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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不思量 自难忘（四）
落地窗大开，书房内明亮得耀眼。抽纱窗帘在风中旋转摆动，漾开缕缕不知名的暗香。窗台边的竹椅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山风摧动着那一页页的纸张，翻过去，又翻过来。
似是被那噗啦的声响吵到，男人有些烦乱地自WORD文档中抬头。事实上，自从那晚老张离开，他腹中便似郁积了无限的焦躁，挥之不去，便只能沉淀在心头，凝成无法忽视也探究不得的结。他打点好一切，本该心安理得地在这里养伤，享受不被打扰的清静，如今却有些坐不住了。这份安静让那些莫名的情绪有了被理清甚至挖掘的机会，然而他——不愿有这样的机会。
“先生的药怎么还没喝啊？”李婶走进书房。
陶醉一愣，才想起旁边还放了碗中药，满满的一盅，热气已散尽。“我忘了。”男人端起药碗递给妇人，笑道，“麻烦您帮忙再热一热。”
李婶表示理解，“先生每天喝这个可能喝腻了，我煲了鸡汤，中午先生多吃点。”
“鸡汤……”男人重复一遍，像是忆起什么，眉眼无意识地就柔和起来。
“是啊，先生现在需要营养，鸡汤是大补的，比吃药还要好呢。”李婶笑着解释，男人却像是没有听到般，并无反应，眼睛透过面前的电脑屏幕，不知看到了哪里，她心生诧异，“先生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男人这才回神，深吸了口气，轻声问道，“外面是不是哪里种了兰花？”
“是，后院有一盆，这几天正好开花了。”
“那，”陶醉微握起拳，似在恼怒自己先前的失态，“麻烦您把它移到别处去。”
“啊？”李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跟一盆花过不去，却不好多问，“好，我这就去搬。”
花姑子坐在某知名杂志社的会客厅里，微笑着品着面前的绿茶，似已胜券在握。为了这次面试，她准备了整整三天，深夜11点都还在查资料，写双语自荐书，她对自己说，这回绝不能失误。
最终，她以流利的英文口才和活泼率真的性格打动了HR，知性时尚的中年女人微笑着和她握手，“相信以你身上的这些特质，定能翻译出鲜活生动的诗文。欢迎加入我们的团队，章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请教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女子闪动着明亮的双眼，毫不避讳道，“负责贵社漫画编辑的安先生，平时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安幼舆走进写字楼大厅，见一女子正蹲在地上逗弄着一只京巴犬，那背影竟然有些眼熟，他于是多瞟了两眼，那女孩却突然转过身来。四目相对间，安幼舆急忙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说完就要抽身离开。
女子笑靥如花，上前两步，“我并不介意，安先生何必急着躲我？”
对方已然点破，他再走就显得太忸怩，安幼舆停下步子，有些后悔今天到这儿来。“章小姐。”
“原来先生还记得我的姓，”花姑子笑道，“安先生现在来上班么？”
她既然说出“上班”二字，安幼舆猜她已经将他的工作打听得一清二楚，“他们说下期漫画的主题有变，我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其实是事有凑巧。那天无聊在小葵店里翻杂志，无意中看到漫画板块作者署名安幼舆，她猜测着他大概是心血来潮投过一次稿，可是连着翻了几期，居然都是他的作品，那时她便想到，他定是这家杂志社的签约作者。她跑去略略一打听，才得知安幼舆在此长期兼职。又听说这里在招英文翻译，当下欣喜若狂。赚钱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能正大光明地和他见面，她想，这大概是老天指给她的明路。
“这个不急吧？”花姑子道，“我刚刚应聘进这里的翻译组，也算是安先生半个同事了，以后要请先生关照，所以想请你吃顿饭，不知妥不妥？”
黄昏来临，夕阳的橙光落进她的眼里，像两簇小小的火苗，固执地燃着希望。如果，她是刻意在这里等他，如果，她进杂志社是因为他，那么他成全她一次也无妨。安幼舆本就不擅长拒绝，此时更是被她触动，微微点头道，“找到新工作是天大的喜事，理应我做东请章小姐。”
落地窗大开，书房内明亮得耀眼。抽纱窗帘在风中旋转摆动，漾开缕缕不知名的暗香。窗台边的竹椅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山风摧动着那一页页的纸张，翻过去，又翻过来。
似是被那噗啦的声响吵到，男人有些烦乱地自WORD文档中抬头。事实上，自从那晚老张离开，他腹中便似郁积了无限的焦躁，挥之不去，便只能沉淀在心头，凝成无法忽视也探究不得的结。他打点好一切，本该心安理得地在这里养伤，享受不被打扰的清静，如今却有些坐不住了。这份安静让那些莫名的情绪有了被理清甚至挖掘的机会，然而他——不愿有这样的机会。
“先生的药怎么还没喝啊？”李婶走进书房。
陶醉一愣，才想起旁边还放了碗中药，满满的一盅，热气已散尽。“我忘了。”男人端起药碗递给妇人，笑道，“麻烦您帮忙再热一热。”
李婶表示理解，“先生每天喝这个可能喝腻了，我煲了鸡汤，中午先生多吃点。”
“鸡汤……”男人重复一遍，像是忆起什么，眉眼无意识地就柔和起来。
“是啊，先生现在需要营养，鸡汤是大补的，比吃药还要好呢。”李婶笑着解释，男人却像是没有听到般，并无反应，眼睛透过面前的电脑屏幕，不知看到了哪里，她心生诧异，“先生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男人这才回神，深吸了口气，轻声问道，“外面是不是哪里种了兰花？”
“是，后院有一盆，这几天正好开花了。”
“那，”陶醉微握起拳，似在恼怒自己先前的失态，“麻烦您把它移到别处去。”
“啊？”李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跟一盆花过不去，却不好多问，“好，我这就去搬。”
花姑子坐在某知名杂志社的会客厅里，微笑着品着面前的绿茶，似已胜券在握。为了这次面试，她准备了整整三天，深夜11点都还在查资料，写双语自荐书，她对自己说，这回绝不能失误。
最终，她以流利的英文口才和活泼率真的性格打动了HR，知性时尚的中年女人微笑着和她握手，“相信以你身上的这些特质，定能翻译出鲜活生动的诗文。欢迎加入我们的团队，章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请教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女子闪动着明亮的双眼，毫不避讳道，“负责贵社漫画编辑的安先生，平时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安幼舆走进写字楼大厅，见一女子正蹲在地上逗弄着一只京巴犬，那背影竟然有些眼熟，他于是多瞟了两眼，那女孩却突然转过身来。四目相对间，安幼舆急忙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说完就要抽身离开。
女子笑靥如花，上前两步，“我并不介意，安先生何必急着躲我？”
对方已然点破，他再走就显得太忸怩，安幼舆停下步子，有些后悔今天到这儿来。“章小姐。”
“原来先生还记得我的姓，”花姑子笑道，“安先生现在来上班么？”
她既然说出“上班”二字，安幼舆猜她已经将他的工作打听得一清二楚，“他们说下期漫画的主题有变，我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其实是事有凑巧。那天无聊在小葵店里翻杂志，无意中看到漫画板块作者署名安幼舆，她猜测着他大概是心血来潮投过一次稿，可是连着翻了几期，居然都是他的作品，那时她便想到，他定是这家杂志社的签约作者。她跑去略略一打听，才得知安幼舆在此长期兼职。又听说这里在招英文翻译，当下欣喜若狂。赚钱养活自己的同时还能正大光明地和他见面，她想，这大概是老天指给她的明路。
“这个不急吧？”花姑子道，“我刚刚应聘进这里的翻译组，也算是安先生半个同事了，以后要请先生关照，所以想请你吃顿饭，不知妥不妥？”
黄昏来临，夕阳的橙光落进她的眼里，像两簇小小的火苗，固执地燃着希望。如果，她是刻意在这里等他，如果，她进杂志社是因为他，那么他成全她一次也无妨。安幼舆本就不擅长拒绝，此时更是被她触动，微微点头道，“找到新工作是天大的喜事，理应我做东请章小姐。”
第十六章 不思量 自难忘（六）
落雨了。
绵软的雨丝打在车来人往的街头，惊起了尘埃的味道。挡风玻璃上，一点幽微的声响。那辆保时捷离开不过十多分钟，就又调头驶了回来。
男人刚踩了刹车，后座上的女孩顾不得头晕便要去开车门。陶醉拦住她，“别急，简历证书这些东西没人要的，你在车上休息，我去拿。”
他说完倾身下车，纵横的光线里，那抹轻盈的白色出现在餐厅门口，有男子替她撑开雨伞，走在她身侧。
隔着稀疏的雨帘，他清楚地看到她的脸，眉清目淡更甚从前。那人也看到了他，略略一怔，便款款向他走来。
安幼舆一早就猜到了他回来的目的，率先就开了口，“章小姐落下的东西我寄存在前台了。”
“多谢。”男人微微点头，视线只落在与之比肩而立的女子身上。她在伞下，他在雨中。
钟素秋抬头与他对视，目光淡然，“先生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吗？”她笑意吟吟，温婉不减半分，只是那话里却少了关切，更像是出于礼貌的寒暄。
他心里蓦地就被刺了一下，疏落的雨滴打在他的手背，他也微笑，“当然。”
再没有多余的字句。
她用真诚厚待他，他却用疏离答谢她。她用疏离冷落他，他也用冷漠回敬她。钟素秋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问，低头勾起唇角，“我想也是。”
“那么先生快进去吧，不打扰了。”她无感于这样形同对峙的场面，复又扬起从容的笑，转头对安幼舆道，“我们走吧。”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陶醉在雨中驻足片刻，大步往餐厅走去。
那雨本来不大，只是下了一会儿，便渐渐停住。安钟二人收了伞，沉默地走在人行道上。道旁的桂花正是凋谢期，虽然香气尤存，微湿的路面，细蕊已厚厚地铺了一层。一阵风过，远处的枯叶便片片飘来，寂寂然落在她脚边。
“是不是有点冷？”安幼舆见她皱眉，忙脱下外套递给她。
“不用了。”钟素秋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周围都是等候的车辆，密集地挤在一块，四面车窗都开着，车内依然有些压抑。花姑子经过刚才一吓，早没了醉意。她本就不是会沉溺于痛苦的人，如今也成熟了不少，随着酒意散去，她整个人又活到了现实中。
她把头搁在车窗上，试着打破沉闷，“陶哥哥，我刚才没怎么看清，那位女孩子是邱小姐吗？”
“是。”
花姑子愕然，她的陶哥哥话的确不多，但也从没有惜字如金到这份上，不由问道，“你们不是朋友吗？怎么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朋友……他笑了笑，“以前是朋友，至于以后，”他想起她方才的态度，有些透不过气来，“或许就不是了。”他设定好分道扬镳的局面，可当事态一步步沿着他的计划走，他心里涌动的却不是窃喜，至于是什么，他竟不敢去细想。
花姑子颇为不解，“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她心想这是什么话，他一直都过得不快活，如果有几个朋友在身边，纵然不能为他开解替他分忧，但平时制造点轻松的气氛逗他笑笑也是好的。“可是我感觉她挺好的啊，很善良，有气质，有修养……”
她细数着女子的优点，前方的信号灯已经变色，陶醉骤然提速，她后面的话就湮没在扬起的烟尘里。
落雨了。
绵软的雨丝打在车来人往的街头，惊起了尘埃的味道。挡风玻璃上，一点幽微的声响。那辆保时捷离开不过十多分钟，就又调头驶了回来。
男人刚踩了刹车，后座上的女孩顾不得头晕便要去开车门。陶醉拦住她，“别急，简历证书这些东西没人要的，你在车上休息，我去拿。”
他说完倾身下车，纵横的光线里，那抹轻盈的白色出现在餐厅门口，有男子替她撑开雨伞，走在她身侧。
隔着稀疏的雨帘，他清楚地看到她的脸，眉清目淡更甚从前。那人也看到了他，略略一怔，便款款向他走来。
安幼舆一早就猜到了他回来的目的，率先就开了口，“章小姐落下的东西我寄存在前台了。”
“多谢。”男人微微点头，视线只落在与之比肩而立的女子身上。她在伞下，他在雨中。
钟素秋抬头与他对视，目光淡然，“先生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吗？”她笑意吟吟，温婉不减半分，只是那话里却少了关切，更像是出于礼貌的寒暄。
他心里蓦地就被刺了一下，疏落的雨滴打在他的手背，他也微笑，“当然。”
再没有多余的字句。
她用真诚厚待他，他却用疏离答谢她。她用疏离冷落他，他也用冷漠回敬她。钟素秋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问，低头勾起唇角，“我想也是。”
“那么先生快进去吧，不打扰了。”她无感于这样形同对峙的场面，复又扬起从容的笑，转头对安幼舆道，“我们走吧。”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陶醉在雨中驻足片刻，大步往餐厅走去。
那雨本来不大，只是下了一会儿，便渐渐停住。安钟二人收了伞，沉默地走在人行道上。道旁的桂花正是凋谢期，虽然香气尤存，微湿的路面，细蕊已厚厚地铺了一层。一阵风过，远处的枯叶便片片飘来，寂寂然落在她脚边。
“是不是有点冷？”安幼舆见她皱眉，忙脱下外套递给她。
“不用了。”钟素秋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
车在红绿灯前停下，周围都是等候的车辆，密集地挤在一块，四面车窗都开着，车内依然有些压抑。花姑子经过刚才一吓，早没了醉意。她本就不是会沉溺于痛苦的人，如今也成熟了不少，随着酒意散去，她整个人又活到了现实中。
她把头搁在车窗上，试着打破沉闷，“陶哥哥，我刚才没怎么看清，那位女孩子是邱小姐吗？”
“是。”
花姑子愕然，她的陶哥哥话的确不多，但也从没有惜字如金到这份上，不由问道，“你们不是朋友吗？怎么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朋友……他笑了笑，“以前是朋友，至于以后，”他想起她方才的态度，有些透不过气来，“或许就不是了。”他设定好分道扬镳的局面，可当事态一步步沿着他的计划走，他心里涌动的却不是窃喜，至于是什么，他竟不敢去细想。
花姑子颇为不解，“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她心想这是什么话，他一直都过得不快活，如果有几个朋友在身边，纵然不能为他开解替他分忧，但平时制造点轻松的气氛逗他笑笑也是好的。“可是我感觉她挺好的啊，很善良，有气质，有修养……”
她细数着女子的优点，前方的信号灯已经变色，陶醉骤然提速，她后面的话就湮没在扬起的烟尘里。
第十六章 不思量 自难忘（七）
花姑子的生日宴是陶母亲手操办的，不常做饭的她，特地遣回保姆，自己到市场采购新鲜食材，下厨做了十多道菜肴，算不得隆重但场面很温馨。许愿、吹蜡烛、吃蛋糕、拆礼物，几个人闹到11点多才散。
陶醉送走花姑子和小葵回来，陶母正把厨房收拾干净。“怎么不等我回来做？”陶醉给母亲倒了杯水，责备道。
陶母解下围裙挂好，转过身来，手轻抚上他的脸，眼中满溢疼惜，“你瘦了好多。”
“一点而已，”陶醉笑着拿下母亲的手，让她安心，“在外面出差总是比较辛苦的，瘦了也正常。”
陶母神色复杂，凝视了他一会，终究是没有再问，只端着杯子靠到沙发上，“那你快弄了去休息，不早了。”
“我还不困。”陶醉绕到母亲身后，替她揉肩膀，“我听小赵说您最近身体又不太好，您想不想到国外去治疗？”
这样的时光好像是偷来的，陶母闭上眼，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可以啊，你陪着我，到国外静养几年，我的病说不定就好了。”
男人半晌无言，想了想，他勉强一笑，像诱哄小孩子一样诱哄母亲。“我还要忙工作呢，要不这样，您先走，我有空便去看您。”
陶母微微笑起来，声音低低地，竟似无力，“在你眼里，没有什么比得过工作重要是吗？”
肩上的动作僵硬了一瞬，仿佛时间静止了一秒，然后她听见他说，“妈……”
就此沉默。没有心软，没有让步。这就是她血浓于水相依为命的儿子，他越来越忙，他的行踪越来越飘忽，他也，越来越陌生。
她紧紧地闭着眼，将没有流出的泪逼回去，“那我一个人去面对陌生的环境，又有什么意思？”
她话语虽淡，尾音却染尽苍凉，陶醉硬了硬心肠，装作没有听到，仍是软语相劝，“您既不愿去国外，那到麒麟山那边去住段时间怎么样？”除了工作，其他的一切他都会顺着母亲，“山上空气清新，利于养病。那边我刚叫人打扫过，东西也都是现成的。”
“你在哪里妈就住哪里，否则再好的地方我也不稀罕。”陶母拂开他的手，疲惫地摇头起身，“我累了，洗澡去了。”
男人的手顺势垂了下来，他无措地站在那里，像做错事的顽童，惨遭责骂却无丝毫悔意。他望着母亲的背影，只觉得那人突然又老了几分。虽是心痛如捣，最终只低微地叫了一声，“妈，对不起……”
妇人脚步微顿，走进卧室去，片刻后又皱着眉出来，叹道，“你又在我桌上放的什么，我瞧着像是虎骨酒，这东西可不便宜啊。”
陶醉还沉浸在对母亲的愧疚中，闻言回过神，嘴角抽动，脸上露出些许奇怪的表情，他别过脸，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出差别人送的，不要白不要。”
花姑子的生日宴是陶母亲手操办的，不常做饭的她，特地遣回保姆，自己到市场采购新鲜食材，下厨做了十多道菜肴，算不得隆重但场面很温馨。许愿、吹蜡烛、吃蛋糕、拆礼物，几个人闹到11点多才散。
陶醉送走花姑子和小葵回来，陶母正把厨房收拾干净。“怎么不等我回来做？”陶醉给母亲倒了杯水，责备道。
陶母解下围裙挂好，转过身来，手轻抚上他的脸，眼中满溢疼惜，“你瘦了好多。”
“一点而已，”陶醉笑着拿下母亲的手，让她安心，“在外面出差总是比较辛苦的，瘦了也正常。”
陶母神色复杂，凝视了他一会，终究是没有再问，只端着杯子靠到沙发上，“那你快弄了去休息，不早了。”
“我还不困。”陶醉绕到母亲身后，替她揉肩膀，“我听小赵说您最近身体又不太好，您想不想到国外去治疗？”
这样的时光好像是偷来的，陶母闭上眼，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可以啊，你陪着我，到国外静养几年，我的病说不定就好了。”
男人半晌无言，想了想，他勉强一笑，像诱哄小孩子一样诱哄母亲。“我还要忙工作呢，要不这样，您先走，我有空便去看您。”
陶母微微笑起来，声音低低地，竟似无力，“在你眼里，没有什么比得过工作重要是吗？”
肩上的动作僵硬了一瞬，仿佛时间静止了一秒，然后她听见他说，“妈……”
就此沉默。没有心软，没有让步。这就是她血浓于水相依为命的儿子，他越来越忙，他的行踪越来越飘忽，他也，越来越陌生。
她紧紧地闭着眼，将没有流出的泪逼回去，“那我一个人去面对陌生的环境，又有什么意思？”
她话语虽淡，尾音却染尽苍凉，陶醉硬了硬心肠，装作没有听到，仍是软语相劝，“您既不愿去国外，那到麒麟山那边去住段时间怎么样？”除了工作，其他的一切他都会顺着母亲，“山上空气清新，利于养病。那边我刚叫人打扫过，东西也都是现成的。”
“你在哪里妈就住哪里，否则再好的地方我也不稀罕。”陶母拂开他的手，疲惫地摇头起身，“我累了，洗澡去了。”
男人的手顺势垂了下来，他无措地站在那里，像做错事的顽童，惨遭责骂却无丝毫悔意。他望着母亲的背影，只觉得那人突然又老了几分。虽是心痛如捣，最终只低微地叫了一声，“妈，对不起……”
妇人脚步微顿，走进卧室去，片刻后又皱着眉出来，叹道，“你又在我桌上放的什么，我瞧着像是虎骨酒，这东西可不便宜啊。”
陶醉还沉浸在对母亲的愧疚中，闻言回过神，嘴角抽动，脸上露出些许奇怪的表情，他别过脸，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出差别人送的，不要白不要。”
第十七章 天下父母心（一）
秋日天气凉爽，本是十分适合午睡的，赵玉琴就着软榻躺了一个多钟头，却睡得并不安稳。中间不知做了个什么梦，她一惊便醒了。起来就见保姆刘妈在院子里晾晒黄菊，她揉了揉有些落枕的脖子，往廊下一坐，“这是做什么？”
刘妈笑道，“少爷最近说牙疼，我猜他是有些上火，所以想着晒点菊花给他泡茶喝。”
赵玉琴低眉，拿手机看了看时间，沉声问，“他还没回来么？”
“没有。”刘妈心里咯噔一声，这句‘少爷’只怕是犯了忌讳，忙扯了个理由进屋。再出来时，手上端了盏冰糖雪梨羹，给赵玉琴奉上。
赵玉琴只喝了一口，便搁在了一旁。“太甜了，下次少放点冰糖。”
“好。”刘妈本不想掺和什么，见她如此烦躁，忍不住道，“夫人不用太忧心了，少爷他，迟早会想通的。”
刘妈想起昨晚那场战争。赵玉琴是个厉害角色，因此家里硝烟弥漫便是常事，不是与熊雄意见不合，就是对保姆颇为不满，可无论她脾气多古怪，也从未把气撒向过宝贝儿子。昨天似乎是个例外。
佣人窥探主子的私事本是大忌，可母子俩争吵得实在太过火热，由不得她不听。她已经躲到小花园去了，那火药味仍旧一个劲地往她耳朵里钻，她又记挂着厨房炉子上还熬着粥，不敢走远，便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好像是熊大成谈砸了一桩到手的买卖，本来心情就不好，回到家想寻求安慰，谁知赵玉琴却一改往日护犊的心态，大骂儿子没用，导火索成功被引燃。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劝架，谁知刚进屋，熊大成便打翻了赵玉琴亲手为熊雄酿的一壶梅子酒，赵玉琴怒不可抑，反手就是一巴掌……
她几乎看呆了，这么多年，哪怕熊大成犯了天大的错，她也不曾见赵玉琴苛责他半个字，她把他宠得肆无忌惮，把他惯得无法无天，这样一位母亲，竟然会出手打他！
她还记得那一巴掌，隔着好几步远，她都能看到那人脸上立时浮现的指痕，她想赵玉琴大概是用尽了全力，把这二十多年的怨恨和不甘都倾注其中。
“迟早会想通……”赵玉琴重复了一遍，苦笑着起身，“迟是什么时候？早又是什么时候？”
这话不知是在自语还是在问她，刘妈却不敢接话，收拾了赵玉琴搁下的杯盏，到厨房去了。
小院边上是一片长势极好的槭叶茑萝，针叶葳蕤，如同翠鸟的羽毛铺满木栅栏，只是正午一过，那其间点缀的五角红星便悄然萎去，赵玉琴摘了一朵握在手心，视线却穿过栅栏飘到了远处天的尽头。
熊家别墅是标准的海景房，与那浩浩江海仅一堤之隔。放眼望去，海浪涛涛，一艘艘渡轮争流而过。水天相接处，下滑的红日依旧鲜妍，熠熠然照着S市的十里风光。这是属于丰源的太阳，再怎么光芒万丈，也有被黑暗吞噬的一天吧，就像她手中的花，再怎样绚烂，也只有半天的花期。虽然第二天会开出新花，可是每一朵，都不是原来那一朵了。她无力地摊开手，红色的汁液浸满掌心的纹路，固执而绝望，却不能改变什么。再怎样，也不能。
吃晚饭的时候，熊大成果然还是没回来，刘妈就问要不要再等等，赵玉琴摆摆手，示意她把菜都撤下去。
刘妈把厨房收拾完毕，又借着射灯修剪院子里的花草，赵玉琴闷得发慌，也拿了把扇子坐在那看她干活。
见她拿剪刀把那枯萎的茑萝花一朵朵剪下来，赵玉琴不解道，“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这花自己不会落？”
刘妈笑道，“趁早把这些枯的花摘掉，不让它结籽，这叶子啊才能集中养分供给新枝，延长花期，您别小看这桩事，如果每天坚持，这花能开到初冬呢。”
赵玉琴天生就有种优越感，在谁面前都端着架子，以前只当她是个老妈子，凭她使唤，如今却忍不住多瞧她两眼，“你一个保姆，怎么还懂这些东西？”
刘妈又笑，“以前是不用懂，现在我们这一行竞争也激烈，要是只会洗衣做饭，马上就被淘汰了。”
赵玉琴只觉得心间一堵，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也不再吭声，只望着那满地的落英，发了半天的呆。
这样呆愣了半天，刘妈已经倒腾完回屋了。手机突然一震，将她拉回了现实，滑屏，是谢国平的消息：“陶总明天上班。”
赵玉琴眉心一跳，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把熊大成给我捆回来。”
秋日天气凉爽，本是十分适合午睡的，赵玉琴就着软榻躺了一个多钟头，却睡得并不安稳。中间不知做了个什么梦，她一惊便醒了。起来就见保姆刘妈在院子里晾晒黄菊，她揉了揉有些落枕的脖子，往廊下一坐，“这是做什么？”
刘妈笑道，“少爷最近说牙疼，我猜他是有些上火，所以想着晒点菊花给他泡茶喝。”
赵玉琴低眉，拿手机看了看时间，沉声问，“他还没回来么？”
“没有。”刘妈心里咯噔一声，这句‘少爷’只怕是犯了忌讳，忙扯了个理由进屋。再出来时，手上端了盏冰糖雪梨羹，给赵玉琴奉上。
赵玉琴只喝了一口，便搁在了一旁。“太甜了，下次少放点冰糖。”
“好。”刘妈本不想掺和什么，见她如此烦躁，忍不住道，“夫人不用太忧心了，少爷他，迟早会想通的。”
刘妈想起昨晚那场战争。赵玉琴是个厉害角色，因此家里硝烟弥漫便是常事，不是与熊雄意见不合，就是对保姆颇为不满，可无论她脾气多古怪，也从未把气撒向过宝贝儿子。昨天似乎是个例外。
佣人窥探主子的私事本是大忌，可母子俩争吵得实在太过火热，由不得她不听。她已经躲到小花园去了，那火药味仍旧一个劲地往她耳朵里钻，她又记挂着厨房炉子上还熬着粥，不敢走远，便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好像是熊大成谈砸了一桩到手的买卖，本来心情就不好，回到家想寻求安慰，谁知赵玉琴却一改往日护犊的心态，大骂儿子没用，导火索成功被引燃。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劝架，谁知刚进屋，熊大成便打翻了赵玉琴亲手为熊雄酿的一壶梅子酒，赵玉琴怒不可抑，反手就是一巴掌……
她几乎看呆了，这么多年，哪怕熊大成犯了天大的错，她也不曾见赵玉琴苛责他半个字，她把他宠得肆无忌惮，把他惯得无法无天，这样一位母亲，竟然会出手打他！
她还记得那一巴掌，隔着好几步远，她都能看到那人脸上立时浮现的指痕，她想赵玉琴大概是用尽了全力，把这二十多年的怨恨和不甘都倾注其中。
“迟早会想通……”赵玉琴重复了一遍，苦笑着起身，“迟是什么时候？早又是什么时候？”
这话不知是在自语还是在问她，刘妈却不敢接话，收拾了赵玉琴搁下的杯盏，到厨房去了。
小院边上是一片长势极好的槭叶茑萝，针叶葳蕤，如同翠鸟的羽毛铺满木栅栏，只是正午一过，那其间点缀的五角红星便悄然萎去，赵玉琴摘了一朵握在手心，视线却穿过栅栏飘到了远处天的尽头。
熊家别墅是标准的海景房，与那浩浩江海仅一堤之隔。放眼望去，海浪涛涛，一艘艘渡轮争流而过。水天相接处，下滑的红日依旧鲜妍，熠熠然照着S市的十里风光。这是属于丰源的太阳，再怎么光芒万丈，也有被黑暗吞噬的一天吧，就像她手中的花，再怎样绚烂，也只有半天的花期。虽然第二天会开出新花，可是每一朵，都不是原来那一朵了。她无力地摊开手，红色的汁液浸满掌心的纹路，固执而绝望，却不能改变什么。再怎样，也不能。
吃晚饭的时候，熊大成果然还是没回来，刘妈就问要不要再等等，赵玉琴摆摆手，示意她把菜都撤下去。
刘妈把厨房收拾完毕，又借着射灯修剪院子里的花草，赵玉琴闷得发慌，也拿了把扇子坐在那看她干活。
见她拿剪刀把那枯萎的茑萝花一朵朵剪下来，赵玉琴不解道，“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这花自己不会落？”
刘妈笑道，“趁早把这些枯的花摘掉，不让它结籽，这叶子啊才能集中养分供给新枝，延长花期，您别小看这桩事，如果每天坚持，这花能开到初冬呢。”
赵玉琴天生就有种优越感，在谁面前都端着架子，以前只当她是个老妈子，凭她使唤，如今却忍不住多瞧她两眼，“你一个保姆，怎么还懂这些东西？”
刘妈又笑，“以前是不用懂，现在我们这一行竞争也激烈，要是只会洗衣做饭，马上就被淘汰了。”
赵玉琴只觉得心间一堵，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也不再吭声，只望着那满地的落英，发了半天的呆。
这样呆愣了半天，刘妈已经倒腾完回屋了。手机突然一震，将她拉回了现实，滑屏，是谢国平的消息：“陶总明天上班。”
赵玉琴眉心一跳，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把熊大成给我捆回来。”
第十七章 天下父母心（二）
华灯初上，都市男女的夜生活也就拉开了序幕。推杯换盏，恣意狂欢，S市从繁荣昌盛到纸醉金迷，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月光酒楼一如既往的声色迷离眼花缭乱。那霓虹点缀的建筑尖顶，是平凡人家一辈子也仰望不到的繁华，可官家子富二代来这里一掷千金却是家常便饭。
熊大成此时大约喝高了，眼瞅着来送酒的小姑娘不放，那小姑娘清清秀秀的，微低着头摆上果盘，下巴的弧线柔和婉约，他越瞧越觉得她似曾相识，不由得眯起眼，“哎，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啊？”
包厢内音乐很吵，小姑娘假装没听见，快速地收拾完茶几上的垃圾，转身就走。
“慢着。”熊大成旁边的小跟班发话了，“我们老大问你话，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啊？”那样子甚是趾高气扬。
小姑娘大约也对熊家少爷的“威名”有所耳闻，慌乱地转过脸来看他。熊大成往沙发靠背上一仰，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道，“你说你送个酒，摆那么远，少爷我够得着吗？”他打了个酒嗝，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给哥几个把酒杯满上。”
小姑娘哪见过这种阵势，刷地就红了脸，忙分辨道，“先生，我只是这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我……”
“不过让你倒个酒，你倒像见了怪物似的。”熊大成突然立直身子，一掌拍在茶几上，恶狠狠地瞪着她，面目狰狞，“少爷我会吃了你吗？啊？”
小姑娘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声音都在发抖，“先生，我真的……”
旁边有人打断道，“小丫头，在外面混就要学会乖一点，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丰源集团的熊少爷，你惹谁都不要惹他。”不过也是奇怪，这熊老大平常对着美人都是怜香惜玉的，今天怎么一言不合就喷火，跟吃了枪药似的。
“是啊是啊，倒个酒而已，至于嘛。”附和声此起彼伏，皆是一幅看好戏的嘴脸。
小姑娘进退维谷，只恨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群人，她哆嗦着手撬开酒瓶塞，将高脚杯挨个斟满，旁边又有人起哄，让她给熊少爷喂一口。
如此步步紧逼！急红的双眼盈盈欲泣，我见尤怜，熊大成看得着迷，一把拽过她的手腕，她整个人就重心不稳地向前倒去。惊惶未定之下，熊大成的手已经从她的衬衣底下探了进去。“先生你自重！流氓！”女孩的眼泪迸出来，边哭喊边挣扎，那人却不管不顾，另一只禄山之爪掀开她的裙底，摸向她大腿。
终究是惊动了外面。包厢门推开的那一刹，熊大成一愣，那小姑娘已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哭着躲到暗处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是谁这么有胆子，连VIP包厢也敢闯？熊大成正要破口大骂，大堂经理已匆匆赶来赔罪，“熊少爷，真对不住，她只是个服务生，连大学都没毕业，您看能不能手下留情？”
旁边的人早已识趣地关了音乐，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只有那七彩镭射灯还在无声地旋转。熊大成掏出一支烟，立刻有人拿火机给他点上。“既然只是个服务生，有什么可紧张的？”他吸了一口，悠悠地吐出一缕烟雾，语气是少有的凉淡，“就算是三娘在，她也不会管这种小事吧。”
“非常抱歉，我们酒店有酒店的规矩。”大堂经理不卑不亢。
熊大成抽了抽嘴角，着了魔一般较真起来，“老子就看上这妞了，你怎么着吧。”
“那我今天恐怕得扫了熊先生的兴了。”大堂经理转头对那女孩小声道，“你先回去，明天再来上班。”
小姑娘如蒙大赦，抽噎着跑出了包间。
熊大成嚯然站起，“把她给我追回来！”小罗罗们得了指令，冲锋陷阵，不在话下，熊大成一把揪过大堂经理的衣领，咬牙道，“坏本少爷的事，我看你还能混到什么时候！”说完将他往旁边一搡，也追了出去。
谁知刚出包厢，就和一中年男子撞了个满怀，“死老头，没长眼哪你？”他十分不耐地推开那人，走到电梯口死命地去摁那液晶按键。
莫方新被推得踉跄了几步，旁边的助理余田忙将他扶住。两人对视一眼，朝长廊的尽头走去。
“我看啊，这丰源的气数也该尽了。”
“可不是嘛，”余田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指着这么一位阿斗，我看他熊家蹦哒不了几天了。”
“老不死的东西！说谁呢你们？！”一声怒吼响彻月光大楼，那嗓门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泼妇在骂街。
原来这二世祖还在等电梯，莫方新余田回过头，只见熊大成大步朝他们走来，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有种给本少爷再说一遍！”
“听到了？”莫方新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轻笑道，“说你是阿斗，是不是让熊少爷受宠若惊啊？”
“你……”熊大成双眼通红，恨恨地盯着莫方新，这才认出他来，想着自己刚办砸了一件差事，不能再毁了和怡光的合作，一口气在心里憋了又憋，牙齿也咬得格格响，“少爷我看在你是怡光老总的份上，不与你多计较，你别太过分！”
“过分？”莫方新掏出手帕，揩了揩溅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熊少爷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有功夫在这丢人现眼，不如回家让你老头子教教你怎么做人。”他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位脑子跟四肢成反比的丰源继承人，“小子，你知道我们平时在背后怎么议论你老头子吗？都说熊雄一生战果辉煌，让人景仰。可他最大的败笔，就是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你想接管丰源，回娘胎重塑吧。”
“***找死！”熊大成目眦尽裂，借着酒劲一拳挥过去，余田早有防备，拉着莫方新侧身避开，那人扑了个空，待要再上前，却被闻风而来的保安架开。
“放开！放开***！听到没有……莫方新，我会让你后悔的！”手脚并用一阵乱踢，在训练有素的男子面前却毫无用处。
大堂经理冷眼瞧着他，“熊少爷喝醉了，你们两个好生将他送回去。”又笑向莫方新，“抱歉让莫先生受惊了。”
“不碍事。”耳听着那人的嚎叫声渐远，莫方新转头对余田道，“我们走。”
华灯初上，都市男女的夜生活也就拉开了序幕。推杯换盏，恣意狂欢，S市从繁荣昌盛到纸醉金迷，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月光酒楼一如既往的声色迷离眼花缭乱。那霓虹点缀的建筑尖顶，是平凡人家一辈子也仰望不到的繁华，可官家子富二代来这里一掷千金却是家常便饭。
熊大成此时大约喝高了，眼瞅着来送酒的小姑娘不放，那小姑娘清清秀秀的，微低着头摆上果盘，下巴的弧线柔和婉约，他越瞧越觉得她似曾相识，不由得眯起眼，“哎，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啊？”
包厢内音乐很吵，小姑娘假装没听见，快速地收拾完茶几上的垃圾，转身就走。
“慢着。”熊大成旁边的小跟班发话了，“我们老大问你话，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啊？”那样子甚是趾高气扬。
小姑娘大约也对熊家少爷的“威名”有所耳闻，慌乱地转过脸来看他。熊大成往沙发靠背上一仰，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道，“你说你送个酒，摆那么远，少爷我够得着吗？”他打了个酒嗝，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给哥几个把酒杯满上。”
小姑娘哪见过这种阵势，刷地就红了脸，忙分辨道，“先生，我只是这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我……”
“不过让你倒个酒，你倒像见了怪物似的。”熊大成突然立直身子，一掌拍在茶几上，恶狠狠地瞪着她，面目狰狞，“少爷我会吃了你吗？啊？”
小姑娘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声音都在发抖，“先生，我真的……”
旁边有人打断道，“小丫头，在外面混就要学会乖一点，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丰源集团的熊少爷，你惹谁都不要惹他。”不过也是奇怪，这熊老大平常对着美人都是怜香惜玉的，今天怎么一言不合就喷火，跟吃了枪药似的。
“是啊是啊，倒个酒而已，至于嘛。”附和声此起彼伏，皆是一幅看好戏的嘴脸。
小姑娘进退维谷，只恨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群人，她哆嗦着手撬开酒瓶塞，将高脚杯挨个斟满，旁边又有人起哄，让她给熊少爷喂一口。
如此步步紧逼！急红的双眼盈盈欲泣，我见尤怜，熊大成看得着迷，一把拽过她的手腕，她整个人就重心不稳地向前倒去。惊惶未定之下，熊大成的手已经从她的衬衣底下探了进去。“先生你自重！流氓！”女孩的眼泪迸出来，边哭喊边挣扎，那人却不管不顾，另一只禄山之爪掀开她的裙底，摸向她大腿。
终究是惊动了外面。包厢门推开的那一刹，熊大成一愣，那小姑娘已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哭着躲到暗处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是谁这么有胆子，连VIP包厢也敢闯？熊大成正要破口大骂，大堂经理已匆匆赶来赔罪，“熊少爷，真对不住，她只是个服务生，连大学都没毕业，您看能不能手下留情？”
旁边的人早已识趣地关了音乐，屋子里变得很安静，只有那七彩镭射灯还在无声地旋转。熊大成掏出一支烟，立刻有人拿火机给他点上。“既然只是个服务生，有什么可紧张的？”他吸了一口，悠悠地吐出一缕烟雾，语气是少有的凉淡，“就算是三娘在，她也不会管这种小事吧。”
“非常抱歉，我们酒店有酒店的规矩。”大堂经理不卑不亢。
熊大成抽了抽嘴角，着了魔一般较真起来，“老子就看上这妞了，你怎么着吧。”
“那我今天恐怕得扫了熊先生的兴了。”大堂经理转头对那女孩小声道，“你先回去，明天再来上班。”
小姑娘如蒙大赦，抽噎着跑出了包间。
熊大成嚯然站起，“把她给我追回来！”小罗罗们得了指令，冲锋陷阵，不在话下，熊大成一把揪过大堂经理的衣领，咬牙道，“坏本少爷的事，我看你还能混到什么时候！”说完将他往旁边一搡，也追了出去。
谁知刚出包厢，就和一中年男子撞了个满怀，“死老头，没长眼哪你？”他十分不耐地推开那人，走到电梯口死命地去摁那液晶按键。
莫方新被推得踉跄了几步，旁边的助理余田忙将他扶住。两人对视一眼，朝长廊的尽头走去。
“我看啊，这丰源的气数也该尽了。”
“可不是嘛，”余田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指着这么一位阿斗，我看他熊家蹦哒不了几天了。”
“老不死的东西！说谁呢你们？！”一声怒吼响彻月光大楼，那嗓门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泼妇在骂街。
原来这二世祖还在等电梯，莫方新余田回过头，只见熊大成大步朝他们走来，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有种给本少爷再说一遍！”
“听到了？”莫方新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轻笑道，“说你是阿斗，是不是让熊少爷受宠若惊啊？”
“你……”熊大成双眼通红，恨恨地盯着莫方新，这才认出他来，想着自己刚办砸了一件差事，不能再毁了和怡光的合作，一口气在心里憋了又憋，牙齿也咬得格格响，“少爷我看在你是怡光老总的份上，不与你多计较，你别太过分！”
“过分？”莫方新掏出手帕，揩了揩溅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熊少爷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有功夫在这丢人现眼，不如回家让你老头子教教你怎么做人。”他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位脑子跟四肢成反比的丰源继承人，“小子，你知道我们平时在背后怎么议论你老头子吗？都说熊雄一生战果辉煌，让人景仰。可他最大的败笔，就是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你想接管丰源，回娘胎重塑吧。”
“***找死！”熊大成目眦尽裂，借着酒劲一拳挥过去，余田早有防备，拉着莫方新侧身避开，那人扑了个空，待要再上前，却被闻风而来的保安架开。
“放开！放开***！听到没有……莫方新，我会让你后悔的！”手脚并用一阵乱踢，在训练有素的男子面前却毫无用处。
大堂经理冷眼瞧着他，“熊少爷喝醉了，你们两个好生将他送回去。”又笑向莫方新，“抱歉让莫先生受惊了。”
“不碍事。”耳听着那人的嚎叫声渐远，莫方新转头对余田道，“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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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下父母心（三）
陶醉第二天便回到了丰源。
公司员工在跟他打招呼时，几乎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除了八卦他这半月多的行踪，更多的，是抱着一种看好戏的态度。一山不容二虎，最优秀的总经理与最正统的接班人，天平的两端，熊雄该如何取舍，亦或者说，如何来平衡。
陶醉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几个高层正在讨论香格里拉招商引资的事。香格里拉的定位是主题式特色风情街的方向，熊雄打算斥巨资将此打造为S市令人耳目一新的地标性建筑群，而丰源同时启动好些项目，已经占用了不少资金，所以这一计划单靠其一己之力很难完成，需要借助外援。这么一块肥得流油的五花肉，眼馋的投资商自然不少，可是谁才是实力最雄厚的呢。
领导们考虑各种因素，比对各方成本与收益，在那分析得热火朝天，陶醉听了半晌，最后才开口，“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关键的一条，香格里拉必须赶在钟胜的青峯水岸之前公之于众。我打听到，他们那个绕海湾的项目，钟云山准备仿法国的尼斯城。”
几位高管听完都低头默不作声，陶总的意思很明白，钟胜的实力如今并不比丰源逊色多少，如果钟云山够用心，这两个项目将会平分秋色，香格里拉受到的关注自然要降很多。那么现在，谁能抓住时间夺得先机，才能在这场角逐中获胜。
熊雄抬起头，他本是在电脑上玩着纸牌游戏，见屋子里突然静下来，抬手看了看腕表，“今天就到这儿吧，都散了，我马上有个采访。”
众人在面面相觑中起身，陶醉走在最后面，快走到门口时，熊雄叫住了他，“你等会再走。”
男子折回来，在他办公桌前恭敬地站定，“熊董，什么事？”他佯装不解，心里却猜了个大概，他要说的话，大概跟公司同事看自己的眼神有关。
熊雄站起来，走到他跟前，那人的眼眸深邃而坦然，带着一贯的坚韧和奕奕风采，只是脸庞却比以前略微瘦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留意这些细节，只问，“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话语中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关切，男人嘴角微微一挑，“劳熊董记挂，都处理好了。”
熊雄点头，还想问什么却不知从哪里问起，又觉得矫情，索性闭口不提。“对了，锦绣年华开盘后，一直没有开庆功宴，都说要等你，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就定在这周五晚上，在紫罗兰摆几桌。你方便吗？”
陶醉一笑，“公司的事，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紫罗兰是丰源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不消多吩咐，那边就带人将多功能宴会厅布置起来。陶醉只当是普通的聚餐，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开席，才看到被人簇拥着入座的赵玉琴。重要场合，这位董事长夫人总爱穿带刺绣的中式旗袍来显示好身段，这天却里搭白衬衣黑色小脚裤，外着一件星空蓝的长袖风衣，时尚又亲民。
员工们争相前来敬酒，赵玉琴一改往日的高姿态，难得地在席间开起了玩笑，气氛突然就活跃了许多。
“夫人今天这身打扮就跟个小姑娘似的，这母子俩走出去啊，别人还以为是姐弟呢。”
“可不是嘛，杂志上那些P过的明星照片，跟咱们夫人比起来也不过如此。哎，您是不是有什么养颜秘方啊？”
虽是奉承的话，但也没有太言过其实。赵玉琴本就注重保养，平时都是眉尖上挑斜飞入鬓，衬得一双丹凤眼精明世故，这次只淡扫眉头，一丝不乱的盘发也换成卷发披肩，乍一看，竟看不出已是四十出头的年纪。更何况，没有历过风霜的大小姐，哪里领悟过岁月的凉薄？
男人慢慢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抿了一小口果汁，伤口尚未痊愈，医生千叮万嘱要禁酒，他只推说胃病犯了，同事们也不为难他。于是满桌的觥筹交错都与他脱了干系。
他以为这顿饭就这么过去了，却见赵玉琴端着高脚杯突然离席，后面跟着的还有熊大成，这位公子哥今天也不对劲，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坐在不太起眼的角落里，心事重重。
他心中诧异，赵玉琴已款款朝他走来，盈盈含笑，顾盼生姿。男人面无波澜地起身，叫了声“夫人。”
“陶醉。”赵玉琴笑望着他，“以前的我对你多有偏见，别人说你如何能干，我偏不服。现如今我是看到了，锦绣年华这个项目的成功与你的付出密不可分，我为我的眼拙向你道歉，曾经有得罪的地方，你多担待。丰源的未来还要倚靠你带领大家继续前行。”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这里，陶醉微微一笑，“夫人言重了，在其位，谋其职，能为公司尽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
赵玉琴手一偏，侍应生忙将斟好的酒递给她，“那这杯酒我先干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喝饮料吧，不必勉强。” 仰头饮尽杯中酒，众人全都拍手叫好。她微一颔首，凤目流转间，仿佛多少前嫌尽释，恩怨已消。
陶醉看了眼侍应生，后者会意地端给他一杯红酒，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你们年轻人果然爽快。”赵玉琴十分满意，“丰源的命脉我先生交到了你手里，我今天把我的儿子一并交给你。成儿——”
熊大成举着杯子应声上前，低眉顺目得像一个牵线木偶，“陶总，以后请多指教。”说完仰头就往喉咙灌酒，却因为喝得太急被呛住。
接过第二杯酒，陶醉饶有兴味地想，原来，这才是这场鸿门宴的主题。以情动人，果然是万年不变最好使的杀手锏。
宴席快散的时候，侍应生推开餐车进来，上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盒子，销售经理笑着解释，“夫人说了，在座的各位都是锦绣年华大卖的功臣，她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人人有份。”
所有人都喜不自胜，都等着回家拆礼物。发给陶醉的盒子格外小，他拿在手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后来老张得知，那是一把奔驰AMG 系列限量版的车钥匙。提车那天，心思缜密的他主动要求排查车内的窃听和监控，陶醉却笑着说不用，这点诚意都没有，又怎么好收买人心呢。
他把一切看透，却怎么也想不通，熊雄夫妇是如何在短短的几天内驯服那个怂包的。直到一个月后，他才从员工们私下的闲言碎语中找到答案。
“据说那晚熊大成从月光回去以后，被我们的熊董和夫人关在书房整整两天呢，逼他看书，那个二货哪看得进去啊，每次夫人去送饭，那公子哥就睡得在打呼噜，等到第三次，咱夫人也不骂不打了，你知道她干了件什么事吗？”
“什么啊？”
“她拿了把水果刀，直接就往自己手腕上割，血溅当场啊，这才把熊大成吓坏了，叫来了医生，赵玉琴却把自己关在卧室，不让任何人靠近。直到熊大成下跪发誓，她才开了门……”
“真的假的啊……”一阵唏嘘之声，“慈母多败儿，赵玉琴这次看来也是动真格了。”
陶醉依稀忆起，那晚聚餐，赵玉琴抬手举起酒杯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她腕间露出的白纱布。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伟大的母亲啊，如此煞费苦心，他怎么能不卖她一个面子呢。
陶醉第二天便回到了丰源。
公司员工在跟他打招呼时，几乎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除了八卦他这半月多的行踪，更多的，是抱着一种看好戏的态度。一山不容二虎，最优秀的总经理与最正统的接班人，天平的两端，熊雄该如何取舍，亦或者说，如何来平衡。
陶醉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几个高层正在讨论香格里拉招商引资的事。香格里拉的定位是主题式特色风情街的方向，熊雄打算斥巨资将此打造为S市令人耳目一新的地标性建筑群，而丰源同时启动好些项目，已经占用了不少资金，所以这一计划单靠其一己之力很难完成，需要借助外援。这么一块肥得流油的五花肉，眼馋的投资商自然不少，可是谁才是实力最雄厚的呢。
领导们考虑各种因素，比对各方成本与收益，在那分析得热火朝天，陶醉听了半晌，最后才开口，“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关键的一条，香格里拉必须赶在钟胜的青峯水岸之前公之于众。我打听到，他们那个绕海湾的项目，钟云山准备仿法国的尼斯城。”
几位高管听完都低头默不作声，陶总的意思很明白，钟胜的实力如今并不比丰源逊色多少，如果钟云山够用心，这两个项目将会平分秋色，香格里拉受到的关注自然要降很多。那么现在，谁能抓住时间夺得先机，才能在这场角逐中获胜。
熊雄抬起头，他本是在电脑上玩着纸牌游戏，见屋子里突然静下来，抬手看了看腕表，“今天就到这儿吧，都散了，我马上有个采访。”
众人在面面相觑中起身，陶醉走在最后面，快走到门口时，熊雄叫住了他，“你等会再走。”
男子折回来，在他办公桌前恭敬地站定，“熊董，什么事？”他佯装不解，心里却猜了个大概，他要说的话，大概跟公司同事看自己的眼神有关。
熊雄站起来，走到他跟前，那人的眼眸深邃而坦然，带着一贯的坚韧和奕奕风采，只是脸庞却比以前略微瘦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留意这些细节，只问，“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话语中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关切，男人嘴角微微一挑，“劳熊董记挂，都处理好了。”
熊雄点头，还想问什么却不知从哪里问起，又觉得矫情，索性闭口不提。“对了，锦绣年华开盘后，一直没有开庆功宴，都说要等你，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就定在这周五晚上，在紫罗兰摆几桌。你方便吗？”
陶醉一笑，“公司的事，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紫罗兰是丰源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不消多吩咐，那边就带人将多功能宴会厅布置起来。陶醉只当是普通的聚餐，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开席，才看到被人簇拥着入座的赵玉琴。重要场合，这位董事长夫人总爱穿带刺绣的中式旗袍来显示好身段，这天却里搭白衬衣黑色小脚裤，外着一件星空蓝的长袖风衣，时尚又亲民。
员工们争相前来敬酒，赵玉琴一改往日的高姿态，难得地在席间开起了玩笑，气氛突然就活跃了许多。
“夫人今天这身打扮就跟个小姑娘似的，这母子俩走出去啊，别人还以为是姐弟呢。”
“可不是嘛，杂志上那些P过的明星照片，跟咱们夫人比起来也不过如此。哎，您是不是有什么养颜秘方啊？”
虽是奉承的话，但也没有太言过其实。赵玉琴本就注重保养，平时都是眉尖上挑斜飞入鬓，衬得一双丹凤眼精明世故，这次只淡扫眉头，一丝不乱的盘发也换成卷发披肩，乍一看，竟看不出已是四十出头的年纪。更何况，没有历过风霜的大小姐，哪里领悟过岁月的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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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这顿饭就这么过去了，却见赵玉琴端着高脚杯突然离席，后面跟着的还有熊大成，这位公子哥今天也不对劲，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坐在不太起眼的角落里，心事重重。
他心中诧异，赵玉琴已款款朝他走来，盈盈含笑，顾盼生姿。男人面无波澜地起身，叫了声“夫人。”
“陶醉。”赵玉琴笑望着他，“以前的我对你多有偏见，别人说你如何能干，我偏不服。现如今我是看到了，锦绣年华这个项目的成功与你的付出密不可分，我为我的眼拙向你道歉，曾经有得罪的地方，你多担待。丰源的未来还要倚靠你带领大家继续前行。”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这里，陶醉微微一笑，“夫人言重了，在其位，谋其职，能为公司尽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
赵玉琴手一偏，侍应生忙将斟好的酒递给她，“那这杯酒我先干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喝饮料吧，不必勉强。” 仰头饮尽杯中酒，众人全都拍手叫好。她微一颔首，凤目流转间，仿佛多少前嫌尽释，恩怨已消。
陶醉看了眼侍应生，后者会意地端给他一杯红酒，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你们年轻人果然爽快。”赵玉琴十分满意，“丰源的命脉我先生交到了你手里，我今天把我的儿子一并交给你。成儿——”
熊大成举着杯子应声上前，低眉顺目得像一个牵线木偶，“陶总，以后请多指教。”说完仰头就往喉咙灌酒，却因为喝得太急被呛住。
接过第二杯酒，陶醉饶有兴味地想，原来，这才是这场鸿门宴的主题。以情动人，果然是万年不变最好使的杀手锏。
宴席快散的时候，侍应生推开餐车进来，上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盒子，销售经理笑着解释，“夫人说了，在座的各位都是锦绣年华大卖的功臣，她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人人有份。”
所有人都喜不自胜，都等着回家拆礼物。发给陶醉的盒子格外小，他拿在手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后来老张得知，那是一把奔驰AMG 系列限量版的车钥匙。提车那天，心思缜密的他主动要求排查车内的窃听和监控，陶醉却笑着说不用，这点诚意都没有，又怎么好收买人心呢。
他把一切看透，却怎么也想不通，熊雄夫妇是如何在短短的几天内驯服那个怂包的。直到一个月后，他才从员工们私下的闲言碎语中找到答案。
“据说那晚熊大成从月光回去以后，被我们的熊董和夫人关在书房整整两天呢，逼他看书，那个二货哪看得进去啊，每次夫人去送饭，那公子哥就睡得在打呼噜，等到第三次，咱夫人也不骂不打了，你知道她干了件什么事吗？”
“什么啊？”
“她拿了把水果刀，直接就往自己手腕上割，血溅当场啊，这才把熊大成吓坏了，叫来了医生，赵玉琴却把自己关在卧室，不让任何人靠近。直到熊大成下跪发誓，她才开了门……”
“真的假的啊……”一阵唏嘘之声，“慈母多败儿，赵玉琴这次看来也是动真格了。”
陶醉依稀忆起，那晚聚餐，赵玉琴抬手举起酒杯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她腕间露出的白纱布。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伟大的母亲啊，如此煞费苦心，他怎么能不卖她一个面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