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媳妇


前言 
话说有个郑家村，郑家村有个郑地主，地主家生个大儿子叫郑允浩，人长得壮实憨厚，就是一点，已经22了，还没娶上个媳妇。 
郑家村有个外来户，人姓金，手艺耕田样样灵，养了个闺女，起名金在中，也是22了，上门提亲的人挤破了头，可就是被金老爹一个条件摆了回去…… 
金老爹蹲在门头抽着旱烟：“那啥，没啥说的，娶俺家闺女也成，就是得入赘，跟了俺家的姓！” 
入赘，在农村可是丢人现眼的事，郑老爹刚迈上金家门槛的步子，一听这话，当时火冒三丈：“啥？还跟你的姓？不瞅瞅你家那闺女，哪儿配得上俺家儿子！” 
金家老爹也不示弱，站起来吐口浓痰，拿鞋底子抹了：“行呗，你也甭来，赶明儿介也甭叫你儿子跟俺们家门口转悠，再来俺放狗咬他！” 
郑家老爹憋了一肚子气，转身回家就骂了儿子一顿：“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干吗没事老跟他家门口晃悠，那家人忒势力！闺女一定不是个好东西！” 
郑允浩一闷头，话也不敢说，蹲的地上，郑老爹又心疼了：“别窝囊了，不都说他家闺女长得好看吗？俺就不信了，这方圆百里还就没她好看的了！” 
允浩脱鞋磕了磕鞋里的沙子，嘟囔着：“那啥，其实俺也没看清，就是听旁家二狗子说的，俺想跟着看个热闹……” 
郑家老爹可没听见儿子说什么，他全想着，怎么给儿子找个媳妇，好灭了他金家的威风。 
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心想事才能成！话正说着，隔天就有人上门来了，郑家老爹贼眉鼠眼的看了看，连允浩都一把推出门外，关上门商量起来。 
允浩揣着手，往袄袖子上蹭蹭鼻涕，爬窗棂子上看，隐约着看着自己爹掀着衣裳，掏出钱来，哆哆嗦嗦的数给那个人，那个人接过钱，眉开眼笑：“得勒，您就请好吧，明儿个天亮，我就把大姑娘领到您家儿子炕上来！” 
“咱可说好了，得是黄花闺女！”郑老爹不放心，多问一句。 
“那还用说，还是个大学生咧！”那人不耐烦了：“要不咱沾点亲戚，就您给这俩小钱，买个婆子也就不错啦！” 
“说的是，说的是！”郑老爹赶紧赔笑脸。 
两人往外走着，允浩赶紧离了窗根，跑到猪圈前头，装着喂猪，郑老爹一脸喜色，美孜孜的看眼允浩，就笑着回屋了…… 
允浩这才回过头，望堂屋里望望，暗自寻思：“这是咋了？难道是我快有媳妇了？”

二 
允浩一歪一扭的走到田埂刨地瓜的时候，农民兄弟们都要歇晌午了，瞅着远远才来，还捂着腰的主儿，一阵哄笑：“呦！这是让谁给整得啊？咱允浩哥也这光景才上田？” 
更有大胆的，凑上前来：“允浩哥，城里女人好不？皮特细乎吧？” 
允浩咧咧嘴，说笑不笑，拿着刨子走往地里去，后面有人说了：“也不知道长得啥样，比得上比不上老金家的闺女……” 
话音还没落，允浩就急了眼：“闭上你那糟嘴，闭不上拿草堵上！俺媳妇比仙女儿都好看！” 
没人再搭理他了，谁都觉得平时脾气忒好的允浩今天有点问题，又一想，人家都娶上城上人了，还不能有点怪毛病？估计是让那城里女人整治了…… 
允浩起的晚，就没歇晌午，直干到日头落西，才夹着刨子回家…… 
小风吹着，允浩的步子也快，还没进家门，先冲着里面喊：“爹！俺回来了！” 
郑老爹裹着旧袄，蹲着门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抬抬眼看看允浩，烟袋锅子一指：“恩那，回来啦！饭在锅里呢，吃去吧！” 
“那俺媳妇吃了么？”允浩闻着饭香，咂吧咂吧嘴。 
“没，她一天没吃了。”郑老爹地方不挪，磕磕烟袋，又捻上一锅子，生了硬茧的手使劲按按：“这城上的女子性子都烈，饿个一两天的就好咧！” 
允浩没吭声，一咬牙去了厨房，等出来时候，手上端着两个碗，胳肢窝底下夹把葱，一脚踹开门，黑着脸：“吃饭！” 
床上的大闺女一见有人进来了，使劲的往床角缩，允浩见了，叹口气：“那啥，你放心，我不过去，你先吃点啥不？” 
大闺女惊恐的摇头，使劲盯着允浩，允浩本想着，你要是不吃，我吃总可以了吧？可这样看着他，他也吃不下去了，把馍往碗里一放，撅巴段葱白，往袄袖子还干净的地方抹抹，端着酱碗坐床上，讨好的递过去…… 
还没送到大闺女嘴边，大闺女就尖叫起来，叫得郑老爹一劲儿的心慌，冲着厢房里喊：“你个死婆娘，还没人死呢，嚎什么丧！” 
允浩赶紧把门关上，再转过来，哀求着：“你小声点儿，俺不过去了还不成么？” 
大闺女后背靠着墙，实在不能往后缩了，大着胆子看着允浩：“大哥，我求你行不行？我想回家！” 
允浩看着大闺女一跺脚：“你是俺买来的媳妇，这就是你的家！”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你知道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大闺女说到课本上的知识，眼睛一亮，训斥允浩。 
允浩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到不是管什么法不法的， 
大闺女头一次跟他说了这么长一串话，即没哭天抹泪，眼睛还亮了亮…… 
真俊啊！ 
看着看着，允浩又往床上摸，大闺女作势要叫，允浩长了记性，赶忙坐回凳子上，赔笑着：“那啥，俺真不动了，俺就在这儿，你别怕！” 
大闺女眼看着允浩，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允浩想起什么似的，举着碗：“乡下的饭，不知晓你吃得惯不？” 
大闺女看了眼碗，摇摇头：“我不饿。” 
“俺知道，你是嫌弃农村的饭不好吃，”允浩咧嘴笑着，一水儿的白牙直闪光：“赶明儿我早点起，到村头的小卖部买点啥你们城上吃的货……” 
“你别费心，我不吃。”大闺女说话声越来越低，也不拿眼看着允浩了。 
允浩揉揉鼻子，憨实的笑了：“你莫怕，昨天是俺心太急，吓着你了，今儿个夜间，俺就睡这地上，天热，睡地上凉快……” 
说着就把床上的铺盖挪到地上，和衣躺下，背冲着大闺女：“你也赶紧睡吧，乡下都睡得早，点着灯费油。” 
半天没听见大闺女的动静，允浩也不敢回头：“你干啥呢？那俺把灯吹了吧……” 
欠起身子吹了灯，又触到腰上的伤，允浩疼得嘶嘶抽气，床上传来比蚊子大点的声音：“你……你怎么了？” 
“没啥，没！”允浩赶紧躺下，盖好被子。 
“是昨天让我踢的那脚吧？” 
“啊？呵呵，”被人说中了，允浩红了脸，昨天不管不顾的要脱人家衣裳，偏偏大闺女就醒着正是时候，一脚把自己踹下床，正中腰上。半天爬不起来，挨地上睡了半宿，弄得大伙都还以为他是那个过度了，弄得腰疼。 
“对不起……” 
大闺女的声音真好听，说啥都好听。允浩想着，没话找话的说着：“不碍事的，乡下人皮糙肉厚的，你别往心上去……” 
大闺女不吭声了，琐琐碎碎的声音，大概是铺床要睡觉了…… 
半天，允浩就听大闺女翻来覆去的翻身，怎么也睡不着，欠起身子看看，大闺女眼睛瞪得明亮，又叫一声：“你要干吗？” 
“没啥没啥！”允浩赶紧又躺下，一劲儿觉得亏得慌，不仅媳妇没碰着，连床都没得睡，对了，连媳妇名字还不知道呢！ 
“你叫啥名？”想着的事情，变成话说出来，允浩心跳得跟擂鼓似的，等着大闺女的回答。 
“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啥，俺也没事，看你睡不着，陪你说个话，”允浩嘿嘿傻笑，心下也不舒服，还是说：“那早些歇着吧……”虽然你明天也不干活…… 
后半句话当然是吞下去了，累了一天，允浩合上眼，隐隐约约中，他梦见大闺女冲他笑着，笑得花一样好看，还爬着他耳边，告诉他件事…… 
“哥，我叫朴有天。”

八 
“还想跑？”县城的派出所里，贤重鄙夷的看着蹲在墙角的允浩，又转头诚恳的看着警察：“谢谢您！”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警察的回答很标准，有天站在一边，又气又急：“谁说我要回去了？我不回去！还有，你放开他！” 
“放谁啊？他犯法啦！”贤重也冲着有天吼。 
“谁说的！犯什么法了？”有天吼回去，心疼的看着允浩。 
“拐卖妇女还不是犯法？你糊涂啦！”贤重使劲摇晃有天，允浩急了：“俺剁了你的手！别摇晃俺媳妇，她病着咧！” 
“又有你什么事？！”有个暴脾气的警察过去踢人，有天疯了似的推开贤重，拦到允浩跟前，水仙花似的手指头一伸，差点儿戳到警察眼珠子里：“我告诉你，要不想当警察了你就早说，你敢碰他一下我就敢告你！” 
“有天！你闹什么！”贤重一皱眉头，拉过有天，有天摔开贤重的手，指着允浩：“我告诉你，我嫁他了！谁还敢说拐卖妇女？我自愿的！” 
有天气得两眼发亮，警察都傻了眼，一同回头看着贤重，贤重咬牙看着有天，一巴掌打下去…… 
“俺削死你！”气壮山河！ 
允浩牛一样的站起来，挡在有天跟前，瞪着眼把贤重的巴掌吓了回去，所有警察都愣神儿的看着允浩，有天躲得允浩后面，解气的看着贤重：“你看见了吧？这就是我要嫁的男人，我喜欢这样的男人！” 
允浩喝了蜜似的，也不害臊了，回头大方的在有天脸上吧嗒一亲，显摆的看着贤重：“这是俺媳妇，回护俺，你算是哪根葱，喜欢俺媳妇？也出来管个闲事儿！” 
“允浩！”有天扯扯允浩的袖子：“这是我表哥……” 
“啥！” 
县城派出所的门口，允浩松了松手腕子，回身儿看着一同跟警察道歉的贤重和有天，心里不是个滋味，说是表哥，咋这黏糊捏？ 
好不容易警察高抬贵手了，贤重和有天灰溜溜的过来，有天蹦达着窜到允浩身边，看着允浩不放心的表情，会错了意：“没事，已经说了，他们说我们一顿，告诉说以后别告假状了就完了……” 
“我们”，瞅瞅这词？允浩听着就别扭，赌气不理有天，贤重表情复杂，走过来看着有天：“你真要跟这个乡巴佬回去？” 
“你说话客气点。”有天不自觉的抓起允浩的手，又觉得有点对不住贤重：“那个，表哥，你回去吧，以后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的。” 
“有时间去看他？”允浩心里暗暗不服气，乡下农忙，哪儿得闲咧！俺才不让你得闲咧。 
“走咧！”允浩也不跟贤重打招呼，迈开大步走。有天冲贤重摆摆手，赶紧跟上。 
一路无话。 
有天有点怕了，看看板着脸的允浩，允浩也不逗有天，只管开步走。 
到了村口，就看着一直往这边看的在中和昌珉。 
见了人影儿，昌珉乐坏了，几步过来，拉着允浩的胳膊：“那啥，哥，你咋的咧！听着村头家二狗子说，你咋让大檐帽的给带走咧！打了你不？” 
“敢！”允浩粗声吼了声，抬眼看看昌珉：“俺爹那边知晓了？” 
“那哪儿能够啊！”昌珉递过一袋压好的旱烟：“俺跑去了，说你带嫂子挨县城逛捏！” 
“恩那！”允浩不吭气了，闷头抽烟。 
在中那边，早就拉上有天的手了，有天委屈的两眼通红，在中也没问出个究竟，只得陪着笑脸儿说：“来，今儿个天也晚了，回去还得现做晚晌饭，来姐家吃吧，姐家今儿个包饺子，一个肉丸儿的！” 
有天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允浩看着又心疼了，上去拉有天的手，有天不理，跟着在中走了。 
饭桌上，金老爹呼噜呼噜两大碗饺子，打着饱嗝出门溜达，四个人才敢上桌，昌珉从床底下掏出个瓶子，神神叨叨的瞅着允浩：“哥，来两口不？” 
“恩那！”允浩咬了口蒜，酒一口闷了。 
昌珉也跟着陪了一杯。 
在中满桌子忙活，挑馅大的饺子给有天，给自己男人，昌珉闲闲的看了眼：“你也吃口。” 
在中才乐颠乐颠的吃两个。 
有天吃饭秀气，吃了两口就饱了，昌珉一口气吃了四碗，还拿着空碗冲在中伸手，允浩不忙吃，直劲儿的喝酒，一盅接一盅。 
在中心疼自己男人的酒，张嘴了：“那啥，咋的咧这是！人都回了，还这丧气样！” 
“咋的咧！你心疼啊！”允浩醉得眼都睁不开，满口蒜气，冲着在中喊。 
在中桌底下踹了昌珉两脚，昌珉理会，扶着允浩：“哥上坑歇着吧！” 
“啥就歇咧？俺还得带着你嫂子回咧！”起身就要走，站都站不住还去拉有天，有天傻了，赶紧扶着允浩：“你这样怎么走啊？” 
允浩看着自己媳妇，嘿嘿傻笑：“俺现下就带你回，给俺生儿子起！这你就回不了城上了！” 
说完了话，径直晕倒在有天怀里。 
允浩的话说的在中和昌珉满脸通红，却好象说明白了有天， 
有天才知道允浩为什么一路上这么不高兴，原来是担心自己回去就再不回来了。 
这个傻子！ 
有天心里一阵发酸，又一阵泛甜，抱着允浩慢慢放到坑上，悄声说：“傻子，我再不回去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允浩睡得死沉，脸上挂上了笑影儿。

九 
“乡下人不睡日头觉”，说是昨夜间喝多了，一早儿，允浩还是醒了，躺得自家炕上，往旁边一摸，凉的， 
心也凉了半截儿，媳妇没了…… 
是回城上了吧？允浩心想，丧气的起身，搭上大袄，心里头没着没落儿的。 
一开门，只见自己爹脸笑开花了似的，瞅着堂院里，站个人正扫地…… 
媳妇没走，还给家里干活呢。 
有天听见后面有动静儿，回头一看，笑了：“你醒啦？” 
允浩点点头，身子不自觉的往过走，一把抢过有天手里的扫帚：“你哪儿干得了这个？歇着去吧？” 
“啥咧！你别管！”郑老爹就见不得自己儿子这样，拎着允浩耳朵送得屋里，塞给他一个馍：“塞上你的嘴！” 
允浩咬了口馍，不放心的看看堂院：“俺媳妇吃没？” 
“吃啥？老爷们还没吃咧，婆娘上啥桌儿？”郑老爹一瞪眼，自顾自吃起来。 
允浩没管那个，兜里揣上两馍，走到当院里，偷偷塞给有天，有天没敢吭声，搁的兜里，允浩抻头瞅瞅，眼见着郑老爹出了后院喂猪，赶紧把有天推的一边子，扫起地来。 
有天心下感动，站得允浩身边：“我来吧，早晚也得学会了。” 
“甭闹咧！你身子刚好，扫啥啊！”允浩心疼媳妇，小声的说着：“对咧，昨儿个咋回来的？” 
“大姐他们送咱们回来的。”有天脸一红，看了眼允浩，不肯说了。 
允浩也想不起昨天的事情，听见自己爹咳痰，赶紧放下扫帚，告诉有天：“剩下不多咧，就照俺刚才那么扫，你刚扫的那像，日头落了也扫不净……” 
有天点点头：“知道了。” 
“那俺下地咧！”允浩没头没脑的叨咕一句，冲着屋里：“爹，俺下地去咧！” 
“去吧！”郑老爹叼着烟袋，看看堂院，挺满意的点点头：“这城上的婆娘，也挺会干活的。” 
村上的兄弟张大眼睛看着允浩，旁边的人问跟允浩最亲的二狗子：“咋的了这是！跟打了鸡血似的！这别人才刨了一垄，他这都两垄半咧！” 
“你管咧！”二狗子闲闲的说着，正说着，昌珉到地头喝水，那人就问他：“老金家的，这允浩哥咋的咧！” 
昌珉横了那人一眼，又回了地里。 
中午歇晌了，昌珉和允浩凑了一堆儿，允浩照样儿，拿着草帽一盖脸，一口一口的啃着馍，昌珉闲闲的喝了口茶水，等着媳妇送吃的上田上来。 
正说着话，在中就扭搭着来了，远远的，后面还跟着一个…… 
昌珉见了，瞪圆了眼睛，使劲摇晃允浩：“哥！哥！你看啥人来了？” 
“咋咧？”允浩草帽一摘，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媳妇，正拎着篮子往这边走，乡下的路泥泞得很，有天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中在前面，还教着：“妹子，放大步，迈过来，那手上的篮子挎着，拎着累赘……” 
允浩还容在中说话，一步就抢过去，扶着有天歪歪扭扭的身子，满脸欣喜：“你咋来了？” 
“大姐说，要给他们家昌珉送饭，我……我就也来了……” 
允浩瞅眼在中，在中早扭到了自家男人身边，蹲下掏饭碗了，还笑着冲那边喊：“诶！老郑家的，你媳妇给你带啥好的啦！给俺们开开眼！” 
允浩笑着骂，拉着媳妇的手过去，农民兄弟都看傻了，眼直劲儿的扫着有天，有天害羞的躲在允浩后面，允浩得意着，拉着有天到树阴地儿，脱了袄给媳妇垫着坐，打开了篮子…… 
一篮子蒸黑了的窝头…… 
赶紧盖上！ 
允浩轰开看热闹的人，抬头看看有天，有天不好意思的看着允浩：“我就想练练手……” 
在中大笑着：“我晌午找大妹子唠嗑，你爹正骂得带劲儿咧！直劲儿说你娶了个败家媳妇！” 
允浩一横眼，拿着窝头大咬一口，就着水三口两口的吞下：“谁说俺媳妇败家咧？相不好，吃着好！” 
有天高兴的笑笑搓搓手，又不自觉的皱皱眉。 
允浩眼尖：“咋的了？” 
“没什么！你吃完了，我收起来了！”有天手也快，学着在中的样收起碗，站脚跟着在中走了。 
允浩伸长了脖子望着，旁的农民兄弟笑着，挤着允浩：“这你媳妇？” 
“咋了？”允浩扬扬下巴。 
“可比老金家的俊多了！” 
“切！”允浩心里美，脸上憋不住的笑开花。 
晚上，允浩风车似的一溜儿烟的跑回家，郑老爹正跟堂院里开骂：“你个败家娘们，咋的这费粮食，看俺不揍你！” 
“干啥咧！”允浩虎着脸，大吼一声，赶紧把吓傻的有天拽到身后挡着，头一次跟郑老爹红了脸：“啥不会咧你慢着说，吓着她咧！” 
“你个熊孩子还护着她哩！瞅瞅这馍！”郑老爹也急了，摔出个笸箩，又是半筐黑窝头。 
允浩没吭声，拿起一个就吃，边吃边说：“就是相不好，好吃着咧！” 
郑老爹气了，狠戳了允浩脑门一下，摔门出去了。 
允浩赶紧关上大门，安慰有天：“没啥，挺好的。” 
“你爸可生气了……”没被人这么骂过，有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上难受，扑的允浩怀里哭了。 
允浩搂着有天，顺着她的后背，回了屋里。 
晚上点着灯，允浩小心的翻开有天的手，心疼的看着手上的燎泡：“这咋弄的？” 
有天低头，蚊子似的哼哼：“做饭的时候……” 
允浩没吭声，一把搂着有天：“咱往后都不做饭了，这还成！这细皮嫩肉儿的！” 
有天摇摇头：“没事……” 
“啥没事？！俺心疼！”允浩说着眼都红了，有天还委屈着，细长的凤眼红着，小嘴撅着…… 
浑身就像着了火，允浩魔障了，死劲的看着有天的样子，再也控制不住，盖章似的亲在花瓣似的嘴上，舌头挑开牙，往有天嘴里捅。 
有天吓得动也不敢动，任允浩亲着。 
允浩亲上了瘾，气儿都不带喘，一把抱起有天扔得坑上，脱了袄就扑过来，摸着有天羞红了的脸蛋，小声说着：“小天儿，俺要了你吧！” 
身上烫得吓人，有天怔怔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允浩，默许似的闭了眼，允浩手忙脚乱的扯开有天的衣裳裤子，自己也脱得赤条精光，拿被子一裹，把两人包在了一起……

十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太阳上去又下去，从两人第一次那啥，到欢天喜地的去县民政局领结婚证，从有天做出外像好味儿也好的馍，到教会郑允浩写自己的名字，零零散散，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这天晚晌，郑老爹吃着媳妇做出来的饭，抹抹嘴说着今天跟老金家唠嗑的趣事儿，原来是在中看着有天和允浩领了结婚证，她觉得新鲜，也非要和昌珉领一个，昌珉嫌麻烦，两人这几天正干仗呢。 
允浩听了全当没听，吭哧吭哧埋头吃菜，郑老爹酒足饭饱，一拍肚子“饱咧！要说，娶个城上的婆娘也好，干啥是啥。” 
“那功介（会儿）还说人是败家媳妇捏。”允浩瓮声瓮气的说。郑老爹一敲烟袋，吓得赶紧低头，接着啃馍。 
郑老爹这才舒展了身子，摇头晃脑的出了门子，接着到老金家看热闹了。 
有天送公公出了门，赶紧回允浩身边：“你刚才吃饱了吗？” 
允浩咽下嘴里的馍：“俺还想着问你咧，没见你吃两口……” 
“我最近闹胃病，少吃点清清肠子就好了。”有天没在意，接着问：“你还饿着呢吧？我再给你炒个鸡蛋吧？” 
“恩那！”允浩瞅着媳妇就高兴，有天从柜里拿出鸡蛋篓子，摸出两个鸡蛋，到厨房去炒，允浩这边吃着，瞅着媳妇的背影，身上又燥了。 
挨袄上抹净了手，悄不声儿的站的有天后头，那手就从衣裳底下伸进去…… 
“别闹！”有天晃了下，灶里蹦出点子火星，溅的允浩裤子上，燎了个小洞…… 
“你看！”有天起了锅，看着允浩裤子上不大点洞，不高兴了：“我表哥刚寄来的，你就不知道爱惜点儿！” 
允浩傻笑：“没啥，晚上补上……” 
“谁补啊？还不是我补？”有天笑着骂允浩，手指头点着他脑门。允浩一把镐着有天的手，带得怀里，死劲搂着。 
有天才捶允浩的后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得小声骂：“你疯啦！这还是跟院子里呢！” 
允浩赖皮赖脸的不撒手：“怕啥，你是俺媳妇，俺还得好好疼你咧！” 
说着，打横抱起有天，也故不上刚炒出来的鸡子儿了，关得屋里闫了门…… 
夜间，允浩盖着被，瞅着披着袄给自己缝裤子的有天，笑得什么似的，手伸的自己媳妇大腿跟儿，摸着软和的肉…… 
有天急了，使劲踹允浩一脚：“你又来，还没弄够！” 
“咋了？”允浩甜蜜的瞪了有天一眼，从后面搂着媳妇，凑得耳边：“只要是你，俺咋也弄不够……” 
“疯了……”有天嗔怪着，手上针线不停，嘴上跟允浩唠着闲话：“你说昌珉怎么就不愿意去跟大姐领个证啊？” 
还不是舍不得钱……允浩心里想着，嘴上可没敢说，忙扯开话题：“管旁人的闲事咧！” 
有天就不言语，接着缝裤子，允浩想想：“对着咧，明儿村上有集，俺带你去逛去！” 
“真的？”有天高兴了，放下手上的裤子，扭头看着允浩：“那太好了，我早就想看看农村赶集什么样了！” 
看着自己媳妇喜欢，允浩得意的摇晃着脑袋，拉着有天的手：“你还记得不？那次你病咧，从县医院回乡上，你嫌弃老金家的绿手巾寒碜？” 
“都哪辈子的事了，你还记得？”有天不好意思了。 
“不是，俺不是说啥，”知道有天会错了意思，允浩接碜儿说：“我说，你觉着那绿手巾不好看，俺早寻思着，明儿上了集，给你买个好相儿的，你说，你喜欢啥样儿的？” 
“我喜欢白的，”有天歪头咬断了线，把针收好了，允浩帮着有天脱了袄，吹了灯，钻的被窝里。 
“那啥色？跟死人似的。”允浩摸着媳妇光溜溜的膀子，不以为然。 
“那你说，你想给我买个什么颜色的？”有天趴着，看着允浩。 
允浩心一动，先亲了一口，然后捏着有天的粉拳：“那绿的寒碜，买个绿底儿红花儿的吧，喜庆！” 
有天一下丧失了明天上集的全部兴趣，话也不说就躺下了，允浩还不知晓怎么了，笑呵呵的往有天身上摸，有天胳膊肘一撞，正中允浩胸口：“去去去！别碰我！” 
允浩一肚子委屈，不知为何媳妇翻了脸。 
第二天上了集里，允浩带着媳妇，挨集上吃了碗肉片葱花面，四处转悠，一眼瞅见揽活儿打家具的昌珉，拉着有天走过去，昌珉蹲的地上抽旱烟，看着允浩来了，挤出个笑脸：“哥，嫂子。” 
“恩那！你家里头的咧？”允浩明知故问，也装了一袋烟，蹲着地上陪着昌珉抽。 
昌珉一咧嘴儿：“憋气咧，临出来干了一仗……” 
“还是为领证那事儿？”允浩瞧见有天咳嗽，赶紧把烟袋磕了干净。 
昌珉点点头：“俺心里早想上咧，今儿个集上打了家具，拿了钱就跟她去，还没说两句咧，这婆娘就扑上，闹我这燥腾，给了两巴掌才老实……” 
“你怎么打我大姐啊！”有天不乐意了，瞪着昌珉，昌珉害怕允浩帮腔，不敢说话，吧嗒吧嗒抽烟。 
允浩大爷似的腿儿一盘，张了口：“兄弟，这就是你不对咧！咋说也是你屋里头的，晚晌陪你睡，白晌给你做吃的，你还咋着咧？打个婆娘，身上软塌塌的，你得劲儿？” 
昌珉知道错了，鸡哚米的点点头：“俺知晓咧，明儿个就上县城，把那红本子领咯！” 
“你一个人去有什么用啊！还得叫着我大姐一块儿去才行。”有天在旁边笑，看见旁边有买手巾的，站起来：“我去买条头巾，你们俩先聊着……” 
“恩那，你去吧！”允浩从大襟里头拿出钱，塞给有天，又嘱咐：“别买那白的，俺不管你城上啥样，这乡下可忌讳脑袋上带白的……” 
“知道啦！我带着钱呢！”把允浩的钱推回去，有天转头往那手巾摊儿上走，才走了两步，突然一阵难受，赶紧跑路边，干呕了几声，吐出点酸水。 
允浩早觉得不对，赶紧跟过来，一见有天吐了酸水，彻底吓傻了：“小天儿？你咋的了！你别吓俺啊！你咋的了！” 
话里都带上了哭腔，跟在允浩后面的昌珉瞅着，觉出点什么，犹犹豫豫的开口：“哥，俺嫂子，莫是有了吧？”

十一 
月亮升了又落下，落下又升起，转过年是虎年，五月里（农历），麦苗青青的，风吹过沙沙作响，老郑家就在这喜庆的日子添丁了！ 
允浩挨窗根底下等了半天，直到听见鬼哭狼嚎一样的哭声之后，心才落了地，小心的看着出了门子的接生婆，抢着问：“俺媳妇咧？咋样咧！” 
郑老爹才不管那个，直接上去摇晃那接生婆的膀子：“啥啊？男的女的？” 
“带把儿的！”接生婆笑得见牙不见眼：“老郑家的，你添丁咧！” 
郑老爹笑得咧着大嘴，允浩不管那些，钻得屋里，看也不看床边上的娃儿，趴得有天跟前：“小天儿，身上难受不？” 
“恩，”有天虚弱的点点头，又咧嘴笑了：“是个儿子……” 
“管他咧！你咋样？”允浩心疼的拉着有天的手：“这受罪，咱以后不要咧！” 
“讨厌！要不要还不是你闹的！”听着允浩的傻话，有天红了脸，嗔怪着，允浩也不好意思了，拿毛巾擦着有天的脸蛋。 
院子里，嗓音豁开了似的亮堂，是金家人来了，在中一把掀开门帘，挺着还不怎么明显的肚子钻进来，咯咯笑着：“咋的大妹子，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咧！” 
“大姐来啦？”有天转转头，允浩护得跟前，这才想起孩子来，抱也不会抱，显摆给在中看。 
在中使劲的捏着那孩子的脸蛋，那孩子哇哇大哭，允浩一把夺过来，横了在中一眼，在中手上没得玩，问床上躺着的有天：“这孩子起个啥名？你肚子里有墨水，可给起个好点儿的，赶明儿个，也给我肚子里这起个……” 
有天苦笑着摆手，郑老爹堂院里咳嗽一声：“老金家的，月子里脏，你出来站着……” 
在中一愣，放下孩子，迈步出来：“咋的咧？大叔？” 
“俺请的算命先生，咋能让个婆娘起名？”郑老爹不以为然，鼻子眼出了口气。 
在中捧着肚子笑着：“啥名？” 
“赫在！”郑老爹念着，趾高气扬。 
在中没说话，一摔门帘子，招呼也不打的走了。 
麦子青了转黄，收了麦子磨了面，又转到冬闲了，这次轮着郑允浩带着朴有天上门去看在中了。 
“生个丫头片子，还去看去咧！”郑老爹哄着孙子，看着有天收拾着收拾那，看不过去，嘴里嘟囔着。 
允浩向着媳妇，帮着拾，说着：“是男是女还不一样？” 
“哼！你媳妇要生个丫头，我瞅你不发慌……”郑老爹一撇嘴，敲敲烟袋锅子抱着孙子回屋了。 
允浩和有天就往在中家去。 
昌珉得个大闺女挺高兴，搂着哄着的，在中瞅着一边也笑，有天来了，坐得炕上，看着在中，羡慕的说：“还是大姐身体好，我刚生完那会儿，动都动不了了。” 
“你生的是小子，多块肉咧！”身子刚好嘴上就不闲着，在中乐着。 
昌珉像想起什么，看着有天：“嫂子肚子里有墨水，给咱孩子起个名呗！俺看不上村里那算命的，啥玩意儿啊！” 
有天笑笑，摸摸那孩子脸，那孩子瞅着有天，咯咯的笑着，有天高兴了，从昌珉怀里接过来，哄着：“这孩子多好看，就叫俊秀吧！” 
“中！” 
光阴荏苒，两个娃都到了念书的时候，有天的表哥上门了。 
有天见了自家亲戚，比谁都亲，抢着沏茶倒水，允浩看了心里不是个味儿，又不好说什么，在旁冷眼看着。 
贤重喝了口乡下的茶，勉强咽下去，心疼的看着有天：“有天啊，这些年，你这日子怎么过的？” 
“这不是过的挺好吗？”有天笑着。 
门口赫在见了生人，害怕着不敢进来，贤重却喜欢得紧，搂得怀里磨蹭，抬头横了允浩一眼，跟有天说：“耽误了你，我就不说什么了，到是这孩子，我想带他去城里念书。” 
有天转头看着允浩，允浩没说啥，闷头蹲着抽烟，贤重接着说：“把孩子带得城里去，跟他表妹东海就伴，不也挺好的吗？” 
允浩哼唧了声，还没说啥，院子里就有个人大哭起来…… 
有天慌忙出去，就看见俊秀站在当院里，大哭不止，眼泪鼻涕一个劲儿的流。 
“俊秀，你怎么了？碰着哪儿了？”有天忙问着。 
赫在叼着手指头，站门口看着，胖腿儿跑过来，站俊秀身边：“秀秀，俺不去城上念书咧，俺不跟俺表妹就伴儿，俺跟你就伴儿，你别哭咧！” 
俊秀抽泣着：“你不骗俺？” 
“俺不骗你！”说着，赫在就拎起袄袖子给俊秀擦眼泪，一边回头冲着有天和贤重说：“娘，舅，俺不去城上，城上哪儿有秀秀！” 
有天看着赫在，眼圈发红。 
允浩看着赫在，扬眉吐气的磕磕烟袋：“这才是俺的种儿咧！” 
又过了十多年，赫在和俊秀考上了城上的大学，时不常的俊秀会给有天写信告状，说赫在和他那个表妹东海多好多好，有天苦笑着读给同样不识字的在中和昌珉听，昌珉倒没说什么，在中一把把允浩推个跟头，发了狠：“你家个兔崽子要敢欺负俺家闺女，看俺不削了你！” 
在中说完这话没两天，赫在又来个信，还是挂号信。 
郑老爹赶紧叫上家里唯一认字的有天去接信，有天拿着信半晌没说话，允浩傻了，忙着问：“咋了小天儿？” 
有天嘴角带笑没说话，拿起那东西给允浩看…… 
大红的戳子，盖着照片的一角，照片上，俊秀和赫在头挨着头，笑得正欢…… 
翻看正面，允浩依稀记得有天教过自己这几个字： 
结、婚、证、书。 



作者： cup2u 2008-2-18 23:11 　

作者完全就是个才人

我错了,我还一直以为楼主会来一个峰回路转,然后我哭了.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