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岚山入夜后宁静的不可思议。
像被墨汁洗过一般的夜空晴朗无比,没有一丝阴云。疏星点点衬着一轮明亮的玉盘,此时正值十五,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苏澈恣意潇洒地坐在树上,靠着树干,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叶。他从喉咙里哼出不成调的曲子,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极不协调。
整个山里好像就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因为真的是太静了,静的可怕。没有风声,没有鸟声,也没有夏夜特有的聒噪蝉鸣声。
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苏澈也没有觉得丝毫紧张,他像在自己家床上一般放松地翻了个身,然后——
掉到了地上。
等苏澈“哎呦”了几声以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和泥土,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站了个男子。
待他看清男子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却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未扎未束的披散在脑后,瞳孔是银色的,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衫,脖子上还挂着一枚颜色通透的玉佩。
——分明是狐妖的长相。
苍岚山被狐妖一族占山为王许久,而每逢十五月亮最圆的时候,它们就会因苍岚山地域的自然因素被月亮吸收身上的妖力。
这也是苏澈此行的缘由。
祁云山上所有弟子十八岁那年的成人礼都是在斩杀妖魔中度过的,他也不例外,于是一大早就被师父撵下了山,叫他拿装着妖怪魂魄的灵袋回来见他。
人虽有些傻但书读的还是不错的师妹苏诺告诉他苍岚山的狐妖每逢十五就会妖力大减,是个造成任务的好时机。
苏澈还正在想怎么找到狐妖的据点呢,这不,就有人,啊不是,有妖送到他跟前了。
他心情愉悦地弯了弯嘴角。
“这位兄台啊……”苏澈一脸笑容道。
手中剑已出鞘,意识却让他在还没彻底拔出的时候停止了这个举动。
如若眼前这“人”是个狐妖,还距离他这么近,为何他连对方身上的半点妖气都察觉不到?就算是月圆夜吸收妖力,也不可能吸收的这么彻底。
苏澈的能力不差,尤其对妖气特别敏感,别说是面对面了,就算是三里之内进了什么妖魔鬼怪,他都能有所察觉。
但是眼前这位……
苏澈刚把目光放到白发男子的身上,就见对方已经疑惑地先开口:“你是……?”
“啊?我啊?”苏澈收回查探的目光,伸手帅气地一撩头发,“在下苏澈,是个云游四方的剑客。”他说这话的时候先是不着痕迹地把怀中拂尘往里藏了藏,然后拍了拍腰间的佩剑。
他说的底气十足,身上穿得又不是平日的道袍,所以白发男子看起来完全没有怀疑,只是目光在他的佩剑上游离。
“敢问兄台叫什么名字?”苏澈问。
白发男子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阿汐。”
“阿汐啊。”苏澈笑了起来,“很好听的名字。”
白发男子似乎怔了一下,如玉面庞染上一丝绯色。
苏澈跟着阿汐走进他居住的洞穴。
洞穴不大,没有其他人,收拾的非常干净。苏澈心中的疑惑也打消了几分,毕竟狐妖可是群居生物。
“真是麻烦你了,阿汐。”苏澈说。
“没事。”阿汐回答。
他假借迷路这种理由请求阿汐留宿他一晚,一是真的没地方可去,二是借此打探好他的底细。
苏澈刚想问点什么,一片寂静中就率先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阿汐看向他。
苏澈一脸歉意:“我肚子饿了。”
祁云山上禁止杀生,但抓兔子掏鸟蛋打山鸡这种事情对于上山前的苏澈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他熟练地在洞穴附近摸索了一会儿,就抓了好几只兔子回去。
他把兔子放在洞里,兔子们就东窜西逃的,最后都缩成雪白的一团趴在阿汐脚边。
苏澈挑眉:“它们好像都很喜欢你。”
阿汐俯身揉了揉兔子们的头,而它们的表现的相当温顺,还十分可怜地蹭了蹭阿汐的腿。
他有点于心不忍:“我们真的要吃兔子吗?”
苏澈讶然:“你没吃过兔子?”
阿汐点点头。
苏澈又问:“那你平常都吃什么的?”
阿汐回答:“我会种菜。”
苏澈心中的怀疑直接就打消了——哪有狐妖是不吃兔子还种菜的?
但这仍然改变不了他要吃兔子的决心,他平静地看向阿汐:“我可不是吃素的。”
阿汐脚边的兔子瑟瑟发抖。
熟练地将兔子杀掉,去皮,脱骨,再穿上干净的树枝。苏澈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杰作,然后将兔肉递给了身旁一直面露不忍的阿汐。
后者不解道:“我们吃生的吗?”
“我不会烤。”苏澈解释道。
阿汐沉默,没有接过。
苏澈理解他的心情,于是直接躺在地上,语气沉痛:“我真的好饿啊……我就快饿死了……好痛苦啊真的……”
对方沉默,接过他手中的兔肉。
阿汐生了一堆火,苏澈则坐到一边拄着下巴看他把手中的兔肉烤的流油,不自觉吞了吞口水,道:“看来你烤肉的天分很高啊。我从前吃的都是我师妹给我烤的,不过她那个手艺简直是糟蹋兔肉……啧啧。”
“你不会烤肉吗?”阿汐问他。
“说来惭愧。”苏澈抬头望天,“我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