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阮小七居住的小区。他曾经无数次在大门口停下车,然后原地掉头离去。进了楼道,那人直接按下顶楼的电梯钮,然后带着他穿过两段上行的楼梯上了天台。朱贵突然意识到身边的人已经变成蝴蝶了——白衬衣,灰西裤,是蝴蝶。
“嘿,想什么呢?”蝴蝶对他挥挥手,“走神了。”
声音是小七的,手臂也是小七的。“没什么。”
天气依然很好,在这离地百多米的距离可以看见许多地面上看不见的星星。朱贵想到他们约会的时间似乎很少有下雨的天气。下雨的时候,如果他们在一起,就回到朱贵的房子里ML。他还没有去过小七的家,这是最近的一次,顶楼天台,吹风醒酒。
“想听听刚才那个胖子跟我说了什么吗?”小七转过头来,眼神漆黑,那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衬得嘴唇似乎也是黑色。这么问的时候表明他是非常想说的。“他说,我二哥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以后不准我再进他的酒吧。”他说着将目光转开投向深邃的黑暗。
朱贵明白,那是家GAY吧,也是阮小七第一次见他就敢勾搭他的原因,知道是同道中人。
“我呸,他有什么脸回来要求我?有什么脸要求我找个姑娘结婚?他从来都把自己的利益置于一切之上!五哥把集团打理的那么好,他却利用五哥一时贪图享乐设局骗他A了公司的钱,逼他陪自己躲到海角天涯过二人世界!他是怎么有脸回来的?TMD,不敢见我找那个没用的胖子来当说客!他当初答应我说,公司有五哥我可以学自己想学的做自己想做的,结果呢?为了他和五哥的什么爱情,逃跑的时候他犹豫过么?为了保住我们这一支在集团的表决股份,把海生物过敏的劳资拉来当业务经理!来接管公司最大的一块业务!来整天听一群老家伙嘟囔娶妻生子!当时我主创的那款系统已经在内测了!老板说我是公司成为IT巨头的希望!结果呢?现在我坐在办公室,把热情拿来看文件,把创意拿来卖鱼!卖一些我从来没吃过更是根本吃不了的鱼!我赔上了事业,现在还要赔上爱情!是不是要赔上我整个人生他们才罢休?!我受够了!!!”
空气中弥散着酒精被体温蒸发的热度。朱贵默默想着。他想起自己刚进酒店时,给大堂经理看上做助理,主要任务是跑腿和挨骂,这就是他用酒店管理的硕士学位换来的,比保安或者门童有升迁希望些。说起来他竟没想过自己能做些什么,读书是想要好成绩,升学是选自己的成绩能念的最好的学校,毕业是看到有著名财团的酒店招聘就去了,一路做到现在。别人对他的印象永远就是谦逊有礼认真可靠不乏手段,他也慢慢学会了享受这个状态。说起来,他真做过什么选择,大概也就是身边这个男人了。也就这么一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突然感到身边的人停下大嗓门的抱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