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杀人这种事他不陌生,但是下手的那个人怎么会是一直单纯的锐雯。】
好久以前,大概是多久以前呢?她也记不清了。
贫民窟一如既往的散发着恶臭与罪恶的气息,肮脏的大街小巷,可怖的下水道流淌着恶心的各色废水,死亡随处可见。
那时候的她,小小的,软软的,蜷缩在母亲的尸体下,彻夜的睁着眼,不敢闭上,眼角干涩,再也流不出泪。她花了几个小时,感受到身上的触感由柔软到僵硬,由温热到冰冷。还在努力的贴近女人的胸膛,以为还能听到那微弱的心跳声。
午夜的最后一声钟声响起,平民窟仅有的光彻底被吞噬,钟楼很远,锐雯却好像看得到那个敲钟人迟钝缓慢的身影,老人佝偻着敲出最后一下钟声。
钟声过后,她再怎么努力,也听不到那心跳了。
真是很漫长的夜,寒冷把时间都凝固了。
她不能哭,也不能出声。于是她挣扎着爬起来,挪动发冷的身子,看向钟楼的方向,一直看着,直到天明。
“你还真是坚强啊。”灰头土脸的男孩蹲在她面前,一双眼睛干净明亮:“居然都没有哭。”
她没说话,其然她也说不出话了,就好像她流不出泪一样,只是过度悲伤而产生的假象。
她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男孩。
“我叫艾穆,你可以叫我阿穆。”
“你呢?”
她没有回答,干燥的嘴唇张了张,说不出话。很可惜,她没有像那些故事里的小女孩一样昏倒然后被好心人带回家,在这种地方,谁都不能信。
艾穆看着她,所有所思,转身跑远了。她看着他的背影,然后继续看钟楼,兀自麻痹。
后来怎么了呢?
后来就和那些故事一样,艾穆回来了,带着一些食物,不过她没吃,也没说话。
但当她得知艾穆是敲钟人的养子时,她一直黯淡的眼睛倏而有光了。
“我,跟,你,走。”
她费力的,一字一顿的说,全然不顾男孩诧异的目光。
那一年,她八岁,失去双亲后不哭不闹,同一个陌生男孩走了。
妈妈说过,这里谁都不能信,如果真要信什么,那就信钟楼的钟声,因为唯有时间不会骗人。那高耸的尖顶塔楼,是最接近天空,最远离现实牢笼的地方。
那一度是她的信仰,执拗的天真的相信只有钟声不会骗人。
就像后来她一直觉得,诺克萨斯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她的所做所为都是正确的,他们都是正确的。
所以后来艾穆才说,锐雯,你真笨。
那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最好的时光了——遇到艾穆后,阴霾而艰苦的童年渐渐有了希望,失去双亲的痛苦慢慢被新的温度冲淡。塔楼的敲钟人,那个佝偻的老头很喜欢锐雯,那一段时日他常常摸着女孩的头赞许:“以后丫头会有很大的出息的。”
“什么是有出息?”年幼的女孩问。
“有出息就是,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可以保护你的人。”老人和蔼的微笑。
“好,那我一定有出息,保护你们。”女孩坚定道。
一边的男孩悠悠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也是我们保护你吧。”
女孩斜了男孩一眼:“等你打得过我再说,阿穆。”
艾穆心塞不已,愤愤反驳:“锐雯,等你长了脑子再说。”
锐雯成功把艾穆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年少的时侯,她最喜欢的就是和艾穆一起坐在塔楼上看夕阳,漫开的金色铺天盖地,给诺城镀上美好的一层光纹。连顶端的最好指挥部,那座骷髅一样可怕的建筑都温柔了不少。
“喂,锐雯,你有没有想过去那儿?”艾穆指着那座骷髅型建筑问。
“有。”锐雯笑了,温暖的光描摹出她稚气未消的眉眼,却光辉灿烂:“我一定会进去。”
那瞬间艾穆就鬼使神差的相信了。
那样的锐雯,做什么都能成功吧。
那一年,她十一岁,言自己会进所有诺克萨斯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第一次接触到诺克萨斯的地下世界是在遇见泰隆后。那个差不多大的小鬼,无论是杀人还是偷窃都娴熟无比,他们差点死在他刀下。
“好弱。”泰隆顶着一张面瘫脸嫌弃的看着锐雯:“你居然能活下来。”
当时冰冷的刀抵在锐雯脖子上,面对艾穆,泰隆有恃无恐。
然而锐雯左手直接抓住刀刃然后头往后一撞,在泰隆惊讶的瞬间手肘狠狠顶撞了少年的小腹,接着三下五除二就把泰隆摁在地上。
“不要和锐雯比力气。”艾穆捂脸叹息,这一套手法他太熟悉了,每次锐雯就是这么对他的。
锐雯左手上的伤不算严重,她聪明的捏住了刀身,但还是有了一道狰狞的伤疤。而泰隆……锐雯好死不死的撞在他鼻梁上,鼻血长流。
这是第一次见面泰隆从锐雯身上学到的,无论何时都不能放松警惕,即使对方看起来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