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鸟衣》
——韦其麟
一、绿绿山坡下
绿绿山坡下，
清清溪水旁，
长棵大榕树，
像把大罗伞。
山坡好地方，
树林密麻麻，
鹧鸪在这儿住下，
斑鸠在这儿安家。
溪水清莹莹，
饮着甜又香，
鹧鸪在这儿饮水，
斑鸠在这儿喝茶。
春天的时候，
满山的野花开了，
浓浓的花香啊，
闻着就醉了。
夏天的时候，
满山的野果熟了，
甜甜的果子啊，
见着口水就流了。
秋天的时候，
满山的枫叶红了，
红叶随风飘呀，
蝴蝶满山飞。
冬天的时候，
小溪仍歌唱，
松林仍旧青，
像春天一样。
四周的小鸟儿，
都飞到这里，
早晨唱着歌，
黄昏唱着歌。
小鸟儿为什么飞来？
小鸟儿为什么歌唱？
因为这儿太好了，
因为这儿太可爱了。
美丽的鹧鸪住在山坡上，
好心的古卡家住在山坡下；
爱唱的小鸟儿住在榕树上，
好心的古卡家住在榕树下。
在树阴下面，
长不起一根青草；
在恶人家里，
生的儿女没个好。
美丽的花朵，
树阴下面开不了；
善良的后生，
恶人家里难寻找。
在风风雨雨里，
青草长得壮又快；
在好心人家里，
生的儿女个个乖。
在阳光下面，
花才开得好看；
在好心人家里，
生的后生才能干。
青草长在风雨里，
乖乖的古卡生在穷人家里；
红花开在阳光里，
英俊的古卡生在好心人家里。
苦楝子熟的时候，
叶已落光了；
古卡在娘肚子里，
爹就死了。
爹死在哪里？
爹死在衙门里。
爹为什么死？
爹给土司做苦工累死。
娘哭了十天十夜，
眼泪流了十海碗，
眼泪流干了，
娘把希望寄托在肚子里。
爹死了八个月，
春天就到了，
杨柳发芽了，
枯草转青了。
百鸟齐声唱，
百花同开放，
白胖胖的古卡，
哇哇地生出来了。
生下的是男娃娃，
娘的心高兴了，
日夜看古卡，
日夜睡不着。
娘想起爹，
泪就落了，
娘看着古卡，
心里就亮了。
像春天的竹笋一样，
古卡日夜成长；
白圆圆的脸会朝着娘笑了，
乌亮亮的眼睛会认出娘了，
红扁扁的小嘴会叫娘了，
肥胖胖的手脚会爬地了，
娘看见这些啊，
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没有花就没有果子，
果子从花蕊里结成；
没有娘就没有古卡，
古卡从娘的怀里成长。
古卡五岁了，
娘记得清清楚楚，
别人不相信，
说至少八岁也没错。
大家赞美古卡：
“天保佑他长啊！”
古卡挺起胸脯：
“是我自己长的。”
人家赞美古卡：
“爹在天也安心啦。”
古卡便问娘：
“我为什么没有爹呀？”
娘的心一痛，
眼泪就流下，
抱起小古卡，
忍心骗了他：
“爹出远门去了，
给古卡找宝贝去了，
给古卡找珍珠去了，
爹就要回来了。”
“听娘的话，
不要再问爹了，
一问起爹，
爹在路上就难走啦。”
像一棵小树一样，
古卡一天不同一天地成长。
娘下地的时候，
古卡会帮娘看屋了；
娘挑水的时候，
古卡会帮娘洗菜了；
娘补衣的时候，
古卡会帮娘穿针了；
娘出门的时候，
古卡会帮娘煮饭了。
娘看见这些啊，
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像岩石上的树，
巴着石缝里的泥沙生长；
娘就是石缝里的泥沙，
古卡凭着娘的抚养成长。
古卡长到十岁了，
十岁的娃娃该读书了。
古卡对娘说：
“给我买书，我要识字。”
娘的眉头一皱，
拉起古卡的手：
“买书要用钱，
我家连吃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