【一】鸽子
洛天依在相亲时，突然接到了乐正绫发来的一条短信，屏幕上写着“速来中心广场，急事”。
哪怕已经和乐正绫做了拍档几个月，洛天依还是拿不准这个人。乐正绫这个人很是奇怪，捉摸不定。乐正绫的思绪就像是最喜欢蹦跳的袋鼠一样，你前一刻还能发现一些踪迹，下一刻就完全不知道她已经跑到了何处。
但洛天依知道，乐正绫说有事，那就一定是大事。
于是，洛天依急忙打断了面前正在大肆夸赞，推销自己的相亲者，匆匆说了不是发自心底的“道歉”之后，连忙提着挎包跑出了咖啡厅。
此刻，洛天依在心中不停抱怨着乐正绫这突如其来的不礼貌打断，埋怨她明知自己今天好不容易请了半天假来应付难缠的个人问题却依旧打扰自己。
但当洛天依上了出租车，重新感受到安静的世界时，她不得不承认，乐正绫的行为也还算好。最起码没了一个口若悬河，一直唧唧歪歪不停，并且自我感觉极好的小小公司职员。
有机会一定要和母亲说说，相亲的对象真的不要再是什么歪瓜裂枣了，不然自己可不能保证能否每次都和她老人家的意，特的借出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
洛天依靠在出租车副驾驶的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出租车的座椅材质并不是好货，靠起来跟裹了一层塑料泡沫的木椅或是缠了几圈电工胶布的塑料倚触感差不多，最多的区别也就只有洛天依还能从身后的椅背闻到淡淡的香烟和汽油味。
洛天依不禁有些想念办公室的油墨盒味道，最起码闻习惯了。
中心广场离洛天依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再加上出租车司机是个驾龄有十年左右的老司机，几脚油门后已经将车稳稳的停在了目的地。
洛天依付了钱下车后，正打算掏出手机询问乐正绫现在的位置，却发现对方早已经是在第一条短信之后紧跟着发来了一个卫星定位地点，地点是在中心广场的喷泉旁边。这个地点洛天依知道，中心广场正是因为这个喷泉旁边总是有一群鸽子出现，从而获得了一个‘鸽子天堂’的文艺称号，得以引来一群鸽子爱好者和游客，拉动了广场内部一些小店铺的生意。
洛天依将目光从手上的手机移开，一脸疑惑地向着四周望了一圈。
依旧是平时安详的光景。两个老年人正坐在树荫下面摆棋子，身旁站着几个等待开战的老年人。几个年幼的孩子在一旁的树上爬来爬去，直接把树脖子上挂着的牌子‘禁止爬树’当做了耳旁风。
洛天依虽然认为这是不文明的行为，但她认为乐正绫可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而把自己叫来，不然自己早就得忙的焦头烂额。而且，她已经说明这件事很重要。
洛天依不再多想，直接奔向了喷泉。
喷泉旁边的人不多，大多是情侣。他们基本都坐在木椅上互相卿卿我我，所以洛天依很容易的就找到了独自一人坐在木椅上，带着一副帅气墨镜窥探着鸽子群的乐正绫。
洛天依想乐正绫大概是在窥探吧，毕竟她也不清楚乐正绫戴上了墨镜后能不能清楚看到鸽子。但洛天依不打算问，不然按照乐正绫这古怪的固执个性，绝对是会反驳般的跟自己讲出左边的母鸽子和右边的母鸽子有哪些区别，运气差点还会拉着自己跟她一起数羽毛。
那样的话，自己还不如跑回去跟那个无聊的职员继续相亲，说不定还不用对着鸟类较劲。
“所以，你说的急事在哪里？我只看到你一个人悠闲地坐在这里，看着一大群鸽子。”
洛天依一屁股坐到了乐正绫身边，没好气地开口。
“你应该还记得言和上周交给我们的案子吧？”
乐正绫依旧盯着广场上的鸽子，淡淡开口。
“启光路的那家律师事务所里死了三个律师的案子？”
洛天依记得这个案子。据言和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凶手和嫌疑人，对方是个专业杀手。因为职业原则，他打死都不愿交待谁是雇主，无论言和他们是威逼还是利诱。言和他们试图从他这几天的个人电话和电子邮件中找到线索，但干干净净的一切令他们无从下手。于是，苦恼的言和找到了两人，拜托了这个案子。
洛天依和乐正绫的任务就是揪出这个人。
“对。就是这个案子。”
“那这个案子和你今天来这里看鸽子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我前天早上顺着他家旁边那棵歪脖子爬到了窗口，不得不说还真是有点高，而且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挡着，爬起来有点困难。不过好在这趟冒险很值得，我发现他家窗口上有一些鸟的排泄物。不要以为很正常，他家窗口的正上方可是有一个很大的空调机，除非是子弹或者是直冲下来的铁管，不然我不认为有什么能在上面留下痕迹。哦，对了，你听过信鸽吗？这在古代这可是个好东西，许多十万火急的消息都是通过这小家伙传递出去的。我觉得挺好玩的，只不过训练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更何况是现在是信息时代。你前一秒才点下发件，我后一秒已经收到了。所以……”
乐正绫正打算继续往下讲，洛天依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所以你就想到了信鸽？但你怎么知道这只鸽子会跑到这里来？”
“启光路离这里有多远？”
乐正绫摘下了墨镜，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继续盯着鸽子群。
“离这里……不足三百米……”
洛天依突然想明白了。
如果现在有一个可以完美的令鸽子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而且离案发现场十分相近的地点，你会不会选择这个地方？

结果是肯定的，会。
“我发现了这一点后，就立刻来这里蹲点了。而且，很幸运的发现了一只脚上绑着东西的小鸽子。它是今天早上新到的小家伙，所以不用担心东西被人拿走了。”
乐正绫活动了一下腕关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伸手指向了一只正在喷泉旁散步的灰色鸽子。洛天依顺着乐正绫的手看去，很快找到了那只鸽子，也很快的看到了它脚上不寻常的物件。
是一个迷你型的长条收纳盒。
“既然找到了这一点，你直接打给言和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叫我过来？”
洛天依托着腮，闷声开口。
“我无聊了，所以叫你来陪我一起无聊。”
“……”
“哦，对了。那只鸽子的羽毛有十万零九十四片，我已经数好了。”
“……”
洛天依这一刻真的想直接起身回去和那个小职员继续相亲。当然，只是想而已。但如果乐正绫再嘴贱几下，她绝对会付诸行动的。
正当乐正绫准备再说几句时，她突然发现一个身穿黑色夹克，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包鸟食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乐正绫的双眼眯了眯。
中年人在鸽子群里走走停停，时不时的低头掏出一把鸟食撒到地上，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日常来给鸽子们送食物的爱心人士。如果忽略他趁着低头的机会，在地上寻找东西的小动作，乐正绫倒是很乐意为这样的人拍个照，发到微博去点个赞。
中年人终于是走到了信鸽的身边，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四下望了几下后，才是将信鸽抱了起来。
一看时机成熟，乐正绫哪里还坐得住。她直接从木椅上跳了起来，撒开了腿就往中年人站着的地方跑去。洛天依比乐正绫的反应要慢上一些，直到后者整个人都出去了，她才是动身。
中年人看到两人向自己跑来，立马知道了不对劲。他一把扔掉了手里的鸟食，紧紧抓住信鸽，折身迈开了腿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虽说乐正绫的体力不差，然而中年人毕竟是男子，体力和耐力比起她来说都要出色很多。于是，很快的，在跑过几个灌木丛和篱笆后，中年人顺利的逃脱了乐正绫的追捕。
他一脸得意的躲在一根柱子后，看着乐正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眼中是满满的嘲讽。
只不过，他仅仅逃脱的是，乐正绫的追捕。
“先生。”
中年人突然被一个人拍了一下肩膀，还不等他转过头去看来者的脸庞，天旋地转的感觉就袭了过来，同时到达的还有来自手腕处的冰凉触感。
中年人知道，完了。
“我出动了所里最好的四个警员来调查这件案子，没想到被你们两个用一只小小的鸽子就给破案了。”
言和一脸郁闷的看着两人。她的身旁，两个警员正把被手铐拷住的中年人给压上警车。接下来的任务，简单无比，只需顺藤摸瓜就行了。
“你要知道，这次是运气占了大部分。对了，言和那只鸽子可以给我吗？”
乐正绫笑嘻嘻的说。
“不行，那是证物。”
言和摇了摇头。
乐正绫撇了撇嘴，显然不是很开心。洛天依则是偷偷捂着嘴，她可是很乐意看到乐正绫这副表情的。毕竟，对于乐正绫这个人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是她交换不来的，吃瘪的表情可是很难见到。
“好了，我先走了。祝你们两位能有一个快乐的下午。”
“你把鸽子给我，我保证能有一个快乐的下午。”
乐正绫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像个孩子一样的闹着别扭说道。而言和则是装作没有听见和看见，直接转身坐上警车离开了。
乐正绫气闷的开始低头捣鼓自己的手机，她用的力可是不小。最起码，洛天依都可以听到塑料按键发出的哀鸣声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
洛天依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乐正绫就是猛的抬头，开口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天依，你的签证还能用吗？”
“能啊。怎么了？”
“我们可能得去国外抓鸽子了。”
“……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为了帮你避免无聊的相亲对象和各种不合理的变相逼婚。”
洛天依表示，乐正绫你赢了。

【二】出发
乐正绫的动作一向迅速的很。
昨天刚刚提起要去国外这件事，今天她已经是扛着一只手提箱，直接跑到了自己家，并在房门口唱起了今夜无人入睡。
洛天依估计，如果不是因为父母亲在的话，乐正绫会直接冲进房间里，在她的耳边唱这首世界名曲。或许，乐正绫为了使效果更加显著，会再拿起一个扩音器，对着自己的耳朵来一场高音洗礼。
真不知道乐正绫为什么不想要当歌星，而是想做一个警察顾问兼私家侦探。简直浪费了她的天赋。
“如果不是我母亲知道你是我的拍档，估计她都会怀疑我们两个是不是情侣了。”
洛天依站在镜子前，不停地用梳子梳理因为睡了一夜而变得乱糟糟的灰发。大概是因为今天被乐正绫这位不速之客打扰的缘故，她的精神状态并不怎么好，说出的话语也是有气无力。
但里面的内容依旧是信息含量巨大。
“不就是随叫随到和一天到晚混在一起吗？有必要这么说吗？”
乐正绫的身子微微向左侧倾斜，从而使自己能够不怎么用力就能稳稳地靠在门框上。她的手里端着一只碟子，上面放着十多块曲奇饼干。因为刚刚烤出来的缘故，洛天依通过镜子的反射还能看到慢慢升腾起的热气。
“拜托。别的拍档可不像我们这样，一天到晚的赖在一起。”
洛天依回头瞥了乐正绫一眼，继续打理头发。
“最起码昨天不算一天到晚，毕竟你有，嗯，接近两个小时是去跟那个无聊的小职员相亲。”
乐正绫歪了歪头，很认真地做了一次回想，并以更加认真的表情去面对洛天依。
“……”
“哦，对了。你每天晚上也不是和我在一起的。你看，其实我们两个呆在一起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再说了，我是自由主义者，伴侣太过于麻烦了。所以说，阿姨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洛天依的嘴角狂抽。
敢情自己算是自作多情？
“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聊聊这趟要去哪里？干什么？”
洛天依可不会认为自己和乐正绫真的要去国外抓鸽子。一乐正绫不是爱鸟协会的核心成员，当然她本身也不是爱鸟协会的人。二洛天依觉得乐正绫这喜欢追逐新鲜事物的毛躁个性，可不会允许她对于一种毛茸茸的生物花上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当然这一点也有例外，比如乐正绫打算烤鸽子，而不是保护鸽子。
“我们这次去英国的伦敦。一个拥有美妙文化底蕴，天才与疯子和无聊企业家并存的城市。企业家特指我父亲。干什么的话，就是出差。”
乐正绫单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嘴角不停扯动。很显然，她对于父亲的印象是差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连提起都会感到不愉快。
这一点洛天依略有耳闻，所以也不算追究下去。
“那么远？”
“嗯哼。哦，还有，天依，你的动作得快点了。我们的飞机在两个小时以后会起飞。”
乐正绫气定神闲地从碟子里拿起了一块曲奇放到了嘴里，用一种坏孩子独有的得逞笑容看着面前开始手忙脚乱打理的洛天依。
虽然乐正绫带着玩弄洛天依的心情，很迟才告诉她飞机什么时候起飞。但乐正绫也是计算过的，不然对于英国那边的请求她也不好交代。
两人基本上是踩着广播声踏进了机舱，一进入机舱，所有在位子上坐定的旅客都对她们投来了各种含义的目光。其中以责怪和平淡居多。
洛天依当时就想找个缝钻到地底去，而厚脸皮的乐正绫则是大大咧咧地将手提箱放好，再是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顺手拿起了一本杂志开始阅览。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净利索，跟个没事人似的。
洛天依的内心顿时成了弹幕显示器，一时间被无尽的吐槽给刷爆了。
“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那么尴尬啊。毕竟我们两个是同时上飞机的，客观上来说，我替你分担了百分之五十的注意力。再加上一些靠窗的旅客看不到你，所以，刚才盯着你的最多也就二十多个人出头吧。”
飞机开始启动，向前推进，把持着机械启动节奏的乐正绫也在这时开了口。没心没肺的话语一如过往，让刚刚坐下没多久的洛天依直对着她翻白眼。
“然而我还是觉得难受，尽管按你的说法来说，已经是消减了一大堆人。”
洛天依心烦地闭上了眼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希望这么做能让自己好受些。洛天依做不到像乐正绫那样，看的那么开。对于洛天依来说，乐正绫口中的区区二十几人目光也足以令自己全身发毛，浑身不自在。
“你要学会面对他人的目光。能够直面他人，做到坦然的面对一切突发情况，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技能。很显然，我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乐正绫自吹自擂的功力跟楼下卖菜的大妈有的一比，嘴功可以和居委会的和解大妈比肩。狡辩的口才洛天依欣赏，但她还是默默在心中给乐正绫加了一个‘超级厚脸皮’的标签。
“得了。不说这些，谈谈我们这次去英国干什么吧？”
“嗯。我说抓鸽子你肯定不信的，对吧。”
乐正绫冲着洛天依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废话。
洛天依瘪了瘪嘴。
“好吧。出差的原因是因为我以前的一个老同事雷斯垂德干了点出格的事，英国警方，也就是苏格兰场的人正在找他。苏格兰场的人现在找不到他了，所以拜托我，这个老合作伙伴去帮他们忙。”
乐正绫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对于乐正绫曾经在英国当警方的顾问，洛天依是知道的。虽然洛天依几次想问为什么乐正绫会回来，明明英国的生活该是比中国好些，但由于一些契机都耽误了这个问题。渐渐的，洛天依也就忘了。现在旧事重提，洛天依也再次有了兴趣。
“警方都找不到他，你确定就能找到他？”
“我能确定。毕竟，当时他破获的所有案子都插了一脚。如果真的要具体点的话，应该是在所有的案子里我是破案者，他是受益者。”
乐正绫的赤色眸子中闪过一丝骄傲的神色，但很快的，就恢复了常色。
她咽了一口口水，接着开口。
“我不喜欢抛头露面，而且我也知道聚光灯对一个人的腐蚀作用。所以，我就把他推了出去，让他去接受所有的荣耀，包括‘神探’的称号。慢慢的，他开始变得渴望名声，渴望被关注。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离开了英国，断绝了对他的帮助。现在想想，真是对不住。”
“所以……你离开了以后，他不再是无所不能的神探了……”
“嗯。我觉得，我该回来补偿一下。所以接下了这个请求。哦，天依，你帮我拿下外套。”
飞机离开机场，冲到云霄上方后，机舱的温度有所升高。怕热的乐正绫立马将身上的褐色夹克脱下，只留下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她随手将夹克扔到了坐在自己身旁的洛天依怀里，丝毫不在意后者投来想要杀人一般的眼神。
“我说……乐正绫，你就不能放自己哪里吗？”
洛天依嫌弃地拎起乐正绫的夹克，瞥了一眼她的夹克，意外的没有发现上面有任何污渍，凑近了闻竟还有淡淡的薄荷香味。
洛天依觉得不可思议。从来都是风里来雨里去，肯为了一个小线索蹲上几天都不动，平时看起来随意无比的乐正绫，她的衣服竟是那么干净？！
“放心啦，这是干净的。至于为什么给你，我今天打扰了你，就想一会你得瞌睡了。所以就把这衣服给你当被子用。我不怎么放心航空公司的被子，毕竟给那么多人用过。”
乐正绫托着腮帮子看着杂志，瞥了一眼抱着自己衣服发呆的洛天依，淡淡的开口。
“……切，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管衣服吧。”
洛天依不自在地撇了撇嘴，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些暖意。
貌似，乐正绫这个家伙也不算太糟……？除了偶尔发发神经，嘴贱几下，好像……
“睡觉别流口水啊，不然你得给我洗衣服。”
“……”
洛天依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老老实实地睡个回笼觉。
英国和中国的距离有7500公里左右，飞机直航12个小时。
现代科技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只需要取用你一生中微不足道的半天时光，就能带你去领略一个人文环境完全不同的国家。
现代科技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带来无法预料的祸难。

【三】了解
洛天依和乐正绫下了飞机以后，两人搭着每公里6英镑的英国的士直奔向苏格兰场。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知道乐正绫的费用都是苏格兰场报销的，洛天依真的会诧异于身旁这个出手阔绰，主动提出坐贵的离谱的的士的人会是过去经常赶着打折季去跟一群大妈抢商品的家伙。
“等于说，我们现在的家底很殷实？”
洛天依坐在位子上，将手旁的一个箱子拉到自己面前，并将手上拿着的夹克递给了乐正绫。
“可以这么理解。毕竟我们的经济后台很硬。”
乐正绫随手套上了夹克。她将自己的手提箱拿了下来，并趁着关门的时机，对着还未离开座位的洛天依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洛天依觉得苏格兰场得大出血了。
“但你也大可放心，我心中还是有度的。最起码没有到冲去日本抢电饭煲和马桶盖的那种疯狂程度。这两样东西我们都有了。”
乐正绫将手提箱放到了地上，一板一眼地冲着刚刚将行李从车子上拿下的洛天依开口。洛天依当然相信乐正绫的话，只不过，她说不抢这两样，不意味着她不会去抢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洛天依掂了掂自己手上的行李箱，计算着乐正绫可能会装多少东西回去。
“乐正绫，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啊。”
洛天依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人带着两位警探走了过来。中年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他的眼睛很小，配上脸上的细密褶皱纹理，着实像一颗上端裂了两条缝的核桃。但人看起来还是挺友善的，跟街口卖水果的老伯伯笑容很像。洛天依不知道这个观点的得出是不是因为此刻他正在笑的缘故，反正，他的笑容或多或少总有些影响。
中年人笑呵呵地走向乐正绫，并伸出了他的手。
“奥利弗警监，你也还是老样子啊。除了增加的1公斤体重和增加的0.5厘米身高。”
乐正绫同样是笑着回握了中年人，奥利弗警监的手。
“乐正绫你退步了哦，我增加的可是1.5公斤体重。”
奥利弗警监嘴角微翘，向乐正绫和洛天依做了带领的手势。
“不，我只是比以前变得更委婉了而已。”
乐正绫点了点头。
洛天依不禁怀疑起乐正绫以前在伦敦时到底具有多大的攻击力，能让她本人都这么说。
奥利弗警监将乐正绫和洛天依两人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在礼貌地请她们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他从一旁拿出了一份文件，摊开递到了乐正绫的面前。
乐正绫接过了文件，并向旁边移了移，从而使洛天依坐在位子上完全不动也能看得清上面的内容。
文件上有一张大大的照片，被拍摄者是一个削瘦的年轻人，一双大大的深蓝色眼睛里充斥着犹豫，上下嘴唇紧紧地贴合，脸色略显苍白，整个人带来的感觉并不能褒义词形容。
“这个人叫做劳伦斯，你也可以称他为小劳伦斯。他是老劳伦斯的儿子。”
奥利弗开口说话。
“老劳伦斯拥有英国一半的报纸，绝对的媒体大亨。”
乐正绫轻声开口提醒一旁看起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洛天依，毕竟她不如自己对于英国了解的多。虽然自己离开了英国那么久，也没有什么资格在洛天依面前充当一本英国时事解释书。
“该说曾经了。老劳伦斯现在已经去世，一切都由他的儿子继承。但我们说的不是这个。三个月前，这个小劳伦斯打电话给999说，他和他的妻子琳达在回家以后遭到了武装袭击。小劳伦斯和那个匪徒，一个男人厮打了起来。不幸发生了，他的妻子被对方给枪杀了。雷斯垂德接手了这个案子。他对于这个小劳伦斯充满了怀疑，感觉证词就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雷斯垂德更认为整个犯罪现场就是人为布置好的。”
“他坚信凶手是小劳伦斯？”
乐正绫翻了翻文件，淡淡开口。
“没错。但问题在于，一个邻居说在6点57分听到了枪响，而小劳伦斯打999是在7点整。我们派过去的第一辆警车是在小劳伦斯打电话的分钟之内赶到的。现场没有发现枪。”
“所以，如果小劳伦斯是凶手，那么他就得在八分钟之内处理掉枪支？”
“是的，女士。但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方法。”
洛天依看着奥利弗开了口，奥利弗也作出了回应。而乐正绫则是坐在一旁拿着文件里夹着的几张照片不停翻看。
照片中的死者琳达穿着便服倒在地板上，一大滩鲜红的液体自头部流出。她的身旁有一个大大的壁炉，朱红色的砖头与黑黢黢的内部很是抢镜。壁炉的附近挂着四个面具，很像印第安文明的产物。四个面具下面有一个柜子，上面摆着许多的照片，其中以小劳伦斯和琳达的合照为主。主要围绕案发现场的照片有三四张，其他地方的照片也是拍了一些。比如门口的照片有一张，拍了几双女式高跟鞋和男式牛皮鞋。厨房有两张，一张是料理台的照片，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厨具，有铁锅等。一张是冰箱的，上面是各种食物，有牛奶等。
乐正绫还在低头看照片，奥利弗犹犹豫豫地开了口，神色上显得有些尴尬。

【四】龙牙
乐正绫或许是明确了自己来英国的目的，也或许是不再好意思因为一个找人事务而再大肆折腾苏格兰场的钱，离开时她没有乘坐的士，反而是接受了苏格兰场的免费警车服务。
“我不喜欢那个小劳伦斯。”
两人一坐上车的后座，洛天依就开始抱怨了。
她对于小劳伦斯的厌恶，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可能是一开始他说话时，望向乐正绫犹如街边无赖的眼神。也有可能是刚刚见面，他就对乐正绫暴露出的严重轻蔑。不管是哪个，洛天依想想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也不喜欢。但这就是所谓的上层社会人士，长时间浸泡在权利和金钱当中，人的本性会被腐蚀的相当严重。”
乐正绫在愤愤不平中向开车的警员交代了地址，随后，又是在愤愤不平中发表着她的言论。乐正绫的语气还算是平静，但她整个人已经是气的发抖。
“对比之下，我感觉你人其实也挺好的。”
洛天依轻轻拍了拍身旁乐正绫的肩膀，示意她放松。随后，洛天依用手托着腮帮子，并将手肘靠在玻璃窗上，对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开始出神。
“我就全当夸奖了。”
听了洛天依，乐正绫的眉头却是在这一刻放松了一些。她也学着洛天依的样子，开始观赏窗外的风景，顺带着想想老友雷斯垂德可能在哪里。
在警车开过了三条小巷，五间酒吧，一家超市，四个个垃圾桶和三十六盏路灯以后，终于是在两条街的交汇处，一间看起来很朴实无华的红瓦黑墙屋子外停住了。嗯，只是看起来而已。如果忽略这间屋子的高度，如果忽略这间屋子的宽度，如果忽略这间屋子的位置，洛天依还是挺愿意相信这是普通的民宅。
“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有点难以置信。”
洛天依拿着行李走下了警车，抬头看了一眼这间位于豪华地段的屋子后，再是看向了两条街上不多不少的路人。路人以身着西服，严谨严肃的中年男子为主，其中或多或少的夹杂着一些隔壁几条街的少年人，他们的衣服穿得是自由多了。
想来旁边该有学校，还有几家实力不弱的公司。
洛天依顿时觉得，自己在这屋子旁边闲逛几圈，再厚着脸皮跟所有经过身旁的路人都打招呼的话，说不定能够结识到一批有志青年或者商界精英。
还好母亲不在这里，不然她老人家绝对会开心地拉着直接跑大街上去相亲推销的。
洛天依舒了一口气。
“是的。虽说这是我父亲给我的，但不得不承认，这份礼我很喜欢。”
乐正绫在感谢完送两人来的警员后，也是拿着行李走下了车，再是慢慢挪到了住所的门口。整个过程下来，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
“如果在平时，我或许会对你的父亲挺感兴趣的。但现在，我只想要好好睡一觉。不过我估计要睡觉还是挺难的，毕竟这么长时间没住，里面都是灰了吧。”
洛天依靠在屋子的墙上，默默看乐正绫掏出钥匙开门，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洛天依此刻真的是设身处地的体会到了倒时差的痛苦，不光是身体上的疲乏，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连精神都像是被压路机来来回回碾了好几次似的。
但洛天依相信自己还能撑一段时间。
“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在离开英国之前，和一个叫做兰德的人做了协定。他会在我不在的时间里，替我看管屋子，包括日常打扫。你可以理解为请了一个保姆。不过，这个保姆比外面请的都要专业很多。哦，对了，我们还要爬楼梯，你把行李给我。”
乐正绫开了门，望了望三十六级楼梯后，立刻转身向洛天依伸出手。乐正绫很清楚，按照洛天依的体力，在跟着自己跑来跑去以后，体力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洛天依很自然地将行李扔给了乐正绫。
如果说乐正绫身上有哪一点痕迹能证明她在英国呆过，洛天依绝对会说，是乐正绫每一次都主动地给自己在一些困难的时候提供帮助。
乐正绫拎着两人的行李在前面带路，没了行李烦恼的洛天依倒是有了兴致，开始和踩着楼梯上楼的乐正绫闲聊。
“专业？难不成他是国际保姆协会特批的顶级保姆？还是他做饭比较好吃？”
乐正绫歪了歪头。
“他的专业不在这里，而在于其他方面。并且，他做饭不怎么好吃，可能在路边买个热狗都比他的饭菜味道好。我这间屋子很特殊，里面放了过去我在英国办案时的战利品，各种各样的古物，很多在市面上早已禁止但十分有用的书籍。”
“但我更希望有一张床。”
乐正绫撇了撇嘴巴。
在两人完成了三十六级楼梯的征服行动后，乐正绫就迫不及待地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了一把小钥匙，打开了距离她期待已久的乐园的最后一道阻碍。
“接下来，你将会看到一个神奇的国度。里面的所有东西，所有的不可思议妙想，你都可以理解为是我的睿智大脑。”
在开门前，乐正绫兴冲冲地转头对着洛天依快速说完这段话后，直接提着行李冲了进去。好奇的洛天依紧随其后，也踏入了乐正绫口中的睿智大脑，思维妙想之地。
然而。
面前的屋子里，放的是再正常不过的家具摆设和一些装饰物，而唯一能让人提起一些注意力的也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副抽象派的油画。
很正常的屋子，甚至，可以说是空。
“……嗯，你的大脑里面，挺空旷的？”

洛天依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很精彩的乐正绫，发出了自己的评论。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被背叛了。”
乐正绫不停地挠着头，咬牙切齿地不停转动着脑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乐正绫多希望这是一场梦，虽说这绝对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噩梦，但梦的话，自己最起码还可以清醒过来。
不像现在，硬邦邦的现实。
“我觉得这个专业保姆得在‘专业’这两个字上打一个大大的问号，虽然他把这里打扫得挺干净。”
“你先在这里呆一下，我上楼去看看其他东西。”
乐正绫火急火燎地直接闯上了旁边的楼梯，响亮的近乎不间断的敲击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房间。洛天依知道，乐正绫这回是真的急了。
“看来床的问题得过一会考虑了。”
洛天依叹了口气后，开始在这间房间里四处走动，时不时停下看看放在壁橱上面的小玩意。大致溜了一圈后，洛天依才是慢慢悠悠地晃到了那副油画前，抬头看着抽象派的画家留下的作品。
怎么说呢……完全看不懂……
“请问你在此有何贵干？”
正当洛天依皱着眉头，钻研着画家的内心世界时，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在一声开门声后突然响起。
洛天依下意识地转过头，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青年站在门口。这个青年看起来很高，身材也不错，西服在他身上合适的不能再合适。如果忽略这个青年有些怪异的黑白发，光看他深邃的双眼和俊俏的脸庞，洛天依相信有许多女孩子会因为他而尖叫的。这个青年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白色的编织袋，里面装着很多食物，很是新鲜，看来他刚刚去小小采购了一番。
“那个，你是兰德吗？”
洛天依实在不知道还有谁有这里的钥匙，所以她只能支支吾吾地提起不久前乐正绫说的名字。
大概，是兰德……吧？或者是其他的？说不定还可能是兰州拉面吧。
洛天依觉得自己的大脑跟着乐正绫的大脑跑了。
“不是。介意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子吗？”
青年淡淡的开口，语气不温不火。
“天依！我想我们得一会才能休息了！这里的东西都被搬走了，我……我的天……”
正在此刻，乐正绫踩着楼梯跑下了楼，直接冲了出来。她嘴里原本很是大声的叫喊，随着青年的转身全部化为了一句响亮的倒抽声，惊讶的表情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很久不见了，小绫。”
青年嘴角轻扬，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有人愿意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洛天依望着青年和乐正绫，一脸茫然。
“天依，这是胖熊猫。胖熊猫，这是天依。”
乐正绫的表情不变，只有嘴巴动了动，顺带着走过场的动了动手，敷衍地做了简单的介绍。
“胖熊猫？我敢说我瘦了很多，你觉得呢？”
青年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不服气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开口反驳道。
洛天依同意青年的话语，但她也同意乐正绫话中的一个地方。那就是，面前青年的头发真的令洛天依有一种亲切感，毕竟是中国国宝熊猫的黑白两色。
“你做了胃束带手术？”
“没有。我锻炼了。”
“锻炼需要毅力和决心，很可惜你两样都没有。”
乐正绫毫不客气地开口讽刺。
青年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显然对于乐正绫有些没辙，他索性放弃了继续和她交流的念头，转而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看着两人说话的洛天依。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青年上前一步，礼貌地对着洛天依伸出了手，嘴角挂着笑意，举手投足之间是一种绅士风范。洛天依坚信，如果面前的青年出现在中国，而不是此刻的英国，他绝对是应了‘靠脸完全可以吃饱饭’的话。
“嗯，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匆忙结束了脑中的胡思乱想，洛天依僵硬地伸出了手，握住了青年的手。
“我叫乐正龙牙，姓乐正。我是乐正绫的哥哥。”

【五】‘融洽’
乐正绫双手插在口袋里，时不时地瞥一眼正在厨房里泡茶的乐正龙牙，并不停地在洛天依面前转来转去，满脸的不高兴。
“真是没想到我父亲居然把这间屋子转手给了乐正龙牙，他明明知道这里对我意义非凡。”
乐正绫嘟嘟囔囔着，话语散发着浓重的火药气味。洛天依相信，乐正绫对于父亲仅存的一丝波动情感已经随着这一次转手事情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绫，这是他的房产，他可以随意支配。”
洛天依坐在沙发上摆弄着平板电脑，她不停地点开一个个关于乐正绫父亲企业的相关介绍网址，试图打发时间。然而，当洛天依看到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官方文字时，她果断选择了关闭网页，去和乐正绫聊天。
“其实，我更在意的是，你从来没有提起过你有一个哥哥。”
洛天依抬头看了一眼在自己身边打转的乐正绫。对于是否有兄弟姐妹这个问题，乐正绫从不谈，而且洛天依也没有看见过她在节假日给哪个人频繁发过电子邮件，所以自然而然的认为乐正绫是个独苗。
但现在，乐正绫非但不是个独苗，而且还有个完全可以靠脸吃饭的哥哥。
“提他做什么？”
乐正绫撇了撇嘴。
“你们是家人啊。”
洛天依很是奇怪地看向乐正绫，摊了摊手。难不成家人两个字对于她来说不重要？虽然从乐正绫对父亲的态度可见一斑。
“打住。我和他仅限于血缘关系。我们两个除此以外，绝对绝对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是个累赘。”
乐正绫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的言语之中带着的是一种厌烦，在最后一句提到乐正龙牙时，甚至还特的将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轻蔑地冲着厨房里的乐正龙牙指了指来强调这一点。
洛天依打量了一遍站在自己面前的乐正绫，她穿着一条前几天才从超市买来的打折深蓝色牛仔裤，白色的衬衣外面随意罩着一件褐色的外套。如果不是因为乐正绫的容貌出众，现在洛天依把她扔到人堆里，按她这身打扮，绝对是找不出来的。
而对比一下乐正龙牙……
洛天依莫名赞同，乐正绫和乐正龙牙的关系，在于逆天的遗传了。
“然而，很明显你父亲并不这么想。所以，你和他相处不愉快的原因，是因为他和你父亲相处融洽？”
洛天依想起刚刚浏览乐正绫父亲企业时，放在上面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乐正绫父亲和乐正龙牙并肩站着，两人看起来都挺高兴的。于是，她由此向乐正绫抛出了一个看起来简单的问题。很显然，答案并非固定，总体可以归为‘是’和‘不是’，但洛天依相信乐正绫会给出第三个答案并附带一连串解释。
“不，我不喜欢他，是因为他懒，他从来不干正事。”
乐正绫的情绪有些激动了，指着乐正龙牙的手再次举起。
“为什么这么说？”
洛天依转头看了一下正在厨房里认真准备茶的乐正龙牙，再是回头说话，显然对于乐正绫现在的话不怎么信服。
“因为他只要一有空，就从父亲的基金里拿钱，然后在伦敦周边开餐馆。”
乐正绫说到伦敦周边时，还特意走近了几步，用手指在洛天依的面前画了一个圈。洛天依觉得挺生动形象的，除了圆圈有点不圆以外。
“好吧，那他也是个餐馆老板啊。”
“不，他就是个懒惰的啃老族！如果可以选择，我绝对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洛天依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情绪激动的乐正绫给打断，她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从嘴里说出的话每一个字符都像是从牙缝里给强行拽出来一样。
洛天依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你在中国的房子还属于你的父亲，而且每个月的一半开销都是他老人家包的。
“我现在已经……”
“要喝茶吗？”
洛天依刚想开口说话，乐正龙牙已经是端着茶壶和装着红茶的茶杯的托盘从厨房里走出，两人激烈的谈话就这么被打断了。而乐正绫一看到乐正龙牙走出来，就立刻背过了身子，似乎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一眼。
乐正龙牙将托盘放在了茶几上，嘴角含笑地对洛天依轻声细语说了一句“请自便。”
洛天依礼貌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取了一杯茶。红茶很香，浅尝一口尽是甘甜的滋味。她很怀疑，面前的人真的和乐正绫所描述的是同一个人吗？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绅士，一个流氓。
“问一句，你把我的东西都弄到哪里了？”
乐正绫依旧背过身子对着乐正龙牙，语气听起来比刚才是和善多了。但坐在沙发上，可以看到乐正绫实际不耐烦表情的洛天依，并不认为这看起来有多和善。
“捐给慈善商店了。”
乐正龙牙看着依旧背对自己站着的乐正绫，微微叹了一口气后，才是开口回答。
“你在开玩笑吗？”
一听到这个回答的乐正绫立刻转过了身子，一双赤红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乐正龙牙，似乎希望从他口中听到有所改变的答案。
这算是，乐正绫的大脑被出售了……？
洛天依默默捧着红茶喝。
“你在中国时，我几次都想联系你，但你没有回应。”
“那个时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乐正绫激动地直跺脚，似乎对于过去的那件事很是敏感。
“难不成连电子邮件和电话都不能碰了吗？”
乐正龙牙淡淡开口。
“看到了吧，这就是懒。本可以把我的东西好好保存，但却没有。”

乐正绫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将一个一个字从喉咙底部扔出，看起来像一只炸毛的老虎。看起来，如果不是所谓的理智在控制她，她绝对会扑上去跟乐正龙牙打上一架。
乐正龙牙轻轻咳嗽了几下，迫使自己不去对视妹妹凶恶的目光。乐正绫见此，冷哼了一声，撅着嘴，把身子转了过去。
“虽然我不喜欢被人突袭打扰。但是我还是得说，天依，见到你很高兴。我的父亲不止一次提起你，对你的评价很高。我可以叫你天依吗？”
乐正龙牙转移了说话的目标，看向了强装镇定但注意力持续保持掉线状态的洛天依，带着浅浅的笑容开了口。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洛天依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在看到乐正龙牙迷倒众生的笑容后，洛天依的脸下意识红了，只不过因为手中茶杯升起的热气起了遮挡作用，才没有多明显而已。当然，最重要的信息也因为乐正龙牙的一个笑容，被她给自动过滤了。
“当然可以啦。”
洛天依笑了笑。
她捧着茶杯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小绫从没有向你提起过我，我觉得很奇怪。我一直想知道是为什么？”
乐正龙牙很是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后，转头看了一眼乐正绫。果然，原本背着身，不停用手磨挲下巴的乐正绫转过了身，眼中充斥着名为不可理喻的神色，以及一丝丝的尴尬。
乐正龙牙嘴角微翘。
果然记得。
“你是不是又要提那些破往事？”
乐正绫不耐烦地开口，左手不停磨挲着下巴。
“这个原因的话，可能是因为我们上次见面时，她正在和我的女友厮混。”
乐正龙牙没有理会乐正绫，他只是继续用一种平淡的口气说着，并很自然地坐到了离洛天依有一段距离的沙发上。
乐正龙牙的表情毫无变化，语气毫无波澜，但话语信息量很大。
“什么？”
这个劲爆的消息差点让洛天依刚刚咽下的一口红茶喷出，她很迅速地转头看了一眼乐正绫。
所以，你在到伦敦之前跟我说的伴侣麻烦理论是什么情况？
洛天依很郁闷地看着乐正绫。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好吗？而且，我推断她女友对于钱的兴趣已经超过了对他的兴趣。我试过警告他，但他不听。”
所以你就付出行动来向你哥证明了？
洛天依捧着红茶，慢条斯理地喝着，但内心已经跟沸腾了的油锅一样。她觉得，这兄妹今天吵架的内容已经堪比狗血的八点档了，全程都是爆点。
“那你告诉在电影院里的厕所那次是什么情况？还有，游乐园的摩天轮那次？以及剩下几次，分布在各个公众场所又是什么情况？”
“我是为了你着想。”
“你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你一向如此。”
乐正龙牙说着这句话，已经是黑着脸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乐正绫的面前。乐正绫不甘示弱地瞪着乐正龙牙，似乎是在证明我没有错，这种报复行为的出现只不过是因为你不同意我之前的话才出现的。
坐在沙发上的洛天依不打算继续去思考乐正家的八点档关节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的找一张床，好好睡一觉。关于乐正绫过去的事，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那个……阿绫，我现在在倒时差。如果我们不住在这里的话，就先找个宾馆吧。”
洛天依说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拿起了手机打算去预定一家宾馆。她倒不担心现在的财政，毕竟乐正绫已经说过，苏格兰场壕。
“你不必这么做。虽说我和小绫有很多分歧，但我们仍然是一家人。你们可以住客房，很干净。”
乐正龙牙呼了一口气，他尽量用平和的心态对待洛天依，而不是用刚刚乐正绫点燃了的暴躁脾气。
听了乐正龙牙的话，洛天依很是感激地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立马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快步走到了乐正绫的身边。洛天依凑近乐正绫的耳边，轻声细语地开口。
“阿绫，我们已经有二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这里挺好的。”
“好吧，好吧。仅仅因为时间紧迫。”
不得不承认，洛天依对于乐正绫还是有一定的杀伤力和降温作用。即便乐正绫平常对洛天依会面不改色地发出无数吐槽，即便她现在依旧是臭着一张脸，但洛天依是极少部分能稳住乐正绫的人之一。
“好的。那我现在就为你们去准备干净的毛巾。”
乐正龙牙看着两人，眼底有一丝光略过，随后，转过了身子走到里面去了。他眼底的光因为来的太快，去的太急，乐正绫和洛天依都没有捕捉到。
“对了，我先出去一下。”
乐正龙牙前脚刚走，乐正绫也打算出门行动了。
“你要去哪里？”
“我现在已经想出来了一个找出雷斯垂德的方法，我想去测试一下。”
说话间，乐正绫已经是走到了门口。
“那我和你一起去。”
洛天依赶忙回沙发上拿起了包，准备和乐正绫一起出发。虽说洛天依现在累得不行，但她已经习惯和乐正绫一起行动了。
“不，你不用去。你太累了，先休息，养足精神。”
乐正绫看着匆匆忙忙去拿包的洛天依，嘴角不自觉上扬。乐正绫连忙阻止了打算跟自己来的洛天依，然后，头也不回地打开了门直接向着外面跑了。

【六】关系
乐正绫站在路边，静静观察着对面。
一个身材魁梧的保安正守在图书馆的门口，图书馆的门并不大，只不过是一座小铁门而已。几个陆陆续续从图书馆里出来的年青人从他身边嘻嘻哈哈走过，他也没有受任何影响。
乐正绫观察了一会后，就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一个酒馆。酒馆上方挂着一副莎士比亚的画报，画得很传神，只不过因为挂得时间太长了，导致它褪色了，原本红润的脸颊显得苍白无力。画报的一旁挂着一只小小的钟，虽然大部分的镜面被污垢和时间所遮盖，但乐正绫还是能从几个细小的角落知道时针和分针的运动，从而了解到现在的时间。
已经差不多了。
乐正绫迈开腿，走进了酒馆。
因为是白天的缘故，酒馆里并没有很多喝得醉醺醺的人。角落里躺着几个因为昨晚喝得太多，依旧还沉浸在梦香的人，他们的手里还拿着不同颜色的酒瓶。乐正绫走过这些人的身边，看向吧台。吧台的最左边，离门最近的一个位置坐着一个老人，他戴着厚底眼镜，拿着钢笔正在奋笔疾书。而在这位老人的右侧不远处，一个健硕的中年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他的样貌很普通，要说独特也只有一双湛蓝的眼睛了。他的衣服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洗了，领口和袖口都有着淡淡的污渍，整个人还散发出一种陈旧皮革的味道。
这个中年人就是雷斯垂德。
“你对于潜逃的理解就是这样？在格林威治中心地带喝上几杯？”
乐正绫向酒保示意，要了一杯果汁饮料后，就坐在了雷斯垂德的身边。乐正绫不是不能喝酒，只是她怕自己喝了酒以后，回去洛天依又该念叨一番了。
听到乐正绫的声音，中年人显然吓了一大跳。还没有完全下肚的啤酒因为太过于激动，差点就喷了出来。好在中年人很快稳住了情绪，他一脸笑意地看向乐正绫，似乎看到了希望一样。
“这么说，神探回归了……？”
乐正绫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雷斯垂德见此也不再问，和乐正绫曾经为搭档的他知道，她不想说的事情永远不会说，逼迫也没有任何用处。而且，雷斯垂德也更想知道这个问题。
“当我知道你没有取任何现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乐正绫接过酒保递来的饮料，向着他礼貌点了点头，继续开口说话。
“你和我一块调查了奥德诺的案子，对吧？我在这个案子里曾经向你透露，我有五个隐秘地点，遍布市内。这是为紧急情况准备的，里面有现金，各种护照，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有用小玩意。我猜你会在这个加以利用，事实也的确如此。五个中的四个现金已经被拿空了，而第五个是在街对面图书馆的空地上一个空心雕塑里面。但在保安下班以前，很难得手。”
乐正绫倒也没有隐瞒，直接一口气地将所有事一股脑说出。说完以后，她就专心开始对付手里的饮料，不去看雷斯垂德因为自己刚才的言语而越来越兴奋的神情。
“其实我挺高兴的，你能来这里。我觉得你应该会欣赏我做的事。”
雷斯垂德嘴角上扬，不停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他的脸已经因为酒精的摄入而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发出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只不过语气里透出的感情依旧是激动不已的。
“我不是来为小劳伦斯的案子来的。我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让你在不伤害自己和其他人的同时，不再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雷斯垂德的脸色起了变化，嘴角的笑容也不见了。
“我觉得这是我在这么多日子的搭档中，我欠你的。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回苏格兰场吗？还是我把他们叫过来？”
乐正绫将手中的饮料清扫干净后，默默看向雷斯垂德。雷斯垂德不说话，只是将自己点的最后一杯啤酒喝了个精光后，拍了拍手，站起了身。
乐正绫紧随其后。
“你在中国和谁一起工作的？”
一出了酒馆的门，雷斯垂德就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言和，洛天依。言和是我的顶头上司，一个好警官。洛天依是我的搭档，一个麻烦鬼。她们都是好人，而且都没你那么犀利。”
乐正绫调笑了几句雷斯垂德，雷斯垂德也听出了其中的意味。两人都笑了起来，久未相见，气氛倒也不算是很尴尬。
“说得好。”
在两人走出门没多久，路过一个铁制装饰物时，雷斯垂德突然跳到了那上面，并准备借着这个垫脚物的帮助翻越铁护栏，直接到图书馆前的空地上。
“你要干什么？”
“保安已经下班了，我想我可以去拿点现金来用了。”
雷斯垂德指了指门口，乐正绫顺着看去。原本犹如门神一般存在的保安不知去了哪里，铁门也已经关闭了。
说完话后，雷斯垂德就打算扶着铁护栏一部分不毛糙的地方，翻身进入空地。乐正绫本能地伸手抓住了雷斯垂德的衣服，她可不想在现在出差池。他们现在这个样子，除了会被人当做没脑子的小偷以外，还有什么更贴切的形容吗？偷东西偷到了图书馆，也是无话可说的。
“放手。”
雷斯垂德冲着乐正绫低吼了一句，并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甩开后，立马跳过了铁护栏。进入了空地。
“你这么做真是荒谬。”
乐正绫看着站在另一边的雷斯垂德，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这是我的案子。我一定会把小劳伦斯捉拿归案的。想想看，你有多少次，采用了你那些疯狂的理论。结果到头来，全部都是浪费时间。这有多少次了，从我们合作以来，少说也有五十次。我一直没有机会跟着我自己的思路走，甚至连说出自己的想法都没有机会。”
雷斯垂德的脸色逐渐变得通红，他的语速也越来越急促，粗重的喘息混杂着浓烈的啤酒喷出，闻起来像是不知名街巷的腐臭垃圾味道。乐正绫讨厌这种味道，但她更不喜欢现在接近癫狂的雷斯垂德。
“听着，我承认我自己不是所有同事里最体贴的那个。我现在，我正在努力改变这点。”
“但是这对我来说有什么用？你可以去告发我，你想怎么办都可以。”
雷斯垂德的话确实切到了要害。乐正绫内心有两个声音，一个说着去吧，去告发吧，这才是对老朋友好，另一个却说你不该怎么做，是你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内心纠结的乐正绫只能低着头，苦恼地踢着脚边的石子。
雷斯垂德见此，也是闭了口。他走近了栏杆，用双手紧紧地抓着冰冷的金属，将头顶在了上面，低声开口。
“听着。乐正绫，从我个人而言，我只希望我们能再联手一次。”
乐正绫叹了口气。
洛天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而且时间不早。
洛天依有点不敢相信。
毕竟，自己和乐正绫出差，从来没有一次能睡到自然醒为止。很多时候，乐正绫叫醒自己的方式是放上几个具有当地风味的闹钟，然后默默坐在旁边看报纸，等着看自己被各种完全不同的声音给吵醒，再笑嘻嘻地说一句“早上好”。
当然，当乐正绫有兴致时，她会在自己身旁高歌一曲，曲目很多，但无一例外都是世界名曲，而且还都是以高音闻名的曲子。洛天依表示，乐正绫来自己家叫自己时，往往是很有兴致的。
乐正绫不来叫自己，要不是她也睡过头了，要不就是她没有回来。
虽说洛天依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决定去乐正绫的房间看看。
洛天依随手拿起手机，翻身下了床。她在发现乐正绫的房间没有锁，直接推门进去了，但在房间里面，她只看到床上叠的很工整的被子。
洛天依心里有数了，十有八九她没有回来，或者已经出门了。
说不定……她哥哥看见了？
洛天依想着，朝着楼下唯一一个发出声音的厨房走去。
走到厨房门口，洛天依发现乐正龙牙正在切菜，耳朵上还别了一个蓝牙耳机，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像是在和谁说些什么。洛天依本着不打扰，不干预的原则，打算转身离开。
乐正龙牙虽说正在准备食物，注意力全在这上面，但通过余光，他还是瞥到了门口的洛天依。下意识的，乐正龙牙停下了手里的活，抬起右手捂住了蓝牙耳机，暂时切断了和对方的通话后，轻声开口。
“稍微等一下。这是我餐馆的供应商，马上就好了。”
洛天依点头示意乐正龙牙，表示自己明白了。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派个送货员过来……嗯，就这样商定了……”
乐正龙牙放开了捂住蓝牙耳机的右手，继续刚才的对话。而在乐正龙牙放下手的那一刻，洛天依注意到了他手腕处不寻常的痕迹，看起来很像毫无章法的树蔓趴在上面。在工作之余，被乐正绫半逼迫的补习过医疗知识的洛天依自然知道这个伤疤的来历。
洛天依的眸子沉了沉。
“抱歉。”
乐正龙牙打完了电话后，冲着洛天依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洛天依摆手示意没有事情后，直接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乐正绫去哪里了？”
“她昨天没有回家。”
“你确定？”
“我确定。毕竟，她起床以后，是从来不整理床铺的。”
乐正龙牙继续开始摆弄食物，用的力比刚才大了一些。
“嗯，我知道这个。我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
洛天依歪了歪头，准备离开厨房。
“你跟着小绫学到了很多吧。”
乐正龙牙突然开了口。
“是啊。”
“怪不得你能容忍她。”
“我……不是容忍她，只不过是……可以说是处的来吧。她，是我的朋友。”
洛天依摊了摊手。
虽然乐正绫有时候跟隔壁家的熊孩子有的比，但关键时刻她还是挺靠得住的。这比很多在平常时刻看起来很沉稳，但在重要时刻乱了阵脚的人强多了。
洛天依在心中想着。
“小绫从来没有朋友。”
“她昨天以前还说没有哥哥。但是很明显，她有。”
乐正龙牙停下了手里的活，认真地看向洛天依。洛天依注视着乐正龙牙的眼睛，回以同等的眼神，以此表示尊重。
“我上一次见到小绫时，她的情况很糟糕。不是说生活上的，而是精神上的。那时，她给我的感觉是一个疯子，是一个快要崩溃的疯子。这个原因，是因为一件事情，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我现在也不细说，只能说对她的影响很大。当时，我试图将她送到最好的医院去，但她跑了。”
乐正龙牙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她现在已经变了很多了。”
“但在我的印象里，小绫从来不会改变。”
乐正龙牙话音刚落，洛天依手里的手机就响了。她低头看向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乐正绫刚刚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明显的乐正绫式发短信模式。
干净利落。
“是小绫的短信吧。”
乐正龙牙直愣愣地看着砧板，头也不抬。
“是的。我想她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我现在得赶紧去换衣服出发了。失陪了。”

【七】合作
乐正绫给的地址是一家地理位置偏僻的小剧院，而且已经废弃了好一段时间。
洛天依默默站在剧院门口，抬头望了望面前这被几根脚手架简单框住的欧式建筑物。金属制成的门牌上标注着地址，若有若无的黑色字母浮在上面，看起来仿佛是史前残留下来的符号，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早已认不清楚它的原有样貌。
这可是让洛天依花了一些时间去确认地址，她可不想发生走错门的尴尬事件，尤其是走错到一家荒废的剧院。天知道会不会遇到搬迁到这里的蜘蛛，老鼠，蟑螂等等生物。当然，里面也有可能借住着奇怪流浪者，虽说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洛天依并不想去碰这个小概率事件。
再三确认无误后，洛天依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推开吱嘎响的大门，挪了进去。
剧院内部早已经没有了座椅，聚光灯等设备也被搬走。顶部和四周的墙壁不再是单调的白色，褐黄色的污渍霸占了大片的墙面，留下为数不多的洁净。整个偌大的场地里，只剩下巨大的木板和一些毫无用处的废料被闲置在两侧，它们形成了一条直通向舞台的道路。
在这条道路的尽头，洛天依看见乐正绫正在一张被强光台灯照耀下的办公桌旁奋笔疾书，时不时地敲击着放着一旁的笔记本电脑。
洛天依很诧异于这种地方居然还有电，看这样子，指不定有网络。也许，自己可以在这里蹭网，刷刷英国时事。比如，了解一下英国最近脱欧带来的影响。英国脱欧导致英镑的汇率降到了近三十年的最不景气值，中国同胞打算借此机会，‘攻陷’英国的房屋了。
说不定，以后在英国的街上逛，都能碰到老乡了。
“为什么我要来这个废弃的剧院？”
洛天依大跨步地走到了乐正绫所在的办公桌旁，并将包放在了一把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椅子上。
“这种地方随着政府的资助不定或兴盛或倒塌。最近英国光景不怎么样，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当然，这里对于逃犯来说是个好地方。”
“逃犯？”
乐正绫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洛天依后，冲着办公桌左侧斜对着两人放置的沙发伸出了手，用比较隆重正式的口气开口介绍。
“洛天依，来见见加莱斯.雷斯垂德，苏格兰场的前警探。”
洛天依顺着乐正绫的手指向看去，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戴着眼镜，正在认认真真地读报纸。报纸是今天的，头版头条依旧是最近的脱欧事件。男人在听到乐正绫的话语后，还没有什么反应，直到过了一会，才是匆匆忙忙摘下眼镜，对着洛天依打了一个招呼。
“真是荣幸。你好。”
“嗯，你好。”
洛天依僵硬地冲着雷斯垂德笑了笑。
她现在的心情，可以说很复杂。毕竟，一个特的请乐正绫来找的大活人正悠哉悠哉地坐在一旁看报纸，丝毫不担心什么也太令人奇怪了。最主要的是，被请来找人的乐正绫在介绍完以后，就继续开始手头上的工作，似乎把雷斯垂德这个目标当做了空气。
“你找到了他，然后跟踪了他，寻到了他的老巢。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让你没去找苏格兰场吗？”
洛天依走到乐正绫身旁，看向她正在整理的资料，很是认真地开口询问。
毕竟，乐正绫感兴趣，也是唯一一个能在英国留恋的‘大脑’已经被乐正龙牙捐给了爱心事业，她除了想赶紧办完工作离开以外，应该没有别的原因了。
“有啊。牛奶。”
乐正绫歪了歪头，认真想了一会后，才是用很严肃的表情讲出了一句令洛天依哭笑不得的话。
好吧。乐正绫感兴趣的清单上可以添一个牛奶了，而且还必须是英国的牛奶。
洛天依还处于对牛奶的纠结中时，乐正绫已经是拿起了一张照片塞给了她，并开始解释为什么会对英国牛奶感兴趣。
照片是洛天依在苏格兰场看到的那份文件里的，她并不想问乐正绫是如何得到的。因为，洛天依曾经目睹她在五分钟之内，从路人们那里偷了三个钱包，一份文件和两个三明治，并且对方都毫无感觉。
洛天依曾经调侃过乐正绫的扒手技能，然后，她的钱包就不见了。
“小劳伦斯有乳糖不适症，而他的妻子琳达则是严格的素食主义者。那为什么他们的冰箱里会有瓶牛奶呢？”
“给客人的？”
这一刻，放在冰箱中的牛奶成了焦点。这是洛天依未曾想过的，她也会为了一瓶牛奶着迷。
“或许。”
乐正绫耸了耸肩膀。
“咳咳。小姐，无意冒犯。但是，你能给她一点时间吗？你知道的，她要开始做分析了，就是推理案件的分析。”
久不出声的雷斯垂德突然开了口，手里的报纸也放到了腿上。知道被他点名的洛天依转过了身子，摊了摊手，才是很无奈的回复。
“这个我知道。”
得到了洛天依答复的雷斯垂德心安理得的再次拿起了报纸，开始浏览其中的内容。
洛天依叹了口气，转过了身子，并看了一眼拿着资料的乐正绫，淡淡的开口。
“你怎么没有和我提起，你哥哥的餐厅有两颗米其林星？”
内容无关紧要。
“切。我也没告诉过你，乐正龙牙曾经当过兵，得过二等功。”
乐正绫很不耐烦的开口，只要一涉及父亲，哥哥，她的情绪就会起伏很大。似乎，亲人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开启暴躁脾气的开关罢了。
“你和他聊过天了？”
乐正绫拿起了一份遍布着潦草字迹的资料，递给了洛天依，顺带开口打探一下。
“是的。他邀请我共进晚餐。”

洛天依接过了乐正绫递来的资料，开始细看她在上面留下的笔记，随口回复了一句。
关于乐正龙牙的邀请，其实只是对方发了一条短信，问能否共进晚餐。虽然对于乐正龙牙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有点吃惊，但一想到他昨天提起的父亲，也就能猜到几分了。
听了洛天依的话，乐正绫不开口，也不收拾资料，只是静静的盯着她看。
“怎么了？”
“乐正龙牙对于你感兴趣了。”
乐正绫的语气淡淡的，但洛天依从中听到了一丝奇怪的怒意。经过昨天的事件，洛天依理所当然的认为，乐正绫这份情感的产生，只不过是因为搭上了乐正龙牙而已。
“阿绫，你想太多了。我们两个才第一次见面。”
洛天依无奈瞥了乐正绫一眼，随即拿着手里的资料，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椅子发出了一声不轻不响的抗议。
虽说乐正龙牙这个人看起来不错，而且还有自己的事业，并且绝对是个一领回家母亲就会开心的要死的好女婿。
“我觉得，他这是为了报复我和他女友的不快。”
乐正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说实话，我可不认为那是不快的事情。”
“你被乐正龙牙吸引了？”
乐正绫直勾勾地看向洛天依。
“不，我没有。”
洛天依看着手头的资料，说着心里头的实话。
“这很正常，你也不用多纠结。放轻松。”
纠结的不是我，是你好吗？
洛天依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手里头一堆照片和文件不知该从哪里入手。
“好吧……让我们转回话题。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要找什么，你已经扔了一堆资料给我了。”
“哦……在这里！这其中的一个面具不对称！”
乐正绫扫了一圈放在桌面上的资料后，才是激动地将一张被几张文件压在下面的照片取出，并且很是兴奋的欢叫着，将这张照片放到了洛天依面前。
很像小孩子的讨好行为。
但洛天依知道，乐正绫兴奋是因为对于案子有了思路。可以说，她的热情和活力几乎都放在了探案上面。一个细小的发现都可以令她高兴好久，这一点倒也算是洛天依个人觉得乐正绫可爱的地方。
乐正绫这一举动引起了原本坐在一旁看报纸的雷斯垂德的注意，他放下了手里头的报纸，径直走了过来。
乐正绫拿出的照片洛天依之前看过了，内容是挂在壁炉上的四个面具，排成了一行挂在了墙上。
“我觉得，排列的挺好的。有什么奇怪吗？”
“是的，它们是排列的挺好的。但是，之前……我看看，放在哪里了……嗯，在这！来看看这张。”
乐正绫从另外一堆文件底下扯出了一张照片。这是一张自拍照，是死者琳达生前的照片。她笑着站在壁炉前，单手比了一个早已经不再流行的剪刀手。这张照片里，挂在上面的四个面具全都拍了进去，不过比起刚才那张似乎有些不同。
“它们应该排列的很完美才对。这是琳达在遇害前几个小时拍给她朋友的照片，在这张照片里，从左数第二个面具，还和其他面具很完美的排在一起。”
说着，乐正绫拿起了一把钢尺，给站在身旁的雷斯垂德和洛天依做了证明。这张照片里，四个面具不偏不倚地搭在钢尺的刻度线上。紧接着，乐正绫拿起了另外一张，再次将钢尺放在上面作比较。
顿时，差别就出来了。
“很显然，这张里面的第二个面具低了。雷斯垂德，你在现场注意到了吗？凶器可能藏在里面。”
乐正绫指着照片，转头看向身边刚刚喝了一口朗姆酒的雷斯垂德，表情略带无奈。
乐正绫虽然不反对办公过程中自由开放点，但她也不想太过于自由开放。不过，最起码，自己的老同事是边放纵边配合的，没有直接抱着酒去干别的事。
“我们有没有注意到？没有。但我们不傻，这些面具后面全部都检查过了，里面根本没有枪。”
雷斯垂德再次喝了一口朗姆酒后，才是向乐正绫说明。
乐正绫皱了皱眉头。
“看来我得去那间房子看看了。”
“阿绫，这不是我们的案子。小劳伦斯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的。”
洛天依一想到小劳伦斯，就觉得心里不舒服。那天他对于乐正绫极度无礼的行为和神情也跟着这股不舒服劲，一起涌上了洛天依的心头，从而使她更加觉得气不顺。
“不，他会的。只要我告诉他，我差一点就捉住了他的敌人雷斯垂德，并且找到了他发誓要杀死小劳伦斯的遗书，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但我没写过什么遗书。”
雷斯垂德一脸茫然的看着乐正绫。
他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好好的，怎么会没事写遗书？除非是到了迫不得已，再加上没有了钱和酒的地步，他才会打算在身上绑上一圈炸药，高呼着正义的名号和小劳伦斯拼了。
“只是暂时还没有写而已。”
乐正绫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递给雷斯垂德。

【八】观察
“……我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为对的。知道自己能为琳达伸张正义，我死而无憾。我是个真正的警察……”
小劳伦斯捧着雷斯垂德写下的遗书，认认真真的坐在沙发上一字一句地读着，神色越来越凝重。
站在小劳伦斯面前的洛天依和乐正绫脸色也是极为凝重，只不过，她们两个脸上的凝重要显得怪异多了。身为知情人和始作俑者洛天依和乐正绫正努力憋着笑，并拼命保持着严肃的面孔。乐正绫为了表示自己的‘敬重’，摸着下巴，特意皱起了眉头。
乐正绫太坏了。
洛天依不住的想。
“你觉得他真的会来杀我吗？”
读完了整封遗书，小劳伦斯很是苦恼地用手不停抓着自己的头发，深蓝色的眼睛里有暗沉的东西出现。
“可能。给个建议，你最好走别的路去办公室，顺带着加强安保。我相信你如果通知警方，他们也很乐意派个人来。”
乐正绫慢吞吞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语速不快不慢，却正好是令小劳伦斯变得越来越急躁的速度。此刻，坐在沙发上的小劳伦斯已经有些坐立不安，手也不停地张开合拢。
“无意冒犯。但我现在正在防范一个警察，所以我不可能让更多的警察来我家。”
小劳伦斯的口气很坚决，乐正绫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逼急了，也不行。
一时间，整个客厅安静无比。
“还是很谢谢你们能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们会采取力所能及的防范措施。”
沉默随着小劳伦斯的起身道谢而打破，他走上前，伸出了手，以此跟乐正绫表示感谢。然而我，也不知道乐正绫是故意的，还是特意的，或许是无意的，她早已经在小劳伦斯起身前，就将脑袋歪到了一边，用饶有兴趣的目光盯着窗台。
小劳伦斯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洛天依也同样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两者处理的方法不一样，开口询问的，肯定不是了解乐正绫的洛天依，而是此刻靠着道听途说和调查才对乐正绫略有印象的小劳伦斯。
“还有，什么事吗？”
小劳伦斯也学着乐正绫的样子，向着她看的地方看去。再三确认没有出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物后，才是开口询问。
“哦，说句实话。天依最初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她是全中国最厉害的家庭安保专家，所以，我想……”
乐正绫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旁的洛天依，并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洛天依会意。
虽然她很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成为家庭安保专家的，并且还是全中国最厉害的家庭安保专家。
“我们或许可以让她在你家里转转？看看一切是否都达标了。”
乐正绫对着洛天依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给人一种狡黠的狐狸得逞了的感觉。
“我想可以。谢谢。”
小劳伦斯的脸色变得好看多了，他同样是对洛天依投以了一个笑容。只不过，相对而言，小劳伦斯的笑容可是比乐正绫的笑容真实多了。
好了，乐正绫这个家伙抛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锅。
洛天依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拍了拍手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浮尘，摆出了很自信的表情。
“没错，我就是干这个的。”
洛天依觉得，如果真的有必要，乐正绫可以让自己连武打明星的动作指导都假扮一遍。哦，不对，这个乐正绫自己就可以假扮。毕竟，乐正绫可是拳击俱乐部的会员。
“请往这边走。”
小劳伦斯说完，立马就开始给两人当起了豪宅一日游的导游。洛天依很快地跟上了，开始听 他介绍整座房子的配置。而乐正绫倒是悠闲的很，她慢慢悠悠的走着，距离保持的刚刚好，大概两步左右。这样的距离，既不会离得太远，引起小劳伦斯的注意，也可以很好的观察一下现场，何乐而不为？
离开了客厅，逛完了大部分的房间，洛天依在心中吐槽了好几次‘小劳伦斯钱真多’后，三人终于是向着此行的目的，也就是案发点接近。
“这里的每条走廊都有移动探测器，所有的窗户都有安全支点。”
小劳伦斯向着紧跟在自己身旁的洛天依开口说明着，时不时的对着建筑物指指点点。而洛天依则是秉持着说的话越少，露馅的可能性越小的原则，对于小劳伦斯的话最多只是给与点头或者沉默的应对策略。
专家要专业，就要话少一点，神秘一点。
“那么，你觉得怎么样？”
小劳伦斯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三人已经走到了案发点附近，乐正绫开始东张西望了。
“嗯……很安全。非常安全。”
洛天依实在找不出专业术语，而且也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专业术语，所以就只能用笼统的词语来回复了。
洛天依表示，自己已经编不下去了。
“她这么说已经是最高评价了。”
小劳伦斯显然对于这个评价不满意，他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而久久不开口的乐正绫在此时很一本正经地开了口，替洛天依救了场。
“好吧，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劳伦斯看了两人一眼，继续执行着自己导游的职责。
乐正绫对洛天依投以了一个鼓励的眼神，洛天依点了点头。
“这些是防碎玻璃，所有窗户也都有安全支点。”
小劳伦斯指了指壁炉旁边的窗户。窗户旁边就挂着此次拜访的最终目标，也就是那变动了位置的关键性线索，四个面具。
洛天依知道乐正绫得停留在这里了，所以她得吸引住小劳伦斯一部分时间的注意力，从而让乐正绫有足够的时间去探索面具。
“那边的照明状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