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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广陵轩家庶女轩氏懿人，小字未取，生性沉默自敛，小心谨慎，内藏锋芒城府颇深。
-善琴艺，颇通诗词，其余略通。性嗜酒，终日消沉，只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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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壹。无题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三年前，嫡姐入宫为学婢，我以轩家庶女的身份将其送至宫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人人向往的大明宫。爹爹口中的大明宫，似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可我却觉得它阴森恐怖。我不敢看大明宫那高高的城墙，回眸却瞥见有车队驶来，他坐在马上，凛凛身躯，两弯眉浑如刷漆，使我久久怔愣不已——直至嫡姐与我道别。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从那时我便知，自己心中将住进一个人。而那年，轩氏懿人仅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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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贰。女官篇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酒，真是个好东西。独饮一盅下肚，只觉得如同烈火在燃烧，于是心便不那么痛了。怀矜，你终是离了我么？三年前，你我初见；三年来，我独自等候。呵，终于等来了你的消息，却是故人已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多像一个梦啊！今日，爹爹执意要送我入宫为婢，说是嫡姐在宫中不得意。父亲说，家中并无男子在朝为官，便只能让自己的女儿为婢。况且人人都说我是庶女，且生母早逝，能入宫为官已是不易。真是好笑，难道这些就是父亲口中的家族荣耀？爹爹，你费尽苦心送嫡姐入宫，便是要她出人头地，来日指得朝中一大官吧？说什么女子也为国效力，只是想隐藏住自己的虚伪罢了——奴婢，纵然我从不想当他人卑贱的奴婢，但父命不能违。浅笑望向窗外钟楼。怀矜已不在，心灰意冷，我的人生也就如行尸走肉一般了。好呀，那我便如你所愿。次日清晨，携婢女小莲，独自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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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安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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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新帝登基，阖宫欢庆，听闻宫中热闹，如茵便提议入宫走走，看看这居住了十几年的皇宫中从未欣赏过的景致。我将盛于青花缠枝白瓷碗中的药饮尽，思忖着也无事可做，便应了她。】
【携了如茵入宫，逛了半日见一处清净之地风景甚美。草木新生而百花繁盛，好不美丽。忆起古时一句“竹马踉跄冲淖去。纸鸢跋扈挟风鸣”便来了兴致，让如茵去取了纸鸢来放。只见如茵跑着，那纸鸢便愈飞愈高，在碧蓝澄澈的苍穹下如同一只真实而带有灵性的春燕。昂首望着那纸鸢已飞得极高，便唤了如茵过来将手中的一卷丝线交予我。刚拿了不久，不知怎的那连着纸鸢的线便倏然断了，纸鸢迅速下坠，不知落到了何处。】
【循着纸鸢的方向在宫内小巷中往来，便到了此处。慈懿宫，舒太妃住所。养病期间曾有耳闻太后与舒太妃不睦已久，不禁面色一凛。我所见之人不多，可太后是节庆期间还记着我给我赠礼为数不多的人，自然心生感激。】
“速速去寻，寻到了就离开，当心徒惹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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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透过花间树隙照下来。近日尚食局新酿的酒甚好，竟也遣了一小厮送来一壶。想着这些宫中之人总会攀附权贵，如今竟也巴结到我这儿来了。这倒也好，总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巴结之人。微微敛起双眸。转眼时光流逝物是人非，往昔曾许下的海枯石烂又从何寻觅。有些人总是要别了去的，却总惹世人伤情。他到底是弃我而去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呵，眼前园中景物甚是美丽，只无事闲来欣赏，岂不辜负？轻轻将壶中酒倒出。赏花饮酒，美酒香醇，真是人生一妙事呵！
“是谁？”
-。只见眼前婢女芊芊玉指装扮倒也不似宫中之人，一番问话才知是随同长公主殿下入宫的婢子。正打算遣其离去，一华服女子突至，满头的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不觉眉目肃然——
“殿下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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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了如茵去寻却迟迟未归，心中诧异于究竟是落在何处。此地不比别处，若让有心人因此事编造出那些个饶人安宁的话便不好了。于是向如茵处走去。】
【慈懿宫倒是难得的清净，不知是否是舒太妃的缘故。春风徐徐自身旁经过，扬起了发丝，惹得髻上一只水色山茶花含珠步摇垂下的坠子相互触碰，发出轻微声响。走得越远，越觉风中有阵淡淡的酒香。直至见到如茵，才发现这酒香的源头何在。】
“免礼。”
【眸光流转间瞥见如茵双手空空如也，想必是未寻得那纸鸢，交代之事还未完成，却在此与他人闲话，不禁双眉微蹙。旋即又看向那身上沾染酒香的女子，虽是宫婢服饰，却又不同于那些寻常宫人，似乎待遇要较常人好些。仔细端详着她，倒也不算得年老，只是她却在此饮酒。自腰间取出一方素锦绣并蒂莲的帕子，稍稍掩住口鼻。此酒醇香味美，必是好酒，可我终日只与药相伴，是受不了酒的浓烈气味的。】
“皇宫内院礼节繁缛，你不为主子好好做事却在此饮酒，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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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事务繁琐，今日难得偷闲。轻摇了下手中酒杯，并不拿正眼瞧她：
“殿下恕罪。”
-。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她虽贵为皇亲，却也终年积病，不受重视，人微言轻。其实也是个美人，但总归是老天不公。可这副娇纵的性子，却是我不想待见的。人人都说奴才虽是奴才，但有时候也会爬到主子头上，这倒也是有趣。也罢。今日心情倒也全无，颦眉微皱，言：
“宫中倒无不许奴婢饮酒之说。早听说殿下与太后娘娘关系甚好，这是太妃寝宫，殿下若在这儿待太久，怕是会惹太后娘娘恼了。”
-。自然是不愿与皇室之人太过接近了。微微扬起唇角。蛾眉淡扫，一双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渊，却透着丝丝细小如针的锋芒，扎得人心里一慌。
“殿下既没什么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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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确无明令禁止，可若让人看了去道你因酒怠慢主子所命之事，岂不有损主子清誉？”
【唇畔淌出一股似有似无的笑，淡淡的，仿若春暖花开时弥漫的幽香。倒是个有性子的，只是不知在这宫中待了多少时日，可知这性子既能助她，亦可害了她，万劫不复。寂寂深宫，我能接触的人本就不多，如今遇到这样心高气傲的宫婢，虽说也恼，可终究抵不过新奇之感。右手拢了拢星星点点缀在髻边的细小珠花，继而远望向那只显出隐隐轮廓的长生殿。】
“太后娘娘母仪天下，开明大度，会否恼怒岂是你一介小小侍女便可揣测的？”
【暗自叹了一口气，心底微微发凉。我何尝不知太后与舒太妃间的嫌隙，只是不曾想过连底下的宫人也是这般言辞激厉，当真寒心，却也是在情理之中。见她要走，也不愿多说什么。轻轻睨了如茵一眼，她会意，兀自寻起尚未寻得的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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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个有趣的妮子。明摆着送客，却还死皮赖脸在这儿不走。
“殿下来这绛雪苑，也是有缘。既然殿下不愿走，那奴婢便奉陪到底。”
-。素手为其斟了杯酒。顷刻间香味四溢：
“奴婢这儿的东西，自然比不上长公主府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如此便无怠慢主子之说了。若殿下不嫌弃，便赏脸吧。”
-。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果然见其愣在那儿想着推脱却不知如何是好。呵！微微敛了敛双眸，将一缕垂下的青丝别于脑后。也是，入了宫，我便为婢，主子就是享尽荣华，婢子永远是低贱的。敛衣行礼，珠环相碰，鬓边垂下的细细银流苏晃出点点柔和光晕，唤了那婢女：
“不必再找了，你主子要的东西不在这儿。”
-。语罢，又将那雕花银杯满上，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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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使金樽空对月？真是可笑。彼时李太白是为亲朋好友所作，意为愿大家有福同享，有乐同欢，而今我与这小小婢女非亲非故，尚且连她的主子都不是，又何来此说？许是酒喝多了，这股子劲儿便上来了。不想在她身上浪费过多唇舌，于是闻言亦不予理睬。唤了声“如茵”眸光旋即瞥向那盛了美酒的银杯。】
"赏予你饮。"
【如茵虽有片刻呆滞，可不过须臾便领了命，我则立于原处环顾四周，装作找寻纸鸢的模样，表现得对适才的命令毫不在意。心再高，性再傲，入了宫便是要依仗自己了，即便昔日如何高贵淡漠，而今入宫为婢便不得不知看人脸色行事了。在其位司其职，想必她也是懂的，所谓的自尊与身段，从来就不适于这皇宫。】
【只随便扫了一眼这院子，随即一定睛便发现那纸鸢落在了房檐上，只是房檐过高纸鸢难取，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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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这天气是如何了，忽的一阵大风刮来，连卷着些许尘土，竟从空中落下一只纸鸢。一时讷讷，很快又嗤笑着附身拾起：
“这可是殿下所要寻的？”
-。晶莹剔透的翠玉簪子低垂着流转仿佛在幽瞳深处，素手轻轻扶了扶簪子，发出泠泠声响，如同一抹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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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忖着，倏然间起了阵势头不小的风，吹得满院树木沙沙作响。许是因体弱，这风一来便觉不适，于是螓首微微别向一方，以袖掩面。在裙裾衣袖随风舞动间聆得有异物落地之音，待风停后看去，原是那房檐上的纸鸢被吹落了。】
【轻轻咳嗽了几声，示意如茵去拾。如茵见状便急忙上前，却被那宫婢先拾了去，于是只好自其手中取回。眼见纸鸢已得也不愿多留，即刻旋身离去，未曾再说只言片语，只是心底已默默记住了这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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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殿下。”
-。见其离去，觉着真是好生有趣，她亦是可怜。
-。不作他想，微微敛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