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很多年以后,顾小纤回忆起她和江云的初见,只觉得有阵阵暖流涌上心底。暖软的阳光和斑驳的树影在眼前悠悠铺展开来,一颗心便也跟着化了开去。
彼时正是初夏时节,没有春雷阵阵大雨滂沱,没有寒风凛冽雪花纷飞。一切平常的宛若昼夜更替。她那样轻巧的叩响捉刀馆的大门,踏过三丈软红,越过浮生罅隙,遇到了他。
她原不过是去捉刀馆写信,而江云便是捉刀馆里新来的润笔先生。
彼时江云坐在一张小案前,鸦翼一般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帛带松松地束了,偶有两绺垂下来,衬得他的脸更加白皙,经阳光一照,竟好像透明的一样。似乎比姑娘家的肌肤还要吹弹可破。
而两道仿若浓墨画下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倒给他整个人平添了些凌厉之气。那眉毛下的一双眸子却像两汪潭水,冷,且一眼望不到底。
单是往那里一坐,便是玉雕似的一幅动人风景。顾小纤站在案前,有片刻的失神——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江云把宣纸铺在桌上,又拎了支笔在手里,也不开口催,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顾小纤,屋外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将影子斜斜投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庞一半沐浴着阳光,一半又没入阴影。
她觉得自己心里似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涌出一点无谓的怅然。
待江云写好信后,她看着他将信纸折好递给自己,微微抬起下巴不紧不慢道:“三十文。”
如玉相击。
她付了钱,又道了声谢,便把信揣在怀里告辞。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远处的房屋融化在粘稠多情的落日里,那些黛瓦凌厉的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披上了一层朱红的轻纱。
顾小纤一个人慢慢的往家走着,她想了想,把那封信掏出来,就着落日柔和的光晕读起来。
江云的字横平竖直,整齐而舒展,倒不像他本人一般凌厉又冰冷。
都说字如其人,可见古人也有说不准的时候。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飞快的浏览着信——她是认得一些字的,只是在小镇上,人们对识字的女孩似乎并无什么好感,于是这件事情,她没教任何外人知道——信很快便被她读到了最后一行,那里端端正正写着八个字。
诸事顺利,惟愿君安。
这封信是写给她的父亲的。她记得最后一句话,自己说的是“家中一切都很顺利,只希望爹爹你要照顾好自己,一切安好。”
而这句话,在他笔下,变成了这样云淡风轻的八个字。却又仿佛有千斤重,将所有深切的期许与思念,都包裹在里面了。自己的话在他笔下,都变成了这么温柔又好听的句子吗?
诸事顺利,惟愿君安。
她小心翼翼地把信纸贴在胸口,觉得心里的缺口似乎被填上了,转而却又裂出更大的口子来。她有点迷惘地看着天际那半边太阳,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春风吹皱的湖水,泛着浅浅涟漪。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要想起惟愿君安四个字,便觉得心底柔软得紧。一点难以言说的喜悦和忧愁,就那样开作陌上无名的小花,含蓄又美丽。
很多年以后,顾小纤回忆起她和江云的初见,只觉得有阵阵暖流涌上心底。暖软的阳光和斑驳的树影在眼前悠悠铺展开来,一颗心便也跟着化了开去。
彼时正是初夏时节,没有春雷阵阵大雨滂沱,没有寒风凛冽雪花纷飞。一切平常的宛若昼夜更替。她那样轻巧的叩响捉刀馆的大门,踏过三丈软红,越过浮生罅隙,遇到了他。
她原不过是去捉刀馆写信,而江云便是捉刀馆里新来的润笔先生。
彼时江云坐在一张小案前,鸦翼一般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帛带松松地束了,偶有两绺垂下来,衬得他的脸更加白皙,经阳光一照,竟好像透明的一样。似乎比姑娘家的肌肤还要吹弹可破。
而两道仿若浓墨画下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倒给他整个人平添了些凌厉之气。那眉毛下的一双眸子却像两汪潭水,冷,且一眼望不到底。
单是往那里一坐,便是玉雕似的一幅动人风景。顾小纤站在案前,有片刻的失神——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江云把宣纸铺在桌上,又拎了支笔在手里,也不开口催,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顾小纤,屋外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将影子斜斜投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庞一半沐浴着阳光,一半又没入阴影。
她觉得自己心里似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涌出一点无谓的怅然。
待江云写好信后,她看着他将信纸折好递给自己,微微抬起下巴不紧不慢道:“三十文。”
如玉相击。
她付了钱,又道了声谢,便把信揣在怀里告辞。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远处的房屋融化在粘稠多情的落日里,那些黛瓦凌厉的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披上了一层朱红的轻纱。
顾小纤一个人慢慢的往家走着,她想了想,把那封信掏出来,就着落日柔和的光晕读起来。
江云的字横平竖直,整齐而舒展,倒不像他本人一般凌厉又冰冷。
都说字如其人,可见古人也有说不准的时候。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飞快的浏览着信——她是认得一些字的,只是在小镇上,人们对识字的女孩似乎并无什么好感,于是这件事情,她没教任何外人知道——信很快便被她读到了最后一行,那里端端正正写着八个字。
诸事顺利,惟愿君安。
这封信是写给她的父亲的。她记得最后一句话,自己说的是“家中一切都很顺利,只希望爹爹你要照顾好自己,一切安好。”
而这句话,在他笔下,变成了这样云淡风轻的八个字。却又仿佛有千斤重,将所有深切的期许与思念,都包裹在里面了。自己的话在他笔下,都变成了这么温柔又好听的句子吗?
诸事顺利,惟愿君安。
她小心翼翼地把信纸贴在胸口,觉得心里的缺口似乎被填上了,转而却又裂出更大的口子来。她有点迷惘地看着天际那半边太阳,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春风吹皱的湖水,泛着浅浅涟漪。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要想起惟愿君安四个字,便觉得心底柔软得紧。一点难以言说的喜悦和忧愁,就那样开作陌上无名的小花,含蓄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