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知道已经有许多大人写过小莱打完魔戒之战后回家的情形了，不过~~偶还是想写~~就算拾人牙慧也米有办法~~~~~~~~~~~
这篇故事的记录者是冈多历史上一位最著名的女性历史学家，讲述者是事件的两位当事人——森林精灵王国王子绿叶莱戈拉斯，和陪他回家的孤山矮人贵族格洛因之子吉穆利。


金牡蛎的叙述一：

游览完范冈森林和罗翰晶洞，莱戈拉斯和我拨马向北，开始回家了。
我们谁都不着急。阴影邪恶已经不在了，正好一路游山玩水尽情快活。你要知道，我回孤山后就得干力气活儿——虽然我对这倒没有什么意见。而莱戈拉斯，我不知道他回家后会干些什么，不过在我看来，大部分精灵的生活都很无聊。
我们两个达成的协议，是我先陪他回黑森林，他再送我沿林河而下，经长湖回孤山。
“吉穆利兄弟，我知道你的族人都对我们黑森林精灵没什么好感，你父亲本人还和我们的国王有过——呃——一些误会。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去，我绝不会强迫你。”
这个小子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的时候，阳光正好从他背后射过来，被他的金色头发一反光，把俺给晃得眼晕了——我想那一瞬间我是想起了盖拉德丽尔夫人，所以——才会那么痛快地拍着胸膛答应下来。（记录者：哦？金：就是！你再这么看我我就不讲了！记录者：……）
在护戒旅程中，我和他都尽量避免提及父亲那一代的恩怨。那实在不是个轻松话题。不过，当我们终于走进那片黑压压的大森林，在遮天蔽日的树荫灌丛中跋涉了许多天，我想，在进入那个山洞王宫前，那些关乎两个民族生死存亡和我的一生命运的、重大而复杂的事项我最好还是弄清楚些。
“莱戈拉斯？”
“什么？”
“我有些非常重要、一直想弄明白的事问你，你得老实回答我。”
因为紧贴在他背后，我看不到他的脸和表情，但听上去他似乎是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问吧。”
“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直说，但不许敷衍我。”我是太了解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精灵小子了。
“好啦，吉穆利，你就问吧，拖拉磨蹭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深深吸一口气：“那好，我就问了。第一个问题——”
“？”
“你真的是森林精灵王瑟兰迪尔的儿子吗？”
在我身前的莱戈拉斯猛地倾斜了身体，看上去居然象是要掉下马——不过阿洛德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它宁可把我甩下来去接那个精灵——（青筋暴突ing）
“吉穆利！你在想什么！这个事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呀！”
“可是你从来没自己承认过！你一直都只是叫‘我们的国王陛下’。再说，我父亲曾经在你父亲的王宫里——嗯嗯——住过一段时间，可他却从来没提到过你——你要知道，象你这样的臭小子，想被忽略是很困难的。”
“谢了，兄弟，谢谢你的矮人式夸奖。”他的让人恼火的笑声飘过来。
“莱戈拉斯！我的第一个问题你就拒绝回答？”好伤心……
“当然不是，”他安抚地扭过头，“其实答案很简单：在你父亲到我们的王宫——嗯嗯嗯——做客的时候，我去东南牧场了。那个地方很远，光来回就要走十天，所以我没能和他们见面。而五军之战时，国王把我留在了家里，也没有能到孤山去。”“这么说，你一直都是被父亲关在家里保护的乖宝宝？”我笑，“那他怎么舍得让你去参加那么危险的护戒之旅？”
我的感觉一向不算灵敏，但此时却发现我手臂抱搂的这个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他很坦率地问。
我耸耸肩。这个小子有着其他精灵少见的直率和真诚，这也是我会喜欢他的最大原因。
“好吧。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唔……”
我思考着措辞，不想听上去太粗鲁或挑衅，不过很快就放弃了。我们矮人从来就没对自己的语言艺术天份抱过指望。
“我的意思是，我答应你会尽力弥合矮人和精灵之间的过节，可你的人会怎么想？会不会听你的话，接受我们的努力成果？”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又笑了，“你其实是想问，我在森林王国里究竟算老几，我说的话到底顶不顶用？”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我只有这一句话可说。
“这话你留着讲给Adar去听吧，”他毫不留情地指出来，“受伤害最重的是他。只要他肯原谅你，我们都会跪地感谢爱尔贝蕾斯。”
我皱眉。Ada对我一向宽容——好吧好吧，是溺爱——我曾经闯过几次大祸，每次他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教育我几次就算了，顶多再加上一些“禁足三天”之类的惩罚，还往往是在莱戈迪尔的坚持下。事实上，我并不怕他罚我，我怕的是他——伤心。
“Adar真的生我的气了？生气到什么程度？”我问。
瑟兰拉斯考虑着，显然有些话并不太愿意讲出口。
“小叶子，你还记得——我曾经离家一百年那件事吗？”
“当然。”我怎么能忘？
“Adar对你的怒气，和那时候对我的差相仿佛。不过，当然喽，他不太可能为此把你赶出家门，倒很可能把你关在家里，一百年之内再也见不到王宫外的森林和阳光。”
我打了个寒颤。但愿他只是在开玩笑。
“不会吧，瑟兰拉斯？我无论如何也比你招Adar待见呀？”
他大笑。“没错！你一向是Adar的心肝宝贝小甜甜，不过这次——走到这儿还没看到我们的人，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早就觉得奇怪了。我们已经突破了边界巡逻队、王宫卫队好几条警戒线，离王宫很近了，就算战士们出于疏忽没发现我们，那些生活在王宫周围的精灵们也应该能遇到一两个。何况，早在一星期前我就开始请飞禽走兽们向Ada和莱戈迪尔通报我回家的消息——就算我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他们也不至于完全对此无动于衷。
恐惧在心头渐渐升起……
“难道……是Adar和莱戈迪尔下令……”
“你以为呢？”瑟兰拉斯耸耸肩，“一星期前，当听说你要回家的消息后，精灵们都疯了——特别是那些姑娘！可是国王陛下的严令随即就颁布了，禁止任何森林王国的臣民和你接触。我想他要把你留给他自己慢慢收拾，所以不许任何人给你通风报信出谋划策，让你事先有准备。”
“哦？”强压下弥散开的惊慌，我笑，“那么瑟兰拉斯，你现在是干什么呢？”
他扮了个鬼脸，也忍不住笑容：
“我只是外出散步，恰好遇到我分别了几年的小弟弟，一时冲动，出于亲情上来问候一下。我不是故意违旨的哦，爱尔贝蕾斯夫人作证！你看，我现在就要走了！”
转向吉穆利，他换了通用语：“幸会，矮人先生，欢迎到森林王国来做客。我想莱戈拉斯会照顾您的，我先失陪了！”
微一长身，用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姿态掠上树梢。在银白色背影消失前，我只来得及喊一句：
“瑟兰拉斯！告诉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跟Adar说你打算一辈子再也不离开他，他就会把怒气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最后几个字，传过来时已经很微弱，要不是我们精灵的尖耳朵，根本不可能听见。
我苦笑，但愿他还是在开玩笑。
转过最后一丛山毛榉，那宏伟的林河大桥已在眼前。桥那头，是我的家门。
我坚固、威严、沉重的家门。

我真的不知道他见自己父亲还会这么正式、这么规矩的！在孤山，我们晋见代因国王时，通常也只是鞠躬而已。
我当然不会跟着他跪——矮人膝盖上就没生那块骨头！（记录者：小金啊，留意你上段话最后一句。金：不管怎么说俺也没跪嘛！）不过出于……嗯嗯……礼貌吧，我也鞠了个躬，目光向下，没有抬头。
“陛下，受命前往林谷的使者莱戈拉斯已经完成使命，现在向您缴令，请校验。”我听见莱戈拉斯在我身边说通用语。
目光溜向一边，我看到这小子双手呈过头顶，掌心摊开，里面有一块灰色的小木牌。
这块木牌，我曾经在他收拾东西时见过几次，但我一问用处，他总是很快把话题岔开。原来——如此！
感觉上，等了好长好长时间，前方才传下一个很威严也很冷淡的声音，也是通用语：
“你这趟出使任务，耗费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吧？”
这……就是森林精灵王瑟兰迪尔的声音？
我悄悄抬起眼睛，想向上瞧一眼，很不巧，正对上那两道光芒四射的……精灵目光。
还是没看清他的长相（记录者：小金你真笨！金：你倒是自己去试试看！被那种眼神盯着，你能记得起自己长什么样就不错了！），但一种古怪的感觉，一种自从进入黑森林开始压抑的感觉慢慢地升了起来。我想起我父亲和其他长辈在这里所受的屈辱，就是面前这个精灵，就是他！傲慢、自大、暴躁、霸道、贪财、好酒、残忍、以及——冷酷（从他对待莱戈拉斯的态度看），种种父辈用过的和我自己感觉到的形容词，在这一瞬间全都上了心。
“你就是孤山矮人格洛因之子吉穆利？”这个精灵问。（这一瞬间我甚至不想称他为国王）
“没错，我就是！”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有麻烦了。
果然，我身边站着的精灵们骚动起来，有几个还向我这个方向踏了一步。干嘛？想打架？好啊，来吧！
不过瑟兰迪尔倒没下令擒拿我，只是换了种更带嘲讽的口气：
“我还以为，您跟随我儿莱戈拉斯进入黑森林是想弥合精灵和矮人之间的裂痕。显然我的判断有误。”
嗯嗯……我总算知道莱戈拉斯那张刻薄嘴是从哪儿来的了。
“我是想来弥合裂痕的，陛下，”很困难地叫出这个称呼，“但这需要双方的诚意。”
殿中沉默了片刻，然后瑟兰迪尔语中嘲讽之意更强烈：
“那么，您认为这种诚意应该用什么方式表现出来呢，斯文有礼的矮人先生？”
我粗重地喘了口气，刚想以同样待遇给他驳回去，目光斜扫，却突然注意到了身边的莱戈拉斯！
他就那么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连手指尖都没动一下，垂着头，象个干了坏事罚跪的小孩子。
我的朋友啊……
“对不起，陛下，”我非常勉强地躬了躬身，“正如您所说，我是怀着弥合裂痕的愿望，跟随您的儿子来到黑森林的。如果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您原谅。”
莱戈拉斯仍然没有动，但，从他肩部线条的微妙变化来看，他似乎是松了口气。
让我有点吃惊的是，瑟兰迪尔的语调也缓和了一些：
“那好吧，吉穆利先生，您的愿望，我们可以慢慢讨论达成的方法。至少，我可以保证，您在这里所受的待遇会比您父亲那些人好。”
用尽全身自制力，再加上瞪着我的朋友单薄的身影，我才没抽出腰间短斧向他挥过去！瑟兰迪尔，你这个老混蛋！
老混蛋现在的注意力又转回小混……哦不是，我的朋友莱戈拉斯身上。（记录者：小金！！！！金：没办法，谁让他们是父子呢！）沉默地打量他三几秒，开口：“我现在正式解除莱戈拉斯林谷使者的职务，收回使符。”
出乎意料，过来的不是站在旁边的那些个精灵侍从，而是——一直坐在高台上、国王身边的那个精灵。
他站起来，走下台阶，一直走到莱戈拉斯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那块灰色木牌，然后，又把我的朋友拉了起来。
我看着这个精灵——银发、高个子、宽肩、容貌非常威严、眉宇间和莱戈拉斯有相似之处，气质却天差地远，更象一位国王或者——王子？
哦，我知道他是谁了。
起身后，莱戈拉斯立刻退到一边，目光依然恋恋不舍的注视地面——我突然有想笑的冲动。我见过他在冈多、罗翰、林谷的统治者甚至盖拉德丽尔女王面前的举止，是很尊敬、很有礼、但也非常高贵优雅、根本隐藏不住自己出身教养和地位。可他现在——纯粹就是一个闯了祸捣了蛋只等家长处罚的乖孩子，真不愧是在亲爹跟前啊……


“公正地说，”瑟兰迪尔又开口了，显然不打算就这么饶过莱戈拉斯，“你干得很不错。我和埃尔隆德及塞利博恩领主都见过面，他们一致称赞你在护戒之战中的表现，还说你是中土现存精灵族的优秀代表。”
“谢谢您，陛下，我不胜荣幸。”莱戈拉斯回答，无论语调表情都没有一点“被夸奖”的迹象。
“但我对他们说，”瑟兰迪尔继续，“请他们把这种称赞直接讲给你本人听。因为，你这些英雄事迹，并不是在履行我交给你的任务时产生的，而纯属你的个人行为。所以，我没有资格分享你的光辉和荣誉。”
我看到莱戈拉斯咬住了下唇，仍然低着眼睛，一副绵羊般的温顺表情。被我刚才强压下去的愤怒又迅速升起。无论如何，莱戈拉斯并没有丢父亲的脸，当着这么多外人，瑟兰迪尔的做法也太过分了！
也许是感觉到了我情绪的波动（莱戈拉斯从前就多次表现出这种能力，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他向我飞快地投来一瞥，目光是警告性的。
“如果这成为惯例，如果我的臣民们可以自作主张自封为使者代表我，可以超越我授予的权限、留弃我赋予的任务，可以自由按照自己的心意和爱好行事，那么，我认为森林王国存在的必要性就应该好好探讨一番了。”瑟兰迪尔还在说。
莱戈拉斯的下唇好象咬出了血，不过，他终于抬头了：
“对不起，陛下，我明白自己错误的严重性。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接受您给我的一切处罚。”
“当然会有处罚，”那个铁石心肠的精灵立刻回应，站了起来，“我会和有关责任人讨论这件事，尽快做出决定。现在，国王对你的评判到此为止，”
顿了顿，他的声音更加阴沉而严峻：“你的父亲有话对你说。”
头也不回，他走下高台，消失在边门里。莱戈拉斯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向那个拉他起来后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银发精灵说了句话，就追了过去。
我下意识地移动脚步，出于几年来养成的惯性，想跟着他走。但这个高大的精灵挡在了我面前。
“您好，吉穆利先生。请您跟我来，我想您也许需要一个舒适的房间休息。”
看到我脸上迟疑的表情，他又加了一句：“我是莱戈迪尔，莱戈拉斯的大哥。”

[小鹿的注：关于瑟兰迪尔的山洞堡垒，书里小吉说是“小矮人帮着建的”，但从托尔金后期补充的黑森林历史来看，这一说法显然前后矛盾站不住脚。因为黑森林第一代精灵王欧瑞费尔是在辛达精灵宗主王灰袍辛格尔被矮人杀死后，才率族东迁建国的，而且他为此一直深深痛恨矮人，没有任何可能要矮人帮忙建造宫殿。托尔金又说那个山洞堡垒其实是欧瑞费尔的儿子瑟兰迪尔在位时建造的，而瑟兰迪尔对矮人态度怎么样，可以从《霍比特人》一书中清楚地看出来。小鹿个人认为，小吉很可能是把历史弄混了，矮人确实帮精灵建造过石洞宫殿，不过那是给灰袍辛格尔，在他被杀之前建造了多里厄斯王宫。尽管托尔金指明瑟兰迪尔的堡垒是“仿照”辛格尔的王宫建造的，但矮人亲手参与其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小莱的叙述二：
跟在Ada身后，我向他的书房走去。

仍然低着头，我的眼角余光，也只能扫视到Ada在背后飘动的金发。

自从我出生到现在，Ada从来没对我这样严厉过。

不，我并不是抱怨什么。我知道我的任性举动让他担够了惊、受够了怕、也伤透了心。这几年，每当我想起他，都只能立刻移开念头，逃避自己内心的谴责。

虽然我很清楚自己选择踏上护戒征程的理由，也坚信其正确性，甚至，我相信Ada也比谁都明白这一点——那根本就是我降生来中洲的目的——但，这仍不能减轻我一丝一毫的歉疚和负罪感。

因为，我的Ada太爱我。

将近三千年来，他一直竭尽全力把我笼罩在他的翼护下，在侵扰森林的邪恶魔影中为我存留阳光、让我尽情欢乐、给我营造温暖安全的家。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还是那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叶子，可以满足而安心地享受这一切，让危难、艰险、义务、能力、责任这种种词语远去。

但我不是了。我已经2934岁，已经逼近了精灵们完全成熟的界限，有一些东西，我必须要用自己的双肩去承担了。

Ada可以拒绝承认这一点，我不可以。

如果Ada要为此训斥责骂我，我会默默地领受，但不会从心底屈服。


走出堡垒，踏上家庭居住区的木走廊，那种伴了我两千多年的熟悉清香扑面而来。走廊外，花园里，阳光无拘无束洒下，玫瑰正开得灿烂如云霞。

突然感觉出了一点异样——这走廊、这建筑、包括这玫瑰，都是新近造植的。虽然样式和以前分毫不差，气息总是有区别。

哦，是了，我的心缩了一下。在我在南方跟随阿拉贡奋战的同时，我的家乡也遭到了魔影的疯狂侵略，Ada和哥哥们率领族人顽强抵抗，最终取得了胜利，但据说也付出了惨痛代价。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们付出的最重代价，居然是……

更没想到，那完全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冷漠与自私……

Ada推开门，走进书房。我跟进去，扫一眼这我自幼长大的地方。从前，多少个白天与夜晚，当Ada和莱戈迪尔或者大臣们在这里商议政务，我就在一边静静地玩耍和读书。那一架架的书籍史册没有变，那座温暖的大壁炉没有变，那坚固的橡木书桌没有变，书桌上的纸笔文具没有变，他们都没有变，变的只有——我自己。

不，不是的！当我收回目光，直面前方，看到Ada的脸，我……

我完全呆住了……

刚才在大殿，因为距离太远时间又太仓促，我只匆匆望见他的轮廓，就低头行礼。此后，我一直都没敢抬头来看他……

此刻，注目这张我在世间最熟悉最亲爱的面孔，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停止，我的思维冻结，我的躯体僵化……

在我出生到2931岁的漫长岁月里，Ada的外表从来没改变过一丝一毫。他的灿烂金发是阴霾笼罩下最明亮的阳光，他的深邃绿眸是亘古以来森林里积蓄的智慧和生命，他的英俊威严是梵拉们赐给星后之子的礼物和标志，他的高大强壮是西尔凡精灵留居中洲的信心和保障……

我早已经习惯了在他不怒自威下生活成长，从他的无形力量中汲取无忧无虑的安全轻松，以他的坚定恒稳构造我自己简单快乐的世界……

但现在……但现在……但现在……

Ada……清癯、瘦削、严肃、疲惫、甚至……虚弱得苍白而飘渺……

微拂在肩头的金发，失去了那取自日月神树的瑰丽光泽；定定地注视着我的绿眸，黯然如古井般深不见底；原本阳刚英武的脸庞轮廓，已然如刀刻一样棱角分明……

他是这么伤心、这么疲累、这么痛……

他就这样看着我，象无根无凭飘零林间的落叶，象无边无垠覆盖原野的大雪，象无声无息冻结生命的冰河……

他的目光寒了我的身、蚀了我的骨、透了我的心……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样扑过去抱住他、记不清自己断断续续喊出了什么不成句的声音、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在他怀里颤抖哭泣得象两千多年前那个幼稚娇弱的小孩子……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倾覆，这一刻我唯愿神施念力、时光倒流，我永不再让我最深爱的父亲这样伤痛心碎。


那天在书房里我记得的事，只是我反反复复、机械地说着同一句话：

“对不起，Ada，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这是多么拙稚而无用的表达，要补偿我对Ada犯下的深重罪孽又是多么徒劳,但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伊露维塔的孩子们还能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来从愧疚之海里救赎自己？

“小叶子……”

他的叹息声缠绕在我的鬓发间，他的手臂温柔而有力地抱着我，一如两千九百三十四年来，把我从柔软懵懂的小婴儿抚养成顶天立地的精灵男子，在其间注入的无数心血和生命力……

“你……把Ada吓坏了……”

我闭上眼睛，发不出任何声音。我英勇高贵的父亲从来没有害怕过世间任何事物，只除了他所眷爱寄托的儿子的安全与快乐。而我甚至连一点都无法向他保证。莱戈拉斯，莱戈拉斯，在他两千多年间为你付出一切之后，你可曾给过他分毫回报？

“可你回来了……你回家了……我好高兴……”

用力拥紧他，放纵自己的慵倦和懦弱，在这个怀抱里沉沦下去。数年间所经受的艰辛、痛苦、疲惫、委屈、绝望在眼前一幕幕闪过。莫利亚地底炎魔冲天的火焰，阿蒙汗山顶战友的生死诀别，罗翰草原上无休无尽疯狂力竭的奔跑，圣盔谷中目睹永生族人黯然离去的背影，死亡之路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与战栗，莫都黑门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徒劳挣扎，都过去了，都走远了，而我回家了。我回到了Ada身边，我知道世间再没有任何风霜雪雨能够侵扰我。Ada，我回家了。

瑟兰迪尔也皱了皱眉，对他的长子说：“以后你再跟他谈吧，莱戈迪尔。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这暗示太明显了：以我在孤山的身份和地位，根本做不了主，和我谈这类事完全没必要！

我！恨！瑟！兰！迪！尔！

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一秒钟，我站起身来，低咆着对莱戈迪尔说了句：“我要去休息了。”

然后转身向那石洞走去，准备睡一夜，明天一早就动身，回我自己的家。



“吉穆利！”

我刚刚推开客房门，莱戈拉斯出现在走廊那一头，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出什么事了？”

“去问你自己的父亲。”我简单地回答他，跨进门，反手关上。

微风一凉，这小子好象是从不到一指宽的门缝里挤进来的，现在已经站在我眼前。

“是不是又和我Ada发生争执了？对不起，吉穆利，不过我们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了呀！我父亲他——很过分吗？”

“我叫你去问他自己！”我瞪着他吼起来。我知道这有点迁怒的意思，不过——谁叫他是那个精灵的儿子！他活该！

莱戈拉斯皱起眉，但没生气，只移开了身体：

“好吧，我去问他。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莱戈拉斯，”我叫住往外走的他，“明天一早我就动身回家。”

他停住，回头，眉毛仍然皱着：

“有这么严重吗？你一天都不愿意多呆？”

“我呆在这儿干什么？受你的父亲侮辱？被你的臣民轻视？回去以后还要受我的族人嘲笑？”

莱戈拉斯咬住了一点嘴唇，想了想，脸上有种犹豫的神情：

“我曾经答应过要陪你一起回家，但如果明天就走的话，我父亲那里……”

“我没要求你和我一起走。”我有点粗暴地打断了他。在瑟兰迪尔这里受到的待遇足以抵消盖拉德丽尔夫人和莱戈拉斯两人对我施加的影响，我想我这辈子是成不了“精灵之友”了。

莱戈拉斯低头看着我，蓝色眼睛里渐渐涌上坚定：

“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也许并不是每个森林精灵都对矮人友好，但我们从来不对任何人失信。”

说完，他走出去，带上了门，留下我自己一个人在房里生闷气。

（记录者：小金啊，你就算吃瑟爸爸的醋也不至于气到这种程度吧！金：……你胡说！我哪有！！!）

小莱的叙述三：

我就知道，Ada和吉穆利的见面会火爆霹雳精彩得吸引梵拉们来买票看戏。我太了解这两人——这两个非人的脾气了！

不由得置疑自己的智商。到底是哪个黑暗生物侵占了我的脑神经，让我想出这要弥合精灵和矮人裂痕的绝妙主意？

吉穆利说明早就要动身，而我敢跟你赌上整个宇宙，如果我对Ada讲明天早上我又要离开家，他会召来成千上万条炎魔加火龙共同摧毁这个世界。

步履沉重地走回林中草地，坐到Ada身边。他对我微笑，递来一杯酒——如果不是周围这么多精灵看着，我想他大概还会喂着我喝下去……想哭……

“Ada，我是不是不该把那个矮人带回家？”我问。

我语气中的沮丧让他收敛了笑容，关切地看着我：

“怎么啦，小叶子？那个矮人惹你生气了吗？你这么照顾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摇头，这不是我要讨论的问题。

“我们是非常密切的朋友和战友，Ada。事实上，在魔戒之战中，我们互相鼓励扶持，吉穆利曾经先后几次救过我的性命。（当然我也救过他……不过这一点暂且可以先不提吧？我不会对Ada撒谎，但也没必要把所有真话一句不落地说出来……）我和他之间不存在谁照顾谁的关系，我们是完全平等的。”

Ada脸上有惊警的神色，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

“他救过你的性命？那个矮人？”

心头掠过一阵歉意。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拿这个世间唯一令Ada心惊肉跳的话题作砝码。

“对，而且不止一次。我们在战场上一直联手作战，如果不是吉穆利的奋不顾身的英勇，我……”

我不能再说下去了，Ada已经抱住了我。我能清晰听到他急速振动的心跳。只是这样想一想我身陷危境的情形，已经足够让他情绪失控。

对不起，Ada。我是这世间最不孝的儿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拥抱了我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注目我的眼睛：

“那么，我必须感谢他——如果索隆保护过我的儿子，我也会同样感谢他。”

我无话可答，只能对他微笑。Ada，如果我的陪伴能让你安心快乐，那么，我就对吉穆利失信吧。

一堆歪斜的、碎成几块、不成形状的秘银，静静躺在小台上的翠绿丝绒中；那原本美丽非凡的神鸟之翼，已经成了软弱耷下的两片废铁，那块纯净幽深得正如Ada眼睛的绿宝石，完全脱离了盔体，无助地搁置在一边；那十二枚璀灿坚朗的美钻，仅剩五枚还留在原处，另有三枚放在丝绒上，显然，另外那几枚没有能找回来。

我盯着这顶“头盔”，只觉一股寒气从它那里慢慢散发，渐渐侵入我的心，把我带进最恐怖的噩梦……

“Jewelkeeper，国王的头盔……怎么会损坏成这……这个样子？”

“您还不知道吗？”惊讶的口吻，“陛下在那场战役的最后决战中受了重伤呀？这顶头盔当时掉落到了地上，兽踏马踹的，能保存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Ada——受了重伤？！？！？！？！？！？！

……………………

如果我能飞，那么我现在就是在飞了……

飞奔出坚固石库，飞掠过长长走廊，飞冲着去找我的父亲……



Ada在他的书房里，旁边没有别人。

我扑上去抓住他的双肩，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一迭声地问：

“Ada，你好吗？你没有事了吗？你完全康复了吗？你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

他显然被我吓了一跳！双手握住我的肩，急问：“怎么啦，小叶子？出什么事了？”

“你的伤……为什么你们不早点告诉我！”痛悔一点点啃噬我的心，“Ada，如果我知道你受伤了，我会抛下一切拼命往回赶，我会求埃尔隆德和米思兰迪尔一起来医治你，甚至，我会让鹰王立刻把我带回家来!Ada……”

支持不住自己，我跪下来，伏在他膝上……

“如果我知道你受伤了，我绝不会在外面东游西逛到现在……我本来应该早一点回到你身边……对不起，Ada，对不起，对不起……”

是的，我有我降生到中土来的使命，也有我渴望接近的事物、想要达成的心愿，但如果做那些事就意味要对面前这个精灵造成实质性伤害，那么……让那一切见鬼去吧！

Ada叹息了一声，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已经都过去了……小叶子，我的伤早就好了，你不用太在意……那不是你的错……”

“我本该在你身边保卫你的……我向星辰之后发过誓要用生命保卫你……在我宣誓成为森林战士的那一天……可你受伤的时候，我却和你远隔万里……”

“小叶子，听Ada说，”他的手稳定地放到我肩上，“当你要求去林谷出使的时候，莱戈迪尔、瑟兰拉斯和我都想阻止你，但谁也没成功。其实，我们内心深处都知道，那就是你一定要去面对的命运，就是爱尔贝蕾斯夫人把你送到中土来的目的，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对抗星辰之后的意旨。你走以后，我们全族上下一心一意，只是想着怎么样保护好我们的家园，等待你平安胜利归来。莱戈迪尔把自己煅造成了战争机器；瑟兰拉斯再没放任自己，一直守在这里帮助我和莱戈迪尔；而我……”

停顿一下，他明显收回了原本想说的话，换成：“我为你们三兄弟深感骄傲。在我存在于中土的漫长岁月里，你们就是我最大的成就与荣誉。特别是你啊，我的绿叶莱戈拉斯，你为我们精灵族在第三纪里延续了祖辈的光荣和尊严，延续了梵拉们许给我们的种种恩宠，延续了天地混沌初开以来伊露维塔头生子的理应永存的风范和脊梁。

“小叶子，当你已经安然无恙地返回我身边，我对这世界再无所求。也许我从前的经历过于黑暗和苦难，所以梵拉们将你作为补偿赐给了我，而这补偿，实在远远超过了我敢于乞求和承受的界限。虽然我一直自私地想要独占你，但我真的怕梵拉不肯给我这样的恩赐，我怕你完成了你的使命后就会返回天上，返回你本来归属的群星中去。但你回来了，小叶子，我的小叶子回家了……”

而我永远再也不离开你身边，Ada。

这句话在唇边回旋着，就要出口……

真的，只差一点点……


[小鹿的注：在读完Daw the minstrel的《当阴影降临家庭》黑森林故事系列后，小鹿发现自己在《黑森林精灵王族的故事》里写出的那个头脑简单、偏执可爱的瑟兰迪尔已经自动消失不见了，应该说，是被Daw the minstrel的铁腕瑟兰迪尔击败后侵占了身体和灵魂……汗……为了勉强做到前后风格一致，小鹿只好又提出了“燃烧的瑟兰迪尔”和“平静的瑟兰迪尔”，妄图用双重人格（精格）的说法蒙混过关……大人们饶命……]

金牡蛎的叙述五：
精灵的生活果然很无聊！

而生活在一群精灵中的矮人我，其无聊程度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记录者：小金你哭就哭吧，别拿我的裙子擦鼻涕啊！）

白天，莱戈拉斯陪着我东游西逛——主要是参观他们的石洞王宫——当然，地牢那层俺是打死也不去的。

晚上，精灵们几乎夜夜在森林里开Party，据说是多少个家族轮流作东庆贺莱戈拉斯回家——他们还有完没完了？
Party俺也打死不参加，我宁愿在石洞里吃东西睡觉。

俺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说和精灵在一起会感到岁月如此漫长……（记录者汗：人家是这种意思吗？）

所以，后来我一直怀疑，莱戈拉斯那天把我领到工匠作坊去“参观”，根本是有蓄谋的。

一眼看到摆在“待修理台”上的那顶秘银头盔，我就被它迷住了。

甚至都来不及问一句它原来的主人是谁，只听说因为难度太大还没开始修复工程，我就——自告奋勇了。

要补镶的宝石已经准备好，几个精灵工匠给我打下手，捋袖子开干呐——

莱戈拉斯也在一边瞧着，很有兴趣的样子。也好，那几个精灵工匠都不太会讲通用语，他正好给我当翻译——事实上，自从我进了黑森林王宫，“翻译”好象就成了莱戈拉斯唯一的工作，至少我没见他还会干别的。

锻造秘银不是项简单的工作，工具、炉火、温度、湿度、时机，样样都要掌握得很准确才行。

有事可干好开心啊——呵呵呵——

忘了是连续工作了几天几夜，反正，当头盔修复完工后，我吃下了整整一只烤野猪，然后倒在作坊大门后就开始呼呼大睡……




小莱的叙述五：

当Ada的眼睛开始冒绿光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成功了。

“小！叶！子！你是怎么办到的？太棒了！看这补回去的钻石……啧啧啧，太美了！”

“……”如果我告诉他那些钻石其实就出自他自己的宝库里，只不过换了个地方，不知他会怎么想？

“我亲爱的老祖母绿啊……看到你重新焕发青春我真是太高兴了……”

“……”千万忍住，莱戈拉斯。吉穆利把那块祖母绿重新打磨了一遍，重量已经比以前轻了，千万保守住这个秘密！

“还有这神鸟之翼，瞧瞧，多挺拔，多神气！真的凤凰展翅时也不过如此吧！”

“……”吉穆利没亲眼见过凤凰，他告诉我，他是照着鹰王格威赫的翅膀形状来雕琢的。不过……应该差不太多吧？

“最不可思议的是，”Ada把头盔转来转去地欣赏，“工匠告诉我原来的碎片少了一块没找回来，所以秘银就不够了，如果要修补，完工后头盔会比以前薄……怎么我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吉穆利往里面加入了白银……不过Ada如果以为那些都是纯秘银……我可以不去纠正吧？

“小叶子，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Ada的目光终于舍得从头盔上移开，转向我了——这种情况可不多见——“传那个工匠来见我，我要——我要——重赏他……”

“重赏”那两个字说得含糊而迟缓——爱尔贝蕾斯在上，我实在忍不住不敬的笑容！

“Ada，我想，重赏是不必了。（Ada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因为，是我的朋友吉穆利为您修复的。”

“吉穆利？”Ada扬起眉，“那个自大的矮人？”

我点头，观察他的反应。

绿眸微转，目光又凝注到手里精美华贵的头盔上——是个好兆头！

“这么说……”

“……”

“矮人倒也不是一无所长啊……是不是……”

我微笑了。自从Ada得知吉穆利曾经救过我，他对矮人的态度其实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但精灵王者的骄傲使他吝于表现出来。很显然，这是个更进一步促合他们的机会。

“Ada，矮人的技术工艺直接传承自物质之父奥力，一向精绝无比。吉穆利也相当喜欢做手工艺，您库里不是还有很多损坏及未完成的珍宝吗？如果可以，我能不能请吉穆利帮忙？”

“工钱怎么算？”这是第一反应——意料之中。

“您不必为这个费心。”我含糊回答。其实我也知道白白让吉穆利劳作是不可能的，我也会过意不去。不过我早想好了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哦？还有这么慷慨大方的矮人吗？”Ada再度扬眉。

“他是我的朋友。”我简单地指出这个事实。

Ada的目光又转回头盔上，没再说话。
金牡蛎的叙述六：

在莱戈拉斯身后，我第一次踏进了他们的宝库。

虽然看库的那个精灵恶狠狠地瞪我，而且对莱戈拉斯的种种说法一脸不以为然，不过，他没敢说什么。卡扎德都姆、凯来德扎兰姆，难道我们矮人老爷还会见财眼开、偷你们臭精灵的东西不成？

（记录者：这个……从矮人和精灵交恶的历史来看……金：你敢再说一句！！！）

所谓宝库，其实进去后只是一条走廊，两边排列着好多间石室。莱戈拉斯把我带进了一间不算太大的石室，叫那个精灵打开所有柜门，然后转向我：

“吉穆利兄弟，你自己来挑吧。这些都是别人从前送我的礼物，有哪些你看得上眼的——”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副漫不在乎的模样。嗬，你小子还挺大方！（呜呜——王子就是和一般贵族不一样——记录者：那小金你一百多年来积攒的礼物有多少？金：也有几柜子吧。记录者：……）

既然如此，俺就不客气了！

把那些荷包、香袋、护身符、绸结之类的玩意拨到一边——想都不用想我就知道是什么样的精灵在什么情况下送的，这个风流大少！——对那些木雕石刻什么的也不予理会，我专找金银珠宝硬通货！呵呵呵……

还真不少！都说黑森林精灵比其他精灵穷，显然不包括他们的王室！莱戈拉斯这小子，光是翡翠玉石制作的绿叶饰品就有满满一柜子！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这可是他两千多年来的积蓄啊……光生日礼物就能收多少……头一次感觉到活那么长也有好处……

我刚刚才挑了一串钻石项链、两对银质护腕、三只金镶胸针、四枚珍珠戒指……（记录者：来人啊！抓强盗啊！！）那个看库的精灵就又进来了，跟莱戈拉斯说了两句话，目光扫向我，脸色立刻变得象踏上了死亡之路……

“吉穆利，”莱戈拉斯本精倒是表现得相当平静，“莱戈迪尔说他现在有事找你。我陪你去见他吧？我们可以回头再来。”

不情愿地点点头，我把自己的战利品收好，跟他出门。


莱戈迪尔的办公室是在石洞王宫里，当我们两个走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两三个精灵大臣在和他们的摄政王子商量事情。

看到我们出现，那两三个精灵很快都退出去了。出门前他们向莱戈拉斯行礼，然后目光维持平行高度，就当做没看见我——气死俺了！

莱戈迪尔指着他桌子前的两把椅子让我们坐下，三言两语说明白事儿：精灵卫队的侦察兵发现了一个巨蜘蛛的群巢，巢里有一百多蜘蛛及大量蛛卵，他要带兵前去剿杀那些黑暗妖物，明天清早就出发。

“如果吉穆利先生愿意考虑我上次的提议，为我们研制针对巨蛛的武器装备，我建议您和我们一起去。”莱戈迪尔说着，又加了一句：“当然，我会保证您的安全。”

“我当然要去！”我想也没想就说，这种无聊烦闷的日子逼得我只想大杀开戒，“不过，我用不着你来保证我的安全！”

那一对精灵兄弟都笑了下，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莱戈拉斯开口：

“我也想去。我需要活动一下筋骨了。”

“Adar不会允许的。你才回家几天？”莱戈迪尔不动声色地说——我几乎从来没见过他脸上的表情有变化！

莱戈拉斯皱眉：

“你不是说那巢穴里只有一百多蜘蛛吗？这点妖物还不至于惊动精灵卫队统帅亲征吧？除非——”

一丝很淘气的笑从他脸上浮起来：“你也是手痒得厉害了，想去活动一下，是不是，莱戈迪尔？”

我呛出一声笑咳——又开始了，这小子的莱戈拉斯式整人大法！

那个当大哥的精灵瞪了小弟一会儿，慢慢地，也浮起来一个非常类似的笑容：

“好吧，我可以带你。不过，老规矩，Adar那里，你自己去解决。”

小莱的叙述六：
说服Ada让我上战场，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鉴于我已经有过许多次成功经验，这也不算什么Mission impossible。

大体说来，有几个要点：第一，必须让他相信我一定会很安全很健康地回来，否则就算星辰之后降旨也没用；第二，必须让他相信我不会离开他太久，至少在他想我想疯了之前可以赶回来；第三，必须让他相信如果他不同意我去，我会很伤心、很难过、很压抑、甚至会心碎……

没办法，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卑鄙地利用Ada对我的爱。


那个蜘蛛群巢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密林里，离王宫只有两日马程。据莱戈迪尔说，魔戒大战结束后，离王宫这么近的妖物已经不多了，所以我们这次一定要彻底摧毁它。

我和吉穆利仍然习惯地同骑阿洛德，走在莱戈迪尔身边。我知道其他精灵都在目瞪口呆地看我们——管他呢，随便他们怎么想吧。

“怎么不见Tincraud？”我问莱戈迪尔，他的卫队长在行军时一贯走在他的右后侧，保护他的盲点位置，“他调职了吗？”

莱戈迪尔的长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语气仍然淡定无波：

“他牺牲了，最后那场战斗中。”

我的心象被刺了一针，那张PINGJING而亲切的英俊脸庞瞬间涌到眼前，滑过脑海，最后消隐于曼多斯神殿的火光里。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族人阵亡的消息，在之前举行的那些森林晚会中，当我提起那些熟悉的名字，总会有人告诉我同样的噩耗。悲伤之余，我总是更深切地感受到，回家后能够看到Ada和哥哥们安然无恙的身影，真是太幸福太应该感恩的事。

晚上露天宿营后，吉穆利已经在我身边打起了呼噜，我仰躺望天，爱尔贝蕾斯夫人的群星在我头顶的苍穹中闪闪烁烁。我想起三年前，当中土大地仍然被黑暗魔影威胁笼罩，我跟随阿拉贡护送魔戒，离开金色森林沿安达因河顺流而下。萝林的瑰丽神幻本已使我身心沉醉，但走出那仙境后，我突然开始强烈地思念家乡。我思念夏日星空下的山毛榉林，树叶随风沙沙摇动，构建起浓荫重墨的天堂；我思念林间郁郁葱葱的灌木，枝蔓缠绕争芬吐绿，散发出恬淡自在的清香；我思念小径边的绒绒嫩草和点点野花，象钻石缀满密厚柔滑的绿毯，承载森林精灵高歌欢舞的身姿倩影。我思念森林里一切由自然女神雅梵娜创作的美丽生物，从轻盈敏捷的鹿兔到展翅翱翔的飞鸟，从憨态可掬的黑熊到高贵威严的狮豹；当然，我最最思念的，还是……

现在，我已经回到了这一切之中，这熟悉亲切的家乡，这美丽幽深的家乡，这……日复一日、平静而单调的家乡……

不错，黑森林是广阔的、博大的、深邃的，但，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千年，漫长恒稳的三千年啊……

在我走出森林前，从书本和歌谣故事中了解的外部世界，已经让我深深向往；而当我终于亲身经历了中土大地上那一幕幕悲欢离合、英雄壮举、热血激情，领略了不同地域的风情、各个种族的文化，被伊锡利恩的温暖和芳香迷醉，被战友间深厚高尚的情谊感染，被大海白鸥的鸣声唤醒，我知道，我的心，将不可能再长时间地禁锢在这深静的森林里，冰冷的石宫中……

特别是，回家后，我发现族人们射给我的目光中，除了一贯的尊重、倾慕与疏离，又多了一层崇敬爱戴……而这意味着，我在护戒队中得到的平等自然的友情，我在战斗中感到的纯粹基于能力的自信，我在大千世界中无拘无束的轻松欢乐，在黑森林里不可能拥有甚至存在……

“莱戈拉斯？”

我从自己的幻梦中惊醒，转过脸，发现莱戈迪尔已经坐到我身边，夜色中沉暗的绿眸正在凝视我。

“怎么了？有事吗？”我坐直身子。

他摇头，但一副有话要说的神色：

“你对Adar说要出来参战时，他的态度怎么样？”

“Adar的态度？你应该能想像出来吧？”莱戈迪尔目睹过太多次类似情况了。

“我的意思是，”他沉吟了一下，“有没有可能，近期Adar再允许你出一趟远门？”

我的心跳加快了，立刻问：“什么意思？你打算近期派我出差吗？”

他点头，瞄了一眼酣睡不醒的吉穆利：“就是那个和孤山矮人的贸易协定，我知道你的朋友很感兴趣，也很愿意帮忙，但他毕竟没办法最后作主。我想有必要派遣特使和他一起去孤山，面见他们的国王具体商谈此事。想来想去，真的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太对了！”我不由自主叫了起来，“我愿意去！什么时候出发？”

莱戈迪尔忍不住微笑：“你太急了吧！至少得等我们打完这一仗啊。”

我有点脸红，同时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回到Ada和大哥身边，智商就自动退化到幼精灵的水平？

显然，莱戈迪尔心里也转着这种想法，因为他又加了一句：“真不知道以你这种急脾气，怎么能在那么危险的护戒队里活下来！”

我笑，回答他：“因为，阿拉贡取代了你的地位，时时刻刻监护我。”

很久以前我就谈到过阿拉贡和他的相似之处，不过莱戈迪尔一向对此嗤之以鼻。但今天，他居然在某种程度上承认了：

“说实话，当我知道阿拉贡也在护戒队里后，真的稍微轻松了点。我相信他会尽力保护你。”

我在心底对自己苦笑了下。大哥，难道你和Ada一样，以为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应该是被关注和保护的焦点吗？那是护“戒”队，可不是护“莱”队啊！


“还有，”莱戈迪尔又拉回我的注意力，“我也希望在我们西渡前，你能够见识中洲更多的地方。毕竟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在离开前，理应好好了解一下这片故土。”

“西——西渡？”我失声。

“是啊，”莱戈迪尔唇角扬了一下，眸中却无笑意，“你难道没有感觉到？我们在中洲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盖拉德丽尔、埃尔隆德都走了，塞利博恩也不会再停留多久。Adar说他在伤重时听到了神谕，我们也该走了。灰港的瑟丹已经为我们准备好白船，永恒之地埃曼也向我们伸开了迎接的手臂。伊露维塔将这片大陆留给了他的次生子，我们精灵，注定要从他们的视线里永久消逝。”

晚风送来战士们轻柔的吟唱声，听上去象是悲哀的送别曲。我别开眼去，不愿意也不能够作出反应回答。

“Adar和我达成一致，在我们离去前，要尽力清除干净森林里的邪恶生物，还雅梵娜女神的孩子们一个清净和平的世界。并且，莱戈拉斯，”莱戈迪尔加重了语气，“你知道，如果你不在Adar身边，他哪儿也不会去。”

“是，我知道。”我无力地回答，再度躺下，“我很累，想睡了。”

莱戈迪尔没再说什么，也在我的另一边躺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一如三千年来的温暖和安全。

但我的心，却不安。

西渡。是的，我最终会西渡。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近期可见的将来。

金牡蛎的叙述七：
斧挟疾风，我砍倒第五只巨蜘蛛。


这个巢穴里的蜘蛛其实比此前报告得要多，据莱戈迪尔讲，可能近几天蛛卵又孵化了一批，而侦察员送情报时没考虑到这一点——真是没用的笨精灵！ 
战斗打响后，好一会儿，我只能待在主战场外，听着精灵们躲在树上射箭的飕飕响声。透过灌木丛，我可以看见慌乱失措的蜘蛛们爬来爬去张牙舞爪，不时被一枝枝利箭射中喷出黑血。

只看了一小会儿，我就发现这些蜘蛛背上的皮层很厚，如果精灵离它们的距离比较远，长箭往往射不进它们的皮里去，没办法造成太大的伤害。嘿嘿，怪不得莱戈迪尔要我研发新式武器呢！

那一对精灵兄弟就呆在我身边的这棵树上，他们的攻击倒是非常有效——莱戈拉斯专射蜘蛛露在外面的眼睛，这小子箭法之准几年来我早就看熟了，不算太惊奇。让我大吃一惊的莱戈迪尔！

他射箭不算太快，杀敌也不算最多的，因为他还要不断发号施令指挥战斗。但每当他射出一箭，我总能知道——他箭上带起的风声就象我们矮人挥动利斧那么响亮强烈！再没有一个精灵能射出这么强劲有力的箭了，连莱戈拉斯都不能！

我就眼看着他一箭箭射出，把体形巨大而外壳坚硬的蜘蛛一只只钉在地上——真的！别的精灵连它们的皮都蹭不破，而莱戈迪尔根本不用费心找什么准头，一箭过去，透背而入，一只巨蜘蛛标本就做成了。这个精灵的力量——恐怕能跟我们矮人有一拼！（记录者：哇！小金！很少听到你这么夸奖人哦！何况对方还是个精灵！！金：那当然！俺可是老实矮人！）

等到那些蜘蛛反应过味儿来，开始上树去咬精灵——说实话，我差点临时起意参加它们那一拔儿，一块儿去给那些臭精灵点颜色瞧瞧——精灵们就不再集体射箭了，近身肉博战终于开始——

呼呼，闷坏矮人老爷我了！我砍，我砍，我砍砍砍——

百忙中，我看到莱戈拉斯兄弟也下树了。莱戈拉斯仍然是老样子，以射箭为主，偶尔抽出那对玩具似的小短刀来一两下。而莱戈迪尔则手拿一把很长的剑，舞起来怪好看的——啊！不对！俺的意思是——（记录者：好啦好啦小金，我就当没听见，你接着说接着说！）
反正啊，我砍倒第五只蜘蛛以后，一抬头，正看见有一只蜘蛛悄没声息地从树梢上倒挂下来，直向站在树底下的莱戈迪尔扑过去。而莱戈迪尔可能是忙着观察战场情况、指挥其他精灵战斗什么的，居然好象没觉察到——

纯粹看在暂时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的份儿上，再加上对他老弟莱戈拉斯的情份儿，我战斧脱手，飞向那蜘蛛，从肚子里透进去，把那个恶心东西荡开——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莱戈迪尔也回手劈了一剑——当然，是劈不着蜘蛛脑袋了，只削下了两只前爪——敢情我是白替你担心了？
（记录者：（安慰地）小金你毕竟是好心好意，人家大莱会领情地。金：领不领情回头再说，关键是——我倒霉了啊！）

战斧一脱手，好几只蜘蛛都看出了便宜，一块儿向我扑过来。更讨厌的是，它们扑就扑吧，还先喷出丝缠住我。本来我的盔甲就重、逃跑不方便……呜呜呜……

要说情份儿重，还就得数一起在刀山火海里打过滚儿的战友。莱戈拉斯飕飕几箭结果了好几只胆敢对俺矮人老爷图谋不轨的蜘蛛，剩下一只已经爬到我身上的，刚刚张开血盆大口要亲俺，一把雪亮的短刃刀抢先一步飞进它嘴里——嘿嘿，慢用啦您呐——

莱戈拉斯跃到我身边，用剩下的那把刀替我割开层层蛛网。我坐起身来，从他肩上看过去，又一只蜘蛛张牙舞爪扑过来，对准莱戈拉斯的背后——

我一把推开他，将将赶在蜘蛛张嘴咬下之前，不过这下它咬的可就是我了——我这个高尚伟大无私的矮人啊——（小丫头，你吐什么！还想不想听了！！）

当然，这一次我还是没被咬着。一枝箭从侧面射过来，也洞穿了蜘蛛身体，带得那家伙翻了个个儿，大白肚皮朝天嗝掉了。

我还以为是莱戈迪尔射的，但转头看过去，却发现树上站着一个白影子。我认出来了，是莱戈拉斯和我进入王宫前看到的那个精灵，莱戈拉斯的二哥。嗬，你们三兄弟跑到战场上来约会吗？

什么什么，你说我讲得太乱，没听清楚？好吧好吧，我再说一遍：我救了莱戈迪尔（记录者：哦？金：不管有没有必要，俺就是救了！），莱戈拉斯救了我，我又救了莱戈拉斯，最后瑟兰拉斯救了我和莱戈拉斯两个人，懂了吧，多简单呐！你可真笨！（记录者：……）

小莱的叙述七：
瑟兰拉斯在战场上出现，我一点都不吃惊。

据说，北方最后战役结束后，森林里的战斗已经比以前少多了。这当然是好事，不过，瑟兰拉斯这样的高手想必会很寂寞。

一箭结束最后一只蜘蛛，瑟兰拉斯跳下树，边向我走过来边笑着问：

“Adar派你出来打仗作为惩罚吗，小叶子？他怎么舍得？”

“恰恰相反，我猜是作为奖励。”我回答，与他双臂交握致礼。然后这家伙又转向莱戈迪尔，半扬起眉，明显的嘲弄口气：

“区区百十来只蜘蛛，居然惊动了三位精灵王子联手出战，你不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吗，摄政王子殿下？” 

“的确小题大做，”莱戈迪尔淡淡地回答，“所以，你根本就没必要出现。”

我们三兄弟都笑了，附近的精灵战士们也笑了。有一束正午阳光恰恰穿过树荫，温暖明亮地投射在战场上。


每次战斗完毕都把还能使用的箭枝回收，是我们森林精灵的习惯。雅梵娜女神慷慨的赐予，不是用来浪费的。

“瑟兰拉斯？”

瑟兰拉斯回头，把一枝刚拔出的箭投入箭筒，向我投来质询的目光。

“今晚和我们呆在一起好吗？我有事想和你谈。”

灰蓝色的眼眸清澈地凝视我片刻，薄薄的唇角上扬，勾勒出一抹淡笑：

“如果想我了，你就直说嘛，小叶子！我什么时候拒绝过我的宝贝小弟弟的要求？”

回他一个微笑，我又加了一句：

“谈完事后，我就立刻拔刀出手。你自求多福吧，瑟兰拉斯！”


那晚的月色很好，我们找到了一眼泉水。在晚风拂动林梢的呢喃低语下，在夜鸟飞翔振翅的寂静丛林中，在汩汩涌动的碎珠银玉旁，金色与银色的倒影在不平静的水面上颤动，一如我不平静的内心。

瑟兰拉斯是长年流浪在外、完全融入森林自然的星后之子，但奇怪的是，每到我成长变化的关键时候，他总会及时出现在我身边。和Ada及莱戈迪尔相比，他也总是更能体会我的心情，站在我的立场上看问题。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部分地替代了我那过早离去的母亲的位置——真是荒谬的念头。

安静认真地听完我的诉说，特别是我想要再次离家外出的愿望，以及为此对Ada的深深愧疚，他微微地笑了，笑容也正如泛起涟漪的泉，温柔而清冽甜美。

“小叶子，你想离家闯荡的愿望并没有错。你就快三千岁了，已经完全能够独立自主决定自己的生活和命运，而你在魔戒之战中的表现更证明了这一点。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要求你作他的玩物或者附庸，就算是Adar，也不能。”

我为他的后一句话惊跳了一下。这种说法太过激烈而冒犯，我从来不敢多想。

“可是，瑟兰拉斯，你知道我绝不愿意为自己一时快乐而伤害Adar。特别是当我回家以后，看到他变了那么多，知道他在北方最后战役中受了重伤，而那时我还在外面东游西逛……唉……”

有什么东西在瑟兰拉斯眼中一闪而逝，有什么他想到了却又慌忙丢开、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我模糊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这就是你太过善良、善良到软弱的地方了。”瑟兰拉斯皱起细长的眉，“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默许Adar用对待小婴儿的方式对待你，放纵他沉溺在他一厢情愿的幻想中，是造成目前这种情况的最大原因？所有森林精灵都知道Adar是多么宠爱你，却很少有人意识到，其实你也同样地宠爱他。这种亲情看上去很让人感动，不过，我不能说它是健康和应当鼓励的。无论你们之间有多亲密，毕竟你们是两个独立的灵魂，谁也无法代替对方去生活。”

我沉思。瑟兰拉斯的话从来都是这样冷静锋利到一针见血，就象他的“冰霜之舞”。

“你能替我去跟Adar谈谈吗？”我恳求地问。

他叹了口气：“你认为Adar会容许我在他面前讲完这些话才拿剑劈我吗？”

我苦笑。的确，Ada很可能不等瑟兰拉斯讲完就开始暴走了，顺便再把他赶出家门一百年什么的——突然有想哭的冲动，同样是他的儿子，我想出个门为什么就那么困难？待遇为什么差这么多！这不公平！

“小叶子，”瑟兰拉斯稍稍俯下身，直视我的眼睛，“如果你想做成一件事，就自己去努力，不要总指望别人来帮你。你太习惯让Ada和莱戈迪尔给你打理好一切，太习惯在强者的身边寻找自己的位置了。”

我惊骇地瞪着他。我太习惯在强者的身边寻找自己的位置了，这句话听上去——真的好耳熟——

“你其实很懦弱……你只是不敢承担责任而已……你害怕艰险、害怕失败，你只想一帆风顺地享受你的光辉和荣誉……”

这是谁的语声，在这夜空下的山毛榉林里，在这熟悉的草木清香中，在这亲切安然的身影旁，不期然地，在我耳边幽幽响起……

金牡蛎的叙述八：

我一直怀疑莱戈拉斯和他的二哥关系不正常，看上去果然没错！

你们谁见过两个大男人……男精灵背着人跑到小树林里去卿卿我我的！

愤愤不平地咬了一口野兔肉，抬起眼睛，隔着火堆，我发现莱戈迪尔在看我，一副想笑又忍着的表情。真是讨厌！（对，小丫头，就跟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看我干什么？”我直直地问他。

他就笑了，不过没笑出声，避重就轻地回答我：“我想我应该谢谢你，吉穆利先生。”

“为什么？”

“因为你不惜让护身兵器脱手来救我，而我知道那对于一个战士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也很诚恳，我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撒不出来了。我看着他，感觉真是奇怪，长得那么相似的两张脸，留给我的，居然是截然不同的印象。那个瑟兰迪尔就算一无是处，至少，他挺会养儿子。

“对了，莱戈迪尔，刚才打仗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你们的武器缺陷。你发现没有，那些蜘蛛的弱点是在肚子上，如果你们能够针对它们的软腹部攻击，成效一定比往它们背壳上射箭大得多。”

“我早就注意到了，”莱戈迪尔皱起眉，“可是，它们的软腹部紧贴地面，保护得很好，我们很难攻击到。”

“这就是武器的作用啦！我还没设计得很完善，不过我建议你们把直剑换成曲尺那样的兵器，对，前头是弯的，这样只要你们挥动得低一点，刃尖就可以钩到那群恶心蜘蛛的大白肚子，把它们送回老家去……”

说到我的老本行，我当然开始兴奋啦，滔滔不绝地连比划带讲，而莱戈迪尔也听得很认真……

嘿嘿嘿，看来这桩生意有望啊……高价买入、高价买入、银子响叮当、啦啦啦……




小莱的叙述八：

洗净征尘，换上礼服，我向家庭起居室走去。

按照惯例，今晚会有庆功宴，所有参加了战斗的战士及其家属都受邀出席。

庆功宴和随后而来的舞会往往会闹到很晚，而且不会留给我的家人多少私密谈话时间，可我希望好好跟Ada谈谈，越早越好。

吉穆利已经很想家了——当然，他自己打死也不会承认，但我能感觉到。

把他强留在我的家里，让我享受亲人团聚的欢乐而让他孤伶一人，是说不过去的。

Ada和莱戈迪尔已经在等我了，也都换好了礼服，正坐在一起谈话。我进来时，他们都转向我，我看到了Ada眼里的闪光——再熟悉不过的闪光，就象望着他最心爱片刻都不忍离弃的无价之宝。

我在心底颤抖了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晚上好，Ada。”我习惯地拥抱了他，而他也习惯地拍拍我的脸，赞美一句：“小叶子，你真帅。”

嗯嗯——还好。通常他更习惯用另一个词“漂亮（pretty）”，相比之下，我宁愿他说我“帅（handsome）”。至少他当我是儿子而不是姑娘了！我希望这一改变是永久性的。 

“你们在谈什么？”我在Ada的另一边坐下。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要抓紧。

“谈你的矮人朋友，”回答的是莱戈迪尔，给我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我对Adar说，他在战场上保护了我们两个。”

大哥，我爱你。

“是啊，没错，”我立刻附合。迎着Ada怀疑的目光，我又加了一句，“也许我们其实用不着他的保护，不过，吉穆利对我们的关心和诚意不应该因此被忽略。”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

Ada叹了口气，沉默一会儿，转换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