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和的观点,因其反复阐说和多处转载而在社会上产生了较大影响,但也在《三国》研究界引起了诸多质疑和辩驳。在中国学者中,认为黄正甫本并非《三国演义》的最早刊本的论文,最具代表性的有以下三篇:
一是张宗伟的《黄正甫刊本〈三国志传〉非今见〈三国演义〉最早刻本———与张志合先生商榷》〔9〕。文章认为:“黄正甫刊本不仅不是今见《三国演义》的最早刻本,而且是《三国演义》今存明刊本中出现较晚的一种,孙楷第先生把它定为明天启间刊本是可靠的。”文章首先针对张志和的第一条论据,指出:“姑不论手写体、仿宋体、简体字的分法是否合理,就算叙、目录和正文的字体风格不尽统一,那也是完全正常的,现存许多明刊本《三国演义》都有这种情况。……因此字体的不同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文章又指出,张志和提出的三个例证(关于“伍伯”,《张永年反难杨修》回的一条小字注,“周静轩诗”),“几乎适用于所有现存的闽刻本,而显然不能说所有这些闽刻本都是今见《三国演义》的最早刻本”。文章进一步指出:“黄正甫刊本书前《叙》所署时间‘癸亥春’(1623年)就是该书的刊行时间”;而黄正甫本人的生活年代对于考察黄正甫刊本的成书时间更为重要。黄正甫之侄黄国聘,生于明万历十三年(1585年),卒于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则黄正甫的生活年代当在万历天启年间。就算黄正甫比他的侄子年长三四十岁,他的生年也绝不会早于嘉靖本的时间即嘉靖元年(1522年),更别说早于1500年了。而张文是把1500年前后作为黄正甫刊本的成书年代的,当时黄正甫还未出生呢!”
二是章培恒的《关于〈三国演义〉的黄正甫本》〔10〕。文章不同意张志和提出的黄正甫刊本“是目前国内所能见到的《三国演义》的最早刻本”的观点,对其论据作了全面的辨证。(一)张志和从黄正甫本内容中找出两个例子,作为其早于嘉靖壬午本《三国志通俗演义》的证据。其实,这两个例子都已见于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叶逢春刻的《新刊通俗演义三国志史传》,且文字较黄本为胜。尽管叶本保留了“旧本”的某些面貌,但这绝不意味着叶本是早于嘉靖壬午本的一种本子。对于黄本,当然也只能这样说。至于以黄本不收尹直《名相赞》中关于诸葛亮的赞而收有不少所谓周静轩的诗为理由,判定它刊刻的上限为弘治十三年(1500年)以前,下限为弘治十七年(1504年),也站不住脚;因为叶本也有同样情况,但它却明明刻于嘉靖二十七年。(二)黄正甫本卷首有博古生写于癸亥春正月的《三国志叙》,一般认为此“癸亥”即天启三年癸亥(1623年)。张志和因此“叙”为手写体,其次的目录字体也与正文不一致,便认为“这个本子显然不是明天启间刻本,而只能说它的封面、《三国志叙》、目录是天启间刻,正文则是旧板”。文章认为张氏所指为明代后期坊刻小说、戏曲的常见现象,不能据此否定“叙”、目录与正文刻于同时。(三)指出黄正甫本实出于叶逢春本一系的本子之后,证据是:(1)叶本十卷,黄本二十卷,实系将十卷分拆而成,第七、八卷尚留有分拆之迹。(2)黄本已经是经过删削的简本,其前必有供其删削的繁本,而叶本正是此类繁本。(3)叶本尚无后加的关索故事,而黄本已有。(4)叶本有嘉靖二十七年序,黄本的叙为天启癸亥作,是黄本必出于叶本之后。文章的结论是:“张氏用来证明黄本早于嘉靖壬午本的证据无一条能够成立,而对于黄本的序写于天启间这一点他也并无异议,说黄本的版本乃是旧版又没有任何可以成立的证据。所以,我们仍只能承认黄本是天启间刊本。”“黄本是一个后出的、草率而不负责任的本子。”
三是陈翔华的《〈三国志演义〉原编撰者及有关问题》
〔11〕。文章针对有学者认为黄正甫本《三国志传》是《三国》的最早刊本,未署作者名,于是便否定罗贯中是《三国志演义》原编撰者的观点,从三个方面予以辨析。(一)从刊行者的年里与刻书活动来看。通过考证,说明黄正甫乃是明代福建建宁府建阳县崇化里书林(今书坊乡)人,大约生于隆庆三至五年(1569-1571年)或稍后。由于隆庆只有六年,由此而知,黄正甫的主要活动年代大约在明万历、天启间。如果说黄正甫大约在弘治十三年(1500年)以前,即他出生前约七十年左右,便已刊行这部《三国志传》,就令人难以置信了。除了《三国志传》,黄正甫刻印的其他几部通俗畅销书,也都刊行于万历年间。(二)从黄正甫本《三国志传》自身的情况来看。此书乃孤本,仅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原北京图书馆),是1935年原北图从琉璃厂书肆购得的,二十卷八册,金镶玉重装本。(1)关于正文。此本各卷卷端所刻书名,都有“新刻”、“考订”等字样,表明黄正甫本决非“最早刻本”。而将黄正甫本与万历二十年(1592年)刊刻的余象斗双峰堂刻本《批评三国志传》比较,不难发现其多处文字是经过改易的,刊刻时间应在双峰堂本之后。(2)关于“叙”、“目录”等正文卷前文字与所谓“封面”问题。有人认为正文比“叙”、“目录”早,“刊刻时间大约应当在公元1500年(明弘治十三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