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中不断嘟囔着的时候,脑海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我拚命地想打消这个刚刚浮现起的可怕的念头--但越是想否定心里就越清楚,这其实是一个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之所以会产生这么大的错误,真正的原因就是--我太骄傲自满了!!
我一直坚持认为富士见只是一个小乐团,掩藏在这种想法底下的其实就是对自己乐团的轻视。我在这个没有竞争压力的地方如鱼得水,从不认为富士见是真正的管弦乐团……也就是说,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任何我竞争,我永远都是稳坐第一把交椅的重要人物。虽然我也觉得这种想法卑鄙得令我无法接受,但这确确实实就是我心中的真正想法。
难道我加入这里其实不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而已吗?为了让自己成为最重要的支柱,我在无意识中完全放弃了对乐团整体水平加以提高。我毫无愧意地利用了富士见,凭藉着富世间首席小提琴的地位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我嘴里一直说自己很爱富士见,但这难道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自私而做的掩饰吗?眼里虽然没有泪水滴下,但是我的心已在暗自饮泣……
因为昨晚的一番自我剖析,我隔天一起床就发现自己感冒了。当然,一个临时代课老师是不能因为一个小小感冒就向学校请假的。即使学生们认为音乐课只是个不重要的课,但是上课就是上课,既是只是代课地,老师依然是老师。
我一边揉着微微发热的鼻子,一边为了准备上课而对着镜子整理衣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忽然想到,我确实怎么看都不比桐之院年长。眉毛,下颚的线条全都过于纤细,没有一个像桐之院那样充满男子气慨,再加上我的双眼又毫无自信。唉,真是个不争气的家伙,只会整天巴望着别人的认同!其实你这家伙的小提琴,在富士见以外的地方根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低水准演奏!什么乐团领导者,什么首席小提琴?我哗地将水泼在了镜子里那张越看越让人不痛快的女人一样的脸孔上。
由于实在不想再多看这张没出息的面孔,我整理头发时干脆没照镜子,反正象我……象我这种笨蛋小提琴的代课老师的脸,谁都不会想多看一眼的。
隔天的星期四,我没去练习。除了前年因为要准备教师资格考试而休息一个星期以外,我这五年来从未无故缺席。我知道我只是用感冒当藉口,但是我实在是说什么都不想去--老实说,我还抱着些微的期待,不知川岛小姐会不会打电话给我……
她没有打来,其他人没有。我虽然觉得有些受到打击,但这其实是很正常的报应。以前别人没来练习时,我也从未打过电话去询问的。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存在价值。仔细想想,虽然我为了富士见可说是尽心尽力,但是是从何时开始,练习完后的锁门工作就变成了我的责任了呢?我常常为了能第一个到富士见而连晚餐都没吃。自从成了乐团领导者后,就算是感冒或是生病我也都从没缺席过。
一直想着这些事,让我的心情更加低落。
星期六我原本也没打算去,我现在已经连提琴都不想看了。但是石田先生却打来了慰问的电话,听到他以那与他的微笑表情十分吻合的口气温和地问道:“身体好些了吗?”以及“大家都很担心”后,我就没办法再用感冒当藉口了。
我心里一边抱怨,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练习场,由于心里一直在烦恼,所以一向准时的我也难得的迟到了一次。当我到达市民中心里已是七点五分了,不知为何在练习场在大会议室门口挤满了人。
川岛小姐看到我后招了招手。“怎么这么晚!”
原来大家是在等我这个开门员开门啊?我心里虽然烦得要命,嘴上却还是条件反射地说着“对不起”。我从刚刚才爬上来的楼梯又转回存放钥匙的一楼,在下楼的过程中,心里始终充满了寒意。
不管我是不是没有吃饭就跑来的,总之我就是应该第一个来开门。而当我没有做到时,大家就对我投来那仿佛说着:“真差劲”的视线。而川岛小姐刚刚又一副“你到底在干什么啦”的语气。
我的存在,就只是这种意义而已。第一个来开门,整理好椅子和谱面台;想要自己练习的话还得另找时间--因为在这个练习场里,我的工作就是领导好大家。可是,对大家而言,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理所当然的,只要一没做好就是不负责任。
这天,我拉的小提琴依然乱七八糟。尽全力演奏完那支曲子后,还是只能眼看着桐之院和川岛小姐一起回家。我不禁想着:放弃富士见吧!在这样的状况下继续下去又有何意义吗?富士见,小提琴,音乐……
可是,要停止长年的练习,是需要一个更好的理由的。星期二,星期四,虽然在心中像咒文般的念着“不想去了”,我还是第一个到达,不甘不愿的做着应该做的事。虽然拉着小提琴,但只是单纯的把音符拉出来而已。对于桐之院只是用完全抵制的目光瞪着指挥棒,其他统统视而不见。
渐渐的,那首“AineriasKreisLeriana”也已经基本完成,问题只在我的小提琴而已。我一直无法演奏出柔和的音色--我决定要放弃了。对富士见而言,我不代表任何意义。不,也许更应该说是一个妨碍者。而对我而言的富士见……
自我陶醉已结束了。在天才桐之院的带领下,富士见会很幸福的吧?但这已不是我的富士见了……我不是什么领导者,只是一个管杂务的,这种职务谁都可以胜任的,完全不知道我的心意而继续和桐之院来往密切的川岛小姐也愈发美丽。
我已不想再看了,就在后天做个了断吧!星期四石田先生会来,我决定先准备好退团申请书。可是呢,面对一个已跌到谷底的人的话,连命运之神也会舍弃他的。
星期四石田先生虽然来了,但是当桐之院的练习一结束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就回去的时候去他店里一趟好了--道声歉然后交给他退团申请书……我边思考着这种种程序,边将可能有好一阵子都不会再弹奏的小提琴收到盒子时……
“守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