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瑟缩了一下，忽而心中清明，转头望向亭外。
昀湖湖心亭本就是极美之地，晚来抬头见月低头也见月，不过可惜了此时佳人无意赏景，只提气大喊一声“师叔出来”，完完全全破坏了幽寂之情。
一人应声自亭顶翻身而下，扬扬眉：“今晚月色真好。”
傲然俊秀，正是江卿。
墨雪眼角一抽：“师叔你不是跟师父在一起么……”
这个时候阴影处默默走出一人。
墨雪满脸果然之色，不由嘴角也抽了抽：“……到底有多少人跟着？”
暗处又走出两人。
“茗姐夫君……”墨雪无奈地泄了气，“拜托我这是在任务诶……”
“姐姐怕被你发现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敛气哦，为了保险起见还离你离得很远。”莫清茗百年不变的冰山脸此时盈满了宠腻笑容。
一边的凌逸尘也笑了笑：“约好的，上元节赏花灯，再忙也得把公事丢掉。”
许清颜却是拎着酒壶喝一口，才将带着略有责备之意的目光看过来：“你可知自己糊涂在何处？”
墨雪一愣：“糊涂在被你们这么多人跟踪却毫无知觉……？”
江卿对此嗤之以鼻：“就凭你也想察觉到我？”
是“我”不是“我们”……凌逸尘与莫清茗不满地斜睨他一眼，江卿却回以看小辈的傲然眼神。
许清颜环视众人，这才淡淡地悠然一笑：“为师来告诉你，一切。”
所以说师父大人的威慑才是最最有力的，墨雪点点头乖巧地随许清颜一同在石凳上坐下，表示洗耳恭听。
凌逸尘和莫清茗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抢着坐下，唯剩江卿枪杆般戳在一旁，黑着脸背对诸人，咪咪嚒嚒的也不知嘴里在念什么。
许清颜内力强绝，倒听得清清楚楚，却不予以理会，只漫然笑一笑，然后将一切缓缓道来。
杜莫是什么人？
他生性放荡作恶多端，得罪武林盟主，又与一城之主结下杀女之仇……这样的人还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半点油皮不少，又岂会是纯粹简单毫无心机毫无背景之人？
初见墨雪之时杜莫确是心灵震荡没错，却依旧没有忘记暗暗吩咐左右三人去探听她的一切，而后自是细细查清。
墨门十二弟子，术族族长之女，魔教主上之妻……一个个身份自是越看越心惊。可色心既起他又岂会退让放弃？只将计就计布了网，等着笨美人撞进他的手心里……
初时墨雪还点着头表示有理，至此方才惊愕：“什么？”
她是真的没料到这杜莫能有那么大的能奈。
“糊涂，只要有点钱，什么消息得不到？”江卿不甘寂寞凑过来直接翻身坐到桌上，“别拿这眼神看我，墨门有无奸细我可不知道，但若只是要查你的身份……随意向路人打听一二都能猜出不少，再说杜莫至少自己的情报网是有的吧。”
“那，那三个高手……？”
凌逸尘指指对面湖岸，眼渗冰寒之色：“两个投湖底喂鱼了，另一个绑着呢。”
墨雪点一点头，倒不关心他们的具体下场，只是舒心道善后有着落了。
“然后呢？”
“然后？”许清颜覆掌一笑，“然后他东等西等，佳人没有，却是等到了一群大杀胚。”
说罢目光环视诸人。
江卿，左金门第一卫，从小经历无数铁血训练的他残忍起来世间无匹，自是首当其冲成为了第一大杀胚。
白石游廊上处处机关处处暗器对他来说根本犹似儿戏，只挥袖而上大催内力，也不管消耗4，只取了最便利的方法——卷起旋风一次催毁。
直直到了湖心亭中，杜莫满脸讶异之色已然清楚，不过似乎并未吓破胆啊……倒也是个人物！
江卿以吓死人的速度急速掠到杜莫跟前，也不看他欲动之势，只满脸肃然，开口便问：“你就是那个杜大肠？”
……
墨雪一时无语，心中想象师叔严肃的问话模样，不由内息激涌差点放声大笑出来，只是夫君在呢还须顾忌形象只能强忍到憋出内伤，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道：“他不叫杜大肠……他叫杜维扬。”
许清颜淡淡笑笑：“一个小人物而已。”
……的确，他江大爷是什么人，记个姓已经不错了。墨雪点头，转而又问：“然后呢？”
江卿骄傲地哼一声：“当然是灭了。”
哼完复又捏得拳头噼啪响，眼中满是森幽之色：“看看何人还敢吃我师侄女儿的豆腐！”
……不用想也知道杜莫的下场是极惨的了。
许清颜擅摄魂之术，莫清茗擅巫盅之术，至于凌逸尘就更不用说了，魔主大人诶……墨雪摇摇头，顺手割了杜莫的首级，任务奖励她倒收得心安理得，然而转眸却见一干人都站了起来走到亭边。
墨雪惊异地咦了声：“怎了？”
凉风中悠悠传来的不知是谁的声音：“不说了。月亮这么圆，夜色这么好，倒是别辜负了好春光。”
墨雪莞尔一笑连声应是，眸中慢慢映出了点点炫丽的光亮。
那一夜，久无人经的昀湖之畔燃起了星星般闪亮河水般绵长的灯火。
那一夜，久无人至的昀湖之畔响起了悠悠寥寥断了又续续了又断的萧音。
那一夜的笑语是不是一直一直整个晚上都没有停息，那一夜的欢娱是不是一点一滴慢慢悠悠刻进了心里。
是不是很多很多年后，依然会想起。
玉清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