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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无情的主要出场及相关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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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公子镇楼



通过百度相册上传1楼2012-10-05 23:28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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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帖来自原来的这个帖http://tieba.baidu.com/p/965771221,楼主是一文过客521本帖内容全为原帖楼主整理,【】中内容为本人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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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文过客521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楼2012-10-05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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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名捕斗将军》中无情的主要出场及相关描写
      《少年追命》

      寒夜锅里的街头,萧飒零落,几张空凳,只有一个食客: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端坐低首,在等着热面,就算是在这样浓的夜色里,那小孩的脸色是白得泛寒,两道眉毛很清秀。他在把玩着一双满是污垢的筷子——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
      ……
      因为卖面和卖饽饽的,在梁坚乍整个人给沸油淋得像刚煎炸过一般之际,都一齐送了命。
        ——就死在那儿。
        死在他们的“摊位”上。
        ——每人喉管,都穿过了一支筷子。
        寒街上,只有小孩子仍在那儿。
        坐在那儿。
        一个脸色很白的小孩子,令人看去有点发寒。
        他手上的那双筷子,已然不见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稚龄小童!
        映着灯火一照,那小童还未及长得俊,但已见俏了:一种寂寞刀锋冷的俏。
        追命忍着伤痛,道:“谢谢。”
        “谢什么,没有我,你一样杀得了他们。”
        追命奇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是恶人。”
        “你跟他们有仇?”
        “没有。”小童说,“我不知道世上究竟还有没有报应这回事,但我只知道:好人该有好报,恶人得有恶报。如果没有:就让我们来替天行道吧。”
        这个小孩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但正义感很凛然,其怨毒也颇深,杀气更烈。追命怔了一怔,不禁问:“尊师何人?”
        小童一晒:“得有缘时,你自然便会知道。”
        ——听他谈吐,居然像是饱学博识之士,不但得体大方,也话里含锋,咄咄迫人。
        小童反问了他一句:“你也杀了人,你不怕吗?”
        “他们是来杀我的,我不能让他们杀,只好杀人了。”
        “你当过衙捕,”小童居然像很清楚他的“底细”,“你当知道杀人尝命这回事吧?”
        追命孤疑地道:“……你是要我到衙里去自首?”
        小童立即摇着:“非也。家师说:你杀梁坚乍是旨在自保,而且,你也是“太平门”梁家外系子裔,此举是清理门户,这是武林械斗,与官府无权干涉。知道吗?”
        追命为这小孩声势所慑,只能说:“是。”有些话,想问,又不敢问。
        小孩把话说完了,便打算要走了。
        他真的“走”了。
        但他不是用腿“走”的。
        他并没有站起来。
        他坐的凳子是会动的,原来早已装上两个滑轮,只要一拎把手,再按机括,便会徐徐转动。
        追命一看,便知道这小孩子一双腿子,已经瘫痪了。
        ——已经废了。
        ——这样的一个小孩,真可惜啊!
        他心头怜惜,甚至有些疼惜了起来,不禁也看着看着而忘了转移视线。
        小孩刹地寒白了脸,叱道:“看什么?,没见过断腿的人吗!”
        倏地一扬袖,一道刀光,以电的速度雷的惊愕向追命迎脸而至!
        千忙万险中,追命猛起足,踢飞这一刀。
        这一踢,那一刀,飞上老半天,苍穹黯处,久久不下。
        ——那一刀竟全无力道!
        追命额前落下二绺发丝。
        ——还是给刀锋险险扫中!
        (这一刀如此之速,如此之厉、如此之锐,但竟不是以内功发力,而是凭巧劲施为的!更可怕的是,小孩那一刀,似意不在伤他,似只要吓他一吓而已!!)
        (以巧劲御刀,尚有这等威力,要是这小童日后练成雄浑内力,岂不是一!
        追命震愕当堂。
        小孩扁了扁咀,很难过似的道,“我以前也是像你一样,有手有腿的——”
        追命忙道:“小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看他忙了咀皮说不清,小孩嗤的一笑,笑靥天真漫烂:“什么意思!这个那个的!听说你也是一出娘胎就受内伤,每天非饮酒不能活命,而且上身的功夫,总难有大成——你也不曾伤心难过吗?”
        追命呆了一呆,只脱口就说:“得之我命,不得我幸——没啥好怨的。”
        小孩垂下了头,直至那把飞上半天的小刀“笃”的上声,自天空落了下来,插在桌子上,刀柄兀自震幌着,他才如梦初醒,喃喃地道:“得之我命,不得我幸;不得我命,得之我幸……”并推动机括,缓缓远去。
        追命不敢再追。
        他怕这小孩会不高兴。
        他只敢远远地问:
        “小兄弟,你如何称呼?”
        “……我姓无。”
        “吴?”
        小孩没有应他。
        “姓吴?姓伍?”长过对方至少十余岁的追命傻愣愣的自忖:“还是姓胡?”
        事实上,追命一脚踢死“火烧天”梁坚乍,少年的他,在第二天,已经成了名。
        大家都知道,有个少年把“太平门”中第一号杀手梁坚乍踢死于镇口,正是大快人心;而传闻那少年的腿法,极似当年“大平门”所失傅的“追命腿法”,是以人皆称之为“少年追命”。

        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少年追命也遇上了一个令人惊异的人物,一个小童,不知姓毛?姓巫?还是姓武?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3楼2012-10-05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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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铁手》

        1 梁自我倨傲的拗下了唇角:“太平轻功,天下第一,你们要追我?还练八辈子吧!”忽听一个有锐气无内力的声音道:
          “如此轻功,自欺欺人,也自轻轻人!”自气气人
          话一说完,嗖的一声,人影一闪,白衣一飘,已撷了他头上的帷帽。
          梁自我大吃一惊。
          因为那人不是出手快。
          而是身法快。
          快得连他想都来不及想,对方已完成了一切动作。
          ——对方的轻功竟比他“想”还快!
          他抬头,他要看来的是谁。
          ——这刹那间他几乎错以为来的是“太平门”总掌门人梁三魄!
          只有他才有这般轻功!
          他自己二十四岁已成为门内十二位值年副掌门人之一,与名震天下的“奇王”梁八公亦可并列,因而在轻功上,他只服——
          “闪空”梁三魄!
          如果是他来了,一幌身便摘下他的帽子,他也只好无话可说了。
          可是不是他。
          不是梁三魄。
          而是一个十分年轻的人,脸白如月,月寒如刀,刀亮如他双目。
          他的样子只有两个字:
          清丽。
          可怕的是,这人是浮在半空之中的。
          一点也不错,这人的确是浮在半空之中的。
          上不着屋顶。
          下不着楼板。
          这人完全在空中飘浮。
          真。的。
          他。在。空。中。飘。浮。
          ——人怎么能在空中飘浮?
          不需借力不需落地不需攀附不需倚靠……
          更可怕的是:
          这人齐膝以下的一双脚,竟是虚幌幌的——那是一对废了的脚!
          一个残废的人,竟在空中撷下他的帽子,在半空中飞翔,并在空间里凝住不动!
          梁自我骇然喝问:
          “你是什么人?!”
          那废了一双腿子的年轻人冷冷地道:“我叫成崖余,人称无情。”
          ——一个没有了双腿的人,轻功竟比他好,这是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
          梁自我挥刀。
          他要把对方砍成二十八段!
          ——他本就是“斩妖二十八”梁取我的胞弟,但武功却高上太多了,原因是:他把梁取我用来谈情的时间全用来练刀法和习轻功!
          ——一个人要的只是胡胡混混不求出类拔革的浑过去,只要把该学的都学应知的都知要做的尽量去做就可以了,但一个人要有出人头地登峰造极的大成大就,就必须要把一些功夫从基础学起,深入扎根,下死功夫,成活学问,化腐朽为神奇才有望!
          梁自我虽然自大。
          狂妄。
          但他确有斗志。
          ——斗志是普通人都死心时他仍不死心。
          他要斗。
          所以他一刀砍向无情。
          ——一个乍现便浮在空中十一尺的漂亮、优雅、忧悒如月的年轻人!
          他的刀快。
          刀光更快。
          他最快的是轻功。
          他飞斫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却飞出了旧楼。
          ——铁枝依然完好,却不知他是怎么掠出去的。
          楼外明月楼外愁。
          那清丽的少年在月下更忧悒。
          梁自我自敞开的大门急穿了出去,刀像饥渴一般的要吸这忧悒少年身上的血。
          他追砍了个空。
          那少年很有气质。
          甚至只像一团气质。
          ——一缕捉摸不着的气质。
          你有没有听过刀可以“砍断”、“斩散”、“劈倒”过气质?
          没有。
          所以梁自我又斫了个空。
          只见那少年仍在月下。
          温柔的月。
          温柔的夜。
          他在月下、夜里、半空中。
          ——竟然在楼外也一样“浮”在半空之中。
          上,不着天。
          下,不着地。
          (没有这等轻功!)
          (怎么会有这种轻功!)
          (人是人,怎么飞?!何况这人根本不“飞”,只是“浮”在半空之间,像一根羽毛,像一个泡泡!)
          梁自我只觉打从背脊里嗖地窜上一股寒意。
          他虚幌一刀,已倒翻穿掠,砍断铁枝,进了旧楼第七层,强自镇静,敛定心神,双足脚尖点立于那两张凳子上,刷地舞一趟刀花,喝道:“吠,你到底是人是妖——”
          那人在楼外的半空问:
          “你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轻功了吗?”
          梁自我气得鼻子都白了:“这不是轻功,而是妖法!我有正气护身,宝刀在手,就算砍你不着,你也休想沾得着我!”
          无情听了之后,居然笑了起来:“你既然认为是妖法,我就再给点妖法你瞧瞧。”
          他一扬手。
          明月下,精光一闪,半空中,乍分两道,急射入旧楼。梁自我眼明手快反应急,挥刀便挡——但挡了个空。“嗤嗤”二声,倏地两张凳子一歪陡沉,梁自我对空中无情,全神贯注,一时不察,几乎跌了个仰不叉。
          但他毕竟是“太平门”的高手。他的身子一个恍忽,眼看就要跌趴在地上,但已一个鲤鱼打挺,立住桩子,还拦刀护身,双目紧盯丈外无情,这回气得个脸红耳赤。
          然后他这才发现,两只凳脚已给打断。
          ——原来无情的暗器,取的不是他,而是凳脚。
          ——如果这暗器取的是他的性命,他可有本领招架得了?

          梁自我也不知道。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4楼2012-10-05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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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少铁的结尾】
          众人极为恐惧,逃生无路,求救无门之时,大将军更得势不饶人,跳上第十一辆马车,明黄灯火晃漾,照个通明,大将军一脚踢开第一口大水缸,又咣琅一声,狰狞狂笑道:
            “今晚叫你们知道老子的厉害!”
            波的一声。
            缸碎。
            水溅。
            然后,他以绝世功力,水化冰,冰化刀,刀杀敌!
            痛快。
            他原想如是。
            但不是。
            事实不然。
            缸碎。
            裂开。
            缸是空的。
            有人。
            一个少年人,这刹那给大将军的感觉,竟然是恬和惊。
            恬。
            惊。
            这本来是两种完全合不拢、凑不全、搭不在一起的感觉。
            可是大将军乍看到他,第一个迎面击出来的感觉就是:
            恬  和  惊
            那是一个少年人,寂寞如常的坐在那儿,好像就在山河岁月里,悠悠游游,长袍古袖,风静温恬,只等人来敲碎这一缸,只等人来敲醒这一刻。
            尽管外面斗个虎啸龙吟,山动岳摇,他还是车里缸里,万古云霄一羽毛,匕鬯不惊,黑白分明。
            大将军碎缸。
            见到了这个少年。
            少年对大将军一笑,一伸手,说:“我也有,还给你。”只见千百道水晶片,齐打了过去,一齐打到大将军脸上、胸上,身上,插刺得凌落石像只水晶刺猬一样。
            不可一世全面制胜的大将军马上仰天飞跌了出去,惨嚎:“你到底是谁?!”
            大将军痛急攻心,惊得三魂失二,七魄剩一,连跌边问了那么一句。
            少年那一扬手间的暗器,看似简单,也很平淡,但却似四散而包抄过去的音符,而且每一发都能准确地命中。
            “奇怪,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骂我吗?”少年在看自己刚发过暗器那修长白皙秀气的手指,寂寞地道:“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废物啊。”
          人,原字本只有一撇一捺,但月下灯里,这惨绿少年淡淡的寂意,却似有千悲万喜,像是少女心中一个千呼万唤的无声。
          ?“江湖是个实战的所在,险恶的地方,你要成功,就得要咬牙死守坚持到连失败和死亡都怕了你才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
          拔剑岂无隔夜仇
          霍霍磨刀浇碧血
          枪花绽处造化愁
          江湖如此一场大雪,只要是脆弱的,是也或非,功亦或罪,存不可活……要不让大雪埋没,只有自己在心里点燃光和热。”
          说无情谁是无情?我们且看他仍在惨绿少年时,初出江湖,锋芒初试时处事办案的手法,感情恋情的激荡,或从此可略能与这本性多情却无情的少年人,同渡这一段流金岁月、惊心岁月。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楼2012-10-06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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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无情》
            【本书就是写无情年少时的爱情故事与一点堂之战的,可以说全书无情都有出场。原帖作者选取了原文42段,全部贴来的话就将近十页了,为版面着想,本人再将之精简。
            说实话这本毁誉参半,我这么重口味非主流的读者都对前半截接受无能。血泪教训,阅读的话千万跳过“粉红色的老太婆”从“你听过箫声吗”开始阅读!】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8楼2012-10-06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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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那时却不知当时劝谕的师长父母,仍在身伴否?能不能听到,澈悟者的追悔与感念?
              是以,诸葛只交予无情一管箫:
              “暇来学学,但别奏太多哀怨之声,对心情不好的事,还是少沾。有时候,听听音乐,练练书法,绘绘画,读读书,对调理心脉,治理性情,很有裨助。”
              无情接过了箫,眼神泛起了感动。
              那是一管古箫。
              竹管上斑斑点点,色呈赭红。
              如泪。
              如血。
              他知道诸葛世叔仍在关心他,惦念他,虽然要去治国平天下,但还是放心不下他。
              他咀角泛起一丝微笑。
              带点冷。
              有点酷。
              “怎么了?”诸葛太了解这孩子了,他感动的时候,眼里有泪光;眼里漾起泪光的时候,他的样子反而会越冷、越酷、越执拗,他就常用这种表情来掩饰心目的激情,反而让人觉得他那时特别冷酷。但在他不同意的时候,嘴角反而会泛起了笑意, 甚至约略透露了点不诮。那么,这时候,他一定正有话要说,就看他愿不愿说了,所以诸葛问:“你不同意吗?有不同的看法?不喜欢学音乐吗?”
              无情只慵懒的一笑:“不是。喜欢学的。我会学的。”
              诸葛微笑:“那么,你是不同意我的话了。”
              (果然瞒不过世叔!)
              无情心中只有叹服:虽然世叔那么忙,每次都来匆匆去匆匆,但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次问候,都是那么贴切,那么关怀,那么切入内心深处。虽然来匆去促,却完全不因此而忽略、疏失、不用心。
              不是很多成功的人在得势前能保持这等关心、真意,但世叔就是能够保持这种平常心。
              “我可以说实话?”
              他用一双清澈的眼神,望着诸葛。
              “你说。”
              “你听了不会生气?”
              他长长的睫毛对剪着许多错落。
              ——对世叔,他一心是又敬又爱的。
              “我不生气。”
              “真的?”
              “我喜欢听你说话。”诸葛呵呵地笑了,拍了拍无情的头:“听你说话,启发我的无边想像。”
              “学音乐、绘画、书法、读书……都是乐事。学到高处,更是艺术。得其形,已有趣;得其神,更大乐。不过,不能说书法写的好的人品格便高,书读得好的人便不为恶。这跟好的人品格无关。我看,古来许多画者,乐师,性情都十分暴戾浮躁,甚至轻浮狂妄,这跟调治性情,似无多大关系。”无情大着胆子,说出了他的意见,“世叔让我学箫,我很高兴,但是,只怕治理不了性情,但却可以寄一时之情。”
              诸葛听了,忽而脸色掠过了一层阴霾。
              无情也感觉到了。
              他有点惶恐:“世叔……如果我说错了,您千万莫要见怪。”
              诸葛长叹一声,又拍拍无情的头,还摸了摸他的发顶,喟道:“你没有错。只不过,这番话,不该是由才进入少年的时期的你,该说出来的。”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0楼2012-10-06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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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楼2012-10-06 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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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因为寂寞,或是因为天资聪明,无情在收到诸葛馈赠的竹箫之后,不到半个月,不但已学会了吹奏,而且还吹得很好,奏得很好听、很幽怨、很动人。
                  箫声中,总是带着寂寞与愁伤。但隐隐透露着的,还是无奈与挫败。还有一种感觉:不知怎的,一般人听了,有时会不寒而栗,鸡皮炸起。
                  就算是功力修为达到相当高深的哥舒懒残、舒无戏、舒大坑听来,也在怆然中,忽然有点心惊。
                  就像感时花溅泪之际,忽尔恨别鸟惊心。
                  就似城春花木深之时,忽悟国破山河在。
                  大家都有这种感觉,但都不知为何有那种感觉。
                  大家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大家也说不准那是什么感觉。
                  无情自己当然不曾察觉。他只是寂寞。他吹箫,吹出他的不平,他的愁怀,他的失意与沮丧。
                  失意与沮丧?
                  是的。
                  他失意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在修习武功方面,是永远没指望有大成的了。
                  他沮丧是因为:他突然到了瓶颈。
                  ——如果他不良于行,如何闯江湖?如何做大事?如何有大作为?如何协助诸葛先生?如何尽展所长?
                  就不说什么了不起的事,他连一个短短的距离,都举步维艰;连拿一样东西,都比别人难;连练一种轻身的功夫,也因为无法支持着身体,而溃倒在轮椅上——他又有什么出息?有什么造就?如不能改变自己的体能,就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又凭什么行侠?凭什么仗义?凭什么能在这俗世洪流里激浊扬清?
                  甚至,他连现在照顾自己,日后成家立室,都谈不上把握。
                  他练的暗器,无法突破。
                  他习的轻功,无法施展。
                  他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更进一步,是不是死了更好?
                  他吹箫。箫声里,他顷尽了不平与寂寞。
                  他在寻找自己:寻觅一个自己可以活下去的方式。
                  他不想连累人。他更不想让人负累。
                  他想照顾弱小的人。但他现在却只能让强大的人照顾。
                  ——自从铁师弟带艺投师,入门之后,很显然的,他处处受到世叔和朝廷的赏识和倚重,相比之下,自己不但是最爱莫能助而且简直就是无助。
                  这都是他心里的症结,都是他的瓶颈。
                  ……
                  他的生命真的如此哀怜吗?这般无助吗?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他顿了顿,转换了首曲子,吹了半阕,忽然,那甩不去的问号又涌上心头:他真的摆脱不了噩运吗?他的命运真的作不了主么?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真的是我命由天不由我吗?
                  ——我的命真的由不了我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想着想着,心绪大乱,一味使劲儿的吹,兀然而止,忽尔而吹,在辄就停。如此多遍,音不成调,声不成韵。
                  就在这时,忽闻一笑。“嗤!”
                  无情正千思百虑,心乱如麻之际,一切都给这一声嗤笑打断。
                  惊省。
                  “谁!?”
                  没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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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际,他正在“一点堂”的后院里,庭院很深,他却躲在院子见底了的墙角下。那儿有几棵大树,几丛蔷薇,有桃树、柳树、槐树,巨大、疏落、浓密的阴影分别罩了下来,他就躲在暗影里。
                    他最近就是这样:
                    有阳光的时候他就躲在阴影下。
                    有灯光的时候他背着灯。
                    有月光的时候他就留在房子里。
                    他是给光芒放弃的孩子。
                    他也背弃了光。
                    他现在就是自己一个,躲在院子一角落,吹箫,断,而续,续,又断,断断续续,主曲吹不成,无端自成韵。
                    这是因为他的孤僻。孤僻而又不与人言,就成了执拗。他不喜欢见人,他更不喜欢人见到他的残废。
                    他躲在墙的一角,阴影之处,墙上又一半月形的窗,窗上打了几个蝠字木格子,那是另一处院子的角落吧,他可从来也没想到:在墙的背后也会有人!
                    然而墙后真的有人!
                    这一声嬉笑,却让无情吃了惊吓了一跳。
                    他叱了一声:
                    “谁!?”
                    但没有回应。
                    没人理他。
                    无情只觉脸上一阵发热:谁那么卑鄙!竟躲在墙后听他的紊乱的心曲,还不记得自己刚才有没有哭?哭了没有!?
                    他想想更气:推轮到窗边,又叱问了一声:
                    “谁呀!?”
                    还是没人应他。
                    墙那儿幽幽寂寂的,好像是一座给人荒废了好久好久的庭院。
                    无情想想仍是不甘心,他吃力但奋力的用瘦弱的臂膀子,支撑着轮椅的把手,又一手抓住一株柳树干,终于爬上了半月窗。
                    他的头慢慢的升了上来。
                    他力撑着小小的身子,终于探到了扇窗的高度。
                    他看到了。
                    他看到隔墙的世界了。
                    那儿有假山、流水、幽森的花木,池中还有鱼儿追逐游嬉。
                    无情还看到最近眼前的是两朵月桂,一黄一红,开得十分娇艳、旺盛,但他眼尖心细,一眼望去,已发现:
                    黄的缺了两瓣花。
                    红的枝干已给拗断了。
                    ——恐怕,也盛开不久就要凋谢了。
                    他不知为何自己会集中在这两朵花上,许是因为花上正翩翩着两只飞舞的彩蝶。
                    庭院里没有人。
                    笑声却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候,他就闻到一股味道:
                    香。
                    带点冷的香。
                    浮动的香。
                    冷香。
                    ——却有一股冷香,在目、在耳、在衣、在心?
                    午间悄悄逝去,阳光的脚步轻如小猫,黄昏已像微黄的绒毛一样的披落下来,且把两处庭院,都照得一片澄澄的黄,非常宁静。
                    无情这时候只觉得:
                    怎么这么香。
                    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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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见有人,才放下了心,却不知怎么,也似有点失望。
                      他刚刚松了力,卸了劲,想从支着身子的柳干和轮椅把手上落下来,忽然之间,自下而上,一物刺来!
                      其物甚尖!
                      无情已来不及避!
                      不及躲!
                      尖刺已至面前!
                      ——但却没有自下而刺穿他的颚或喉,而是直举目他的鼻端:
                      “奄,这是给你的。”
                      看着那忽然递上来的东西,因为离得太近了,无情一双明澈的眼睛也变得斗鸡了。
                      这刹间,无情真是又惊又赧又愧:
                      ——如果这竹签是刺向他的,他早就下巴穿洞,不活了!
                      ——他居然没发现,人,就在隔墙半月形的窗下!
                      他失觉了!
                      而且失察!
                      甚至是失手了!
                      如果对方是对付他的话,他早就丢了性命了!
                      但他却吃了一惊。
                      吃惊的表情,对方一定是看到了。
                      对方又是一笑。
                      笑声如溪绕方壶,秋水漱金。
                      无情这时已不暇辨识。
                      他接下来是窘,因为刚才自己探首在半月门张望的样子,对方一定全都落在眼里了。
                      接下来他才定下一口气,只见递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串龙胆果子,用一枝尖竹串着。
                      有黄。
                      有红。
                      像鸡心一样,果子的皮润滑翠柔,果心剔透玲珑,看了就很想黏上一口。
                      他一时呆住了:
                      这是什么!?
                      但一时却不感用手接住。
                      “给你吃的。”那女子笑得像与谁画眉都是一串风流谜似的,乐不可支,“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接住了。
                      而且已接过了。
                      他正想说什么,只觉得墙那儿“嗖”的一声,一缕香风过处,人已不见。
                      无情甚至没看见她是谁。
                      什么长相。
                      他手里还拿着——
                      那串递上来的:
                      龙胆果。
                      他瞪着两只大眼,看着粒粒红的、黄的龙胆果,忽然,脚下一空,滑溜一下,咣地跌落在轮椅上座下,还是攥不住,“哎唷”一声,再七狼八狈的一路滑落下来,直躺在草丛里喘气。
                      他原用双手,一手支住轮椅把手,一手卡在柳干上,现用一手去接龙胆果串子,另一手自然支撑不了多久,一失神间已滑跌下来,幸没摔个伤重。
                      他一摔跤,第一感觉,还不是痛,而是怕又给“她”看到。
                      后来又发觉:自己在草地上伏着,她在墙那边,是断断看不到的,所以他反而乖乖的伏着,不敢轻举妄动。
                      ——面子,还怕没丢够么?
                      他看手里的龙胆果子串,幸好,还没给摔坏。
                      他就这样趴在在草丛里,好久,直至知道邻墙的女子早已不在了,夜色早已来临了,他还躲在草丛中。那草,还真的有点刺面。
                      他始终没见过那女子。
                      只记得那一缕香风。
                      风,是轻的。
                      连草尖拂他的面颊,也是轻轻的。
                      长刺的草,也只刺得他有点痒。
                      连月色,也特别清,那一夜。
                      第二天,他也去了北院墙角。
                      阳光正好。
                      柳在摇。
                      依依无定,花花草草争妍。
                      这次,他没有吹箫。
                      他只怔怔的看着那半月窗。
                      他手里拿着一串糖山楂。
                      他等了好久。
                      没有动静。
                      没有动。
                      只有静。
                      也有动,是柳叶对着槐花摇摇曳曳。
                      一定是风经过了。
                      风过了云烟,风过群山,过尽人间,来这儿悠悠一个转忽,让少年盛崖余在这美好阳光的墙角下,幽幽愁愁。
                      小桥流水,在墙那边,淙淙流动。
                      也许,流过的就是这些心思和心情。
                      无情真想又爬上窗去。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手里拿着串山楂果子,在等。
                      等到晌午成了下午,下午成了黄昏,黄昏里挑出一颗大星:
                      黄昏星。
                      他什么也等不到。
                      到夜里,月亮送他回到了“一点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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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两楼是二人的初遇,接着贴二人第一次照面】
                        这两天,他也没到后院去了。
                        第三天,他还是去了。
                        他本来没打算到墙脚,但走呀走呀的,还是到了北院。
                        重门深锁。
                        隔墙那儿,远远深处,似乎传来一些詈骂之声。
                        (不知骂谁?)
                        ——不知谁给骂了?
                        仿佛,还有饮泣之声。
                        无情决定不再去聆听。
                        不再关心。
                        他不自觉的还是把轮椅推到半月形的窗下,忽然发现泥地上有一排蚂蚁,鱼贯走过。
                        他们有的叼着食物,有的衔着树叶、泥巴,有的比它们身子大几十倍,有的还重十几倍,他们就这样一只接一只的走的,忙忙碌碌,营营役役,但步伐丝毫不乱,姿态昂扬。
                        偶尔有另外落单的蚂蚁对着走了过来,似乎是赶来声援的,遇上了另一只往窝里走的蚂蚁,彼此都稍稍停了下来,触须相互厮磨了一下,大家停了停,又各自赶自的路,忙各自的事。
                        他们背向而行,但心意已传。
                        无情饶有兴味的看着它们。
                        观察着它们。
                        (却不知它们只怎么想的呢?
                        ——有没有它们的想法?)
                        也许,它们这一生,就这么一次相遇,一只,许是公的,另一只,或许是母的,以后,恐怕不能再相遇了。
                        它们会不会念诗:飞蓬各自远,思君如明月……江湖多珍重,天涯若比邻……
                        无情忽尔兴至。
                        他又取出了那管箫,试了几个音,然后信口吹奏起来。
                        ——这几天,他已不再在这儿吹箫。为的是怕浅露心情,怕人嘲笑。
                        现在,他却想吹上一曲,送给那些相遇又骤分的小蚂蚁。
                        就算他明天再来,仍能见到这些小小蚂蚁,但是,也可能不是同是今天“相识”的蚂蚁了。
                        蚂蚁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聚散总无常。
                        在亘古天地里,漠漠宇宙里,两只蚂蚁一场匆匆相遇,在时间的洪流里,在浩瀚的青史里,又算个啥?
                        他心里想着,口里奏着,鼻里闻着,就自成了曲调。
                        吹到差不多尾声的时候,忽然听到掌声。
                        ——有人拍手。
                        回头。
                        上望。
                        出现了一张侧脸。
                        ——一张清水芙蓉,明艳万端,巧笑倩兮的侧脸。
                        无情只觉脑门里“轰”的一声,咯拓一声,箫自手上滑落,掉到轮椅底下去了。末了几个音,自然就再也吹不吹下去了。
                        他只觉得脸正发热。
                        忽然,一物又自窗棂那儿递了进来。
                        那是一串红莓果。
                        “给你,赏你的。”女子清脆的语音比风铃还风还灵,“你吃。”
                        无情的脸庞还在发烧。
                        他看着女子露出袖口的那一截白生生的小手腕,腕上还有一圈紫色石头砌成的镯子,更是不敢去接。
                        女子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裸露出来的手腕,白了无情一眼,笑道:
                        “你这次吹得没那么凄惨。”她一付大姐姐的款儿侧着脸说:“你年纪那么小,不应该充悲惨。”
                        说着的时候,她开始注意到无情是坐在轮椅上的。
                        然后她注视他的膝、他的脚。
                        无情巴不得把头攒到自己袖子里去。
                        那女子依然侧着头,语音更加温柔起来,将那串红莓果再努力往前向下一送,问:“吃?”
                        无情有点受惊,却不知怎的,又有点受宠的感觉。
                        他从她皓玉也似的手腕望上去,看见她的脸——她的侧脸,在旧墙、碧瓦、柳色、红砖、白花、蓝天、阴影之间,那半张明艳的粉脸——那只有从天上飘下来,画里走下来的人儿,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无情这时候忽然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学,只想学绘画,把子女子的神态画了下来。
                        就是因为一时之间,心神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就没回应那女孩的话。
                        那女子有点微诧:“你不喜欢吃?”
                        无情摇头。
                        女子笑了笑,笑得像漾起一遍春水,又似泪成春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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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还不拿去?”
                          无情这时看着这笑,他识事以来,从未看过女子能笑得这么好看的,这么明丽的。别以为他身在宫中没机会接触过女子,事实上刚刚相反。宫中的女子,多是朱勔、王黼、蔡京父子等从国各处精挑细选出来的,自是貌美万端,艳压群芳,都是绝色,由于诸葛小花有护骂之功,加上无情只是个小孩,又有残障,赵佶对他,虽说爱护同时也小觑了他,故不避讳,让他可在宫中自由“行走”。徽宗又好色恣欲,尽收美女入宫,故而,无情从小就见到不少贵妃、贤妃、贵仪、淑容、顺容、婉仪、婉容、昭仪、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充嫒、婕妤、才人、贵人、美人、夫人等等,莫不是国色天香,妍媸各异。无情可以说是比一般达官贵人,对美女方面的见识,还要广博多了。六宫粉黛,争妍斗丽,无情都不放心上,连诸葛也只以为他只是少年老成,但情窦未开。
                          不过,他未见过这么一位年纪大约只比他稍稍略长的女子,那么令他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他好像想了好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所以,又摇了摇头。
                          女子不解,笑着又问了一次:“吃?还是不吃嘛?”
                          无情眨了眨眼,还是摇摇头。
                          “你怎么老是只会摇头,不会点头嘛你!”女子噘着嘴,嗔斥。
                          无情一时不知说什么说,只好摇头。
                          13这次,到女子摇头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跟你谈话的?”
                          无情摇头。
                          “我在墙这边。我当然不会那么高。我是站在凳子上。这凳子是从娘那儿搬过来的。可是,这凳子却不是我娘的。你知道这是谁的凳子吗?”
                          无情摇头。
                          他当然不知道。
                          那女子却也为他娓娓道来:“这凳子是从‘富贵厢’拿出来的。是我偷偷拿出来的。也就是说,这凳子是夫人的。夫人一向不许屋里的下人拿走一木一石的,只有他们可以拿人家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拿他们家的东西,除非他们愿意,那么,送也无妨,不然,他们可一定追究的。给谁康军节度使除开府仪同三司的府邸,追究起来,那当然是天大的事了,谁也逃不了,避不了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无情还是摇摇头。
                          他真的不大明白。
                          女子没好气的说:“也就是说,我现在站着的这张凳子,是相公的。”
                          他现在总算有点明白了。
                          蔡攸得到蔡京宠信,以准康军节度使除开府仪同三司,自然称得上是“相公”了。当时就有这个说法,蔡京父子入侍赵佶,曲宴上,徽宗戏对:“相公公相子。”蔡京则对:“人主主人翁。”君臣相视,大笑不已。际遇之隆,一门之盛,竟然如此。
                          那女子即来自左进,那就是蔡攸府,就是“相公府”。那张传说中的凳子,是相公府之物,这点听来是合乎情理的,虽然无情并没有看过那张传说中的凳子。他忽然觉得那凳子很幸福。那是张幸福的凳子。
                          女子接下去说:“所以我只能跟你说几句话,然后,把东西交给你吃。我是很会做吃的东西的,你信不信?哈!”
                          无情点头。
                          他第一次点头。
                          “哈!你会点头!”那女子很高兴,她高兴的时候,笑得更灿烂。“你也会点头!哈哈!”
                          更灿烂、更美,美艳不可方物。
                          无情看得痴了。痴得在不经意间把串红莓接了。女子缩回了手,无情马上又后悔了。早知道,不要接得那么快。
                          “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我不能站在这儿太久,我得要把凳子还回去了。”那女子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仿佛诉说着许多情怀,“我听你的箫声,太悲怨了,我怕你太伤心,所以送东西给你吃。一个人伤心的时候吃着东西就不会那么伤心了。我不会让你吃苦头的,你别怕我。”
                          她又嫣然一笑:“我做的东西是很好吃的,你信不信?”
                          无情这次一清二楚的点了头。
                          那女子反而奇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白了他一眼,嘟哝了一声:“你又没真的吃过”
                          “我没吃过。”无情道,“可是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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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更诧。
                            她诧异的时候,蹙着两道黑而浓密,秀气如刀的眉,更是好看。
                            她还是问那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哈!”
                            无情其实并没有说明他相信的是什么。那女子语意问的却是吃的。
                            他只好说:“我不知道,我只是信。”
                            女子“哈”地一笑,忽然,回了头,往后望了望。
                            似乎,有点紧张的样子。
                            无情的心也紧了紧,有点为她的紧张而紧张了起来。
                            当她转过背去的时候,她的后头颈肩就露出了出来。
                            这时候春夏交替之际,略略热,有点凉,女子显然穿得不多不厚。她这个年纪应当是扎着辫子的,可是她没,她只挽了个小髻。小髻圆圆的、鼓鼓的、滑滑的、绷绷的,很可爱。她的髻是用一根木筷子,贯串了进去,就把髻扎实了。无情看在眼里,忽然很羡慕那支乌木筷子。他的眼光又飘到自己手上串着红莓的那只木刺子,不觉,拿在手里,有点会心。
                            那女子的发脚,算是浓密的那种。扯上去的发脚,有的落了下来,后颈部分的毛发,又逆着上生,终于会合成了一处绒毛的聚合层峦,到了最高处就是细毛发的尖峰,在阳光半掩半映下,那一截脖根,仍雪玉也似的白,衬着没完全扣起的衣领,这女子就算奇艳迫人。
                            无情闭了闭眼。
                            因为他闻到了香味。
                            这女子回过头也清香扑人。
                            他要永远记起这一刻。
                            不能把它忘记。
                            他要记住它。
                            记住她。
                            ——虽然记起时正在忘记,而忘记是为了不想记起,记忆是一种如泣如诉,倾诉给自己忘了的忘记听。要忘记其实就是怕想起,要努力去想起。就是忘记之际……。
                            但他又很快的睁开了眼。
                            因为他怕这一刻再也看不到了。
                            他怕再也看不到她。
                            他怕她走了。
                            他怕……。
                            幸好,他还是看到了她。
                            她还是在的。
                            不过她已回头。
                            她还是巧笑倩兮的望着他。
                            “我知道你是谁。”
                            她说,由于她是在墙的暗影下,可是,阴影愈浓,她的眼睛愈是清澈明亮,像水灵就聚合在她瞳眸里一样:
                            “你姓盛,叫崖馀,是诸葛先生收养的门生之一。我娘说,诸葛要把你训练成捕快,为民除害,除暴安良,昭雪冤狱的,对不对?哈!”
                            无情这回,一时不知点头好,还是摇头的好。
                            “你要当捕快,要不负诸葛所望,你就得要坚强。”女子说,“你知道一个衙捕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就是坚强。为什么?因为一个捕快看的惨事、坏事、可怜人、会比常人都多,他经历的凶险、凶暴、卑鄙人,也一样比普通老百姓多,如果他不够坚定、不够坚强,那么,他就啥都不用做了,他自己也一早崩溃了,还当什么替人仗义、出头、除强扶弱的捕头?他自己,就是弱者嘛!”
                            她说的头头是道。
                            无情听的不住点头。
                            她笑嘻嘻的又说:“你知道做一个捕快,最重要的是什么?”
                            无情这次摇头。
                            女子抿嘴一笑:“捕役的职责,就是要怀疑,要查证,要推断,要侦察、要找资料,要寻罪证,要抓嫌犯,要问疑人,要打要杀要捉要拿要锁要拷……甚至是猜要测要翻案要水落石出……但就是不能信。”
                            “你信佛,可以。你信神,可以。你信你自己,可以。但你如果要做一个好捕快,就是不能信,尤其不能信人……”女子说得很快,也完全没有顾碍,可是声音很小,似乎不想惊动宅里的人,“——不可以信人,包括我……譬如我说我不会害你,你也别信,我说是这般说,但我可能一样会害你的!不怀疑,只信人,你就不是个好捕役,也当不成好捕快!”
                            然后她偏着头问无情:“你,听懂了没有?”
                            无情摇头。
                            可是他不是没听懂。
                            他都听进去了。
                            听进心坎里去了。
                            可是他不相信。
                            ——他不信这女子会害他。
                            (不会的。)
                            14他摇头不是因为他听不懂。
                            而是一种赞叹。
                            有时候,当你看到篇文章写的太好的时候,一幅画画得太好的时候,一个故事太感动你的时候,一个英雄实在太伟大的时候……你反而不是点头,而是摇头太息的。
                            因为这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无情现在就是这样。
                            女子又“嗤”的一笑:“摇头?我从看见你开始,就以为你只会摇头。还好,你也点了几次头。”
                            无情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只会摇头……?”
                            那女子嫣笑,“以后别伤心了。有机会,再给你吃东西。”
                            说着,窗棂上忽然一空。
                            剩下满院子阳光。
                            以及柳叶轻摇。
                            竹叶点翠。
                            那一刹间,无情的心也似乎忽然空了。
                            ——随着那阵香风,回不来了。
                            忽尔,半月弧形窗上,又陡现一张美靥:一张很狐很媚的美脸。
                            “我忘了告诉你,”她咬着下唇,说,“我也会吹笛子的。”
                            然后嘻的一笑,要转身而去。
                            那一截雪玉也似的脖根,又半拧了过来,无情一急,叫道:
                            “你——是谁!?”
                            他说“你”字,许是拖得太长,说到“是谁”时,窗上的人儿,已然不见了。
                            离去了。
                            走了。
                            窗口空了。
                            ——所谓窗口,不就是空的吗?
                            可是,此际,无情的心,怎么又似给掏空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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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已近暮晚,他心头苦闷,取了箫和种种物品,推车到了后院,心里发苦,便无头无尾吹了几个韵,几阙短调来。
                              他心上烦恶,从今天入“相公府”,眼见权臣聚敛财物,奢靡无度,舞智弄奸,而百姓惨受渔肉,;民不聊生,易子互食,源乃至此,心有大志,却无能为力,甚觉气苦,心中又有所念,就拈箫吹来,信口而奏,悠忽成调,自成无籁,如诉如倾,指尖咀间,化作怒忿悲情。
                              他吹着吹着,不由生了几首曲子,回旋反复间,又自组合成一曲,慢慢吹来,也渐入佳境,继而入神,心中不快,于是去了近半。只是光是箫声,空洞凄寒,是无处话凄凉,夜吟不觉月光寒。
                              忽尔,一声清音,乍然传来,就响在他箫曲的当口眼上,节骨眼中。
                              他心中一震,如梦中苏醒,又坠入另一梦中。
                              过了一阵,他才能敛定心神,再继续吹奏下去。
                              果尔,笛又响起数声,尽在箫声将灭,意无尽处生起,让箫韵意味,得以衍生,使音谱意趣,更加延续。
                              无情闻之,大为振奋。
                              他奋起直吹,把刚才的曲子,一再回环,笛韵也不住自墙后传来,悠悠忽忽,要比箫声喜悦、清亮。
                              于是凄伤者得到相伴,不觉悲怨;而清新十分明确得到沉殿,大增意境。
                              双方就隔着红墙,一箫一笛,回荡互奏,达宫商和呜之境。
                              无情越吹越神飞风跃,箫路一变,心情大畅,箫声也转凌厉,奇趣,对方笛声一荡,改为风情万种,百转柔肠,而人配合得端妙无间,天韵妙隽,似是一早已配合演奏多时,灵犀互通,心意相同,今生今世,永不相负,迂回曲折,幽胜洞天,水穷山尽,柳暗花明,万水千山,生死相依。
                              奏到和鸣之处,箫争箫韵,笛抢笛声,到后来,箫夺笛调,笛取箫鸣,但到末了,箫笛已成一体,笛忧箫之怨,箫泣笛之诉,终于到了铁骑突出,伤心如一箭,银并乍破,温柔如一刀,鬼坟夜唱,惊艳如一枪,石破天惊,失神如一指之间,笛收箫此,陡然无声,夜空庭院,忽然一片静寂!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草丛里的蟋蟀、纺织娘,才敢响起:
                              一声。
                              再一声……
                              良久之后,才有东一声、西一声的虫豸发声。
                              这一夜,他们没有见面。
                              但他们的笛和箫却朝了相。
                              碰了面。
                              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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