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卷 第五话 【言语 × 沉默】
窗外渐渐入了夜色,
雨声在我们的晚餐开始后反而越来越大。
今晚姐姐应该是回不去了,在我强烈挽留下,决定住了下来。
我们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在一个被窝里嬉闹,打闹累了就开始夜聊。
「雨菜,明天能帮我写作业吗」
「姐姐,你这样子,会让我担心是不是想辍学的~」
「可是我实在没劲头听课嘛~放心,我只是最近不想学习而已,而且反正你会帮我补习的吧,嘿嘿」
「是因为哥哥吗?」
「才没有!而且说起那家伙我就烦!」
「好吧....那姐姐既然不准备听课的话,准备玩点啥呢?」
「说的也是,毕竟我现在很闲....」
「姐姐不要逃课哦,不然我会苦恼见不到你的」
我故意用膝盖顶了顶蜷在被窝里的她,却触到一片冰凉。
姐姐突然安静下来,
「其实我啊...」
她的声音突然哽在喉咙里,指甲在棉布上抓出褶皱,
「连自己该往哪里逃都不知道了。」
当我正想安慰时,已经被紧紧抱住。
「怎么办雨菜.....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做的...」
「姐姐.....」
「写文章也没人喜欢....也不想上课.....也不是什么美食家.....我好像平常除了话多,什么也没有,不管是美食社还是文艺部,都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不想写书.....也不想吃饭逛街.....文艺部的活动我都不想参加.....如果要一直和温水相处,我宁愿离开社团....」
我注意到了她落在睫毛的眼泪,房间里只剩下姐姐的抽泣声,和她断断续续地言语发泄,
姐姐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
遇到难过烦恼的事情,就会不吐不快,
一定要找我倾诉,
像是要把苦恼都从心里倒出一般。
在我和她分开的时光里,承担着这份倾听的责任的,一定也是哥哥吧.....
只是现在,姐姐一定也不愿意再让哥哥来陪她了,
虽然我们是亲姐妹,但是在感情上全然不同,
姐姐她,不会只甘心让哥哥当朋友....
而哥哥越是对她温柔,只会越让她苦涩。
我轻拍她颤抖的脊背,喉咙泛起酸涩。
感受着姐姐的眼泪流淌下来,听着她的哭泣,
我几乎要脱口说出,哥哥是多么地珍视你。
但还是止住了。
转而紧紧握住姐姐冰凉的手指,
我选择了沉默.....
没事的姐姐,至少你还有我.....
雨声渐浓,窗外的景色已入了深夜,姐姐也已经睡着。
「我不想再和温水做朋友了,我宁愿慢慢淡出文艺部.....」
她的话还回荡在我脑海中。
而让我安心的是,姐姐还肯跟我吐露心声,
从小到大,那些真正渗入她心里,让她久久无法甩掉的痛苦,她是不愿意说出,只会选择淡忘。
正如家庭的破碎,和我们的分别。
以我对姐姐的了解,对于哥哥,对于目前她所遭遇的一切,她是可以慢慢走出的,只要我能一直陪着她。
.....而时至今日,
我才终于认清自己,
原来,我是一个坏孩子啊。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知道自己正在把某个秘密埋进更深的心底:
当姐姐说"要离开哥哥"时,
我心底绽放的感情,
解脱中混杂着的,是窃喜。
就这样吧,我在心中默默祈祷。
我许了一个我不该许的愿望,
那个愿望期望着将姐姐和哥哥分开。
保持现状,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如果哥哥和姐姐在一起了,我就要不得不远离哥哥,
就算是亲姐妹,就算姐姐对我再怎么爱护退让,
没有人会希望爱恋的对象身边,
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
我数着她均匀的呼吸,突然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停歇——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困在这个潮湿的茧里,
不必面对破茧时刻必然撕裂的某些东西。
保持现状吧。
总有一天姐姐会回到从前开朗活泼的样子,
我和哥哥也能继续这样的日常,
我是如此祈求。
可是,
明明姐姐已经安心地睡去,
明明我很清楚她不会再难过多久,
明明看着我们故事的轨迹,正朝着我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胸口却还是如同被石头堵塞一般,
这份令我自己都看不清楚的烦闷,
又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