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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将离草(瓶花瓶 作者:云中绘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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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1-12-24 22:28回复



    2楼2011-12-24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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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深则厉,潜则揭 (上)
        定了心思,解雨臣便专心听讲。吴教授讲得不错,深入浅出,节奏分明。解雨臣印象里的吴二叔是个挺严肃的人,总板着张脸,除了奶奶带他去找环叔那次,就没见这位吴家二叔笑过。现在这位吴教授却是嘴角常常上扬,提的问题有人答了也会投去赞许的眼光。解雨臣刚刚亲身实践了下,那目光里头的嘉许是诚挚的,不添假的。也不知道他是否认出自己,即便不曾认出,拿了全班的花名册也会有所怀疑吧。毕竟光“解”这个姓,就不是那么多见的。虽说连他那个经常通信的发小都几乎忘了他的本名,但以这位吴二叔的心思恐怕不会如此简单地就忘个彻底。
        自己和他环叔的几件小事,解雨臣倒都记得挺明白。有回他们全家去吴家过年,吃完了饭他一个人跑去院子里玩,把觉着沉重的一口袋糖果都塞给他那个发小,打发走了拖着鼻涕的青梅竹马。看发小走远了,小小的解雨臣挽起裙角开始爬院子墙角的一棵歪脖子树,这棵树看起来特别好爬,他去年就想试了。谁晓得下了雪,树干上湿滑得很,他一脚没踩稳一个踉跄,摔下来正好摔在他环叔身上了。他环叔却没说他,坐在雪地上刮了下他的鼻子,只让他下次小心,可不是次次都有这运气。他那时很小,终于觉着后怕了。盯着环叔那张苍白的脸,盯着盯着就哭起来。然后有个人跑过来对他环叔说,你怎么欺负自家侄子?到没见你和我家小邪胡闹。他环叔也不恼,笑着说,有你这个二叔护着,你的小侄子我可不敢招惹。后来听见他发小边哭边叫着二叔二叔,那人推了推眼镜,又蹲下身从雪地里摸出了环叔的眼镜双手给他戴上,说你得看好这孩子,他能做出些不得了的事情。他环叔抱着他站起身来,对着那位吴二叔的背影说了句,二白像解家人。
        如今回想起来,解雨臣真真佩服这两位。不过他们怎么会搅和在一处的,还是个盘绕在他心里的问题。
        直到放学,也没见那位助教或者那位教授来找他。解雨臣心道若是来找了自己,还一时不知要如何应对。如此倒好,自己得占个先机再去问问他们。他寻思着学校的人事处应该有教师的资料,只是行政部门毕竟不便,他这么个大一新生不明不白要查两个老师,总不成样子。解雨臣从食堂出来就去行政楼晃了一圈,人事处是个没窗的房间,上到楼层的楼梯间也有道铁门上了道锁。虽然不解其意,却是个不大不小麻烦。解雨臣不想刚开学就在学校里捅出点篓子,还是谨慎行事的好。
        这事反正说急也不急,从长计议便好。解雨臣晚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还是优哉游哉,点了碗葱拌面,菜肉不要多,却让食堂师傅在面上码了满满一层的辣椒,在背后的同学惊异的目光中,又洒上了一层花椒,这才满意地捧着面碗去找座。食堂里人挺多,他和几个完全陌生的面孔坐在一张桌上,看起来全不是他的同班同学。解雨臣拌开了辣子和花椒,面条连闻起来也够辣够劲。他呼啦呼啦地吃开了,旁边的几个人也没朝他那儿看,光顾着自己聊天。聊着聊着,倒让他这有心人全听去。
        “昨天你去老档案室了?给你那小女朋友挖兰花?”
        “是啊……诶哟可吓到我了。你们不知道噢,大半夜的,一个人突然蹲在你旁边还一声不吭……”
        “熊样,看你吓的。我可记得张老师人怪是怪,不过一直住竹林后面教师公寓里的。之前我们去吴教授那交论文的时候见过他,就住在吴教授他们旁边。”
        “那昨天我看见的是什么,明明就是张老师好吧。他还把我揪进档案室里让我跟兰花道歉啊!”
        “我听过上一届的说老档案室里存的可都是要紧东西。听说我们学校那些个教授啊什么的档案在那里也会备一份。学校真不知怎么想的,就为了养活张老师?”
        “别说了别说了,难保张老师一会儿就坐你旁边吃面。”
        几个男学生你一言我一句的,却比女学生还聒噪。解雨臣倒是听得了几分,打定主意,夜里得去探探那间老档案室。图书馆的后墙就在行政楼附近,他白天经过,稍留意过,应当是堵矮墙,里头影影绰绰的全是竹的影子,还飘出一股子与兰笋略略有异的清幽香气。
        解雨臣忽然想起被他随手放在宿舍窗台上的笋子了。
      


      5楼2011-12-24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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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儿舒服得整个翻过去,几乎仰面朝天地露出黄澄澄的肚皮。那两根手指又替着馋猫挠了会才收回去。顺着手指往上看去,解雨臣心下了然——眼前的人正是那根笋子的主人,在栈桥遇见的有着淡然眼眸的青年。
          “您是张老师?”自不必多言,凭着天色和食堂里听来的话,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了。世上夜出的人不多,行事诡秘的也不多,一所学校里有一个就足够了。对方朝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随后室内大亮,那个张老师终于打开了电灯。解雨臣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了光亮,才终于完完整整地看清了对面张老师的模样。他记人很有本事,重要的人只一眼就绝不会忘记。此时这张脸就是刻在他心里了。
          “以后直接开灯,解同学。”他听来这语调依然波澜不惊,自己夜闯此处想来并不让人意外。这他让他疑窦丛生,看来这位张老师果真很不寻常。“你是为了解连环而来。”张老师背对着他,蹲下身拿一根指头摸猫儿的肚子,猫一会就翻了回来,叫了一声就窜进他身后的木架底层蜷了个团团。
        “在南墙戊列三格。”张老师站起身朝里间走,看来是完全不打算管这个夜半闯入的学生了,“看完放回去。”
          “唔。”解雨臣答应了声,便转向南墙,在满墙的牛皮纸袋中寻找侧边标注的很不明显的“戊”字。对这位张老师他心里是有许多好奇,不过这些好奇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人叫起自家叔叔的名字顺溜得很,不是旧识也定相熟。若档案里发现不了什么,从这人身上入手,兴许也是个法子。
          寻思着他已经找到了戊三格,那里头只放了两个牛皮纸袋。解雨臣把他们捧出来,拍去袋上的浮灰,放到房间中央的圆桌上。小心扯开了棉线,他从一个袋里抽出了档案。薄薄的一份,显示这人的人生轨迹简单,没什么太多的起伏。他就靠在桌边,手上档案的第一页上清晰标注的名字是“解连环”解雨臣翻开了档案,页数不多,真的简单得可以。再看另一份,标注的名字是“吴二白”,也是同样的清晰明了。两个人都是数十年前来到这所学校,都是各自系里拔尖的学生,读书毕业,各自深造,最后留校任教。唯一奇怪的地方只有解连环到现在还只个助教这点。其他的,确实再平常不过。
          解雨臣早就做好了查了档案也没有任何收获的准备,现在也没生出多少失望的念头。拿了手机出来把几页档案都拍下存了,也不去向里间的张老师告别,兀自就出了门,依旧撑了竹竿从院里翻出去。
          这间老档案室,他是天天泡定了。
        


        7楼2011-12-24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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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到了河东,张老师便跟在解雨臣后面,由他带着去到新装修好的铺子。铺子不大,只在最里侧摆了个玻璃柜子用来放珍贵些的东西,另两面墙上都挂了木头架子。解雨臣用手按了按架子,钉得很牢固,放上件小玛瑙山子应该也没问题。他打算趁着两天休息把铺子给彻底布置好了,那些个货品都存在他那间宿舍里,赶明带过来按序放了便好。剩下的事情,就是搁置在玻璃柜台上的那块匾了。张老师从随身带着的个帆布包里取了全套的笔墨出来,自己取了些溯流河水磨了开了墨,提起笔蘸得饱满就想往匾上写。解雨臣也不阻止,他想写什么店就叫什么名吧,这不打紧。
            等张老师写完,解雨臣定睛看去,三个墨色大字确实如河东其他铺子的一样,是挑不出毛病的好字。只这名字……
          “珠玉铺?”
            “恩。”
            张老师回了个字又去河边洗笔,麻利地收拾齐全。并不想管解雨臣对这个店名满不满意。解雨臣心想该不会让张老师题字的铺子都是那么随着他的性子来。其实“珠玉铺”简单归简单,倒挑不出什么毛病。大约取的“珠玉在前”的意思,很是简单明了。
            解雨臣刚想招呼伙计过来上层漆固下这三个大字,却见张老师朝他摇头,说是掉了再写,便又走开了。解雨臣干脆让伙计把匾挂起来,墨迹给一缕夕阳染得蒙上股氤氲之气,看那“玉”字一点,解雨臣觉着自个儿又嗅到那阵兰花香。
            回到学校,解雨臣没回去宿舍而是直接去了档案室。这回他又是翻进去的,一落地便见着那只猫儿窝在兰花堆里甩着尾巴。解雨臣敲了敲门,来开门的自然是张老师,还是没什么表情变化,不过也没请他进屋。
            “听伙计说,请张老师的墨宝是要给钱的。”
            据说有些店子价钱还收得不菲。是桩买卖便要取金银的,收多少这外人还真是说不清楚。所以解雨臣便直接了当地开口问了,张老师的视线方向却是那猫儿。
            “你给过了。”他顿了顿,“竹叶糕。”
            还真像得了个便宜似的。解雨臣谢过了张老师,看对方还是没有让自己进门的意思,也就准备告别了。一转身,手臂就被牢牢掐住,不需要看也知道是张老师那两根奇长的手指给掐的。
            “它带你去找解连环。”‘它’恐怕指的是眼前的猫儿。这话说的极突兀,话里头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解雨臣只好站定不动,那只猫像听得懂似的挪动着圆滚滚的身躯来到他的面前,还真是要带路的样子。本来解雨臣想多打听点东西出来再去拜访那两位长辈的,此刻他心里还是什么底气,夜里贸贸然去敲门,究竟不礼貌。在吴二白跟前,他解雨臣不仅是学生,还是个多年不见的后辈。
            然而竟然会遇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形,着实让解雨臣始料未及。张老师掐得可狠,估摸着他不答应随着猫走是不成的了。
            “走了。”
            张老师放开手,那双滴溜溜绿莹莹的猫眼睛出现在墙头,下一个瞬间就湮没在层峦叠嶂的竹影中了。解雨臣几步跟了过去,那只猫儿穿过了整个校园,领着解雨臣往教师公寓前面的竹林里钻。它走的显然是“猫道”——狭窄,还会遇上不得不猫着腰过去的横亘着的竹杆。解雨臣突然意识到,姑且不论张老师用意为何,起码十分急迫。难不成是想知道他解雨臣能从吴二白和解连环那儿听说什么?解雨臣觉着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他们确实是旧识,兴许关系有些无人可知的微妙。
            路并不长,转眼他就被那只猫儿带到了教师公寓后边。是栋样式很普通的楼房,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红色的墙壁斑斑驳驳布满了油绿的爬山虎。那只猫儿窜到前边,爪子往堆爬山虎里一搭便蹭蹭往上爬。解雨臣才发觉楼房上还嵌着跟落水管,被这么层层裹住了,不晓得还能不能发挥作用。一晃眼,猫儿已经攀上了三层的一户阳台,在边沿走了几圈,忽地消失了踪影。
            这里该是目的地了。
            解雨臣还有犹豫,思量着还是正正经经地走前门进去。本来拜访老师,讨教学问什么的说得过去。毕竟自己首先还是这两位的学生。虽然看那猫的意思是要自己也跟着翻上去,对他来说难是不难,到底太唐突了。忽然他额头上落了滴水珠,以为下雨了便抬头看去。三楼的那个阳台上出现了个人,穿着件蓝布对襟衫子,举着个铁皮水壶正在给搁在阳台上的几盆吊兰浇水。那人看到他,半分歉意半分诧异地朝他笑了笑,随即喊道:“同学,上来吧。”
            解雨臣答应一声,绕到公寓前面,缓步上了三楼。他心里颇不平静。对房间里的人来说,那只猫儿是种信号,平常它一直跟着张老师的,所以里头的人以为这次来的人也是张老师,他的出现在意料之外。


          10楼2011-12-24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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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山有榛,隰有苓 (下)
            他抬手叩门。无论如何,已经站在这儿了,不容得他多想些什么。
            “吴老师。”解雨臣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开门的人是那位吴教授,当然,他现在可以确定这就是他发小家那位二白叔。吴老师倒是笑脸相迎,还显得挺亲切的模样。实际上,他们这班学生大多对这位又敬又怕。教授经济学基础的老师课讲得好,引经据典,常常带些故事出来,学识颇为渊博。解雨臣光记得他小时候偶尔几次见到这位吴家二叔,总有册书在手,这点上,和他的环叔是像得不得了。
            “解同学,夜已深了。”吴老师让开了条路让他进门,口中却下着逐客令。解雨臣便装作毫不会意,随其而入。进门是间不大的客厅,房内格局一目了然,通往房间厨房浴室的门都能看见。解雨臣的目光落在茶几上一件瓷器。那里头摆了两只梨。这东西不出意外是只清中期的青花山水笔洗,品相完好,竟给当果盘使了。他识得古物这点,全拜他的爷爷和师傅所赐。他家只是做珠宝玉器生意的,原本有看那些珠光宝气的眼光就足够,偏偏给塞了许多古董行当的学识。也亏得如他奶奶说的“解家的遗传”,他越学越带劲,平常偶尔也会收几件小东西。所以这么开门的物件,自然是一望便知真假了。
            何况说起“解家的遗传”,如今哪个比得了他的环叔?人的记忆失去了,过去所掌握的知识和技能往往不会丢失,还存在头脑深处,会被慢慢地激发出来。这么想倒想得通为何这件古物会被随意摆放,或许就是要随时都能看见,于是能多想起些。
            这些都好理解,只是开端是什么?解雨臣最不能理解的反而是他的奶奶的态度。奶奶是个家族观念很重的人,与她的大家闺秀的出生有关。如此放任自流,从不曾有过。
            渐渐有阵苦味从厨房的方向往客厅里飘来。是中药味儿。解雨臣住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可以闻到的。先是环叔的,后来是爷爷,再后来是师傅……断断续续,却只短短数年。不过他解雨臣早就从梦魇里醒来了,家里在风口浪尖的时候总得有年轻人出来顶着。
            “吴老师,深夜叨扰不是我的本意。”他看见那猫儿优哉游哉地在房间里踱步,然后在他的视线中站定,“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开门见山?”吴老师微微笑了笑,却依旧与他相立而言,并没有邀请入座的意思。站着说话解雨臣当然不介意,只看这架势,这位吴老师丝毫不想与他长谈。
            正好,本也没指望过出现什么促膝长谈的画面,速战速决,挑重要的讲。
            “解同学。”解助教从阳台上拐进客厅,握着把浇花的铝壶。解助教进来的时候,解雨臣完全没感觉到。他也没有“人气”。“环叔。”解雨臣故意叫了一声,那位解助教“恩?”了下,满脸的不明所以。吴老师就立在解助教的身边,一双手便放上了他的肩膀。“连环,这位解雨臣是你的亲侄子。”
            “我都有侄子了?你没提过。”
            “没必要说。”
            这两人的一番对话让解雨臣顿生惘然。难不成这会儿上演的是出失忆的古旧戏码?这倒能解释他环叔为何不与他相认,原本他环叔离开家的时候他还很小,做女孩子打扮,即便是记得,认不出也正常。倘若前尘往事尽失,更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不过,还有个可能性是他们“不想”与解雨臣相认。
            只是,他那个豆蔻年华便有聪慧之名在外的奶奶,能真正当他环叔不在世上了?他刚当家那会,全倚仗奶奶扶持着,查个人的生死并不算困难。他记得当年的丧事上,吴家二叔主动找奶奶说了几句,随后奶奶便牵起他的手离开。
            究竟是什么原因要把一个人当成不在世上了?大抵和眼前着情形有关系。一个人会完全忘记一些事,也总有他自己的理由。而且这种种原因,在自己家这个幼时能解九连环的叔叔身上,多半是不合逻辑的,至少不会符合他解家的逻辑。不然也不至于有了点头绪,往下却是一片虚无。
            “现在还没到告诉你前因后果的火候。”吴老师像是看破他所思所想,直接生生切断了他的念想。而后他又对自己的助教耳语几句,后者便朝解雨臣道了句“解同学坐吧。”闪身进了厨房。
            吴老师往厨房方向看了会儿,才招呼解雨臣坐下稍等。说完也转身开了扇门进去。解雨臣往房门口扫过一眼,只见那房里有一张大床,明白地显示出是间卧房。他觉得这件卧房有些怪异,到底是哪些怪了,却一下子说不出来。吴老师没让他多等,确切地说是没让他多想就回来了。一见着解雨臣,吴老师便把刚才卧室里取出来的东西——一只雕漆的仿古方木匣子往茶几上一放。
            “这是……?”
            “拿好。现在你看这些就够了。”
            这些话算是正儿八经的逐客令了。解雨臣心知继续呆在此地也是无济于事,当下便郑重其事地抱了那个盒子,告辞离去。
            回去时那猫儿跟着解雨臣走,一人一猫,一前一后。临到了岔口,那只肥猫突然一爪子扒住他的裤腿,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解雨臣弯下腰对猫儿讲“我可不懂猫语。”那只猫却似懂人语,收回了爪子,又几步窜到前面,歪着猫头,晶亮的绿眼睛幽幽地望着他。
            解雨臣顿时记起年幼时从爷爷那里听来的故事。固然他现在已经不会对故事心生畏惧,还是被这猫盯着有些心里有些发紧。真真是谁养的像谁,这猫儿肥是肥了点,它盯人的眼神还真就和张老师有几分相像。解雨臣也看着那猫儿却不随它前行,猫儿站了会就一溜烟地跑了。看猫儿跑得没影儿了,解雨臣才往宿舍走。他寻思着得先回宿舍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要不要去跟张老师知会声,或是全盘托出,那便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了。究竟张老师是个不知底细的主儿,谁知道他和自己家里有没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总归还是谨慎些好。
            亏得是休息日,他那么晚回去,门口的舍监也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看电视去了。平常夜归被抓可是得扣学分的,这很麻烦也挺冤枉。所以这帮学生宁愿夜不归宿到第二天清早想法子混进去,虽说是存一丝侥幸,成功的几率倒还挺高。解雨臣是个规矩的学生,一般吃了饭洗了澡,最多去档案室溜个弯便回去的。一个人在宿舍里打开电脑,一大堆的事情就会如潮涌而来,等他忙完了再做功课,随后,也就剩点儿躺床上拿手机打打俄罗斯方块的时间和精力了。不过玩到手机没电倒是没有过,他得随时开着机,谁知道哪家店的生意又出什么岔子,大半夜地一个电话十万火急也不是没遇上过。
            


            11楼2011-12-24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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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们下午没课,解雨臣带了包准备在店里卖的货物中午就出去了。独自在学校旁边的小店里要了碗鸡头米粥,配上一盘特意叮嘱多加辣椒的小炒肉。正吃着,就见到店里来了个熟人,正是自己预备夜里再去拜访的张老师。
              张老师像是没看见他,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往店家那边点了点头。店家似乎立刻会意了,不多时便端出两盘菜加一碗白米饭。从解雨臣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那两盘东西白乎乎的,和他这里整盘鲜红的颜色是个反差。看来这位张老师吃得倒是挺清淡,和他给人的整体印象差不离。张老师吃得挺快,没多少时候就起身往店子外面走,解雨臣也刚好吃完,背起一包货物就跟了出去。也不能说是跟着张老师走,偏巧他们的行程一致,都是往渡口去。上了同一条船了,便不能不打招呼了。还是解雨臣先开口喊了声“张老师。”对方还是一副老样子,这次连点头都没有,只看了他一眼。两个人还是站在船头,这回风清日丽,船头上三三两两站了些人,或谈天,或看河景,脸上的表情大多是闲适的。再一看身旁的张老师,兀自闭着眼睛,也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解雨臣本来有雅兴唱上一两句,遇上这位不吭声,索性也闭目养神算了。
              船上忽而有人高声讲起话本来,说的还是那位驱使鸬鹚的外乡人的故事,说这外乡人之后便在此地定居,兴商兴学,溯流河两岸的繁荣景象都是这位张大佛爷的功劳。商学,指的应当就是镇东的玉器古董铺子和镇西的枕水大学,大约是觉得这位大善人做了许多好事,才称之为“大佛爷”吧。解雨臣在意的倒是这姓氏,“张”,这么说来姓张的是外乡人,恐怕与这位张老师脱不了干系了。
              才下船就找不见张老师了,解雨臣想他可能又去帮别家铺子写匾额,身上背的就是前些日子帮他的铺子题字那会带的帆布包。说起字来,他站在自己的铺子前面抬头看,前些天下了场雨,还想着字迹掉了的话得再麻烦张老师重写次。现在看来倒不必,兴许是小镇的水好,兴许是张老师的墨好,总之“珠玉铺”三个大字还是簇新簇新的,正等着他开张。先在玻璃柜台里都铺了软布,摆上些大小不一的展架,再从包里把些手链项链挂件胸针的一样样拿出来,再一件件往柜台里放。小铺子么,面上装饰得干净些就好,把些不是最贵重但是最好看的东西往门面两侧的架子上摆,正对着门的柜台里放上他这回带出来的最好的一串碧玺圆珠链子,颗颗晶莹剔透,好颜色具有。
              “……”
              张老师来的时候解雨臣正托着对红玛瑙小摆件往高一些的架上摆,忽然一只手捏起这对貔貅轻而易举地给放了上去。其实这两位几乎是一般高,只是就差了那么两三个厘米便有分别。
              “多谢老师。不过这种小事我自己也能做的。”年轻的学生刻意做出副不服气的样子,心里倒是没什么。张老师淡淡地“噢。”了一句,又帮他把柜上其余的几件摆件也逐个摆好。解雨臣乐得有人帮忙,也就继续低头去往柜台里装东西了。两个人一起干到月上柳梢头,一抬眼天都黑了。回去的船上还是默默无言两两相背,临到了学校开阔的林荫道上,解雨臣才提起今夜要去拜访的事。张老师没什么反应,他就当是得到应允了。回到宿舍照例先处理完家里的工作,解雨臣收拾了盒子,转念一想,又从橱里翻出从家里带来的薄被和枕头叠好包起来提上,到楼下发现舍监不在,这才大大方方地从宿舍楼里往档案室去了。
              待解雨臣出现在档案室,气氛却是凝固的。头顶一盏昏黄的灯,中间一只扎眼的盒子,对面一个寡淡的人,外带一只趴成团的猫。他倒是不指望能通过“告知”了解一切真相,既然与自己的利益无关,深究全无必要。
              “张老师,东西都在这里,您怎么看?”他使力把盒子往对面推。雕漆匣子的底面很光滑,眼看要落到地上去了。张老师随手挡了下,盒子里顿时叮叮当当,乒乒乓乓地开起来了器乐铺子。铜木相击,搅做了一团。解雨臣原本已将一套九连环拼好,如此一来必然又回复了原样。倒也无妨,多的是重新摆一遍的耐心,反正这件玩具已经不能用了,摆得好看也做不了陈设。
              “九连环?”打开盒子的一刹,张老师的皱起了眉毛。解雨臣感觉他是没见到想见的东西,便直接把那个牛皮信封给夹了出来。
              “和张老师您院子里的兰花是同个品种吧。”他托着干花的手掌伸到张老师的眼前,不必等后者确认了,在得到匣子的那天夜里他就确认了这是同样的东西。
              玫瑰茄,藏竹里。说的是种兰花,有玫瑰的深红色,玫瑰花苞的形状,怒放之时花朵低垂,水滴状的花瓣略向外卷,掩在竹林间,只闻其香,罕见其形,是种格外珍惜的植物。解雨臣特意让伙计把干花的照片拿给大学里的植物学教授看,那位教授直言这种兰花早已绝种数百年,还问是从哪里得来如此新鲜的标本。学校里别处的兰花都是白色的,品种大约都是平常的春兰,独这院里生了一片,的确让人费解。若不是这兰花特殊,生得活像玫瑰,恐怕也不会有学生冒着大风险来偷偷摸摸地摘花。
              “您莫不是在保护稀有物种?”
              看张老师的眉头越来越紧,却又不言语,解雨臣忍不住看了个玩笑,也不算不合时宜,反正也没人理会。那只猫儿倒是尾巴打着圈圈晃来晃去,瞪着双大猫眼打量着桌面上的东西。亏得它是只通灵性的猫,被张老师拍了一下就跳下椅子自己找乐子去了,否则解雨臣还担心它会把牛皮纸信封里那块白芍当食物给吃下去。
              “不是。”张老师赶了猫才答了两个字。真是惜墨如金,也不对,给“珠玉铺”题匾额倒是不那么珍惜,都说是“掉了再写”,原本上层清漆便可一劳永逸了。解雨臣自个儿琢磨着,张老师伸手拿过了牛皮纸信封,那块白芍从里面滚落了出来,随后张老师拿着他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露出些疑惑的表情,又看向了解雨臣。
              “我更不知道了。打小我奶奶就说我没环叔聪明,再加上个吴家二叔,我可比不了。不过,您兴许知道。”他这自嘲顺水推舟地把谜题又推回给了张老师。张老师对着白芍和兰花反反复复地看,最后说了三个字:“不知道。”说完他不再看眼前的东西。解雨臣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唯窗外竹影纷乱,凋谢尽了的兰花方迹无处寻觅。
              TBC.
              


              13楼2011-12-24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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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早先解雨臣在档案室里查吴老师他们那会已经翻到过张老师的档案,不过除了“张起灵”这个名字,其他的都是暧昧不明。算起来应该比那位吴教授还大,一所大学里,有两位老师都不显老,记忆都有点儿问题,这未免太过巧合。这样看来,起码这个名字是真的。
                随后解雨臣注意到这间收拾得干净的客厅里家具很少,一眼望去,就一沙发和茶几,还有角落里一只圆形的陶瓷大碗,里头放满了猫粮。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摆了两盆植物,长条的绿叶水亮,从盆子里透出股淡淡的药香。
                “兰花,埋了白芍。”
                张老师大约是被解雨臣盯着瞧盯得受不了,主动解释了句,难得说了五个字。这话得扩充一下才理解得了,是说桌上的这盆植物就是档案室门前院子里的兰花,有药香是因为里面埋了几根白芍。
                “那您是了解这兰花和白芍的用处的。”话虽如此,那天在档案室把匣子里的白芍兰花抖到张老师面前,他那种疑惑的神情的确不假。当然也可能当时他就是不想直言相告,疑惑惊讶全是演技。同那位吴老师一样,只想让解雨臣抓到表面的东西。
                “不知道。”
                果然又是三个字。解雨臣干脆起身告辞,临行前把一袋子糕点都放在茶几上。开门时从他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说“谢谢。”解雨臣翻开手机发消息,嘴角挂上了笑容。
                五月期中考试一过,学校里的头等大事便是艺术节。他们班的辅导老师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解雨臣从小学戏,这天便找到他让他准备个节目,要在闭幕晚会上演出。
                得了通知的第二天解雨臣便清早去了档案室。确切地说,是去档案室前面的小院儿里开嗓,练练要唱的曲子。他正唱着,档案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张老师半身都隐在门里,只有头发上落了清早的阳光,丝丝缕缕的透着清亮。
                “你的。”
                张老师朝解雨臣手上递过去一只布口袋,叠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解雨臣接过来,发觉这袋子给洗过了,原本买糕的时候沾了一团豆沙,现在不见了踪影。这可真是天大的意外。
                “谢谢了。”
                话没说完,张老师便进屋去了。至始至终,解雨臣也没看清他的表情。
                学校艺术节活动挺丰富,热热闹闹地到了五月底,该闭幕了。五月的溯流镇傍晚很是凉爽,晚风熏得人微醉。学校就选在这种风清云淡的日子办艺术节的闭幕式。按惯例还是在大操场上办,看台上坐不下的学生老师都得自备板凳,密密匝匝地围绕在临时搭起来的舞台周围。解雨臣一身墨蓝色的长衫,手里头上上下下翻着把丝绢扇子。马褂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装扮,辅导员老师要求他的穿着打扮“务必有年代感”,于是几个学生会的宣传干事帮他在小库房里找了半天,也就找出这么件长衫穿着正好。
                让家里给他寄套戏服当然不难,不过解雨臣不愿意搞得如此隆重。把配这出戏穿的红艳艳的石榴裙穿上身,在全校师生面前那么唱一回,这名可就出得太大了。穿上蓝布长衫他去小库房外面找镜子照,偏巧这天是退休教师聚会,几位年岁很大的老教授大概是忽然想起来年轻时有什么重要物件还留在学校里,一大班的老教授都颤颤巍巍地来到了小库房这儿。其中有位教授,满头的银丝,胡子也留得老长了,可能小库房里太闷热,他就留在门外等着。老教授没事做,就拉着解雨臣讲起自己退休后对当地的县志做的研究,说着说着便说到了那话本里讲的,戏里唱的张家。
                “……后来张大佛爷带着家眷走啦,书里头清清楚楚记着‘后举家北上。’那戏就是出才子佳人戏,跟它考究做什么。”说罢还要强调下,拿拐杖用力杵了下地。解雨臣他们赶紧点头称是,深怕这位老教授与他们发起耿劲来。其实每个镇子都有些传说的,真真假假地掺和在一起,记县志的人也不吝惜春秋笔法,绝对怎样是不好说的。张老师那间档案室虽小,资料可藏了不少。解雨臣在那儿也找到过不同版本的县志,当然都不是原稿,全是后人整理了印刷出来的。版本也挺多,独独没见过“举家北上”这些字眼。而经过几个月的翻找,解雨臣隐隐感觉到张老师收藏着的都是他自觉有用的档案。因而对老教授的话倒要打上个折扣。
                


                15楼2011-12-24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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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美死了!!!


                  IP属地:中国香港来自手机贴吧21楼2011-12-25 0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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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嘤。。。。好美的文。。。。!!!!


                    来自掌上百度22楼2011-12-25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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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姆…苏苏揍我的话帮我挡着点儿呗…苏苏一定舍不得吧…嘿嘿嘿嘿(好没有底气…)


                      IP属地:中国香港来自手机贴吧23楼2011-12-25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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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嘤~~美死了美死了~~
                        小迟你偷懒哦,都不自己写的,尽是转载啊。。。


                        IP属地:贵州24楼2011-12-25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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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房乃要相信我们是一家,十一房怎么会打你的嘿嘿嘿嘿嘿嘿嘿


                          25楼2011-12-30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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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我我真是文废TAAAAAAAAT小鸢你要体谅俺333


                            26楼2011-12-30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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