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生意绝对不能交给他,他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会,拿什麼本事经营绸庄?!」王竞晓朝著老奶奶大吼大叫。
老奶奶虽不管事,却还是张家的大家长,说话的份量不轻,但总不能为了这糊涂老太婆的一句话,就要他们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实权啊!
「根硕年岁大了,也有了定性,他可以先跟著你娘好好学做生意,反正这生意你们母子俩早晚得交还给他。」老奶奶极力护孙,表情脸色都不好。
「交还给他?那成天赋闲无用的败家子,早晚会将产业败光光!」
「是谁说我赋闲无用,会将产业败光的?」张根硕踏著徐稳的步伐,领著贴身小丫头进到祠堂。
祠堂里,老奶奶以及坐一旁的张美华和王竞晓及王竞珊母子三人脸色都很臭,而霞姊则站在一旁端著茶水,就等著王竞晓说累了,迅速为他斟上茶水解渴。
王竞晓一见到张根硕,先是不自觉的畏缩了一下,接著又马上强挺胸膛冷嗤了起来。「我可没说错,这些年来你除了知道泡妓院还懂什麼?这会不是才刚由妓院回来吗?你根本是个只知道花钱,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懂什麼生意的经营之道?!」
「啧啧,表哥,你不能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啊!」张根硕挑了个奶奶身旁的位子坐下,拉过她的手撒娇地捏揉著。
老奶奶疼著宝贝孙,瞧著他,就什麼怒气也没了。
「你这话是什麼意思?」王竞晓横眉竖眼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在我张家『帮忙』这麼多年,也领了我张家的薪饷,张家养活了姑妈一家,你们辛苦这麼多年,我也该体恤地让你们轻松的休息休息了。」他特别强调「帮忙」两个字,希望他们认清自己的身份。
「休息?说得这麼好听,这些年这个家可是都靠我及竞晓在维持的,不然你还能继续当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吗?要我们休息,这话你敢开口,万一弄垮了张家,长眠地下的大哥也要气得吐血了。」碍於老母在身边,张美华始终忍著不吭声,可这会终於忍不住开口了,但一开口就是表明绝不交出当家的位子。
在大哥底下,她可是熬了好多年才终於尝到当家做主的滋味,这既得利益谁舍得放手?!
张根硕冷笑。「姑妈,你毕竟嫁出去了,是王家的人,咱们让外姓经营张家的事业,总是名不正言不顺,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们有意侵占张家产业。这几年你们也够辛苦的了,我有意让你们休息也是孝敬你啊,你怎麼连地下的爹都拉出来说嘴了?」
「我嫁给王家,可也是张家的女儿,经营张家的产业有什麼不对?再说,我经营得不好吗?这些年绸庄的生意不但有声有色,还让这一家子过著富裕安逸的生活。」她骄傲的抬高头。
张根硕依然维持那一贯漫不经心,教人摸不著心思的笑意。「姑妈,一把扇子遮不住太阳的,这个家若再继续让您这麼『维持』下去,恐怕就只剩屋檐了吧。」
「臭小子,你说这是什麼意思?」她心惊。莫非他知道了什麼?
不可能,她叫人盯著他,知道这小子每天就是与小丫头四处玩乐厮混,不然就是泡在妓院,哪会知道什麼?
「姑妈,我想该是算算帐的时候了。」他微笑。
「算帐?」
「对,我找人算给您听听,您听听她算得对不对。」
张美华讶然的神情骤变。
他忽然朝身旁的贴身丫头唤了一声,「惠儿。」
「是。」贴身丫头恭谨的上前。
「算个帐吧。」他淡声吩咐。
「嗯——」
「慢著,根硕,你开什麼玩笑,要一个房里丫头出来算什麼帐?」张美华不禁傻愕。
「是啊,这丫头是个什麼东西?不过是个打扫折被的奴才,她懂什麼?」就连在一旁打著呵欠听人吵架的王竞珊,一听到这丫头被唤出,也立刻坐直身子,一脸瞧不起。
「惠儿。」张根硕对练就「面无表情」的人儿瞟了一眼。这丫头这套充耳不闻的功力更精进了。
「是,这帐目——」朴信惠没理会他人的冷言冷语,继续要算帐。
「等等,这丫头生得不错,但充其量也只是为你暖床的工具,就算床上功夫再好,你也让她读了几年书,可也不能找她出来丢人啊!要她跟咱们算帐,她知道个屁?叫她暖好你的床就好,少出来污辱咱们了!」王竞晓见他当真要个丫头出来算帐,立即跳起来破口大骂,越说越难听。
张根硕听了都皱眉,可那被他逼害得练了「金钟罩铁布衫」的人儿仍然表情平板,面不改色,像污辱的不是她一般。只是那双晶亮的眸子稍稍闪过淡淡的流光,这稍纵即逝的异色,让他知道她很火了,只能抿著嘴暗笑。回头他得好好补偿这丫头了,这回事情比较大条,得想个贴心点的补偿法。不如先修修她爹的坟,再烧栋宅子到地府给她爹享享福,这应该稍微可以消消她的火气……
「张家有三座养蚕场,五座织坊,六座染坊,南北三百零一家绸庄铺子,前年营收为九十八万七千五百四十一两七分钱,盈余四十一万三千四百九十四两四十一分钱,去年营收七十万一千九百零三两,盈余二十万零九两七十一分钱,今年已趋年底,营收才四十万两不到,盈余大约也剩十余两不及。」
众人听完她的报告,皆目瞪口呆。
张根硕淡觑众人一记,几个人立即起了恶寒。「怎麼,惠儿算得够清楚吧?倘若对数字有所质疑,尽管搬来帐册去查,不过我对惠儿有信心,她对数字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而且心算精准,从无误差。」
「这……这……这——」就连王竞晓也结巴的说不出话来。想不到这丫头这麼厉害,连他都搞不清楚的帐目零额竟可以倒背如流。这、这太教人吃惊了,这丫头是真的数字天才还是有神助?
王竞珊更是直了眼。这丫头是妖怪不成?!
张根硕只是轻淡的笑著,而笑容蕴含著惯带的嘲讽。「不用讶异惠儿的特异功能,现下重点是她所说出的数字是否不假?如果不假,姑妈及表哥就得说说,这些年为何经营状况会每况愈下了?」
「那、那是因为世道不佳,连年灾旱,百姓使不出银子,所以——」张美华吞著口水解释。
「灾旱是大前年发生的,朝廷早就疏解了不是吗?」他冷问。
「这、这——」
「还有,去年朝廷也向咱们订购了数百匹的蚕丝,可帐目上一笔也没记载;;另外,每间铺子每个月少说进帐百笔,但这帐只有成本进货的帐,却没有卖出去的帐,仓库里也不见这些货,请问这些短少的帐和消失的货哪去了?」
这小子怎麼这麼清楚这些帐目?几个人心惊不已。
「你这是说咱们吞了这些银两了?」张美华恼羞成怒。
「是啊,如果怀疑咱们在帐目上做手脚,就拿出证据来啊!」王竞晓强自镇定的先声大吼。
张根硕又浅浅地勾起嘴唇。「惠儿。」
「是。」朴信惠又被点名了。「上个月五号,我随少爷到染铺里坐了一上午,一共来了七组客人,其中一组成交八十一两银,可是并没有登记在帐簿里。这不打紧,当日的帐册里却记上了进货,而且还重复进货两次,收入部份一笔也没有。我算过了,当日光上午的收入就该有两百三十二两才对,但帐册上整天的帐进出却不到两百两,只有一百九十四两九分钱。」
上个月……王竞晓面容死白的猛然想起。那掌柜的曾提过这件事,说这大少爷带著丫头,说是要替她挑染帕子,任丫头挑色剂,自己则是在铺子里与他聊了一上午的天,谈的不是女人就是酒,过了晌午后人就离去了。原来张根硕是假藉著宠丫头的名义查帐去的!
可恶!竟不知道这玩世不恭的大少爷也会来这阴招!
「你们说,这帐上的问题还需要我再提出什麼证据吗?」
众人面面相觑,面如死灰,张美华更是气得牙痒痒的。这小子,平常老是一副没有防备的不正经模样,原来、原来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这……这点可能是帐房在作帐上有所疏失,回头我查仔细再给你个交代。」都被抓包成这德行了,她还是死撑著面皮。
「这帐姑妈真要查?若查出问题来是要补回的,这一补少说百万两跑不掉,您真要查?」张根硕寒霜的瞳眸冷盯著她问。
「我……」她脸色发青。
「姑妈,我想这帐不好查,可不查又不行。不然这麼著,在你查清以前就先交出经营权,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这、这怎麼成?」她还是不肯。
「不成也得成!这产业是根硕的,你这帐目不清不楚的,连我也无法对根硕交代!这事就由我做主了,你即刻让出位置。从今天起,这大当家的位子就交还给张家人来做,你一旁歇息去吧!若闲得发慌,就多陪陪我这老太婆念经好了。还有你,竞晓,绸庄的生意你也别管了,专心想著这短缺的百万两哪里去就行!」老奶奶气呼呼的拍桌定案。
「娘……」张美华敢怒不敢言。明明握在手里的金矿居然就这麼飞了!
原是坚持不肯这麼轻易让出位子的,但想想……她已经想到法子对付张根硕,不必在这当口赌气,现在能留在张家不被赶出去最重要。等时机到,该是她的,还是会回到她手上。
再说,等著瞧吧,这段时间他们也不会让他好过的,若以为这个当家是这麼好做,那这小子就大错特错了!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