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他面前的是美国队长。
罗姆劳睁开眼睛，抬起头。这个动作几乎让他的后颈咯吱咯吱地尖叫——老天，他昏过去多久了？头发尖还在向下滴着水，右侧传来水桶落地的声响。他把脸向那边转过去，正捕捉到黑寡妇轻轻甩手的动作。“醒了。”红发女特工嘟囔了一句，“有点凉，对吧？……我更偏好电击棒，不过队长更喜欢经典点的。”
他把目光重新缓缓移回前方。那蓝蓝的大家伙拉了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在了上面，看着罗姆劳，眼神是他一贯的坚定，毫不动摇，正义的怒火在一汪天蓝的底部熊熊燃烧。“都结束了，罗姆劳。”
他咳了咳。他身上还是那身他们把他从楼底扒出来时的那套，脏兮兮的紧身战斗服。布满裂口、尘土、水泥碎块、干涸的血，现在混合了刚被泼上去的冷水，正和浑身各处伤痛一起，沉重地压得他呼吸困难。“日。”他费力发了一个类似的音，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视线也是花的。然后他意识到，连自己的声音都是破碎的。
“水的事我很抱歉。”骗子，他想，但是史蒂夫继续，“但这样足够快，比起娜塔莎的建议也更……柔和。因为我们的时间很少，太多事情需要被解决了。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更配合一些？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
配合？配你个狗屎。“日。”罗姆劳开始渐渐找回他的声带了，这是好事。这次他说得清晰了不少，足以让对方听清内容。史蒂夫一定是领会了，因为他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侧了侧，看向娜塔莎的方向。而后者露出幸福的笑容。哦，谢特。
“等等。”他说，即使地抢在黑寡妇接手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
“我们没义务回答。”娜塔莎说，“你才是坐在审讯椅上的那个。”
“你们想让我说话。这就是有求于我。”
“我用二十秒就可以让你反过来求我们，我倒是愿意——”
史蒂夫发话了，“塔莎，”他给她递了个眼神，而罗姆劳真是恨死他那个正义凛然的小动作了。接着美国队长转向他，啊。那个眼神，又是那个眼神。“你想知道什么，罗姆劳？”
罗姆劳沉默了很久。他在他众多想知道的问题里挑了一个最迫切想知道的，然后又费力凝聚起他所剩不多的专注，把它改得不那么……不正式。
“冬兵。”他咬着牙，“很显然他没完成任务。告诉我，队长，你是怎么消灭他的？”
他一定是问对了问题。房间里的两个人都一声不吭了。罗姆劳料想过这个，从他第一眼看见美国队长活蹦乱跳的就知道了。他知道冬兵随着史蒂夫去了航母，知道冬兵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美国队长，知道他们只会有一个走下那艘航母。他曾希望那个人是冬兵，但也只是希望而已。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罗杰斯说得对，一切都结束了，但只要能让美国队长回忆起亲手杀死挚友的痛，看他受苦，罗姆劳自己的伤痛应该也会减轻些。
更何况，他也的确想知道。某种程度上的，一点点。
“我的问题也是有关巴基的。”史蒂夫说，“公平起见，我建议我们交换答案。”他的脸面无表情，只有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了他的忧虑。“罗姆劳，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以美国队长的名誉发誓我会毫无保留，对你坦诚相待。我不会对你说谎，作为交换，你也要对我诚实。而且我对你保证，你会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这样成交吗？”
罗姆劳想说的话被旁边娜塔莎的小动作给打了回去。他对自己耸了耸肩。史蒂夫操蛋的罗杰斯的公平公正，去死吧全世界。神盾局到底为什么不直接把他送上秘密军事法庭？哦，还是他现在已经身陷其中了？“……两只手都绑在扶手上，跟你握不了手了，别在意。”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对巴基……反复洗脑，这是真的吗？”
这什么破问题啊。罗姆劳想，他以为史蒂夫早该知道了不是吗。还是说其实他只是想在他这儿确认一下。“做任务汇报的房间在情绪异常的时候会改为医疗间，机器就在那里。”他盯着史蒂夫的眼睛，那里面忽然波动起来的痛苦令他心头简直酣畅淋漓，“……洗脑？我不知道。我只是站在那里看，他们让他坐下，他就坐下，然后他们开始通电，我就听他的惨叫。一遍又一遍。”

莫斯科，巴尔的摩，海地，梵蒂冈。他单膝跪地，用带着露指手套的手用力把椅子上的束具从冬兵身上解开。这活儿并不好干，冬兵上身赤裸着，皮肤上布满了汗珠，让手指打滑，好在他用熟练弥补了这一点。束具总是太紧，在解到左手的时候他要异常小心，才不会在束具的淤青旁再加上更多的淤青。就在这时，福如心至一般，他抬起头对上冬兵的目光。茫然，空白，疑惑。
“欢迎回来，冬兵。”他熟门熟路地说，“我是罗姆劳，你一会儿得跟我去洗个澡，我们有个活儿要干。”
"现在，我的问题，"罗姆劳说，“我的答案呢，队长？”
“巴基的确跟我一起上了航母。”史蒂夫说。他一直避免用冬兵来称呼巴恩斯，好像觉得这样可以让他对巴恩斯的柔情和信心也感染听众似的。“我爬上主控塔，拉出控制面板，正准备插上芯片，他从背后向我开了一枪。他也收了伤，但还是很准。我试着不顾他的干扰完成我的工作，但是不管用。他又向我开了几枪。我没有数。”
娜塔莎在一旁嘟囔了个数字，罗姆劳没听清。“然后呢？”
美国队长摇了摇头，“不，罗姆劳。我只能先告诉你这些，剩下的你得用我下一个问题的答案来换。”
罗姆劳终于明白了他打算玩什么把戏，他第一时间气得牙根直痒。“你说过你会对我毫无保留！”这简直太‘黑寡妇’了。
“我会的。那承诺仍然奏效。”史蒂夫竟然还是奇迹般地一脸正经，连娜塔莎都在一旁微笑了。卧类个大槽，他们早商量好了。“下一个问题，罗姆劳，”他缓缓地说，“巴基在九头蛇的时候，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罗姆劳一开始没明白史蒂夫指的是什么，直到他读懂了那双蓝眼睛中的紧张情绪。哦，哦。他明白了。他磕磕绊绊地想起冬兵刚解冻出来时鲜红的双唇，水汽氤氲的双眼。啊，原来是这样。罗姆劳从来都没大注意过，冬兵的脸还可以显得十分人畜无害，简直天真烂漫。当然，他花了太多时间期待冬兵回归到冬兵的状态，巴恩斯对他来说毫无价值。
“他是一柄武器。用来杀人和破坏，威力巨大，但就是一柄武器而已。”罗姆劳说，“为什么要费心把他当人类来对待呢？这不值当。所以……你的盾牌在神盾局过的是什么日子？用完就洗干净放回柜子，到时候再拿出来——这没什么好说的，队长。那只是个东西而已。放心，九头蛇也不会在一样东西上花太久精力。他被保养得恰到好处。”
图卢兹，柬埔寨，里约，德黑兰。“操！”他大声咒骂着，抬手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超级战士脸上。没有用，他得到的全部反应就只是微微的抬了抬眼，然后就重新闭了起来。“你他妈胆敢睡过去的！Solider！这是命令——你给我睁着眼睛保持清醒！”他单手捞起冬兵那只已经彻底失灵的左手扛在肩上，另一只手将冬兵架起来，抓着那家伙的腰部，忽略一手血的质感，让对方把全身重量几乎全都压在了他身上。然后他咬牙把他们两个一起向前挪。离直升机接应点很近了。很近了。
然后他低头，意识到冬兵把之前一直牢牢压紧自己大腿伤口的右手移开了。
“你特么做什么——快点压上——你股动脉可能擦伤了，不能冒这个险——”
他闭上嘴，震惊于自己的发现。他看见冬兵的右手缓缓地移到了罗姆劳受了伤的腹部，替他压住了伤口。他想去看冬兵的表情，即使心里知道那百分百仍然是一张扑克脸，但是冬兵低着头，他看不到。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迎着不远处正跑下直升机的医疗队大步继续挪过去。即使他掉过半滴类似眼泪的东西，也只是为了他全军覆没的小队，而不是为了这个。这个曾经在不同的空白冬兵身上出现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无法解释的奇怪举动。就像他从来不会质疑海德拉一切行动的正义性和必要性。他不是。一定不是。

罗杰斯被他激怒了，一半是因为他的回答，一半是因为他回答时的态度，他谈及冬兵时的语气和神色。“九头蛇的所作所为使巴基成为武器，将他身上人的部分剥离了。别好像这都理所当然。我恨暴力，罗姆劳，但是如果我再听到有谁，任何人，这样谈论巴基巴恩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让他后悔，好吗？”
“抱歉，cap。”罗姆劳说，目光中毫无悔意，“现在，轮到我了。”
美国队长深吸了一口气。“……他很会用那把小刀，”他当然。罗姆劳想。“他懂得如何用细小的东西造成最关键的伤害。他……”史蒂夫犹豫了一小会儿，“他……让我肩膀受了伤，从控制塔上把我扑下来，我们一起摔在最底下。然后又是一场恶战。他学的太快，甚至已经懂得用我的盾牌来攻击我。他已经把芯片握在手里了，直到我阻止了他。”
“你做了什么？”罗姆劳裂开半个充满血腥气的笑，“你用盾牌边缘砍断了他的手腕？你戳瞎了他的眼睛？还是你捡起了他掉落的枪，一枪打爆他的脑袋？”
史蒂夫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不，该我了，罗姆劳。”
“好吧，收到。又有什么需要我汇报的？”
“他——曾经想起过以前的事吗？”他看起来简直紧张兮兮的。
罗姆劳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答案让他恶心。“换一个。”
史蒂夫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他想起过，是不是？”
“有什么关系，它们都会被清洗掉。回忆，难搞的蛆虫。有时是一个画面，有的是音乐，有的是一句话，当然也有一大段完整的剧情的。这些东西放任它们阴魂不散的话会有大麻烦，结局只有两个，要么全部想起来，要么全部忘记。所以，塔哒。这样更方便，也节省资源。”
“所以他真的想起过。”美国队长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心碎，“只是你们折磨他，直到他再度忘记。”
波恩，洛杉矶，马赛，米尼亚波尼斯。站在花洒下，双手撑着面前油腻腻的瓷砖，他腿还是软的。身上的淤青和渗血的牙印比比皆是，他皱着眉，低下头，闭上眼睛。冬兵的胸膛缓缓贴上他的后背，罗姆劳没有睁开眼睛，他太累了。超过五十个小时没有合眼的任务，再加上之前的那点小插曲，他站着就能睡着。
身后的嘴唇落在他的颈窝。“差点又握碎我的锁骨。”他哑着嗓子说。随后那嘴唇在那淤青肿起的痕迹上停留了一小阵，笨拙，不成形，但也可以勉勉强强算是一小半带些歉意的吻。
“嗯。”他轻轻地说，带着些笑意，“……这个是新的。”

——上完结，接下来是中——

困了，明天再说【托腮】抱歉了。。。。

oh no 不要坑QAQ

顶一个

文还没搬完啊楼主！

天啊这个好棒qaqqq冬叉就是适合这种战斗中零碎的糖粒…但一想到叉叔已经上天我就………

我是时隔一年继续搬文的智障楼主

——中完——

——中与下之间的第一部分——
你们没有看错，是第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