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八年三月，秋月白被慕容丞相赎身，进入慕容家。
这场交易从未管过秋月白愿意与否，秋月白听闻自己赎身进慕容丞相府，心底全无半分高兴之情。只道自己此生清白终究要毁，毁在何处又有何不同。她既身在风尘之中，便早已有所准备。
所以当慕容丞相将她安置于别院并来见她时，她心中并不意外。她脱去外袍卸下面纱，仅着鲛绡制成的中衣，酥胸半露，香肩斜陈，自是一番魅惑情态。
慕容修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赎回来的鲛人女子衣衫不整陈于榻上，虽是姿态撩人，望向他的眼神却清澈干净。慕容修又一次看到她这双眼睛，眼角上挑，凤目狭长，剪水凝碧，秋波流转。
秋月白走上前来对他一福，蹲身之际肩上衣物缓缓下滑，她眼中闪过几分无措，却仍做淡定，行完一礼。
慕容修看着她肩上衣衫缓缓滑下，露出肩颈一片肌肤白皙如玉。他摆出温和表情，扶起半蹲行礼的秋月白，顺手将她的衣衫拢回肩头。
秋月白显然被他的举动所惊讶，微微瞪大了双目瞧他。慕容修看到她一双碧目之中倒映出来的自己开口道：“不必如此。”
秋月白拘谨坐下之后，慕容修从镜台前拿起她的面纱。那本是从额头而下遮住全脸的面纱，被慕容修折了一半，在她眼睛下方比了一比。
秋月白听到他喃喃：“像，真是像啊。”
那之后她的面纱，再不曾遮住双眼。
在慕容丞相府待了半月有余，皆是平安无事。慕容修自那日来看过之后，便不曾亲身前来，只吩咐了府中女婢教习礼仪，整顿妆容。秋月白本便是依着花魁琴棋书画诗书歌赋的大气路子养的，此刻礼仪教习便不成多大问题，一月不到，便已是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身上风尘气一时半会去不掉，慕容修倒也从不着急。
而她绝不曾想到的，是三月之后，慕容修将她送入了白塔。
“臣秋月白，参见陛下。”秋月白在慕容修的带领下走上白塔，跪在那个开创了新的历史的帝王面前。
“星海云庭花魁，朕亦是有所耳闻，不曾想却被慕容丞相赎回了家。”低着头看不见王座上面那人的表情，却听得话中带着点点笑意，“紫姬公主好歹皇室血统，未曾赏慕容丞相一两个冷眼么？”
“陛下说笑了。”慕容修的声音也带着轻快，“紫姬她，也是明白人。”
“朕……偷偷逛了青楼，被阿修抓到，当真感到尴尬啊。”
“陛下既是知道，那臣便不多说了。”慕容修轻拍秋月白的肩头，“抬起头来，让陛下看看你。”
“阿修……朕……我，不想做曾经白塔里的那个人。”
“陛下，帝王之血消散天地，陛下无需活在那人阴影之中。”慕容修目光坚毅，语气沉稳。
“阿修……”
“秋月白姑娘，自上了白塔，便已非我慕容家家臣，你可晓得其中利害？”
“臣……明白。”
“秋月白，名字虽是耐听，风尘气太重。”真岚扶起她，“便改了吧。那首生死离合宛如潮汐的歌唱得不错。”

殿下逛青楼，偶不性信>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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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不同于妃子，实乃操办宫中白塔诸多事项的负责之人。由于光华皇帝并无后妃，六部王侯上京时的家眷多由女官管理。因了海国皇后那笙与光华皇帝的良好关系，海国相关事宜大多也有女官协理。
离汐自六月入了白塔来，大多时候都是待在真岚身边的。她未曾做过什么协理六宫的事务，只是跟在真岚边上伺候。而真岚毕竟是战争时期活过的，多数事情更爱亲力亲为，离汐有时觉得，自己不过是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影子罢了。
真岚有时候会不经意看向她的脸，当她感受到目光抬头欲问陛下吩咐之时又略显狼狈地避开她的目光。离汐自入了慕容府便猜到自己的眼睛许是她到达如今地位的关键，但始终不解为何这双眼睛对于真岚来说，更像不愿触及的往年。
直到十月十五海皇祭的那夜，离汐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这个王座上的男人意味着什么。

*^o^*

十月十五清晨，天光微亮，她便已然听见真岚寝殿中的窸窣响动。幸而她得之前的女官交代，陛下此日往往早起晚归，教她提前做好准备。她也因海皇祭之故兴奋不已，眠浅易醒。
推开门时候真岚已经换好了那身繁复到离汐怎么也不明白怎么穿的衮服。离汐心道这不好了，陛下自己穿好了衣裳！便跪地请罪：“陛下恕罪……”
“朕知道今日是你，这祭礼衮服颇为复杂，只怕你服侍也无济于事。”真岚没待她大片请罪之语出口便扶起了她，“既然来了，替朕系了这带子吧。”
离汐依言上前替他系好衣带，替他收拾了床上中衣，出门传召宫女来为真岚洗漱束发，自己便在一旁侍候，替真岚传达旨意命令。
一个时辰之后一切收拾停当，真岚召见了前来主持海皇祭的岁音女祭。商讨这等家国大事之时她身为二等女官，依制应当回避，离汐确认了岁音女祭已入白塔真岚再无吩咐之后便退出了寝殿。
退出之后她按海皇祭的程序去召集全部女官和经挑选的宫女，走在通向宫女住处的路上时不意碰见了前来主持的岁音女祭。岁音女祭出身青族王室，又是当朝陛下最为倚重的祭司之一，身份不可谓不尊贵。离汐路上见到，便停下躬身行礼。
“你……”岁音女祭打量她片刻，“你叫什么？”
“臣……陛下赐名离汐。”
“生死离合，宛如潮汐。”岁音女祭表情带着几分了然，“真岚毕竟凡人。”
“岁音大人，陛下还在等您。”
“倒是有趣。”岁音女祭虚扶了她，看向她露在面纱外的双眼，“今日海皇祭，若不愿有甚意外，便挡住双眼吧。”
“大人？”
岁音女祭不待她追问，转身离去。余离汐一人在廊间满腹疑惑。
毕竟被慕容丞相嘱咐过露出双眼，离汐并未太将岁音女祭的话放在心上。径自走下白塔召集女官，开始准备祭礼相关事宜。看过祭礼表演宫女的妆容，又同其他女官再次确认祭礼流程，离汐归入女官队伍行至白塔之下，在镜湖之畔维持祭礼顺带观礼。
虽说碧落海怒潮以叶城为盛，帝都因看不到怒潮声势略小，但毕竟帝都，灯火稠密，光华五年起在朝廷众人提议之下开放皇城周边以展开表演与祈福，总也算一种庆祝。
天光大亮，观礼群众开始聚集，三五成群拥进皇城，黑压压一片，也是蔚为壮观。吉时已到，真岚与岁音女祭出现在白塔之巅，黑色衮服暗红中衣，二人如出一辙的庄重肃穆。岁音女祭抬手，黑色礼服中一段皓腕有着平复人群的力量。她开始吟诵大段的祈福之词，语调悠长坚定，有着穿透人群的力量。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岁音女祭的声音穿过长长街道，越过漫漫人群，划过寂寂长空，散在辽阔天地间。
而后真岚开口，只有八字，却引得全城人山呼万岁。
他说，天佑空桑，国祚绵长。
离汐鲛人出身，对海皇祭的感情自是其他女官不能比。海皇祭本该独立于空桑王权，而她此刻听见这八字，竟于心底生出不可名状的骄傲和动容。不经意抬头望向白塔之巅，云荒大陆的帝王站在日光之下，衮服上金龙于天光下仿佛活物，随他如同咒文的言语冲破九霄，冠冕投下阴影遮住面容，而那眼神坚毅果决却透过阴影直射人心。那眼光如有实质，一时引得离汐全身战栗，心神俱颤。
这片大陆的王者。她想。血与火间闯荡，光与暗间挣扎，跨过生死之隔，越过神魔之界，最终创造历史的人。天下谁人敢不敬他爱他。
而他无后无妃无子，不知空等何人归来。

好霸气……^o^

要开虐了吗

庆典结束，她跟着女官们走回休憩之地。据前辈说，陛下此日皆是无需侍奉的，女官可径自回屋歇下。而此日离汐方才回屋，便有人传慕容丞相之意，传唤离汐入白塔侍奉。她虽是疑惑，但丞相之命亦是不得不从，便整了妆容，走上白塔。
离汐于白塔之下遇见西京，虽是镇守叶城，然每逢海皇祭，西京将军却总抛下西海怒潮，赶至帝都与陛下痛饮彻夜。
“参见西京将军。”
“你就是那个……慕容修送来的鲛人？”
“正是。”
“真岚那小子……醉了，你好自为之。”
“谢西京大人提醒，臣告辞了。”
推开寝殿大门，只见真岚歪在榻上，衮服外层已去，剩下暗红中衣，沾了酒渍，晕开血一般深红。地下散落几个酒坛，真岚手举白玉盏，方举杯饮尽，喃喃着“西京，再来……陪我喝一杯”，一边便跌跌撞撞要走下榻来。
离汐见状忙赶上去扶住真岚摇晃的身子，但真岚身量不小加之醉酒瘫软，岂是离汐这柔弱鲛人扶得住的。二人双双倒地之时离汐念着帝王身躯金贵，倒在了满地酒液之中，堪堪扶住真岚不至跌在地上。真岚面色苍白，跪在离汐面前，倘非离汐双手支撑，只怕早已瘫倒在地。
离汐仰面躺着，看着真岚抬起右手，慢慢伸向她。视野里那双白皙有力的手不断逼近，她畏惧一般闭上双眼。手的温度最终停留在她合起的双眼上。曾在镜湖底握住辟天长剑的手指轻触她的双眼，微热温度让她忍不住瑟缩。
“我又梦见你了。”黑暗里只有真岚带几分醉意的喃喃低语，混着离汐因惊讶而压抑的呼吸。
“我碰见一个姑娘……眼睛像你。”真岚抚摸着她的双眼，不顾她眼皮因讶异的颤抖，“我到底，是智者的子孙。”
真岚扯开她的面纱，抚摸她的脸颊、脖颈、锁骨，一路向下。肩头的衣服不知何时已滑至肘弯，大片肌肤裸露空气之中，带着些微凉意，显得真岚手指更为灼热。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酒香，一时间不知醉了谁人。
“陛下！白璎郡主……！”那一瞬迷乱之后离汐清醒过来，挣扎着推开醉酒帝王的手。
“你莫再提她！”真岚仿佛被触怒了，收回右手，强撑着想要站起来。
“陛下？”
“白璎……你总也忘不掉她了，是吗。”他刚刚凝聚起的力气仿佛被那一句话用尽，便颓然坐在地上。“苏摩啊……”
离汐觉得一瞬间心跳停止，不知何处来了勇气推开了面前的真岚，慌乱站起。
“陛下，您认错人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绕过床幔，跃过房梁，回荡在空旷的寝殿。
真岚低着头坐在地上，额前刘海投下阴影，遮住面上表情。离汐后背早已湿透，不知酒液抑或冷汗，质地良好的衣袍贴在后背，一片黏腻冰凉。
“是你啊……离汐。”良久，真岚缓缓抬头，面上早已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方才情迷意乱不过离汐错觉。
“陛下恕罪！臣……万死。”离汐跪倒在地，肩上滑下的衣服甚至来不及拢好。
“朕方才……失态了。”真岚站起身子，走到离汐面前，蹲下身拢好了她肩头衣服。
“朕……喜欢一个永远也说不出口的人。纵使明眼人都知道几分，也绝不能宣诸于口。”
“你有一双像他的眼睛。”真岚抬手，隔空在她眼前划过，“挡住脸的时候，甚至可以乱真。”
“朕的祖上，在白塔里便养了一个眼睛像白薇皇后的女人。”真岚望向寝殿一角，“朕……也养了一个，眼睛像什么人的女人。果然……”
“阿修素来在乎帝王子嗣，朕若无子，在他来看便如同白打了这江山。他送你来，也是出自这种目的吧。”
“可你终究不是他。我说什么，都不是一个能拥抱不爱之人的人。”
“纵然是七城连天，也会干涸枯竭
纵然是云荒万里，也会分崩离析
这世间的种种生死离合
来了又去——有如潮汐
可是所爱的人啊
假如我真的曾经爱过你，那我就永远不会忘记
但，请你原谅——我还是得不动声色的走下去”
离汐闻言静默无言，只轻轻哼唱起这首民歌。
“离汐……今日便在寝殿歇下吧。”
次日当值的女官推开寝殿门，看见真岚榻边睡着衣衫不甚整端的离汐，用了毕生力气方才压下即将冲口而出的惊呼。掩了门退了出来，还难以掩饰好面上表情。
女官离汐留宿陛下寝殿的消息很快便风一样传遍宫闱，自然达官显贵们也都消息灵通，全然知晓。
不日，真岚册封女官离汐为一等女官，号离汐姬，成为光华一朝第一位一等女官。
这一桩宫闱大事，仿佛坐实了先前传言。陛下并非无意女色，只是留待知心之人的说法也迅速传遍全国。朝堂之上亦有人提议将离汐姬册封为妃，乃至为后，皆为真岚忽视或否决。久之，便也无人再提起此桩事项，只道陛下留后位以待那哀塔之人回心转意。
这世间种种，不过如潮汐涨落，聚散有时。帝王之道，自古便只有孤绝二字，哪容得下他人共享。
“离汐姬，光华六年十月十五宿寝殿，情不详，但闻歌声悠长。”
——《光华皇帝起居注》
《白塔纪事·离汐篇》 FIN

有天跟基友问我最近忙啥我说赶一篇文，她问我讲啥的，我自己梗概了一下剧情，突然觉得自己内心很是阴暗，于是带着笔下人物统统阴暗的不成样子_(:з」∠)_
我知道岚殿OOC得天马行空无边无际而且超级毁形象……我自切腹谢罪自绝经脉，大家切记喂我点截元丹。
要说的是他俩啥也没发生。恩。
其实还有一个题目，叫做“醉酒的人儿啊我此刻才知你当我是替身”（滚
还有个岁音篇，补全一下大家遇见离汐之前和离汐看不到的那些事。等我下周回来再补吧_(:з」∠)_

我……我，也想被殿下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