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下)
解雨臣爱唱戏,每天他都会在清晨吊嗓子,丝毫不敢怠慢。他也爱听戏,尤其苏州评弹。这大概是随二爷留下的不多的爱好之一。以前小的时候,二爷常带他去听。一开始倒也认真地听,坐不住时便偷眼瞧着二爷。二爷生来一张温柔的脸,现在更是越发地柔和。小时候的他不懂二爷眼中的深意。现在想来,除了有对过往的怀念,或许还有一份不知名的深情。
听说,北京城来了个新角儿。一姑娘,唱评弹的。那韵味儿,足的很。忙的有些焦头烂额的解雨臣决定稍稍缓解一下几天来一直高强度运转的神经。他随意找了个位坐下,静静地等。
位子零零散散的倒也坐满了。看样子,都像是冲那角儿来的。片刻开场了,一位女子身穿淡紫色旗袍娉娉婷婷地走出来。典型的苏绣,雅致清浅。他绾了一个发髻,露出雪白的脖颈。修身的服饰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她轻轻落座,青葱白玉似的手指便在琵琶上拨弄起来。一开嗓,圆润清脆,宛如珠玉落在盘间的叮铃之声。
都说吴侬软语,而这其间苏州话最为典型,最为动人。苏州话若是由苏州的女子来讲,更是温软之至。女子用苏州话唱着,一丝丝全入了听者的心。解雨臣颇为讶异,这女子不就是他的看客吗?原来是同行中人。解雨臣对自己的技艺不敢自诩精绝,但至少也是长沙名角二月红的关门弟子吧。但看到女子,他还是自愧不如。她是真的投入了感情,哀凄之处,嗓音低沉哀伤,如杜莺啼血一般,眸子也泛出莹莹泪光,令人悲从中来。欣悦之处,婉转嘹亮,眼角微微上扬,令人无端地生出欢喜。
二爷向他讲过,这唱戏的人啊,最忌讳的就是动情。这听的人虽听得心舒,但这唱的人,伤身又伤心。一个名角,一生一绝唱,唱完便再也用不了了。解雨臣坐的较近,他看到琵琶上刻着两个字,堇色。挺适合她的名。
一曲毕,她起身,微微颔首后退场。解雨臣清晰地看到她的表情,喜怒哀乐,瞬间趋于淡漠,成了一潭死水。欲泫欲泣的眸子上一刻还挂着莹莹泪珠,这一刻只是湿了眼眶的水罢了。她并非用情动心 只是演技太好,连自己都糊弄过去了罢。他坐在那里,此时恰好下起了雨,他就静静看着她在烟雨中的纤影,心弦微动。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楔子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