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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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扶苏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少女迷茫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声线极轻、极柔，又极尽凄凉，声音里含着无穷的悔恨，巨大的悲伤如同蛛网将她紧紧缠绕，令她几乎透不过气。
那蛛网非常锐利，箍得人生疼，只差一点，呼吸就快要戛然而止。
“哈！”双灵猛地睁开眼，身体反射般从床上弹了起来，脊背一阵湿润，额头也布了汗水，胸腔一阵高低起伏，赶忙喘了几口粗气，一只手抓紧被褥，惊险地环顾了一眼四周。
一间宽敞简洁的卧房随着她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房中设有木床、茶座、桌椅及一处更衣的屏障，室内光线较为暗淡，距离她最近的那扇窗也被人拉上了帘，桌台上点燃的一盏烛台徐徐燃烧着，赤红色的暖光微微照亮了房间，让她躁动的心思恢复了些平静。
镇定下来后，双灵开始回忆方才的梦境，梦里的她身处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似洪水猛兽，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不仅如此，她还听到了几种不同的声音，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梦境带给她一种怅然若失的不真实感，双灵紧紧捏着被褥的一角，忽然又放开，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纹路，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双灵从前不信天命这类说辞，空口无凭，她不会轻易相信一些没根没据的东西，反倒认为梦境不过是人内心执念的一种反射，她越是害怕、在意什么，梦里就越有可能反射出什么。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好似被一张庞大的蛛网束缚了，网……又是网……
这些线索绝不会凭空出现在她的梦里边，她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或许和罗网组织有关，如今梦里的场景让她的疑虑更是深入了一分，不禁皱起眉头，咬了咬拇指，待情绪逐渐变得稳定之后，才缓缓松开。
罗网……阴阳家……潇湘谷……公输仇……种种线索形成密密麻麻的丝线交织在脑海中，思来想去，双灵的眼眸倏地闪过一丝微光，半晌，她起身将窗户帘子拉开，让整个房间重新沐浴在阳光中，随后下床穿上鞋，吹灭了烛台里的蜡烛。
将军府，主客室内。
将军府是如今大秦帝国赫赫有名的蒙恬将军的居所，祖上三代都是帝国功臣，秦王嬴政对此十分器重。
蒙恬年少有为，十七岁便征战沙场，北击匈奴，南扩疆土，屡获功勋，是大秦帝国不可多得的忠臣良杰，故而被封为内史统兵。
数日前，阴阳家相关人士接到“黑龙卷轴”的密令，上面记载着有关蜃楼建造完毕，即将启程的重要信息，但如今朝廷内部统治混乱，帝国根基动荡，始皇帝不得不将“黑龙计划”暂时搁浅，将重心放在清理对帝国有威胁的乱臣贼子身上。
这样一来，蜃楼启航的时间就无法预计了，这也是如今星魂特地亲自前往桑海，同李斯共同商议此事的其中一个原因。
日光尚未褪去颜色，暖阳的余温仍残留在古朴的客室内，宽厚的梨花木几被安静地置于一扇毫无特点的屏风后，木几旁坐着位神色冷清的十四岁少年，身姿挺直，蓝紫色的双眸宛如冰窟，周身冷冽的气场仿佛世间已无人事能令其为之动容，脸上的花纹如同鬼魅，将少年如雪般的容颜勾勒得无比邪气。
饶是李斯纵横官场多年，也未见过哪位少年能有如此气场，叫人见了不由惊叹一句“气度不凡”。
身着朝服的李斯似是刚见过大人物，头上的朝冠尚未取下，如今人已中年过半，轮廓深邃，一绺人字胡印在人中处，一双老狐狸般的眼睛直视着星魂，有种老于世故的圆滑感。
两人对立而坐，木几上的两盏茶正散发着腾腾香气，桌上还有一盘外形讨巧的点心，采了桃花做点缀，模样含羞，令人垂涎欲滴。
可星魂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停留在那盘食物上一刻，手落于膝上，眼神毫不避讳，李斯不说话，自己也没有先开口的打算，二人之间的氛围较为古怪，半柱香后，李斯率先打破了僵局，笑着称赞道：“早闻星魂先生名讳，今日一见，果真令李斯刮目相看。”
星魂目光微落：“李大人谬赞了。”
李斯是大秦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是如今倍受宠信的中车府令赵高也得敬李斯一分，这样的地位和高度，无论谁都不能直言冒犯。
但是李斯此人也颇有城府，忠于帝国，心计与智谋却不在赵高之下。
“星魂先生莫要谦逊，若不是先生能力出众，阴阳家也不会向先生这样的人才抛橄榄枝，更不会让陛下如此青睐。”
青睐？星魂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面上从善如流地顺着李斯的话走“大人太过于抬举在下了，为大秦效忠，是星魂的本分。”
李斯抚了抚胡须，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好，如此，李斯便放心了。”
一阵寒暄过后，李斯逐渐将话题引入到正轨，此番请阴阳家的人来到桑海，是嬴政的命令，据传儒家的小圣贤庄中藏有一本重要的古书，需要派朝廷信得过的人去取回。
除此之外，大司命前不久查探到墨家弟子在桑海的行踪，因此除了古书以外，还有追踪叛逆分子的要务。
听到“叛逆分子”这几个字，星魂脸上缓慢地浮现出别有深意的神情，手指在桌上轻叩了几下“在下明白。”
“只是……那帮叛逆反贼之中藏着一些会小伎俩的人，他们的武功不值得一看，唯有机关术还算成点气候。”
“因此，在下有些特别的想法……”
此时尚未入夜，双灵醒来，穿戴整齐后第一时间便想先去看望受了伤的灰奴，区区蝙蝠倒还无所畏惧，但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为了避免伤势扩大，她还是决定亲自看望，却不料出门一问侍从，就被告知灰奴被星魂带去主客室了。
她感到有些疑惑，受了伤也要人家上赶着伺候吗？倒是挺符合星魂的毫无人性的形式作风。
说起来……双灵站在客房的廊下，呆呆地思索着，星魂这人有些奇特，她尚未正式入门的时候便听闻此人冷漠无情，如今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发觉星魂其实也没那么冷漠，他像是有意地在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让别人感受到自己任何情绪的流露，至于原因，她多少能猜到一些……
她的确有点好奇星魂的过往，不过这些事情除非星魂愿意主动跟她提及，不然她就是死也不能过问。
双灵结束了短暂的发呆时间，进而走向将军府的正门，一路上遇到了几个神色郑重的、穿着盔甲的士兵们步伐统一地巡逻着，随着士兵的走动，沉重的摩擦声“咚、咚”地响起，她回头，看了眼身后刚走过的那对士兵，一扭头，径直撞到了一人身上。
“唉哟！”双灵感觉自己的鼻子撞上了一堵结实的墙，一阵闷声的疼痛自鼻梁处传来，她揉了揉鼻子，抬头望向那被自己撞到的男人。
“姑娘，没事吧？”
说这话的男人有着一双似泉水般温和的眼睛，剑眉凤眼，面目文雅，身披一件白大氅，内着乳白色金丝纹锦服，人往那一矗，像是一副雪中的水墨画。
双灵见到此人瞳孔颤动了一下，一个名字悄悄地从心底涌现出来，但她不确定此人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如若不是，说错了对方的名讳，那可是个大麻烦……
她用手捏了下裙摆，有些左右犯难，最终，眼神的余光忽然瞥见了男人腰侧那枚泛着光泽的玉佩，这个玉佩的样式很特别，中间是一条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金龙，身形宏伟，怒目圆睁，见到此金龙，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连忙跪了下来，向男人行了一个大礼。
“民女愚钝，无意冲撞了殿下，请公子恕罪。”
此人不是一般的贵族子弟，而是始皇帝陛下的大公子——扶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扶苏此人如其名，似葱郁挺拔的古树，似缠绵温润的泉水，似池中盛开的荷叶，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温厚感，仿佛所有的棱角都被此人用这股力量化解了般，能让人轻易卸下心防。
双灵跪在地上，手指抵在烈日下的青石板上，滚烫的温度刺激着掌心，不一会儿便布满了汗水，她感觉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变得贴身了些，肌肤与布料摩挲着，有些发痒。
但是她不能在这时候把手伸到后颈去挠，在秦国的疆域之内，公子扶苏是除了秦王之外，整个帝国身份最为贵重的人，哪怕是得罪将军也不能得罪他。
扶苏这次奉命前往将军府与李斯、蒙恬商议要事，一路上影密卫保驾护航，随时在暗中待命，保护扶苏的安全，双灵不知此事，只是感受到了周遭的空气发生的微妙变化，就像有人在暗中蛰伏，几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整颗心都忐忑了起来。
“噗咚噗咚”，耳朵发出了鼓动的声响，气息略微有些凌乱，好在这份不安并没有持续太久，不一会儿她就重新听到了扶苏温和的声音：“无碍，起来吧。”
双灵像受惊的鹌鹑般小心地起了身，杏眸低垂着，双手于腹前交叠着，眼神丝毫不敢乱瞟，倒是给了扶苏端详她的机会。
扶苏眼眸微垂，目光落在少女的衣饰上，青罗裙、蓝白纹佩带，佩带上刻画着浅色的阴阳鱼图案，女孩眉心处有个淡淡的水滴状印记，与她清秀稚气的脸庞融为了一体，多了些柔和，也让扶苏心底对这张面孔的印象深刻了些。
这个女孩...是阴阳家的人，扶苏眸底闪过一道微光，听说今日李斯要和阴阳家的少年护法商讨内务之事，没想到同行的人之中，还有这么一位年轻的姑娘。
扶苏对双灵的身份感到好奇，而双灵又对扶苏感到敬畏，一阵裹挟着花香的清风拂过二人的身侧，卷起了二人的衣摆，扶苏欲开口向少女询问，被一道不含任何情感的声音打破了。
“公子大驾光临，星魂没能亲自出门迎接，实属惭愧。”
熟悉的音色令少女脊背一凉，紧接着浑身的肌肉似乎都在刹那间变得紧绷起来，双灵明确地感受到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又多了一道，而且这股视线还莫名的不怀好意，她呼吸一滞，愣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也不敢随意说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局面搅得更混乱。
星魂从容不迫地、一步步地向二人走来，靴底踩过地面时偶尔传来石子被碾过的清脆声响，声音不大，却听得她心潮起伏，头顶艳阳高照，偶有清风拂面，本该是让人心情舒适的一天，她却觉得压迫感十足，手指止不住地攒紧，硬着头皮地慢慢转过身，面向身后站着的人。
星魂妖冶的深蓝色瞳仁阴恻恻地注视着她，眸中似乎有幽暗的明火在跳跃着，那灼灼视线让少女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有些发毛，双灵咽了咽口水，强撑着挤出一个有些生硬的笑容。
笑容撑不过半秒便僵在了脸上。
她看到星魂也对她笑了，不过那笑容不比冰泉温暖多少，不像星魂平日里最常见的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微笑，仅仅是唇角象征性地往上提了一下，双灵一看，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顿时心便凉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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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13 xiankaiwenwobuxiwangninamepinmingdeleileziji

入夜，插上耳机，侃侃的声音流进心里，滴答而去的不是时光，是诉说的心，在小白楼三楼静静地坐着，在一角安静地听他们惬意的诉说着，调侃着，感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