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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武则天时期人口问题初探 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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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看到有人在谈论武则天时期经济如何繁荣、人口如何众多,因此写了这篇小文章,探讨一下武则天时期的人口问题。
一、武则天末期的籍面户口数字
据《唐会要》卷84记载:
永徽三年(公元652年)七月,户部尚书高履行奏,计户三百八十万。
神龙元年(公元705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户部尚书苏瑰奏,计户六百一十五万六千一百四十一。
从永徽三年(公元652年)至神龙元年(公元705年)这50多年间,唐朝籍面户口从380万户增长到615万户,增长235万户。
这条记载,被某些人反复拿来宣传,以证明武则天时期的经济好,人口众多。
但是且慢,这里面有两个问题需要我们思考。
第一,人口不是一天就增长上去的,而是逐渐积累上去的。
从永徽三年(公元652年)至弘道元年(公元683年)这30多年是高宗统治时期,光宅元年(公元684年)至神龙元年(公元705年)这20多年是武则天掌权时期,也就是说从时间上推算,这235万户的增长,主要功劳要归于高宗,次要功劳才是武则天的。
第二,这615万户,只是籍面户口,而籍面户口与朝廷实际管理的户口是有差异的,而这种差异,在有些时期是非常大的。
原因很简单,当某个时期因天灾、战祸和朝廷的经济剥削等原因,人口会有大量死伤和逃亡,而如果朝廷对于逃死的人口不能及时从户口簿籍中剔除,而是继续保留,那就出现了丁口虚挂的问题,即籍面人口与朝廷实际控制人口出现差异。
下面我们就分2个层次来谈谈这个问题,即人口逃亡问题和人口虚挂问题。


1楼2014-03-09 14:47回复
    2、天授元年(公元690年)至圣历二年(公元699年)
    人口逃亡问题到了这一时期变得愈加严重。现将这一时期的相关奏疏列举如下:
    (1)据《唐会要》卷85记载,证圣元年(公元695年),凤阁舍人李峤上表:
    今天下之人,流散非一,或违背军镇,或因缘逐粮。苟免岁时,偷避徭役,此等浮衣寓食,积岁淹年,王役不供,簿籍不挂。或出入关防,或往来山泽,非直课调虚蠲,阙于恒赋,亦自诱动愚俗,堪为祸患,不可不深虑也。
    此时李峤不但将人口逃亡作为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提出来,而且还进一步提出了解决办法:
    臣以为宜令御史督察检校,设禁令以防之,垂恩德以抚之,施权衡以御之,为制限以一之,然后逃亡可还,浮寓可绝。
    可见此时人口逃亡已经比较严重了。
    (2)据《旧唐书》列传39狄仁杰传记载,神功元年(公元697年),狄仁杰上疏:
    方今关东饥馑,蜀、汉逃亡,江、淮以南,徵求不息。人不复业,则相率为盗,本根一摇,忧患不浅。
    (3)《全唐文》卷29唐玄宗“置劝农使诏”记载:
    当天册神功之时,北狄西戎作梗。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水旱相仍,逋亡滋甚,自此成弊,於今患之。
    《资治通鉴》将此事附于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可见,自天册万岁元年(亦即证圣元年,公元695年)至神功元年(公元697年),人口逃亡已非常严重,并一直拖延到开元年间都未完全解决。
    (4)局部角度阐述
    这一时期的人口逃亡问题,还有部分人从局部角度也进行了阐述,并提出了具体数据。
    据《旧唐书》列传41张柬之传记载,张柬之于神功初年(公元697年)上表:
    剑南逋逃,中原亡命,有二千余户,见散在彼州,专以掠夺为业。……且姚府总管五十七州,巨猾游客,不可胜数。
    另据《全唐文》卷211陈子昂“上蜀川安危事(三条)”记载,圣历元年(公元698年)五月十四日,陈子昂上表描述四川部分地区的情况:
    今诸州逃走户有三万馀,在蓬、渠、果、合、遂等州山林之中,不属州县。


    3楼2014-03-09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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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久视元年(公元700年)至神龙元年(公元705年)
      进入武则天统治后期,人口逃亡问题进一步恶化。
      据《旧唐书》列传38韦嗣立传记载,韦嗣立上疏:
      今天下户口,亡逃过半,租调既减,国用不足。
      韦嗣立该上疏中提到,“国家自永淳已来,二十余载”,永淳元年是公元682年,后推20年,是长安二年(公元702年),可见已进入武则天统治的后期。
      而此时的情况是,天下户口已经逃亡过半。
      这一说法是否有别的证据支撑呢?
      《唐代人口问题研究》中提到唐代诗人王梵志的诗《天下浮逃人》有以下2句:
      天下浮逃人,不啻多一半。
      唐长孺先生在《读王梵志诗偶得》中考证,该诗作于武则天时期。
      另据《全唐文》卷372柳芳“食货论”记载,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宇文融括户前夕,户口的逃亡情况是:
      人逃役者,多浮寄於闾里,县收其名,谓之客户,杂於居人者,十一二矣。
      即浮逃人口占总人口的10%-20%。
      注意这已是开元十几年的事情了,经过了长安三年(公元703年)的大规模括户和开元初年的休养生息,民众已开始逐渐安定下来,但即便如此,浮逃人口仍然达到了10%-20%,可见,武则天统治后期的长安年间,人口逃亡过半,恐怕并无过分的夸张。
      实际上,人口的大规模逃亡问题,也已经引起了武则天的重视,并开始进行大规模搜括逃户。
      据《新唐书》列传50苏瑰传记载:
      时十道使括天下亡户,初不立籍,人畏搜括,即流入比县旁州,更相庾蔽。
      据唐长孺《关于武则天统治末年的浮逃户》分析,吐鲁番文件中有一份关于逃户的文件,其中明确提到“括户采访使”,而文件日期是长安三年(公元703年)三月。唐长孺先生认为,十道使括天下亡户,当在长安三年(公元703年)。
      综合以上情况分析,人口逃亡问题,贯穿于武则天统治的整个时期,而且愈演愈烈。


      4楼2014-03-09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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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武则天时期的人口虚挂问题
        上面分析了武则天时期的人口逃亡问题,但是这并不是问题的全部,因为如果朝廷能及时剔除逃亡的人口,那么,籍面记载的615万户就不包括逃亡人口。
        那么实际情况如何呢?
        笔者认为,实际情况糟糕的多,武则天时期伴随着人口逃亡,还存在严重的人口虚挂的问题。
        (一)以出土文书证明人口虚挂问题
        关于人口虚挂问题,冻国栋先生在《关于唐代前期的丁口虚挂——以敦煌吐鲁番文书为中心》中进行了详细分析。现摘录该文引用的几段出土文书记载:
        1、吐鲁番阿斯塔那184号墓出土《唐开元二年(公元714年)帐后西州柳中县康安住等户籍》记载:康安住,垂拱二年(公元686年)疏勒道行没落;弟安定,垂拱元年(公元685年)金山道没落;弟安义,垂拱二年(公元686年)疏勒道***。
        2、《武周天授三年(公元692年)西州籍》记载:男那你盆,永昌元年(公元689年)帐后死;女迦勒,永昌元年(公元689年)帐后死。
        3、《武周大足元年(公元701年)沙州敦煌县效谷乡籍》记载:夫邯屯屯,圣历三年(公元700年)帐后死;男长命,圣历三年(公元700年)帐后死;父师,圣历二年(公元699年)帐后死;母汜,圣历三年(公元700年)帐后死。
        通过这些文书残片,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已死的人口,本应迅速除籍,但最长的居然近30年不曾除籍,据冻国栋先生考证,从目前出土的文书来看,这种现象始于武则天时期,太宗和高宗时期的出土文书中未发现这种现象。


        5楼2014-03-09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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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虚挂人口推算
          结合武则天时期人口逃亡和人口虚挂的问题,我们大致推测一下武则天时期朝廷实际控制的人口。
          1、根据韦嗣立和柳芳的文章推算
          上文提到,韦嗣立在上疏中说人口逃亡过半,我们姑且算作50%,柳芳说开元早期人口逃亡10%-20%,折中考虑,按30%计。
          当时籍面人口为615万户,乘以30%,则有大约180万户属于户口逃死而籍面不除的情况,扣除这一数字,朝廷实际控制的人口只有大约430万户,将此数字与50年前的380万户相比,我们大致可以看出这一时期人口增长是比较缓慢的。


          6楼2014-03-09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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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根据庸调收入验证
            这种推算是否合理呢?笔者通过对当时庸调年收入的情况进行验证。
            (1)太宗贞观年间情况
            先看贞观早年的庸调收入。
            据《旧唐书》列传20戴胄传记载,贞观二年(公元628年),戴胄上表:
            今丧乱已后,户口凋残,每岁纳租,未实仓禀。随即出给,才供当年。
            贞观五年(公元631年),戴胄上表:
            军国所须,皆资府库,布绢所出,岁过百万。丁既役尽,赋调不减,费用不止,帑藏其虚。
            通过以上2条记载,可以看出,在贞观初年,唐朝每年的庸调收入大约是100万匹绢,而每年大致是收支平衡,“随即出给,才供当年”,即每年的财政支出大约也是100万匹绢。
            根据翁俊雄所著《唐初期政区与人口》一书的分析,按贞观十三年户口大簿记载,当时全国户口为300万户,1200多万口,平均每户约4人。
            当然,这些户口并不都需要纳税,而是区分为课户和不课户,至于课户的比例,可参照天宝年间的比例,据《通典》食货典记载,“(天宝)十四载,管户总八百九十一万四千七百九,应不课户三百五十六万五千五百一,应课户五百三十四万九千二百八十”,课户所占比例约为60%。
            据此推算,贞观十三年,全国课户约为180万户,假设每户一丁,唐朝当时的租庸调制度规定,每丁每年纳绢二丈(《唐代财政史稿》),则180万丁每年需缴纳绢360万丈,按四丈一匹计算,计绢90万匹,考虑到课户不可能每户只有一丁,因此90万匹的计算偏于保守,实际上可能会比90万匹稍多,而这正与上文引用的戴胄的岁收支绢100万匹的记载基本吻合。
            这可以说明,贞观十三年的这300万户人口的统计,是比较准确的,基本不存在人口虚挂的问题。


            7楼2014-03-09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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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高宗永徽初年的情况
              永徽初年紧承贞观,因此人口虚挂的问题同样并不严重。
              永徽三年(公元652年)人口380万户,按60%计算,课户约230万户,按每户一丁、每丁每年绢二丈(半匹)推算,每年收绢115万匹。


              8楼2014-03-09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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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武则天末期的情况
                据《全唐文》卷236韦嗣立的“请减滥食封邑疏”记载:
                臣窃见食封之家,其数甚众,昨略问户部,云用六十馀万丁。一丁两匹,即是一百二十万已上匹。臣顷在太府,知每年庸调绢数,多不过百万,少则七八十万已来,比诸封家所入全少。倘有虫霜旱潦,曾不半在,国家支供,何以取给?
                《旧唐书》列传38记载,“及承庆卒,(嗣立)代为黄门侍郎,转太府卿”,而《韦承庆墓志》记载韦承庆卒于神龙二年(公元706年),则韦嗣立担任太府卿大约也在神龙二年(公元706年),虽然已进入中宗时期,但是距离武则天统治时期很近,此时的财政情况可以反映武则天统治末期的情况。
                那么当时的财政情况如何呢?
                当时每年的庸调绢数仅为70万至100万匹,当然,根据韦嗣立后面提到的“若必限丁物送太府,封家但於左藏请受,不得辄自徵催,则必免侵渔,人冀苏息”,可见当时食实封的家族收取的庸调不经过太府,而是直接征收,因此,计算人口时,这部分绢数需要加进来。
                关于这部分庸调的数量,韦嗣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出现了计算错误,当时调的征收标准是绢二丈,而不是绢二匹,对此,李锦绣所著《唐代财政史稿》进行了专门辨析,因此,食实封的家族拿走的是120万丈,即30万匹,而不是韦嗣立说的120万匹。两项合计,每年的庸调绢数约为100万至130万匹,我们姑且按最高额130万匹计算,以每丁每年纳绢二丈(半匹)计算,当时朝廷有丁260万口,据《资治通鉴》记载,神龙元年有户615万,口3700万,每户有6口,比贞观十三年的每户4口增加了50%,如果假设贞观年间课户每户1丁,则武则天末期当为每户1.5丁,据此推算,当时的课户仅为约170万户,而按照60%的比例推算,当时朝廷控制的实际人口仅仅为280-290万户,不到籍面户口的一半,还达不到贞观十三年的水平,与上文韦嗣立说的“今天下户口,亡逃过半”的判断基本一致。即便仍然按照每户1丁匡算,则课户约为260万户,按60%推算,朝廷实际控制的全国人口也仅仅为约430万户,与上文按照折中的30%逃户比例推算的数字基本一致。


                9楼2014-03-09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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