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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的雨没停歇地滴着,屋里的油灯也快燃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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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她过河的时候,她对我说,这是死别,不是生离。”他才写完第一句,墨渍就舔上了指尖。他仍是这样,写字或作画,总是将手染得格外污迹般般,想起有一年冬天,她烧了水试好温度后端来给他洗手,笑着说他:“你这哪里是沾墨的手,分明是烧柴的手。”他顿住,看着一边空空的盆,不自觉地搁下笔,使劲揉搓脏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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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太凉了,不管是夏是冬。”他叹了口气,写下了第二句。屋外的雨还在下,天色阴沉,他抬头怔怔看着窗花被雨打湿。她有一双巧手,剪纸剪得漂亮,尤其擅长各种样式的“囍”字。想到这,他差点握断手中的笔。到底,是没能给她一场婚礼。她走的时候把剪刀扔进了河里,回头笑着跟他说:“不怪你的,是怪我再吃不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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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走了我的此生情长,我开始彻底一贫如洗。”他紧紧抿起唇,写下第三句。早些年的日子里,她偶尔还会和他一起写字,他作字画,她在一旁矮几上抄录佛经。想起她低着头安静提笔落字的模样,他心底就有一汪清泉,温柔袭人。而今再记着,却只剩水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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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不能忘。”他突然狠狠写下这最后一句,掷笔坐下身。笔尖乍开,墨渍染了原本该落款的地方。闭上眼,他仿佛看见初见时她的眉眼清澈,看见春风带着歌谣从她身边吹到自己这儿,看见月色明朗照满大地。意难平,到底是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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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地上,油灯燃尽,才是人间。
而雨渐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