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露琪亚一见,就急了,想问恋次答应好的事情怎么还没做,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恋次倒是先转过身诉起苦来:“我说露琪亚,你是哪儿捡回来的这么位小爷啊?喂他吃饭居然不张嘴。你平时都是撬开他的嘴直接往里面灌的么?”
“怎么可能?是你态度不好吓到人家了吧?”露琪亚满脸怀疑的看着恋次。
“你那意思是说我喂他吃饭的时候还得给他唱个小曲儿不成?”
露琪亚被他逗得轻笑出声,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碗边,发现饭菜已经凉了,立刻端起来往厨房走去,顺带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我把饭菜再热热,你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算了,我娘刚才都喊我好几回了,我还是回去吃吧。”说完,恋次转身走了。
露琪亚热好了饭菜,重新端回来,见少年还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只是刚才和恋次在这儿横眉冷对的气势已经明显收敛了,倒是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手里的饭菜,眨也不眨。
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是饿了,露琪亚便夹起一筷子饭菜递到他嘴边,轻声笑道:“既然饿了,为什么刚才恋次喂你却不肯吃?难不成你还真是嫌他态度不好啊?”
少年也不表态,只看了露琪亚一眼,就低下头乖乖吃饭,就好像刚才那个死活不肯张嘴吃饭,坐这儿跟恋次较劲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露琪亚顿时无语。
按照大夫的交代,少年身上的伤每隔一日便要换一次药,露琪亚刚开始帮他换药的时候极为害羞,往往是药还没开始换,脸已经红得不像样子了,毕竟对于她来说,这样近距离的对着一个男子光裸着的上身,到底还是第一次,好在头几天少年的神智还未完全恢复,常常是清醒一阵儿昏睡一阵儿,整个人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弄,连眼都不睁,多多少少总算是让露琪亚少了一些尴尬。
渐渐地,露琪亚换药越来越熟练,少年的状态也越来越好,直到有一次,露琪亚在换药的时候,无意中抬起头,却对上一双明亮的深棕色眼眸,正带着一种探究似的神情看过来,不由得心里一惊,险些一个趔趄扑进少年怀里。
少年伸出缠了纱布的手去扶住她,她却“唰”的一下红了脸,挣开少年的手,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到院子里,迎面一阵微凉的风儿吹来,露琪亚才猛然清醒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在给人家换药,怎么莫名其妙的跑出来了?
回身走到门口,回想起少年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心里又犹豫了起来,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咬了咬嘴唇,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少年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倚在床头,只不过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露琪亚低头看了看少年身上换了一半儿的药,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平日里和恋次打打闹闹从来都没觉得尴尬过,如今不过是被这少年看了一眼,竟然就红着脸跑了出去,把人家一个伤患单独留在了这里,真是太没出息了。
于是,快步走到床边,低下头,也不去看少年睁没睁眼,只管接着换药。
不过,打那次起,露琪亚给少年换药的时候,再也没敢抬头看上一眼。
又养了一个多月,待到初夏时分,少年身上的伤总算是好得差不多了,只可惜左脸上终究还是留下了一条细长的疤,拆下纱布的那天,露琪亚对着那道伤疤愣了好半天的神,最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少年被她弄得摸不到头脑,露琪亚便端了一盆水来,指着少年的左脸对他说道:“这里,留了一道疤。”少年低头看了看水里的倒影,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本来有些不以为意,可一抬头,对上露琪亚满脸的惋惜,却不由得愣了愣神,最后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露琪亚问少年要不要回家,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就像没听着一样,每日里只管默默的跟在露琪亚的身边,影子一般。露琪亚在厨房做饭,他便靠在厨房的门口看着,露琪亚在院子里干活,他就搬把椅子在旁边晒太阳,露琪亚去河边洗衣服,他帮忙端着木盆和衣服,晚上露琪亚回房睡觉,他也躺回到自己的床上。
这样过了半个月,天气终于炎热起来。露琪亚翻出家里唯一的一顶纱帐,想都没想就支在了少年睡的那张床上。谁知道那天夜里,偏偏赶上要下雨,闷得要命,打开门窗也没有一丝的风,倒是蚊虫比平日里多了几倍,露琪亚被叮咬得抓耳挠腮,在床上翻腾了半宿,熬到后半夜似乎听到外面起了风,又下了大雨,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看到头上悬了一顶纱帐,再看看四周,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睡在外间,也就是少年一直睡的那张床上。
幸好那人此时不在身边,不然露琪亚非得吓得从床上翻下去不可。
坐起身,下了床,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不见少年的踪影,露琪亚又跑到洗衣服常去的河边,也没看到人,最后又不死心的在村子里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露琪亚这才意识到,那个被她从山上救回来又在她家里蹭吃蹭喝了两个多月却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哑巴少年到底还是走了。
应该是回家了吧?
露琪亚靠坐在屋门外,仰头看着天边的云彩,心里闷闷的想着,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