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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穿越文吧】《秋水长天乱红颜》作者:一夜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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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翰林千金,聪慧可人,本可以凭借出众的美貌以及才华嫁得好人家,却因为无法释怀内心的陈年往事而拒绝婚姻。
如今迫于情势,她不得不临时招婿,可惜阴错阳差地与女扮男装的言欣云走进洞房。
其后曲曲折折,当她好不容易释怀前尘、诚心诚意接受这段姻缘时,却惊觉“如意郎君”竟是女儿之身。
面对自己离奇的婚姻和陈年的往事,她究竟会如何处理?


1楼2014-10-07 14:35回复
      言欣云看着明梓轩,又把目光转至明忆晗,俊丽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丝失落,无语。
    “欣云?”千羽上元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郎,用略带惊讶的口吻问道,“你是传说中的银装少年?”
      言欣云转身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说话的人,半晌,才淡淡回答:
      “不错。”
      千羽上元仔细端详着言欣云,又看看明忆晗,跟着淡笑:
      “如果探子没报错,你还是忆儿的新婚夫婿?”
      一听此话,明忆晗与言欣云内心分别有不同的尴尬,但表面上却都掩藏得很好。
      言欣云浅浅一笑:
      “是。”
      千羽上元徐徐走进几步,似笑非笑,问道: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言欣云似笑非笑,敞开手里银色扇子,轻轻在胸前晃了晃,似乎置身于一片暖阳之中,根本不把这天野之颠的寒气放在眼里,说道:
      “前辈把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寄上翰林府时,在下刚好人在。在下不放心内子上山,便一路暗中尾随,来看个究竟。”
      明家兄妹一听也知道大概了,应该是母亲不放心他们兄妹俩,和欣云说了那封神秘信件的事,欣云才会来到这里的。
      千羽上元扬了一下眉,话中有话:
      “那现在你知道‘究竟’了,你打算要怎么‘帮’你妻子好?”
      言欣云心里当然知道他是特意这么问的,怒了一下嘴,跟着一笑:
      “前辈放心,在下绝对不会介入你们之间的比试。不过在下给您捎来了一个重要消息。这个消息关系到你们的比试大局,不知道前辈无有兴趣听听?”
      众人有些疑惑。
      千羽上元盯着言欣云,道:
      “你说说看。”
      言欣云不直接回答,却问:
      “前辈可知——天机道人一共收了几个弟子?”
      千羽上元冷笑,不屑一答:
      “三个。”
      言欣云笑了:
      “不,他老人家一共收了四个徒弟。”
     此话一出,连明梓轩兄妹也吃惊:欣云这么能撒这种谎?千羽上元比谁都清楚天机道人,怎么可能连天机道人有几个徒弟都记错?!
      果然,千羽上元有些发怒,盯着言欣云一会,那目光冷到足以穿透人心:
      “简直一派胡言!”
      被对方如此喝着,言欣云也不生气,从容说道:
      “前辈别不相信,在下已经把天机道人另一位高徒带来了。”说着,转向身边的张敬思,示意敬思上前应付。
      敬思微笑,点头会意,随即走上前来,一拱手:
      “在下张敬思,拜见千羽前辈。”
      千羽上元瞥了敬思一眼,又看着言欣云,冷笑:
      “我明白了。年轻人,你是想找人帮自己的妻子赢回第三场吧?不过,关于天机道人,恐怕我知道的远比你多。道人收了明家的人做徒弟,之后直至仙游都没招收弟子。对此,我倒想问问,眼前这所谓的‘高徒’——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言欣云微笑,不作语。
      倒是敬思,嘴角一扬,说道:
      “前辈有所不知。在下刚出师不久,您才认识我师父的。”
      “是吗?怎么我好象从未听天机道人提起有你这么一个‘弟子’的?”
      敬思又是一笑:
      “就像前辈之前说的‘不提起不代表没有’。敬思确确实实是道人的徒弟。”
      千羽上元凝视着眼前这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听他说的如此“诚恳”,不禁一笑——蔑视的笑:
      “是么?那你拿什么来证实自己所说的一切?就凭你这一张嘴?”
      敬思微笑,随手挥出手中之剑——一道凌厉的紫色剑气顿时扫向旁边的一颗大树。粗大的树干一下子间成了断枝。
      千羽上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了。
      明家兄妹也惊震了:敬思所抖的真气是师父的独门绝技“紫霞真气”,难道他真的是师父的弟子?怎么从没听师父提起过这件事的?
      敬思收起剑来,淡问:
      “前辈,这是我师父的独门绝技,不外传的。不知这下您相信我的话没?”
      千羽上元顿时眯着眼看着张敬思,又看看言欣云,跟着目光移向明梓轩和明忆晗,最后再落到身边的水晶棺木里的尸体上,幽幽地朝着天机道人的尸体说话:
      “道人,你究竟是真‘洞察天机’还是运气巧合?我还真没想到你有多收了一个徒弟。哼,”说着,冷笑一声,语气变得更加低沉,“不过,在这个世上,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超越我千羽上元的,你也不能例外。十年前我输给了你,坦白说一句,我心里十分不甘。所以,今天的比试,无论如何,我都会赢你,以洗刷我十年来的晦气!”
      听到此言,明梓轩虽怒火中烧,但也激灵一动:所谓“请将不如激将”,千羽上元表面是镇静若常,实则太急于求胜,毕竟他回国苦练十年等到今天的比试。眼下,我已受伤,忆儿刚接受完挑战,恐怕精力未恢复,我不妨激一下千羽上元,让他同意敬思代大哥出战,如此胜算不是更大些?再说,欣云既可以放手让敬思应战,想必敬思也有一定的能力,且上次在听月楼前看他搬鼎,足见其内功不俗,让他出战,还是比较稳当的。于是,明梓轩提高嗓子,故意讥讽:
      “只怕前辈今天是难以从愿了……”
      千羽上元似乎已经看出他的心意,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梓轩,你无须激将,前辈我虽嗜武成痴,但还不至于真的‘痴’了。”
      明梓轩一怔,跟着冷笑:
      “那前辈打算怎么样?”
      千羽上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东瀛话和身边的千羽的飞低声沟通几句。
      明梓轩听不懂东瀛语,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不由得暗忖了起来:真不知这老狐狸又在耍什么花招!
      此时,言欣云似乎想起什么,正要吩咐身边的张启絮一些事情,却见启絮表情严肃,双目着注视千羽上元,于是言欣云也无多作声,静静地等着千羽上元怎么回话。
      半晌,千羽上元终于开口:
      “既是如此,”说着,他看着敬思,“就由你来接受挑战吧。”
      敬思微笑问:
      “那对手是不是一样任我挑?”
      千羽上元瞥了一下自己的弟子们一眼,朝敬思说道:
      “除了已经比试过的,你可以随便挑。”
      敬思点点头,随即仔细观察对方几个武士,最终挑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人作为对手。
      千羽上元见状,眉头皱了一下:这个张敬思倒是目光锐利,居然挑了个内力最浅的。
    天野之颠再次掀起大风,形成一片飞沙走石之像。
      狂风中,剑影重重,剑与剑连连碰撞,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撞击声,也溅出一道道耀眼火花。敬思与千羽上元的徒弟正激烈的挥舞怒剑以较高下。
      交手数十招后,千羽上元的弟子顿时身形万变,抖出之前千羽的飞缠住明忆晗的那套奇妙无比的身法,以同样方式缠住敬思。
      敬思剑握在手,身周布满紫色真气,神情极度严肃,眼下他还无法找出对方破绽,那只能高度戒备,等待时机,像明忆晗一样以巧应敌。
      一旁的明忆晗看得紧张,因为她也是刚经历过同样的困境,深知要破此身法,实非一时能做到的,若是像她刚刚那样去应敌,只恐怕对方现在已有了防备,如此该怎么办好?
      明梓轩也紧张:再耗下去,只怕凶多吉少,莫非这次我真是棋差一着?
      想着想着,他不由“埋怨”起自己师父来:师父啊师父,您生前是出了名的天机神算,什么东西您都算得出来,就连自己入葬的地下墓室也是你精心推算出来的,怎么您就不会算到自己仙游之后尸身还会遭遇此一劫啊?师父你要是在天有灵的话,就快点给我们些指示,让我们尽快赢了这莫名其妙的“比试”吧!
      就在此时,对方青年男子的身法变得越发快速,在敬思周围来回旋转,重重的身影简直令人眼花缭乱。敬思的处境似乎比刚才还要危险。
      可是千羽上元此刻的脸上,却并未呈现笑容,他似乎预料到些什么……
      果不出所料,面对周围杂乱无比的身影,敬思干脆将剑甩入地面,聚气于丹田,跟着将真气朝四周围涨开。
      众人只觉顿时间,眼前不见飞沙走石,不见了迷乱的身影,剩下的只是一个神情威严得如同天兵神将般的敬思跟一个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东瀛男子。
      “承让!”敬思朗声说着,顺手一揖,接着转向千羽上元,嘴角流露出一种冰寒的笑意。
      千羽上元面色铁青,大概也是因为心里情绪过于激动,手中的拳头握得比什么时候都紧。
      看到敬思赢了第三场比试,明梓轩终于松下一口气,跟着目光冷冷盯着千羽上元,略带讥讽地说道:
      “前辈,真不好意思,我们令您‘失望’了。不知现在,你可以交还我师父遗体没?”
      除了千羽的飞,千羽上元身边的弟子们听之,均把怒火写到脸上,纷纷准备亮剑。
      这时,千羽上元却努力平息心中的波澜,缓缓地举起手,示意他们别动武,继而幽幽地看着明梓轩,又幽幽地看着水晶棺木里的遗体,良久,终于用东瀛语淡淡地朝自己的弟子们说了一句:
      “走。”
      说罢,他脚步徐徐迈开,准备离去。
      “前辈难道不应该对我师父表示些什么吗?”一直沉默的明忆晗突然开口。
      众人有些诧异。
      千羽上元停下脚步,侧过身,望着她,但见她目光里饱含着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坚毅,就像是弥留于冰山下的火种般耀眼。心情极度失落的千羽上元到底沉沉吸了一口气,走近水晶棺木,以东瀛武士的行礼方式,郑重向棺木里的遗体行了一个礼——而后带着武士们离开天野之颠。
      临行时,千羽的飞却突然转过头来,看了明忆晗一眼。那目光里,分明藏着一种令人难以读懂的寄意。


    13楼2014-10-07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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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31 15:5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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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大的巨石,要搬开恐怕有难度。”言欣云用白皙的手抚了抚其中一块巨石,说着。
        “我试一下。”明忆晗说着挥手抖运真气,玉掌朝身边的一块巨石用力一拍,敬思、言欣云也纷纷运内功助其推开巨石——隆!隆!隆!
        几声巨大的摩擦声响过,巨石被他们三个推到一边去。而巨石原来的位置下,竟出现一颗固定在地面上的鹅蛋般大小的、泛着紫色光芒的夜明珠。
        三人见之,都有些惊奇,互视了一下,跟着继续搬开其他四道巨石。巧的是——每道巨石下面都有一颗固定在地面上的夜明珠,每颗夜明珠的泛出颜色都不一样。几颗夜明珠全部现身后,立刻便有了发热的现象。
        敬思与明忆晗都追随过天机道人一段时日,熟悉一些布阵手法,所以当看到几个夜明珠呈星型摆放,正顶上又置有一颗大型夜明珠,且几颗珠子开始发光发热时,都不禁想起了一个强大的阵法,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六芒星阵!”
        “什么是六芒星阵?”言欣云有些惊讶他们居然会如此反应。
        敬思转过身来,解释道:
        “六芒星阵是由佛教图腾演化而来的阵法结界,布阵的材料一般是水晶,也可以是夜明珠。这种结界的防御力十分强大,反弹力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说着,语气里开始充满了自豪,“师父果真是天机神算!他一早预测到自己仙游之后尸身还要遭遇一劫,于是不但修了这洞府,又鬼使神差般借我们三人的手帮他完成这六芒星阵以维护真身,实在不得不令人佩服!”
        明忆晗也点点头:
        “说师父‘天机神算’也好,未雨绸缪也罢,总之他确实保住了自己的遗体。单是这一点,世人便望尘莫及了。”
        听他们这么说,言欣云倒也好奇,想仔细观察眼前这几颗夜明珠,不料才刚稍微接近夜明珠就立刻被一股强烈的力量反弹出来,整个人一下子被重重弹飞——
        “小心!”敬思大惊,要飞身拉住言欣云的身子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言欣云整个人几乎要被重重弹撞到山洞石壁上去,这下子人就算不残也得重伤!明忆晗紧张得连嗓子都哑,整个人怔在哪里一动也不动。
       关键时刻,言欣云赶紧抖出一套极度柔韧的身法,以韧制柔,脚尖轻轻一点石壁,像蝴蝶一般翩翩而落,巧妙地化险为夷。
        敬思心跳还未定就已经奔向前去,关切问道:
        “公子,您没事吧?”
        明忆晗也回过神来,立刻跑上前,焦急问道:
        “你……你没受伤吧?”
        言欣云摇摇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
        “你们说的没错,这结界确实很厉害。”
        明忆晗还是有点不放心:
        “你还是先好好检查一下身子,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事。”
        言欣云微笑,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
        “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讲着,她顿了顿,看看阵里的棺木,又转过身看看之前自己差点撞上的石壁,蓦然发现自己刚才在壁上点脚之处竟有一个镶进石壁的小盒子。
        “那是什么?”言欣云锁眉疑问。
        敬思轻跃上去,一剑挑出小盒子,迅速送至言欣云面前。
        言欣云接过它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四样东西整齐的摆放着——两瓶标有不同字号的药、一个精致的锦囊和一封信。
        那封信的信封上还写着“吾徒忆晗亲启”几个字。
        明忆晗拿起信,拆开来看,信是这样写的:
        吾徒忆晗切记,收好盒内之“天皇保命丹”及“凝香玉脂膏”,腊月时分定有用处。另,盒中锦囊内含有为师对你往后十年之批命简条,看完即毁。
        “信上写着什么?”言欣云才问完,就觉得自己唐突。
        明忆晗也只是摇摇头,跟着从盒子里取出锦囊,又从锦囊里拿出一张纸条,但见纸条上写着这么几句诗:
        昏噩寻觅八年间,故人悄然到身边。
        本应喜庆结连理,可叹水月镜花缘。
        人生不应多情恨,姻缘自当少纠缠。
        若能释怀前尘事,良人定能结良缘。
        明忆晗默念完,心情变得起伏不定。
        言欣云与敬思见之,互视了一下,不由关切问道:
        “你怎么了?”
        明忆晗怕他二人看到字条内容,赶紧毁了它,接着转过身来,勉强笑了笑:
        “没什么。师父叫我收藏好盒中的东西而已。”
        言欣云当然看得出她不想回答真话,于是没有问下去,只是把盒子交给她保管,而后琢磨了一下时辰,说道:
        “现在道人的遗体总算安置好了,我们也该回府,省得你娘和嫂子多担心了。”
        “嗯。”明忆晗点点头。
        “那你们先等一下,我去生火。”敬思说着,捡起之前言欣云熄灭的两跟树枝,到角落里取石生火。
        一时间,场地中就剩言欣云与明忆晗两人
      本来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她两人的共同话题不多,又因为双方之间有个“约法三章”,彼此在一起时都会有不同的尴尬心里,所以场面顿时似乎有点冷,有点僵。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言欣云为避免尴尬,便找了个话题聊。
        “啊?”明忆晗却未反映得过来。
        “哦……我是说,之前进山洞的时候,我问过你——你怎么也来了?你二哥还受伤着,需要你照顾。”
        明忆晗一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上竟会有一种微热的感觉,但嘴上却是淡淡地回答:
        “启絮在山洞外坐立不安、又不敢逆你的意思跟进山洞。我看得不忍,便跟她说我进洞探一下你们,有什么事立刻我会唤她进来。”
        言欣云听之一笑:
        “所以你就跟着来了?不过也幸好你有带火把跟着来,要不这段山路还真是难走。”
        明忆晗淡笑:
        “再怎么说你也是为我们师父安置遗体才进来的,我身为道人的徒弟,于情于理都应当随同护灵。”
        她说着,停了片刻,看了看言欣云,感激说着:
        “这次又幸好有你们帮忙,不然我和二哥都不知道如何去应付才好。”
        言欣云打开扇子,含笑:
        “你别这么说,这次我根本没帮不上什么。”说着,把目光放到敬思那边,“今早我带着敬思和启絮回翰林府,就碰见你娘和嫂子,她们不放心你们兄妹俩,要我跟来看看。”说着,侧过脸,看着明忆晗,“你知道吗?当我们听到千羽上元与你们对话时,我们都很吃惊。没想到你们居然会是武林北斗天机道人的徒弟,正巧也是敬思的同门。”
        明忆晗朝敬思看了过去,轻问欣云:
        “敬思他真的也是我师父的传人?”
        言欣云点点头:
        “不错。”
        “但是……”明忆晗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完,“我从未听师父说过他还有其他弟子的。”
        言欣云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愧疚,轻轻叹了口气:
        “这事说来话长,回去有空再讲吧。瞧,敬思已经生好火了。”
        正说着,敬思已经点然两支火把,朝他们走了过来。


      15楼2014-10-07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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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毁画风波
          翰林府,书房中。
          明忆晗打开房里的箱子,从中取出一幅画来。
          这幅画是她之前挂在闺房里的那幅童子画,自从与言欣云拜堂成亲那天起,她便把画收藏于书房内的一个箱子里,不让任何人去动它。
          明忆晗小心翼翼地打开画,将之放置于书案上,忽见画上有些许灰尘,于是赶紧用丝巾轻轻地把它抚干净,直到觉得上面一尘不染,她才满意地微微一笑。
          想起昨日天野山巅的奇异经历,她心情突然有些起伏未定,凝视着画上的白衣童子,她幽幽地说道:“师父给我的批命里暗示着你还活在这个世上,且会来到我身边,这是真的吗?我几乎不敢相信。直到昨夜,忽然见敬思身上有一只玉鸳鸯,与你身上佩带的其中一只是一样的,我才敢对师父的预言抱上希望。但是,倘若你真的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都没回过千寻寺?难道你在生我的气?”说着,丽眼已闪烁泪花,她轻轻一叹,“也是。若不是我,你根本就不用遭此一劫,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回想起痛苦的往事,明忆晗忍不住伏在案上痛哭起来……
          站在门外伺候她的丫鬟水儿,听到书房里隐约传来的哭声,心里又慌又急,在那里踌躇了许久,终于提着勇气,大胆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又细心把房门关上,继而胆颤心惊地、悄悄地走进明忆晗,关切地问着:
          “小……小姐,您没事吧?”
          明忆晗抽泣着,没有回答。
          “小姐……”水儿轻念了一句,又没敢多说话,只是拿出手巾,塞到小姐手里,好让小姐自己把眼泪擦干。
          良久。
          明忆晗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水儿见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娃娃般的脸蛋上终于有了笑容。
          “小姐,”她轻轻唤了一声,把之前塞在明忆晗手里的手巾拿了过来,轻轻地为明忆晗拭去眼泪,“您别哭了,哭坏了身子,老爷和夫人会心疼的。”
          明忆晗看着身边的水儿,淡淡地接过手巾,却没有继续拭泪,只是凝视着案上的画,沉默着。
          水儿见状,心里忽然纳闷:小姐又来了!每次一涉及到画中人,她不是哭就是滴水未进、沉默上大半天。以前没有姑爷那倒问题不大,现在有了姑爷,她还对画中人念念不望,要是让姑爷知道了,那不气死他才怪!
          就在水儿瞎想之际,明忆晗忽然开口了,语气轻得不能再轻:“水儿……”
          “什……什么事,小姐?”她诧异。
          明忆晗抚着画上的童子,淡淡说道:“磨墨。”
          “啊?磨墨?”水儿睁大眼睛,捉摸不透小姐心思。
          “是。我要修画。”明忆晗凝视着画中童子,继续说道,“这画一挂就是八年,褪色不少,我今天……要修画。”
          “哦……哦!”水儿点点头,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急忙准备文房四宝,跟着在案上磨起墨来。
          明忆晗努力收起情绪,正欲执笔修画,却无意间促及衣袖,发现是湿的,想来是刚刚哭过,弄湿衣襟了。为了不影响修画,她决定先回房换衣服,临走前还特意吩咐水儿小心磨墨,别让任何人碰到案上的画。
          水儿应了一声,继续磨着墨。
        这明忆晗才出去一下,言欣云就走进书房。她这几天闲在翰林府无事,便打算到书房里看看书,打发一下时间。
          “姑爷?”水儿见是言欣云,有点心惊。
          言欣云朝她点点头,徐徐走了过来,问:“你在做什么?”
          “我……小姐要修画,我在帮她磨墨。”水儿说得声音有点抖。
          “哦?”言欣云有些好奇,想上前看清楚案上的画画的是什么。
          水儿晓得这画是小姐的命根子,谁都动不得,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叫了一声:“姑爷!”
          “嗯?”言欣云见水儿反应不太正常,瞥了一下案上,没再上前。
          “姑爷您这几天不是在忙着找新房的事情么?怎么……今天不用出去了?”
          言欣云淡然一笑,心里明白似乎明白水儿的用意,于是倒也顺水推舟,把话题聊开: “房子已经找好了,如今找了人去装修,也有敬思看着,我便无须出府。”
          “哦……”水儿嘴里随便应付着,心里仍旧慌张着:姑爷什么时候不来,为什么偏偏要在小姐修画的时候来?姑爷不知小姐脾气,要是他问起画上的人是谁,那岂不是又让小姐沉默上一整天?
          她边想着边磨墨,一不留神就把墨水磨溅了出来,其中一滴就刚好滴落到画中童子的脸上。
          “哎呀!”她紧张得大叫,“遭了遭了!”说着慌忙用手巾擦去墨水,哪知越差墨点越大,把画中童子的脸和脖子都给覆盖了。
          水儿急得大哭起来:“呜……这下怎么办?小姐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呜……”
          言欣云见她忽然大哭,不由上前问道:“怎么啦?”
          她却光顾着哭,不答话。
          言欣云低下头一看,画上画的是个手持长箫的白衣孩童,十分传神,只是孩童的头部和脖子都给水儿弄糊了,她心里惋惜了一下,还是安慰水儿道:“莫哭莫哭。不就是一幅画么?可以重新画的。”
          谁知不说还好,说了水儿哭得更大声:“呜……那是小姐最重要的东西,她从来不让别人碰的,我现在不仅碰了她的画,还把画给毁了,小姐一定会打死我的……就算不打死我,也会骂死我的……呜……”
          言欣云心里吃惊:有这么严重吗?嘴上却依旧劝着:“没事的,没事的。你家小姐端庄得体,她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和你计较的。别哭了,啊!”
          “呜……你不知道的!你不了解小姐!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原谅,碰了她的画就是不可以!她一定会打死我的。呜……”
          言欣云给她哭得心烦,于是忖了一下,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一切由我来应付。一会儿你家小姐回来,你就说是我毁了画,其他的你别管,就装做没事发生。”
          水儿边抽泣着,边带着哭腔问:“这……这行吗?小姐会对姑爷发脾气的……”
        言欣云舒了一口气:“丫头,你终于肯收起哭声了?你要是再闹下去,这里就只有我们俩,人家不以为姑爷我欺负你才怪。”
          水儿听了,当即又放开哭声。
          “好好好,我怕了你,你别哭啦,我来收拾残局就好了。”言欣云生平最讨厌听到人大哭,见水儿哭成这样子,只得赶紧说道。
          “姑爷,小姐要是知道画给毁了,她是真的会发脾气的。”水儿边哭边说。
          言欣云道:“发就让她发,总之你别出声,更别哭,事情就让姑爷来解决,没有姑爷吩咐,不许将事情说别别人听,知道吗?”
          水儿眼里闪着泪花,点点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忆晗一回书房,看到案上的画,顿时又惊又怒!
          水儿吓得低着头,脚上发软,身子几乎绻成一团。
          言欣云从未见过明忆晗生气,不由得一怔:水儿说的一点也不差。这翰林千金纵使再大方,还是有大小姐脾气的。
          “是我不小心毁了你的画,很抱歉。”言欣云语气如常。
          “你……”明忆晗眼睛一红,语气十分重,“你知不知道这幅画对我有多重要?!”
          言欣云很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但还是说了一句:“很抱歉。”
          明忆晗怒视着眼前的言欣云,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终还是压不下内心的火气,大声喝道:“言欣云你太过分了!”说罢,顿时运足内力,不由分说,一掌霹向言欣云。
         言欣云大怔,抖出轻功身法,避开对方凌厉的一掌:“忆儿,你别生气,听我解释一下!”
          明忆晗根本不理会对方说什么,看着心爱的画被毁成这样子,她早已失去理智,连连发了好几招狠毒的掌法,招招都想置言欣云于死地。
          言欣云知道她正在气头上,于是处处忍让,没有回手,给她逼得后退。


        18楼2014-10-07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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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儿看得手脚发软,边哭边跑出去找老夫人来劝架。
             “什么?这还了得?!”郑华冰与芮洁颖本来坐在大厅闲话家常,忽见水儿跑过来说明忆晗因那幅画而与言欣云动起手来,两人顿时大惊!
            “快去看看。”郑华冰说着,芮洁颖连忙扶起她,与水儿一起赶到书房。
            三人赶到书房时,只见里面凌乱不堪,言欣云口吐鲜血,半靠在墙边,而明忆晗则面无表情地站在她前面,手里还运着内力,冷冷地问着:“你怎么不还手?你以为这样子我就会原谅你么?”
          言欣云捂着被对方拍伤的肩膀,嘴里还流着血丝:“我不小心毁了你的画,这是我欠你的。”
          明忆晗盯着眼前的言欣云,冷冷一笑:“你别作戏 了,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说完,运足真气,一掌朝言欣云脑门打过去。
          眼见掌快逼近言欣云,郑华冰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声喝道:“住手!” 明忆晗一怔,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芮洁颖和水儿赶紧上前扶住受伤的言欣云。 郑华冰也大步上前,却一挥手,“啪”地一声,狠狠地给了女儿一记耳光,气骂道:“逆女!”
            众人一怔。
          “娘!娘你做什么?!你快还我画来!”明忆晗惊得大叫,伸手欲夺回画。
            可是郑华冰不让,当下把画继续撕成粉碎,再撒到地上去。
            明忆晗急得直掉眼泪,丝毫不顾风度,直接跪到地上去捡碎片。
            郑华冰实在忍无可忍,朝女儿背上狠狠地打着,哭道:“你整天沉迷在过去,你有没有想过身边人的感受?为了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你竟连相公都不要,我留你这逆女何用?留你何用啊?……”
            “死了这么多年?”言欣云一怔:她之前提过的“意中人”竟然已经是死去多年?那她与我成亲,又与我约定解婚,不是明摆着要替那人守活寡么?
            正想着,却听见明忆晗边捡碎片边哭道:“不!他没死!他没死!”
            “逆女!”郑华冰又打又哭骂。但任是她怎么打怎么骂,明忆晗还是哭着捡个不停。
            言欣云看得不忍,一抖指劲,一下子凌空点了明忆晗晕穴,让她昏睡过去。
            “欣云,你这是做什么?”芮洁颖慌问。
            “我点了她穴位,你们扶她回房休息一下吧。”言欣云说着,起身走近郑华冰,轻轻叹了口气,“她今天太失常了。”
            郑华冰看着被芮洁颖和水儿扶回房去的明忆晗,摇摇头,扪心哭叹:“冤孽!冤孽啊!”……
          是夜,郑华冰把言欣云领到明家祠堂,像是有话要对她说。
            言欣云不是赘婿,没进过明家祠堂,她好奇地环视了四下,却发现明家祖先的灵牌旁,竟摆着一个用红纸封着的长生牌位,红纸上写着“小晗”二字。
            郑华冰给祖先上香之后,徐徐走了过来,未等言欣云开口,便说道:“这就是画中人的名字。”
            “哦?”
            郑华冰点点头,把从何如认识小晗,到和小晗相处得何如等往事一一说与言欣云听。
            “哎……”郑华冰停了下来,叹了口气,看着言欣云,道:“坦白说一句,可能欣云你会觉得不中听——这小晗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要不是当年出了事,他和忆儿倒是难得的一对。”   言欣云锁着眉,淡淡问道:
            “那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小晗会死?”
            “唉……这都是因为忆儿任性啊。忆儿是个很喜欢吃青梅果的孩子,当年千寻寺的青梅果熟了,她便迫不及待拉着小晗陪她去摘。回来的路上,他们遇上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莫名其妙对他们发起狠来。小晗虽跟一心大师学过内功,但身手却不怎么样,为了保护忆儿,他只得拼命与强盗周旋。后来忆儿侥幸逃了回来,向寺里的师父们求救。谁知,当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强盗和小晗都已经没了踪影。起先我们还怀疑小晗可能被强盗拐走,后来却在悬崖边找到了小晗的鞋……”郑华冰梗咽着,没能把话说完。
            言欣云听得心里震撼:“原来如此,难怪忆儿会如此在乎那幅画。她对小晗有太多的愧疚了。”
            郑华冰沉沉叹了口气,点点头:“之后,她性情大变,把自己名字都改了。后来江山初定,我们一家终于团聚,只是忆儿已不再是之前的忆儿。她先是硬要千寻寺主持一心大师教她武艺,一心大师见她心志扭曲,于是没有答应下来。后来她又通过一心大师,认识了大师的好友天机道人,千方百计要跟道人学至高武艺。恰逢当时天机道人也正寻找着有机缘的传人,他见忆儿聪明不凡,于是竟然答应下来。当时我放心不下这孩子,可又拿不住她,只得差着她两个哥哥陪着她,央求道人答应收他们入门下,一来可以稳住她,二来她两个哥哥也可以在她身边照顾着,否则我真不知这丫头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为什么非要学什么上乘武功呢?”
            “她这样做无非是出于愧疚心切。她天真地以为——要是自己会武功,小晗也不至于给强盗杀害。她就是这脾性!
            言欣云沉默着,许久,平淡地说了一句:“没想到,她会有这样一翻经历,也是难为她了。”
            郑华冰亦叹气,握住言欣云的手,语重心长:“孩子,真正难为的是你啊……”
            她莞尔一笑,接过话,道:“您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欣云今后多体谅一下她。欣云明白的。欣云向您保证,绝不会跟她生这样子的气,您请放心。”
            郑华冰欣慰:“欣云你这孩子就是这般好脾气,我们家忆儿真不知修了几辈子才能有你这样的夫婿……今日有你这番话,我这个做丈母娘的就放心了。”
            言欣云淡笑,无语。
          次日,明忆晗醒过来后一直没开口说过话,也没有吃东西,只是坐在在房里发呆,任是谁也劝不了。
            明时宁知道女儿的脾气,便让大家都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好好静一下。
            言欣云看得直锁眉头: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只能这样做了……想着,她把水儿叫到书房里来。
          “水儿,你之前见过画中人长什么样子么?”言欣云边磨墨边问道。
            “见……见过。姑爷,您问这个做什么?”水儿看着言欣云,怯怯地、轻轻地问着。
            言欣云微微一笑,拿起笔在纸画了数十种孩童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要水儿在这些里找到与之前画中童子五官相似的出来。
            水儿心里疑惑着,但还是照做,睁大眼睛挑了好久才挑完。
            言欣云照水儿挑出来的眉、眼、耳、鼻、嘴拼出一副孩童的五官来,问道:“水儿,你看这张脸像不像之前画里的那张?”
            小丫头仔细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像极了!简直一模一样!”
            言欣云笑了:“水儿,磨墨。”
            “啊?”水儿不解地望着她。
            “磨——墨。”言欣云含笑着,仿佛在教孩子说话一般,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已是傍晚,明忆晗仍把自己困在房里沉默着。明家的人怎么劝都于事无补,急得连晚餐都没人吃得下……
            “你娘已经把你过去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言欣云手里拿着两卷画卷,走进房里,看着坐在角落里沉默着的明忆晗,淡淡说道,“你,这是何苦呢?”
            明忆晗没有开口,也没有抬头看着言欣云,仍是一动也不动,表情十分漠然。
            言欣云摇摇头,走近明忆晗,把手里的两样画卷放到她面前,道:“这是两幅画,一幅是你之前画的,虽然你娘把它撕烂了,但水儿把它拼了回去,样子是残破了许多,但整幅画还是拼齐了。”说着,看了一下明忆晗——仍是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言欣云又说道:“另一幅是我根据水儿的描述画出来的,可能跟你画的有些差别,但也是大同小异,你有空的时候,不妨打开看看哪里需要修补的,自己修补上去……”
            话未说完,明忆晗突然把眼前的两卷画卷都扔在地上。
            言欣云怔了一下,看着眼前人,半晌,心里忽然来了火气,语气显得冰冷而低沉:“你太不自爱了。你对不起你的家人,更对不起舍身救你的小晗哥!”说罢拂袖转身离去。
            临近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透了好长一口气,侧着脸,对明忆晗淡淡说道:“如果我是你的小晗哥,看到你现在这个‘六亲不认’的气势,我准会觉得自己可笑!牺牲了自己性命去换来一个根本不懂得珍惜生命的人,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吗?!”
            说罢,她大步跨前离去。
            房里,依旧只有一个明忆晗。
            一个流着泪的明忆晗。


          19楼2014-10-07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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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故人有踪
              客房内,明忆晗虚弱地躺在床上让药师替她上些草药。
              郑华冰、言欣云以及丫鬟小兰则在一旁侯着。
              草药上完后,药师替明忆晗写了个方子,嘱咐了她几句,便转身退离。
              看着虚脱的女儿,轻抚着女儿苍白的脸,郑华冰一脸心疼,关切地说道:“忆儿,外面下着暴雨,咱一时半刻是回不去了,你现在好好休息。药师留了个方子在这里,娘这就去药房找药,熬给你喝。”
              “娘,我不打紧,咳……”明忆晗说着,突然咳了几下,“您忙了一个早上也累了,也得去休息一会儿,迟一点我们还得赶回……咳……”
              郑华冰连忙轻轻拍拍女儿的胸口,说:“怎么突然间咳嗽起来了?别不是刚刚在外头受了风吧?你别说话了,现在你体力没恢复,娘怎会放心得下的。”
              言欣云也走到跟前,看着明忆晗,温和说道:“听你娘的话,好好休息。”
              不知为什么,这样一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在欣云口里说了出来,就是有不一样的效果。明忆晗闻之,心里似乎平静了些。
              郑华冰把女儿安放好后,对言欣云说道:“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她,我和小兰去药房抓药,熬一贴给她服下,一会儿便回。”
              “抓药熬药还是我来,忆儿现在身子虚弱,您也累了半天……”
              言欣云未说完,郑华冰便道:“你留下来吧。一来你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二来,这里的药房师父与我相识多年,我去抓药,什么事都好办些。”说着,又急急转身唤着身边的丫鬟小兰,一同离去。
              看着母亲匆忙的背影,明忆晗一阵内疚,又感喉咙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咳了几声。
              言欣云闻声,顿回过身来,顺手提了一张椅子,坐到床前,看着憔悴不堪的“妻子”,轻声问道:“喉咙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喝水?我去倒来。”
              忆晗摇摇头:
              “我刚刚已经喝了些水……咳……”
              言欣云有些紧张她,忙替她把被子盖高一些,说着:“你莫开口了,闭上眼睛养养神。我给你放下床帘,你有什么事,唤我一声,我就过来了。”
              看着一脸真诚的欣云,明忆晗心里一阵暖和,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感激的微笑。
             听到床帘里传出的轻微呼吸声,言欣云感觉到明忆晗已经入睡了,于是稍稍放下心里的石头,自坐在椅子上陷入另一份沉思之中。
              “玉鸳鸯?小晗?……”她心里琢磨了许久,脑海里一直徘徊着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敬思的玉鸳鸯是燕王送的,而玉鸳鸯本来就是燕王的随身之物,难道……燕王就是明小姐一直所牵挂的小晗?……
              一想到这里,言欣云心里顿时多了一份隐忧。
              就在这时,一直留在大殿等人的丫鬟小玉突然间跑进房里大声叫道:“夫人……夫人!”
              这下子可把明忆晗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嘘!”言欣云示意小玉别那么大声,小姐正在休息着。
              小玉也意识到自己的卤莽,赶紧唯唯低头,压下嗓音:“姑爷,奴婢有事要找夫人!”
              “夫人和小兰去了药房,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也一样。”
              小玉点点头:“夫人要奴婢在大殿等的夫人,刚刚派人来传话了。”
              言欣云顿了顿,欲说些什么,却听见床里传来明忆晗微弱的声音:“小玉……”
              “奴婢在。”小玉赶紧凑近床前,“小姐有什么吩咐?”
              “咳……”明忆晗又咳嗽起来。
              言欣云上前撩起床帘,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目光停落在丫鬟身上:“夫人之前的神色似乎不太对……她早上是否遇到什么人了?”
              “是的。”
              “夫人遇到谁了?”
              小玉摇着头,答话:“奴婢不清楚。那位妇人看起来很陌生,小玉伺候在夫人身边这些年,从未见过她。”
              “那她跟夫人都谈了些什么?”
              小玉摇摇头,说道:“不清楚,夫人只道是遇上故人,要奴婢二人退到一旁,跟着便和那妇人聊了起来。后来有个小厮匆匆跑上前去,不知跟那妇人说了些什么,好象很着急一般。接着,那妇人便立即离去,直到刚刚才派人来传话。”
            明忆晗听得有些迷糊,顿了顿,又问:“你还记得夫人是怎么称呼对方的吗?”
              小玉仔细想了想:“好像叫她什么姐……什么姐来着……”
              明忆晗心里“咯哒”一声响:“彩姐?”
              小玉恍然记了起来:“对对对!就是彩姐!”
              “她派人来传了什么话?”明忆晗着急了,挣扎着坐了起来。
              言欣云赶紧扶着她坐好。
              “她究竟要传些什么?”明忆晗还没坐正,便抓住小玉的双臂,急急追问下去,与此同时,苍白的脸色上也挂起了些许冷汗。
              “她说、说……”小玉给明忆晗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得有些失神,吞吞吐吐了半天,竟说不出个究竟。
              “究竟说什么啊?!”明忆晗激动了起来,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言欣云看不过眼,劝道:“你别这般激动,有什么话好好问不行?”说着转向小玉,温和问道:“那位妇人派人来说些什么?你好好想,不着急的。”
              看着温文尔雅的姑爷慢条斯理地问话,小玉的心似乎安定了不少,回过神想了想,说道:“她说她刚到京城不久,住所未定,又有非常紧急的事要办,不能亲自来向夫人道别,深感歉意,希望后会有期。”
              “只有这些?没有其它交代的?”明忆晗焦急地问着,冷不防又咳出几声。
              小玉摇摇头:“没有。来传话的也是之前那个小厮,他来传得快,走得更快,奴婢根本还没机会开口应话,他人便不知跑哪儿去了,好象真的出了什么大事要去应付一样。”
              “不行!咳……” 明忆晗越发冲动着,一把掀开被子,“我要去找娘问个清楚!”
            说着吃力地挪动身子,欲下床来。
              “小 姐你这是做什么?”小玉着急地扶着她。言欣云一把按住她,说道: “你慌些什么?你娘不过是给你抓药去,一会自然会回来。你这样乱动着,身上的伤几时才能好?”
              “你别管!你放手,我要去见我娘!我……咳咳……”明忆晗挣扎着、咳嗽着。
              欣云听得眉头微皱,正色说道:“要是换作平常,我是不会去管你,但现在你因我而伤,我不得不管!”说着又是一把按住明忆晗。
              哪知明忆晗更加拼命得挣扎着:“你放手!放开我!我的事你根本没资格管!咳……”
              言欣云索性按住明忆晗双肩,用眼神示意小玉立刻去找夫人来。小玉会意,即刻离去。但明忆晗却未放弃挣脱,甚至还动手捶打起欣云,虽然此时她已没多大气力了。
              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欣云终于忍不住喝了起来:“够了!”
              神色比任何时候都显得严肃的言欣云,此时的火气似乎比什么时候都大:“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任性下去,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觉悟得来?!”
              面对这与平常根本不同表情的欣云,看着欣云那锐利得几乎穿透人心的目光,明忆晗不由自主怔了又怔。


            24楼2014-10-07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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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谁是小晗
                护国寺大门前。
                正坐在车前闲晃的车夫忽见明忆晗与母亲一起走了出来,赶忙跳下车来,热情招呼着。
                郑华冰点点头,四下望了望,问车夫:“言公子还没到吗?”
                未等他回答,言欣云的声音便在郑华冰身后传来:“我在这里。”
                郑华冰母女随之转过身来,只见言欣云及两个传话的丫鬟正朝马车这边走了过来。
                看着自己俊逸不凡的“挂名夫婿”,明忆晗脑里突然浮现昨夜他运功替自己调息的场景,一时间,心跳快了许多,脸上也有些火热起来。
                “欣云,怎么只有你一个?启絮呢?”郑华冰问道。
                “启絮昨夜是骑马来的,她现在去牵马了。”言欣云答着,眼睛始终注视郑华冰一个,仿佛眼前根本没有明忆晗这个人存在过一样,“我们先上车吧,一会儿后她自然会赶上来。”
                这种看似不经意、实则非常刻意的举动,令明忆晗的心起了一阵失落感,尽管表面上她还是一切如常。
                众人在车夫的招呼下上了马车。
                随着车夫重重舞下的一鞭,马车也辘辘前行着。
                一路上,言欣云一改往日潇洒作风,没有开口说上半句话,也没有静静地欣赏沿途风景,取而代之的是久久的沉默和闭目养神。
                看着一夜之间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如此冰冷陌生的“夫婿”,明忆晗此时心里除了失落,还有一阵隐隐的痛。她一直认为自己对言大哥的感情应该是兄妹之情,可是自从那次毁画风波后,她渐觉得自己竟然有些在意言大哥。她讨厌自己有这样一种感觉,因为那是对小晗哥的一种背叛。小晗哥在她心里的地位始终是无人能取代的,包括德才品貌兼备的言欣云!
                可是,昨天彩姨说的那一番话,简直令她生不如死。如今的小晗哥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完完整整属于她的小晗哥。经历的那么多沧桑他已经与别人成了亲,甚至都快做人家“爹”了!明忆晗痛心地回忆着自己多年来苦苦维持的这段情,疑惑着自己是否还有心力把持下去。而就算自己能强撑下去,又会否给小晗哥带来更大的痛苦?会否让他已经平静的生活再次掀起汹涌的风波?……
                事已至今,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心漂泊得累,真的不想在过去的漩涡里沉沦,她开始强烈期盼着过上一些平静甚至平淡一点的生活。
                早上站立在窗前,看着一片绿油油的充满生机之景,明忆晗突然觉得自己有种获得重生的感觉。她不断地回忆着连日来,一直处在自己身边的言大哥对她种种的关心举动,直至昨夜里那一场缠绵的内功调息,她顿时觉得自己对欣云的感情已经不止是“在意”二字这么简单。因为从昨夜开始,言欣云的影子就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里徘徊着,令她欲罢不能。
                而此刻,一个真真实实的言欣云就坐在自己眼前,明忆晗是真的有种抑不住的欣喜。可是言欣云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这让她觉得刚获得重生的自己,好象在欣云冰冷的举动、陌生的眼神里丧失了重生的喜悦。
                看着正在养神的言欣云,忆晗到底还是选择比较内敛的方式来面对——随之沉默着。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言欣云听出是启絮追上来了,于是徐徐睁开丽眼,轻轻掀开窗帘,果见启絮已经赶到马车旁,放慢了马速,正回头朝自己一笑。
                言欣云亦淡淡地一笑,跟着缓缓地把窗帘放了下来。
                “启絮赶上来了?”郑华冰微笑问着。
                “是的。”
                郑华冰也伸手撩起窗帘的一角,看着骑马走在车边的启絮,又把窗帘放了下来,忽地轻问言欣云:“启絮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了。”
               “二十四?”郑华冰惊讶了起来,“我还以为她年纪与你相仿呢。这么大的姑娘家你怎么还未让她出阁的?”
                面对这么突然的疑问,言欣云一下子有些意外,但还是说道:“这个……启絮一直视我爹娘为再生父母,她的婚事只有我爹娘能说了算。我这个‘公子’是做不了主的。”
                郑华冰笑了笑,打趣说道:“我还以为你这个主子是舍不得这么一个即懂事又体贴的丫头,才不让她出阁的。”
                这句话一出,明忆晗分明听到自己心里“咯哒”一声响,她正视着言欣云,从眼神里期待他有个令她安心的回答。
                但见言欣云莞尔一笑,淡道:“这么好的一个丫头,我自然舍不得她走。只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归宿,我再怎么舍不得,也得‘舍得’。”跟着,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今天若不是给您怎么提起,我倒还真的忽略了这个问题。日后见到爹娘,我定当请示他们,让他们替这丫头找个好的婆家,如此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听到这样的答案,明忆晗心里总算塌实了一些。
                郑华冰点点头,道:“这么好的丫头,一定要帮她找个好婆家,不然就可惜了。哦,提起你爹娘,欣云,你与忆儿成亲当日,不是已经派人送信去杭州通知你爹娘了吗?怎么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不见他们回应的?”
                言欣云内心一怔,表面上还是从容说道:“那天我是派了下人去杭州了,因为成亲时比较仓促,我临时也雇不到马车,只好让他走水路去。从杭州往京城走水路来回,估计也是个把月,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这些天就会有消息的。”
                停了须臾,她怕郑华冰还有所疑虑,又补充说道:“我家向来以地租为业,上年年底我爹打算到京城扩业经商,所以让我到这边先寻房落脚。现在京城这边的宅院我已经找好了,估计家里那边也正在清理一些杂务,这半年我爹娘一定是四处奔波着,我派去通知的下人有可能一时无法见到我爹娘人影。待明日,我吩咐敬思返回杭州一趟,他熟悉我爹娘奔波去向,相信很快会有他们回音的。”
              郑华冰微笑,道:“也好。眼下你那新宅院也快打点好了,迟些日子就要与忆儿搬住进去。虽说我已经把女儿许配给你,但一日未见着你父母回应,我心里就一日担心着:不知道你父母会不会不喜欢我们家忆儿……”
                明忆晗听到这里,脸一下子泛起红云来,轻声唤道:“娘……”
                言欣云把目光移至明忆晗,又看着郑华冰,淡道:“忆儿出身名门,又是京城出名的才女,我父母一定喜欢还来不及,您无须担心这一点的。”
                听着欣云这淡淡的一句话,明忆晗脸上不由自主地呈现出淡淡的喜悦。
                “什么才女不才女的?她对那些琴棋书画就有研究,可这任性的脾气却是令人难以消受的,我真怕相处多些时日,你父母就会介意她了。”郑华冰又道。
                “您多虑了。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所谓的‘介不介意’的?”言欣云又看了明忆晗一眼,哪知这时明忆晗也正期待着欣云有更为令她安心的答案,悄悄瞥着眼前的夫婿。于是,二人在目光上又有了接触。言欣云下意识地移开眼光,继续说道,“况且,我爹娘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我相信忆儿会与他们相处得很融洽的。”
                听到这样的话,郑华冰总算安下心来,说道:“要是这样子那我就放心了。你不是不知道这丫头的性格,我就怕她会出什么乱子来!”
                “娘……”明忆晗有些羞红着脸,又是低声叫了一句,“你怎么尽说这些话的?”
                郑华冰笑着,故意反问:“娘不说这些,那要说什么才好?”
                明忆晗一改往日作风,皎洁地应付了一句:“您最好是什么都不说。”
                正讲着,马车突然因山路陡峭而颠簸了几下。车窗帘猛猛地晃动着。
                明忆晗不经意从晃动的窗帘边看到窗外小道边一处小酒栈。刹时,儿时与小晗采青梅来这里变卖、偷偷在这里煮青梅酒的记忆又涌现了起来。
                郑华冰看出女儿目光有些异样,顺势看过窗外,一下子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由于有女婿在场,她不好对女儿说些什么,只好故意重重咳了几声提醒着女儿,别忘了今天早上对自己说过的话。
                听到这咳嗽声,明忆晗当下意识到什么,于是默默地收起思忆,低下了头,无语。
                毕竟她对小晗有着这么多年的感情,哪有说忘就立刻忘得一干二净的?……
                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到了翰林府上。
                众人下了车,便见敬思徐步上前,一拱手:“老夫人、公子!”
                言欣云点点头,却见敬思似乎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敬思看了看言欣云,话中有话:“嬷嬷从杭州带了聘礼来,现正在大厅候着。”
                言欣云内心一怔:嬷嬷?她不在皇祖陵那边帮本宫守着,来翰林府做什么?莫非,那边出状况了?
                一边的郑华冰听到杭州派人来了,倒是欢欣无比,笑道:“真是‘刚说曹操,曹操就到’,欣云,你快去大厅招呼着,可千万别怠慢了人家。我与忆儿梳洗一下后就到。”
                言欣云抑下疑云,点了点头,先往大厅走去。
                “你们总算回来了!”芮洁颖一看到敬思带着言欣云与启絮走了回来,就连忙迎了上去,低声急急说道,“你家嬷嬷带了好些人提着许多聘礼上府。偏偏老爷去上早朝,相公从昨夜至今又都在听月楼打点生意,家里就剩我一人在招呼,实在是失礼极了。你现在快进去看看你家嬷嬷,我去安置一下那些下人们,随后就到。”
                欣云点点头,继而走进大厅。
                大厅上,一位年约四十几的妇人见到言欣云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上前行着礼,说道:“公子。”
                这便是言欣云的乳娘嬷嬷。
                言欣云一手扶起妇人,说道:“嬷嬷不必多礼。”
                “多谢公子。多日不见公子,不知公子过得可好?”
                言欣云点了点头,随即凑近前去,低声问道:“嬷嬷,是不是那边出什么事了?”
                嬷嬷见厅上暂时没其他人,便点点头,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低声回答着:“这几天太医天天都去皇祖陵给殿下您看病。还好之前奴婢让小叶子乔装成殿下,太医来了,奴婢就让小叶子躺在床帘后,装着闹脾气不肯就医。可老是这样装着也不是办法——太医一日把不到脉,就一日也交不了差。殿下,无论如何,你这几天最好找个时间回去,不然太医每天都会在那里守着,守到您肯就医为止。”
                言欣云听之,放下心来,淡淡一笑:“原来是这事。嬷嬷,其实您只要让小叶子出来通知一下本宫就可以了,何必亲自跑出来?那边没有你守着是不行的。”


              28楼2014-10-07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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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在秋水别院开始了一段平静而甜美的生活。明忆晗欣喜夫婿每日修书归来,总会陪自己在别院里四下走走,花前听琴论剑,月下吟诗作对,生活好不惬意。
                言欣云亦日渐喜欢赏花望月、漫步青梅小道的闲致生活,心情好时还会主动问起一些童年旧事。言欣云觉得明忆晗就是自己丧失了八年的记忆,在她身上能间接找到昔日的自己,于是越发对她燃起眷恋。然而,看着忆晗身体一天天康复,言欣云心中的忧患又似乎一天天地加重,她觉得这样美好的日子正渐渐减少,自己迟早要让忆晗知道真相,而忆晗会作什么反应,还是个可怕的未知。因此有时看着身边的明忆晗,言欣云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即将扼杀她的魔鬼,在毁灭对方的同时,也将自己凌迟了。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明忆晗的身体基本复原。言欣云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于是也寻求适当时机告知一切。不巧那夜,意外却这般发生……
                那夜忽然雷电交迫、风雨大作,言欣云从早到晚都忙于修书,冒雨赶回秋水别院时已是深夜。为了不吵醒明忆晗,言欣云一进屋便悄悄躺在贵妃椅上稍作休息,可能是淋雨又累了一整天的,不多时她竟然睡得昏沉沉的。
                大概是风雨雷鸣不断,躺在床上的明忆晗突然醒了过来,跟着心情莫名烦躁,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又听见窗门肆意摇甩,她担心雨水泼进屋内,遂起身点了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把两扇门窗都关闭上。回身之时,明忆晗才发现言欣云不知几时已经回来。看到她连被子也没盖就倒头睡下,料得定是累坏了,于是悄然回床取下被子,又折回去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
                做完这一切,明忆晗并没立刻回床。坐在贵妃椅上的她静静地端详着熟睡中的言欣云,竟觉其消瘦了不少。明忆晗暗自心疼,葱白如玉的手温柔地抚着欣云的脸颊,想低声对沉睡中的夫君说些什么,刹时间却发现欣云眉关紧锁,浑身不时发着抖。
                明忆晗探了探她的额头,竟觉发热,正想找多一张被子让欣云盖得紧实点,忽又听见其口中念念有词:“母后……救我……”说着,浑身越发抖个不停。
                明忆晗吃了一惊,不仅是因为突然听到欣云说梦话,更惊讶于欣云对梦中人的称呼。
                “母后……”言欣云额头冷汗飙出,再次说起紧张得语无伦次的梦话,“救我……”
                “母后?”明忆晗越听越不明白,“什么母后?”
                “茏儿……”言欣云说着,手心上都冒出汗来。
                “欣云你怎么了?”明忆晗听得心慌,赶紧试着将她叫醒。
                可昏睡中的言欣云却像抓着救命草一般,紧紧地抓住明忆晗的手:“茏儿,对不起……”
                明忆晗抽出被言欣云抓得死紧的手,努力唤醒她:“欣云,你醒醒!”
                片刻时间,言欣云睁开眼睛,可第一个反应竟是立刻抱住跟前的明忆晗,哭道:“茏儿,我非有心欺骗,你莫离我而去好么?”
                明忆晗被抱得措手不及,接着才想到到欣云的意识还没真正清醒,遂只好抱着她,轻抚其后背,如同哄小孩子一般安慰道:“好好,我不离开,我就在你身边啊!”
                “茏儿,你原谅我……”梦魇未了,言欣云连连抽泣。
                “好,我原谅你,原谅你就是了!”明忆晗温声哄着,直到感觉她不再抽泣,方才渐渐松手,轻声问着,“欣云,怎么了?莫不是发了什么恶梦?”
                言欣云的意识渐渐清醒,她悄然抹去泪痕,可那急促不定的呼吸却让她久久未能说话。
                明忆晗摇摇头,也不追问了,只道:“你身子发热,好好躺着,我去倒杯热水过来。”
                “不,不用。”她淡淡开了口,唇色有些发白,眼睛里也多了一些血丝,看上去十分疲倦。
                明忆晗看出她有心事,于是握上她的手,轻和地问着:“欣云心神不定,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言欣云低着眸子,沉默不语。
                明忆晗见她不想回答,也就做罢,只是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襟,细声嘱咐:“那快些休息吧,莫熬坏了身子。”
                言欣云一手拦住她,怔怔讲道:“莫对我这般好,不值得。”
                明忆晗一怔,接着还是轻轻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发着烧,一会儿说梦话,一会又这般语无伦次,知不知我有多担心啊?”
                “梦话?”言欣云心里涌起一阵寒意:“我说什么梦话?”
                “听得不太清楚,好像叫了几声‘母后’,还说什么……救我,”明忆晗说着,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欣云,你的梦好离奇、好复杂啊!”
                言欣云浑身一颤。
                见她神色不对,明忆晗收起那仅有的一点点笑意,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收起因梦魇而冰热不定的眼神,言欣云沉沉一叹,泛起心酸:“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碍于之前你尚未康复,故如此搁着。”
                “我知道。”
                “你知道?”
                “欣云与我提过——那件事就是你之前一直不肯接受我的原因。”明忆晗缓缓而言,“欣云还说等我身体复元自会告知一切,今我已康复,你有何事不妨直言。”
                听她语气轻松,言欣云却晓得其心情并非如此,遂强调:“茏儿,此事对你而言,恐是莫大的打击。”
                明忆晗明媚的眼眸里略有星光点缀:“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望着那璀璨如星的丽眼,言欣云不禁倒噎了一口气,继而沉道:“其实我不叫‘言欣云’,也非杭州人士。”
                明忆晗呼吸一凝,神色顿僵。
                言欣云抬起明眸看着明忆晗,继道:“我姓‘朱’,本名‘晗儿’,也既是与你并称‘京师双晗’的晗公主。”
                闻言,明忆晗脸色骤变,霍然起身端详着言欣云,这时屋外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雷声紧随其后猛然作响,夜空里仅剩的安宁已被震得支离破碎。
                “欣云,莫开这等玩笑,”明忆晗心惊未定,勉强言之,“一点都不好笑。”
                言欣云落泪苦笑,解开衣襟取下紧身马甲,又牵起明忆晗冰冷的手,将它放入衣襟内。
                触摸到对方***的明忆晗当下愣然,她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睁得不能再大的丽眼里一下子涌上泪光,原本平静的呼吸里出现了急促不定的波澜:“你……你……”
                言欣云沉沉颔首,噙泪叹然。


                39楼2014-10-07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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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31 15:4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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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你怎会是……”精神几乎崩溃的她收回一双颤抖不定的手,踉跄了几步跌坐在梳妆台前,心痛得差点没了知觉。
                  看着失魂落魄的明忆晗,言欣云万般伤痛,却不得不忍下情绪,冉冉道出十八年来的身份之谜……


                  40楼2014-10-07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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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日,秋水别院,主人房中。
                    “公子,您醒了!”在床头守候多时的启絮发现发烧昏迷的主子终于睁开眼睛,不由松下心中石块。
                    一旁的水儿也赶紧凑了过来:“姑爷!您真的醒了!”
                    言欣云呼吸乏力,意识也似乎没有完全清醒:“我怎躺在床上?”
                    启絮褪去一脸的担心,答道:“前日奴婢唤您起身,谁知公子却昏迷不醒,少夫人也不见踪迹……”
                    言欣云刹时惊怔。
                    水儿带着哭腔说道:“姑爷,究竟发生什么事?小姐怎么会忽然失踪?几日了,她一点踪影都没有啊!”
                    言欣云睁大眼睛,抽着冷气。
                    启絮见状,连忙扯了一下水儿衣角,继而安慰主子:“公子放心,大哥已出去找少夫人,相信很快会有消息。”说着,又侧过身吩咐道,“水儿,快去给公子端碗热汤来。”
                    水儿含泪点点头,快步离去。
                    言欣云心中波澜起伏,喃喃自语:“她真弃我而去了么?”
                    启絮一怔,问:“殿下,究竟发生何事?”
                    言欣云抑不住伤心的泪水,语气略沉:“那夜,我已告知她真相了。”
                    启絮吃惊,又问:“这么说,明小姐不是失踪,而是负气离去?”
                    言欣云点了点头,泪珠夺眶而出。
                    看着主子变得如此憔悴不堪,启絮也打心底里痛惜。想想翰林千金已表态,殿下也应兑现诺言,斩断情丝,如此倒也相安无事,怕就怕万一明忆晗气昏头自寻短见,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回过神来,见主子仍是一脸忧心,启絮不由转了神色,平静地劝道:“事已至此,殿下也莫想太多,先安心休息吧,剩下这些事情奴婢兄妹自会应付。”
                    言欣云没有回话,两片俊眉至始至终凝紧,良久方问:“去翰林府找过她吗?也许她回府去了。”
                    启絮摇摇头:“奴婢去翰林府打探过,府上的人都不知道小姐失踪了。”
                    “她孤身一人,会去哪里呢?”言欣云颤然落泪,担忧不已。
                    见主子如此焦虑,启絮又是安慰:“殿下您先别担心,大哥已请了不少道上朋友帮忙打探,相信不久就会有线索的。”
                    “道上朋友?”言欣云的担心像是有增无减,眼睛里血丝惊红,“那些人可靠吗?”
                    启絮颔首:“都是大哥曾经救过的江湖义士。”
                    欣云还是放不下一颗心:“不,她那么死脑筋,我真担心她会一时想不开去做傻事。启絮,扶本宫下床,本宫要亲自去找她!”她说着奋力挣扎起身,哪知脚还没着地又是一阵昏旋,整个人重重往后一倒,要不是启絮眼明手快出手抱住,肯定要摔伤身子。
                    “您烧还没退,怎么去找人啊?”启絮一时担心,竟用责备的口吻对主子说话。
                    看着憔悴乏力的自己,言欣云难掩愧疚,终是无奈地躺在启絮肩膀上痛哭不已。
                    启絮心一软,叹息一番,抚着主子的后背随之沉默。
                    再说,明忆晗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山道上,昏昏噩噩,迷迷茫茫。她已不记得自己走过多少路、经过多少地方。她觉得自己像幽灵,穿梭在杳无人烟的小路里,呼吸着静如死水的空气,默默地忍受心灵上的漫长煎熬。
                    她终于累倒,倒下去的那一刻,似乎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
                    是夜,空山破庙之内,一个老和尚正烧柴煮着白粥。
                    大概是许久未进食,闻道甘纯的米香,昏迷的明忆晗终于动了动,睁开眼睛。
                    “醒了?”老和尚淡淡地说着话,手里仍旧慢慢地勺着锅里的白粥。
                    这声音好熟悉!明忆晗想着,吃力地坐了起来,仔细看了眼前人一阵,不禁悲喜交集:“一心师父……”
                    老和尚和蔼地笑了,端起一碗热腾腾的粥水,朝她走了过来:“喝下吧。”
                    许真的饿坏了,明忆晗噙着泪看着慈祥的师父,接过粥水,冉冉饮下。
                    老和尚又勺了一碗白粥过来,示意她喝下。
                    “师父……”明忆晗有些激动地哽咽了一句,却没有伸手接过碗。
                    老和尚把碗放下,端详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温声道道:“孩子,为何独自跑到这荒山野岭来?若非为师经过,你只怕已经饿昏不醒。”
                    明忆晗欲言又止,抿了一下唇,又哽着泪,一时无语。
                    老和尚见状,又端起地上那个碗,轻轻地放到明忆晗手里,示意她喝下去暖暖胃。
                    明忆晗接过碗后,却慢慢把它放回地上。
                    老和尚看出她有极深的心结,于是微笑,把话拉开:“茏儿,可还记得你我师徒上次会面是在几时?”
                    “是一年前师父外出云游的前一天。”
                    老和尚意味深刻地点了点头:“光阴似箭,转眼就是一年。这一年,你过得可好?双亲是否安康?”
                    明忆晗哽了哽泪,勉强点了点头:“他们都好。”说着,她抬起眼眸,欲言又止。
                    老和尚看的出她的心意,微笑说道:“为师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吧。”
                    “师父,”她微微启口,停顿了些许时间,才问道,“您一早就知道小晗是女子,也知道她八年前并没有死,是吗?”
                    老和尚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平静如往,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明忆晗见状,当下明了。她忍不住噙着泪,道:“师父向来对我疼爱有加,却为何对我隐瞒此事?难道您不清楚茏儿这些年有多伤心难过吗?”
                    老和尚这时松开合十的双手,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问道:“你怎知此事的?”
                    她深深吸了吸气,努力平下心中波涛,一一道出连日来发生的事情。
                    “善哉!”老和尚听完她的讲述,合十念道。


                    42楼2014-10-07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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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忆晗红肿了眼睛,抽泣地说道:“得知她身份以来,我仿若跌入噩梦,昏昏沉沉不知所为。师父……”明忆晗躺在恩师怀里,声泪俱下,“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好恨自己,也好恨她……”
                      老和尚安慰着痛哭失声的徒儿,淡淡地说道:“孩子,你一直都过于执着,你的痴念让自己尝遍了苦头啊!”
                      “可若早些知道真相,我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地步。”
                      老和尚轻轻叹了一口气,扶起怀里这个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有些感慨地说道:“有些事情越是知道得清楚,越是没有好处。小晗毕竟公主,关系整个皇室。让外人知道身为帝女的她长住寺庙八年,必定有伤名节。”老和尚语气深长了三分,“也许你还没想到,为维护皇室与公主清誉,必要时候,有人会下令清除所有知情者。孩子,这也是为师不告诉你的原因,为师都是为了你好啊!”
                      听到这样的解释,一种恍然般的震撼突然袭进明忆晗心底:“师父是说,凡是知道她身份的‘外人’,都会有杀身之祸?”
                      老和尚颔首。
                      “如此说来,您八年前突然抛却了主持身份,四海云游,也是因为此事?”
                      老和尚又点了点头:“虽然小晗是为师一手带大的,但说到底,为师亦不过是‘外人’一个。茏儿,你向来冰雪聪明,相信也该意识到事态之严重,今你清楚小晗身份,若不加以掩饰,恐会累及整个翰林府,所以今后凡事须三思方可慎行。”
                      累及翰林府?明忆晗心头为之震撼。
                      老和尚轻轻抽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继续说道:“你心神不定,想必也是一时受此打击、心里没了主意。为师这里有句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明忆晗回过神来,丽眼中仍夹带着一丝泪花。她徐徐拱起双手说道:“洗耳恭听。”
                      老和尚目光深邃:“装无事发生,回秋水别院安守本分,直至解除婚约。”
                      回去?她怔住了,继而回拒:“不,我不想再见到她。”
                      “姑且不论小晗对错,这段姻缘是圣上主婚,茏儿出走三日,双亲得知此事势必会与小晗理论一番。到时小事化大,万一惊动圣上,后果定不堪收拾。茏儿,你是非回不可。”
                      她浑身一颤,又是心惊又是矛盾。就在她无语思忖之时,耳边却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打斗声。
                      月光之下,三名黑色紧装的蒙面者正持剑追杀一群人。
                      被追杀的五个人里,有一个是中年书生,另四个是冒死保护他的护卫保镖。
                      但蒙面者武功高超,不出几十招便放倒那四名护卫。此时月光清冷,剑气阴森,蒙面者纷纷晃起利剑,步步逼近书生。
                      处境越发危险,只是中年书生看上去还算镇定:“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非置我于死地?”
                      蒙面者不由分说挥剑刺来,书生挨了一剑,惨叫一声,捂住腹部,豆大的冷汗大肆飚出,瞬间已经单膝跪倒在地。
                      蒙面者三人互视了一下,眼里流露嘲笑之意。其中一个又挥起兵刃准备将他刺死,就在剑刚点到书生身上那一刻,一道凌厉无比的掌风突然袭来。三个蒙面者意识到不对,赶紧一跃避开。待定神一看,才发现眼前不知几时已多了一位年近七寻的老和尚。老和尚看上去面容和蔼,目光藏神,想必是位高手。
                      “你是何人?”为首的蒙面者冷问。
                      一心大师并无作答,只是合十,跟着转身扶那受伤的书生坐下,顺手封住他各处要穴,暂时替他止住流血。
                      “多……多谢了……”中年书生忍住切心般的疼痛,喘着冷气说着。
                      可话未说完,那些蒙面者已经袭向一心大师!书生大惊,一心大师却连头都不用回,宽袖一拂,直给了身后三人一道强势的内劲。
                      “呼!”那三人一时给逼退到十丈开外。只是脚刚落地,他们却纷纷抖出奇幻莫测的身法,闪身近前将一心大师二人围住。
                      “七星幻影?”一心大师一眼便瞧出他们的武功路数,“原来你们是千羽世家的人。”
                      三个蒙面者起先均一怔,又立刻从不同的角度朝一心大师迅速袭来,剑招之快与狠,当世少有。
                      大师目光奇锐无比,身影万变,一连闪了他们三十招,随后一掌运集六层功力,一招“移花接木”,冷不防当下把握住其中一个蒙面者的手,将它嫁接到另一个蒙面者的剑招之下。
                      受伤的蒙面者惨叫一声,剑落地上。
                      一心大师迅速出手点了他的穴位,令他动弹不得。
                      其他两个蒙面者一见势头不对,当下转身再度刺向那受了重伤的书生。
                      一心大师身手奇快,闪到书生前面,双掌齐齐朝跟前的两名蒙面者拍了过去,刹时,一层层强大的内劲如汹涌的海浪般疯狂袭向那二人。
                      经不住如此强大的真气,蒙面者们连人带剑人被震飞到二十丈开外,重重摔倒。
                      一心大师霍然收长,凌空封下他们要穴。这下子,三个蒙面者皆被生擒下来。
                      “师父,”明忆晗这时赶到,瞧见地上那几具保镖的尸体,不禁一惊,赶紧上前问着,“您没事吧?”
                      “没事,快去看看那位受伤的施主怎么样了。”
                      明忆晗稍稍安下心来,正欲随一心大师前去看看那书生,谁知无意瞥见那几名被点了穴的蒙面者,顿时大惊:千羽家的武士装扮,一群善于移经解穴的人!
                      须臾间,果见那最先被点了穴的蒙面者已经顺利冲破穴道,以奇快无比的速度从怀中取出三道飞镖,出其不意射向书生。
                      生死一线,救人心切的明忆晗来不及多想,飞身挡在了身受重伤的中年书生前面,迅速拨开其中两道,唯独这致命的第三道飞镖来不及接应……


                      43楼2014-10-07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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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深夜寻人
                        眼见明忆晗就要丧命,幸好有人临时挥着大刀将飞镖挡下。
                        “嘿嘿!”一把中年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她身边响起。
                        众人借着月光定神一看,那是救人者竟是个满脸胡须、熊腰虎背的中年汉子。
                        明忆晗觉得眼生:这是何人?
                        未及多想,适才使坏的蒙面者已冲着书生再下杀手!与此同时,另外两个蒙面者也成功解开穴位,双双袭近。
                        情势非同小可,一心大师目光深邃,飞身迎上前去,手中暗集的七层内力俨然形成一道银色光芒,掌一发,劲即到,掀起的层层泥土直朝三名蒙面者正面刮了过去。一时间,三人全被震飞,又重重地跌落在地,统统像跌进冰窖一般哆嗦不停。
                        那持刀的汉子见之,不禁大笑:“啧啧,咱家今夜真有眼福!一心大师的寒冰掌果然名不虚传!”
                        “阿弥陀佛!”大师拂袖收手,继而走到汉子跟前,说道,“余施主,老衲代小徒谢过您救命之恩。”
                        原来是师父的朋友。明忆晗回过神来,也朝那汉子拱手作揖:“多谢余大侠!”
                        汉子爽朗地笑着,摆摆手道:“举手之劳,何足言谢!”
                        受重伤的书生忽然呻吟,大伙回身,方才发现他的伤口再度张开,血流不止。
                        明忆晗赶忙一把扶住他,封住他的穴位,说道:“先生伤势颇重,且莫乱动。”说着,随手扯去一丝宽袖一角,为他包扎了起来。
                        书生用感激的眼光望着她,以示谢意。
                        一心大师细则绕到其身后,席地而坐,又按着他的肩膀,道:“施主伤及腹位非同小可,且先正坐,待老衲用真气替你暂护心脉。”
                        “多谢大师。”书生虽不断抽着冷气,可意志还算清醒。
                        为不打扰他们运功疗伤,汉子示意明忆晗先行走开。
                        明忆晗会意,遂是照做。
                        “余大侠,”她边走边道,“适才幸亏有你,若不然……””
                        汉子打岔说道:“都过去啦,无须再提。嘿嘿,姑娘,咱家刚才听一心大师说你是他的徒弟,这是真的?”
                        明忆晗点点头。
                        “咦?怎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收过徒弟的?这老和尚真是不老实!”汉子有些自言自语。
                        一听到“徒弟”,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个人,心里头一沉,连支开话题都显得乏力:“大侠好像跟家师很熟悉。”
                        “嗨!我跟他有什么熟不熟的?他是武林泰斗,谁不晓得?我是啥?我余家充其量不过是京城一处小镖局罢了,哪有跟他熟的份儿?”
                        明忆晗诧异:“京城余家镖?”说着,她仔细观察起眼前的汉子一阵,道,“您莫非就是鼎鼎大名的余中全余镖头?”
                        “嘿嘿,客气客气,咱家就叫‘余中全’。”汉子说罢,亦端详起明忆晗来,不知怎的,竟觉有些眼熟。
                        “失敬。”她礼貌一拱手,继而随性一问,“前辈深夜出现山间,莫非是押着大镖?若是如此,此处地势险峻,又有贼人出没,还请多加提防。”
                        “嘿嘿……”余中全笑道:“姑娘心地好,不枉我替你挡住那一镖。”说着,他不知怎么的又突然一叹,“哎!”
                        “大侠有心事?”
                        “嗨!姑娘,别‘大虾不大虾’的,叫我一声‘大叔’不为过吧?”
                        明忆晗莞尔一笑,叫了一句“大叔”。
                        “诶!哈哈……”余中全笑得合不拢嘴,打趣说道,“被这么漂亮的姑娘叫‘大叔’,这还是头一回!姑娘,再叫一声行不?”
                        这时,不远处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余中全,你少占人家小姑娘便宜了。快走吧,大哥还在那边等着。”那人说着,已经走近,身后还有四五个人随同。
                        明忆晗仔细一看,这一行人个个目光如练,步履沉稳,想来绝非一般高手。她心中顿时有种不安:传闻余家亦正亦邪,这么一群人半夜无端聚在山顶做什么?若是他们居心不轨,那我与师父不正危险?
                        正想着,却听余中全说道:“赵老兄,你怎尽说这等扫兴话,咱家刚才还被这小姑娘一句‘大叔’叫得心花怒放,现给你这么混着,啥兴致都没有了,”说着索性一拍手,“哼,大哥那找人的鬼差事,咱家暂时没心思做!你们爱瞎找就瞎找去吧!”
                        “好你个余中全!平时吃喝玩乐就冲前头,现有正事打紧你便借意推脱,看我兄弟几个不宰了你!”姓赵的人说着,故意亮起了兵器,他身后几个人亦纷纷拔刀相向。
                        余中全连忙闪到明忆晗身后,赔笑说道:“喂喂!赵老兄,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你们犯得着动真干戈吗?”
                        明忆晗也替他开围:“各位前辈,有话好好说,何必伤了和气呢?”
                        姓赵的人看了明忆晗一眼,收起兵器:“看在这小姑娘份上,暂且饶你一次。如若再犯,定拿你开刀!”
                        “是是!您教训的是,咱家再也不敢啦!”余中全赶忙赔罪着,暗中又嘀咕了几句:这赵健真是的,在姑娘家面前也不给我留个面子。
                        赵健见不惯他这无赖般的嘴脸,兀自摇头,忽又发现那几个几乎被结成冰人的蒙面杀手,不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你听到的打斗声莫非就是这几个厮在搞鬼?”
                        “嘿嘿,他们大概想置那书生于死地,咱家赶来这里时,就看到一心大师的高徒——也就是这位小姑娘,正与恶徒拼命。咱家随手一刀帮了这姑娘一把。至于那三个厮,是让一心大师一双凌厉无比的寒冰掌给收拾了。还没来得及审问,你们就赶来摧着走人,真是扫兴!”
                        赵健一听一心大师也在场,心下敬意萌生,望过前去,果见大师正在不远处替一书生运功疗伤。此时不便近前打扰,他只好朝明忆晗拱手说道:“姑娘原来是大师的高徒,在下失敬。”
                        “前辈客气了。”
                        赵健见她为人侠义而谦虚,不禁有些欣赏,只是忽的记起什么,竟怔怔地看起她来。
                        明忆晗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却尽量保持着江湖儿女的落落大方,微笑问道:“前辈怎这般看着小女子?”
                        赵健赶紧回神,不好意思地说道:“姑娘多包涵。我等受人之托,正寻找一位走失女子。姑娘长得很像我们要找的人,所以……”
                        “走失的女子?”
                        “是啊!”余中全打岔,没好气地说道,“我那结义大哥的师妹前几日走失了。大哥心急得很,画了张他师妹的画相,令各帮兄弟帮忙寻找。要不,咱家几个会放着好好的镖头、帮主不做,半夜寻到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乌鸦见了掉头飞’的地方来?”
                        赵健轻轻一咳,示意他小心说话。
                        他吐了吐舌头,喃喃嘀咕:“本来就是嘛!”
                        赵健瞪了他一眼,又朝明忆晗拱拱手:“在下见姑娘与画上之人有几分相似,故以为您就是我大哥的师妹。如今想来,姑娘既是一心大师高徒,与我大哥并非同门,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在下适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明忆晗抱拳回礼,心头却莫名一阵空洞。


                        44楼2014-10-07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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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生死预言
                          几天后,秋水别院后花园。
                          夜空中星朗月明,草地上余辉争艳,凉风时时送来阵阵柔和的叶动,清新气息缕缕随风扑怀,叫人处之莫不心旷神怡。
                          而此时,言欣云虽信手拈花,却毫无赏景的情趣,独自漫步在花园里,静寂愁思。
                          “一个人在花园里,会不会孤独了点?”不知几时,她耳边竟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言欣云不由得暂且收起一干情绪,轻扬起嘴角,淡叫了一声:
                          “老师。”
                          中年男子微笑,手里轻轻摇着那把孔明扇,徐徐走上前来,又朝她稍稍作揖。
                          她悄然弹去手中的花叶,轻轻托起他来,道:
                          “不必多礼。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殿下有心了。区区休养了数日,如今已无大碍。”原来此男子即是当日受伤的中年儒生。
                          言欣云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别过脸去,大概不想让老师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
                          可儒生还是看出端倪,并且微笑着直接说道:
                          “殿下心事不少。”
                          她听之,不禁苦笑,回过身来,凝望了一下儒生,道:
                          “相信启絮他们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老师您了。”
                          儒生点一下头。
                          她却轻轻摇了摇头,无比惆怅地说着:
                          “这一切都是本宫的错……”
                          儒生淡笑:
                          “也不尽然。”
                          “老师无须劝慰。”她苦笑着,目光变得更加深远,幽幽地说道,“还记得前年‘打年卦’的时候,您亲自替本宫卜了一卦,卦言凶多吉少,忌出宜入。那时,您还在我手心上写了一个字。”她说着,伸出有些冰冷的手指,在儒生掌心上写下一个“病”字,接着又道,“现在想来,若是年头本宫肯老实呆在宫里装病,如今亦不至于连累这么多人替本宫受罪着……本宫愧对冒着性命危险陪我隔离出宫的张家兄妹还有嬷嬷他们,也深深地伤害到茏儿……本宫真是罪孽深重。”
                          儒生淡淡地笑着,接着若有所思般沉默了片刻,忽地抬头观察了一下星象,又掐指算了算。
                          言欣云微笑中带着些许无奈,问:
                          “老师又在帮本宫算命么?”
                          儒生没有回答,而是聚精会神地算自己的东西。良久,他回过头来,看着她,有些低调地说道:
                          “区区刚才是替殿下算一了遭,不知您想不想知道结果?”
                          她神色有些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恕区区直言,殿下年头冒然出行,已是冲了大忌,且您今年有个生死关,如今走到了这一步,要逃出此劫,怕是挺难。”
                          听到这样的结果,她脸上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似乎早预料到有这样的答案。半晌,她缓缓讲道:
                          “本宫逃不逃得出今年的劫早已经不重要了,只希望不要牵连到敬思他们还有茏儿才是真的。他们几个,是本宫如今唯一的牵挂。”
                          儒生摇了摇孔明扇,道:
                          “敬思兄妹面相不俗,且命重而属木,来日必有‘木’性贵人扶持,自可逢凶化吉。至于那位明小姐……”
                          听出他话里藏有犹豫,言欣云显得有些担心:
                          “她怎么了?”
                          儒生摇着头,轻描淡写:
                          “前世因,今生果,殿下这辈子是注定与她有一段纠缠的孽缘,谁也逃不开,谁也解不了,一切要看殿下能否躲过命中这个生死劫数了。”
                          “不知老师能否再指点一二?”
                          儒生又是摇头,却慢慢地伸出手指了一下头顶上的夜空,道:
                          “殿下你看这夜空星像。紫薇帝星旁边有一颗若隐若现的小祥星,那就是殿下的本命星。”
                          她顺势望了过去,果见到帝星旁边有个忽明忽暗的小祥星。
                          “小祥星周身乌云暗涌,闪烁不定,令人难以琢磨出内象,因此区区暂时无法断此劫数,只能叮嘱您——凡事多加小心。”儒生摸了一下胡须,语重心长。
                          她沉默了一下,淡淡说着:
                          “您是当朝国师,如果连您都无法断出这个劫,那它无疑是个死劫。其实,茏儿那几天出走的时候,本宫也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私底下遣散了那些不知实情却因我而隔离到皇陵的宫女太监。目前那里只剩下嬷嬷和小叶子在守着,如果本宫真的出了状况,希望老师看在你我数年师徒的份上,暗中帮他们一把,让他们脱离危险。”她说着,亲自恭身行礼。
                          儒生扶起她,有些感慨地说道:
                          “殿下不必急着谢,区区能不能帮上您的忙,恐怕还是个问题。”
                          “不管能否帮得上,只要老师有相助之心,做学生的始终心里感激。”
                          “非也。区区不是这个意思。不瞒殿下,其实今年区区亦有个生死劫,若能侥幸躲过,可增寿数十载,若无法躲过,恐怕近日必有凶机。”
                          “哦?”
                          儒生点了点头,微微颔首:
                          “回京前,区区自己卜了个卦问凶吉。卦言生死一线,途中险象环生,进京后宜朝西,忌行东。”
                          “秋水别院刚好在西,比较僻静,老师来此休养是安全多了。”
                          “但驿站在东。区区是被贬职内臣,到京城须按朝廷规定暂住驿站,等待通报后才能进皇城面圣复职,所以此劫亦是个未知之数。”
                          言欣云想了想,道:
                          “老师无须多虑,容本宫想个法子让父皇直接召您入宫便是。”
                          儒生微微一笑,朝她轻轻拱起手来,目光中流露出谢意。
                          然而就在拱手的那一刻,他突然瞥见帝星旁边那颗小祥星迅速划过她后背的夜空,坠落时周身云彩呈桃红之色,凄美有些刺眼。
                          他眉心略微抖了一下,心道:天意,果真是死劫……
                          ************************************************************
                          二人在花园里走了一圈之后,儒生突然借口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一时间,园里又静寂了下来。此时,言欣云却难抑胸中万千愁绪,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又一圈。她牵挂着自己的将来,牵挂着敬思他们的将来,也牵挂着明忆晗的将来。一想到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要这么多人来承担着,她的心就揪得厉害。到了这一步,该如何是好……她不断地问着自己。
                          就在她又昏昏噩噩地走完一圈的时候,却渐渐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
                          这是一阵令她熟悉的脚步声,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欣喜地期盼来人走近。
                          近了,越来越近了。
                          可当来人见到她也在花园里的时候,是立刻掉头就走。
                          “茏儿。”她轻叫了一声。
                          明忆晗听之不仅没停下来,还加快了往回走的脚步。
                          言欣云一阵心痛,纵身跃到她跟前,轻轻拉住她的手臂,正想对她说什么——
                          “你不要碰我!”明忆晗又惊又气地说着,一把甩开了言欣云的手。
                          “好好……”言欣云努力压下心碎的苦感,说道,“我不碰你……不碰你就是了……茏儿……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谈的?”说着,她眼里满是泪水,想走开。
                          言欣云一手却伸手拦住她,眼中泪光闪烁:
                          “我知道这几天你一直都在刻意避开我,但是我真的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清楚……”
                          话没说完,却被明忆晗用低沉的语气打断了:
                          “让开。”
                          尽管这又是一句极刺伤人心的话,但言欣云还是忍着愁绪,坚持将话讲下去:
                          “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明忆晗抬起一双伤感的眼眸,什么都不讲,索性直接推开对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见状,言欣云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在滴血,她大跨步紧随其后,再一次问道:
                          “难道你我真的不能静下来好好谈一下吗?”
                          见对方仍旧走着自己的路,她越发心痛起来,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伤害了你,你痛恨我也是对的……既然你无法接受我这样的感情,我也不会勉强,更不会阴魂不散般纠缠在你身边……如果你还是觉得我烦的话,今后这段日子我尽量不出现在你眼前就是……但请你现在能停下来听我说说话……好吗?”
                          明忆晗听得心烦意乱,干脆蒙上双耳。可就在她还想往前走的时候,言欣云又一次拦住她的去路,正色地说道:
                          “我只想和你说一句心里话,就一句!”
                          面对这样坚毅的眼神,明忆晗到底刹住脚步,也徐徐放下蒙住耳朵的双手,可那含泪的眼光是冰冷得逼人。
                          虽是如此,但她肯停下脚步即意味着她肯听自己说话了——言欣云心中一阵欣慰,激动得深深一呼吸,才讲道:
                          “谢谢你,茏儿……我想对你说的是……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腊月,我会……我会……”言不由衷,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泛起了层层酸味,“我会还你自由身的。”
                          “还我自由身?”明忆晗反问着,泪珠拼命地掉落,“你还得起吗?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有能力对我打包票么?”
                          “只要腊月十五之前你能安心呆在秋水别院,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47楼2014-10-07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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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52楼2014-10-07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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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31 15:4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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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重遇欣云
                                是夜,寒风阵阵。
                                面对凄冷的冬夜,明忆晗心中总无端起了些忧愁。为了排除这样的心绪,她索性走到书房里,随意翻阅起着书本。谁知才看了一会儿,启絮便拿了些点心进来:
                                “来尝一下我的手艺。”
                                明忆晗微笑,搁下愁云,放下手中的书,轻问:
                                “才吃完饭就要上点心?”
                                启絮淡笑不语,拿了一块粹致的糕点递了给她。
                                她接过来,看了看,笑道:
                                “这糕点做得如此粹致,还真有点舍不得吃。”
                                “有什么舍不得的?快吃吧。”
                                明忆晗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细细嚼了一口,由衷赞道: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启絮笑中带着一丝苦意:
                                “好吃就多吃点,不然,今后就没机会了……”
                                听之,明忆晗笑容僵了,美丽的脸上渐渐地挂上了浓浓的愁。她放下手里的糕点,深深说道:
                                “是啊……我忘了……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三……”
                                启絮找了张椅子,摆到她身边,坐了下去,道:
                                “今天回来的时候,我特地去了官媒一趟,把休书缴了上去,相信十五一定可以解除婚约。”说着,她沉沉吸了口气,“我总算不负殿下所托,把你安全带出这一劫。”
                                一提起言欣云,明忆晗心中不由得重重一痛,眼中泪花闪烁起来。此时此刻,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面对冬夜,自己会有如此无端的愁绪:欣云……不,晗儿……原来你就是我的愁绪……
                                良久,她终于拼命忍住了酸感,淡淡地问:
                                “那你们兄妹今后有什么打算?”
                                启絮摇了摇头,沉道:
                                “等婚约顺利解除,我会去辞官,让‘言欣云’这个人彻底消失在朝野中。然后做回我自己……和大哥一起回去请罪。”
                                明忆晗当下热泪盈眶,握住她的手,道:
                                “不,你们回去一定是死,我已经失去欣云,我不能再失去你们这两个好朋友……这几个月下来,我们三个人朝夕相处,胜似亲人,难道你们真的舍得丢下我孤零零一个活在世上?”
                                启絮亦落泪,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几个月下来,她也知道明忆晗并不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除了排斥欣云的感情,明忆晗对人也都算热情大方、通情达理。想到这里,启絮轻轻一叹:
                                “何尝舍得?可是不回去请罪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不是的……该回去请罪的人是我,不是你们。欣云是我害死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垂泪哭泣,“欣云生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兄妹和彩姨他们的安全。如果你们一个个因为这件事而受牵连,我怎么还有脸活下去?而将来到了下面,我又该拿什么去面对她……”
                               启絮拭着泪眼,反握住她的手,说:
                                “不,没有好好护主,是我的错。没能将她入土为安,也是我保护不力。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你都要好好活着。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就是殿下的‘命’,如果你再不懂得珍惜,那殿下的牺牲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我当然知道该珍惜,可是你们呢?你们的命何尝不是她保住的?为什么你们就不多加珍惜呢?自从我知道她身份以来,她一直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几个的安全,我晓得你们对她而言有多重要……要是你们出了岔子,她一定不会瞑目的……絮,燕王说过,只要你们现在回头,一切来得及的!他一定能保你们全身而退。不如,明天我们就找他商量去!”
                                启絮再次摇头,幽幽道:
                                “不,应该晚了……右相以前在宫中打交道的时候见过我哥。今天救驾的时候,他也见到我哥在场。我估计:他今日回去后应该有派人去皇陵查探。一旦他知道公主殿下不见了人影,此事恐怕就更不妙……”
                                “是啊……怎么我忘了这一点?”明忆晗当下被点醒,道:“走,我们现在马上去皇陵,先把彩姨他们带回来。要不然,彩姨落到他们手里,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启絮拦住她,说:
                                “你别急,我哥担心嬷嬷和小叶子的安全,打算把他们安置进燕王的落脚处,所以他跟明二公子已经去了皇陵。我们留在这里等哥的消息就可以了。”
                                说着,她挽着明忆晗坐了下来。
                                明忆晗定了定神,缓缓坐了下来,稍平静下心绪,看了一下眼前的启絮,接着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独自对着案上的书沉默着。
                                许久,气氛一再沉闷。
                                为了打破这样的僵局,启絮只好扯开话题,瞅着案上的本子,问道:
                                “你看的是什么书?”
                                她这才回过神来,其实她哪有看书?只是对着书发呆罢了。
                                “这是我师父留下来的布阵手记。”
                                “哦?我看看。”启絮有些好奇地拿过书,随意翻了几页来看,不一会儿,丽眉忽然有点紧。
                                “怎么了?”见她神色有点不对,忆晗不由轻问。
                                启絮指了一下书:
                                “你师父怎么把我哥的八字拿去布阵?”
                                她凑过去一看,也一怔:
                                “怎么我的……也在上面?”
                                再仔细看了一下此阵的名字,她不禁大惊:
                                “红鸾错?!”
                               明忆晗略微侧过脸去,避开他深情的目光,道:
                                “不,没见到你们安全无恙,我不会走。”
                                听之,明梓轩紧张,动了动嘴角却没说出话来。
                                启絮挽着她的手臂,劝说着:
                                “你又忘了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了?”
                                明忆晗苦笑,摇了一下头,心又抽得紧紧的,深深说道:
                                “我不会忘记,但现在真的不想走。”
                                明梓轩有些责备着:
                                “忆儿,你以为自己留下来就可以解除敬思他们的危险了吗?”
                                “我留下来,不只因为我担心敬思他们的安危。”
                                “那又还为了什么?”明梓轩生气地问着。
                                忆晗眼里泪花晶莹,平平静静地说了一句:
                                “为了欣云……”
                                众人一怔,欲说还休。
                              收起生气的眼神,明梓轩语气变得缓和:
                                “欣云已经走了,你留下来……”
                                话没说完,明忆晗已经埂咽着,沉沉说话:
                                “不,她没走,她一直都在我心里……欣云是我真正的归宿,我要留在秋水别院陪她,我不会走了……”
                                明梓轩一怔,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归宿?欣云是女的啊……你、你是不是糊涂了?”
                                明忆晗痛苦地摇着头:
                                “我没糊涂,我清醒得很,就是因为之前糊涂,才会造成今日的残局……过去,我一直不肯接受欣云的感情,是因为害怕一旦接受了她,我们要面对的世俗压力会很大……既然没有足够的勇气承担起压力,又何必妄自去承诺感情?于是我故意伤害欣云,刻意让她伤心痛苦。我以为这样她就应该知难而退,对我死了心……没想到到头来却累她失去生命……当我亲眼看着她掉落悬崖那一刻,才真正明白一直以来,我对她的爱从没有终止过。虽然她欺骗过我,给过我许多痛苦,可最让我痛苦的人,却不是她,而是我自己,是我作茧自缚,累人累己……”
                                她说着,泣不成声。


                              65楼2014-10-07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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