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依旧沉默着,留在一个房间里,在只有他们的房间,吃法,睡觉,然而从不交谈。
从一开始,他们就几乎没有对话。他的朋友单方面喋喋不休仅限于自我的表达,Vergil连听没听就在其次。可能他们真的不需要说话吧,语言只是听觉的一部分,他们藉由这种东西验证对方的存在,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Vergil有着沉默寡言的坏习惯,这在他童年的时候就展露无疑。他善于言辞,能够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图,这比起Dante过之而无不及,Dante甚至有急于传达而口齿的历史,Vergil没有,他就像完美的实验品,镇定得存在违和感。
而Dante不一样,他们两人几乎除了外边,完全不一样。即使是口齿不清,词不达意,Dante依旧迫切的,热情非凡地,向他人传达自己的思想,即使那些东西多半沦为他兄长的笑柄。
我想要那个红苹果,前半句没有问题,关键是后面紧接着被我噎住了,具有莫名其妙的笑点,于是在场的人都笑了,不包括Vergil。他知道一切的始末,他教唆了对方,说Dante背着大人们养的流浪狗需要什么东西顺顺喉咙。
Vergil属于背后使坏的典型,这和他后来的形象千差万别,可人们的本性不会改变,那种伪装的,操纵的,不断验证的思想,执拗,乃至于固执己见,他在无人干涉的情况下发展为了潜在的个性,Dante对此一定痛心疾首,前提是他知道的话。
在房间里,Vergil演算各种份量,配置,研习语法。他在厚重的书籍里寻找被尘埃淹没的细节,仔细对照,得出精确的结论。窗外的雪依旧下个不停,只是气温较之前的房子稍微温和一些。闷了快到一周的时间,他的朋友终于按捺不住,开门往外走。
Vergil从浩瀚的书籍海洋里抬起头,旋即又沉入他唯一的家当中间。
午夜,广场上燃起篝火。人们为新年提前庆祝,狂欢会持续一周,然后等待轮回继续。
神子降临的节日他从不参与,他毕竟流着恶魔的血统。无论上帝摒弃堕天使的传说真假与否,他都属于那类生存在黑暗与罪恶中的种族,难以习惯光明普照下的生活。他透过结霜的玻璃窗,眺视不远处的广场,眯起的眼睛闪过某种操纵全局的感官。
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的朋友在人群中间十分容易辨认,银白的头发毕竟还很少见,这距离染发剂普及还有一段时间,那种天生使然的发色令他光彩照人,他们都十分适合这种半透明的色调,可唯一不同,他们笑起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即使他自己魅惑动人,却从来不具有Dante那样单纯的,毫无防备的亲和,那是从气质而言就已决定的东西,使得他更加不愿走到人类的中间去。
小的时候,他们在家里过圣诞节。互送礼物之类的事情毫无新意,晚餐,以及圣诞老人,Vergil一概抱以无所谓的态度。倒是他的弟弟,Dante,会很开心地满屋子跑,然后趁妈妈一个不注意就溜出去。
把弟弟找回来的责任担负在他身上,他冒着严寒出门,总能够在街道和广场捕捉到那个逃逸者的身影。他会在万圣节的时候恐吓别的孩子交出糖果,会在平安夜的时候窃取苹果,会在复活节的时候搞到一大堆东西,无疑Dante在这方面很成功,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么个孩子,并且乐此不疲地为他提供作案的战利品。
他不明白Dante为什么会对这种行为抱以极大的热情,通常情况下,他和自己抢东西同样热衷,尽管多半在两天后就抛到角落不闻不问。
Dante,你究竟在想什么呢?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乖,可以任由弟弟对自己做任何事情。而唯一的一次,在多年以后的一次会面,Dante狭住他的身体,用醉酒一样迷蒙的眼神不断呢喃他兄长的名字,然后说了他一直没有听到的话。
他说:Vergil,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呢?
到底是相信什么,Vergil无从获悉,在那之后,他们很快再次分开,长时间断绝联系。那天夜里,化名为Tony的Dante不断用类似啜泣的声调,反复问着问着,而他无从回答。
你想要我相信什么,Dante?你知道我所信仰的事物么?
他们就像任何两兄弟一样,对彼此的习惯熟稔到无所不知。但同时,两个人即使躺在同一张床上,像情人一般相拥而眠,也做着迥异的梦幻。这本就是平淡无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