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卧底龙骧楼,力破龙蛇变,采石矶、瓜洲渡大战更是奋不顾身,诚可谓为我大宋出死入生。”辛弃疾的目光透出一片至诚,道,“‘忠心报国’这四字,你若当不得,旁人更当不得了!我不是来劝你回心转意的。”卓南雁正自困闷,忽听得辛弃疾这一番慷慨言辞,顿觉一股热气涌上喉头,低声叫道:“辛大哥……”
“老弟的心意愚兄知道!”辛弃疾点点头,“当年岳少保便说过,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张浚偏要在我国弱民贫之际出师北伐,这不是收复失地,只会丧师辱国。”卓南雁心中更起知己之感,道:“正是!兄弟在镇江做了几日的小官,如同掉入混沌污浊的粪坑,头不出一丝气来。”
辛弃疾语音萧沉:“老弟还记得当日你去齐山赴林姑娘的登坛盛典,愚兄送行时曾对你说过这的话吗?朝廷中有人名不副实!”卓南雁目光一闪,道:“是啊,小弟那时便奇怪,不知大哥说的是谁?”
辛弃疾叹道:“我说的这热……便是和国公!”卓南雁也是微觉震惊,暗道:“原来竟是张浚,辛大哥看事总是入木三分,不知怎生瞧出来的?”
“那时我与张大人只匆匆数面,却觉他虽然刚烈奋发,锐意恢复,却谋事不周,才略不足。”辛弃疾沉缓的声音中透着深切得无奈,“近日与他在健康共事,更觉他有识人之眼,无容人之量;有恢复之心,无规复之能。殿下不愿苟安,一意直捣虏廷,这原是极好的,但若用张浚,指派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卓南雁料不到辛弃疾对张浚的评价竟比自己还要深刻许多,想到这位老臣张浚对自己一直青睐有加,自己今日却跟他吵闹一场,不由黯然长叹。
眼望着身周穿梭赏灯的人流,卓南雁又想起了林霜月,心中顿觉孤寂苦痛,似乎这满街的热闹喜气都与自己毫不相干。他一直将辛弃疾当兄长看待,从不隐瞒心事,当即便跟他告辞,想到大海茫茫,不知何时才能寻到林霜月,忍不住郁郁长叹。
“定能寻到的!”辛弃疾忙温言安慰。说话间二人转到宽阔的街头,忽觉眼前一亮,只见万千花灯如繁星闪耀。辛弃疾眼芒一闪,微一凝神,便道:“愚兄便以一阕《青玉案》相赠,盼贤弟再遇佳人。”璀璨缤纷的灯光映得他脸上光彩流焕,他朗朗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卓南雁沉郁的双眸不由一亮,深深一楫,道:“多谢大哥赠此佳句。天涯海角,小弟也要找到她。”再不多言,转身而去。
“这个肝肠似火的热血汉子啊!”辛弃疾驻足街头,望着他大步远去,忽然觉得,卓南雁那矫健的背影竟透出无比的寂寞。一转念间,那寂寞的背影终于完全消逝在热闹熙攘的人群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