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之所以如此事发突然,也是因为奠边府战役所带来的冲击:武元甲将军在中国军事顾问团协助下完成各项准备工作后,于1954年3月13日下令对奠边府的法军发起总攻——3月13日下午,先是从远处的山间传来一声轰鸣,紧接着,105毫米和75毫米榴弹炮、120毫米迫击炮如同雨点般从上方落下,震耳欲聋的烈性炸药爆炸声摇撼着法军军营的土地。地堡和壕沟接二连三地垮塌,将士兵和武器埋在下面。即使有人幸存下来,也被随后冲上阵地的越盟士兵所淹没。几天后,在炮兵密集的轰炸以及312师的迅猛进攻下,奠边府法军的北部外围要塞全部沦陷。
这一情况把位于河内和西贡的法国远征军参谋们以及殖民地官员们吓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们在公开场合依然表现出一种乐观态度,但私下里则嘀咕一个不容说出来的事实:这场战争法国可能要吃败仗,因此是时候该考虑向美国人寻求正式的帮助,并且不应该是之前那小打小闹式——巴黎当局已经相信不可能在1954年或者1955年取得胜利,而法国如果要在1956年继续战争的话,前提将是美国为这场战争提供军力。通过巴黎高师的同学关系和传统越南式友谊关系帮助下,我的父亲自然第一时间知道这些信息。毕竟对我父亲而言,这些情况信息基本都在预料之中,甚至颇为无趣以至于应对策略那更是早早准备好:毕竟,传统越南式友谊意味着我父亲即认识许多法国殖民政府官员与越南国民军成员,也认识不少潜伏在西贡的越盟干部,并且都同他们交际颇深。
只是我的父亲还是低估了美国人想要介入的程度:除了将增加B-26轰炸机、“熊猫”战斗机和C-47运输机援助作为第一要务,并授权法国人使用借来的C-119轰炸机——由法国飞行员驾驶——以求“大量使用凝固汽油弹”外。美国人还打算通过海军舰载飞机和菲律宾克拉克空军基地的B-29战斗机,对奠边府实施轰炸——并且并不介意使用原子弹对奠边府进行攻击,只要能阻止越盟(按照五角大楼一个研究小组说法,在合理部署的情况下,三枚战术原子弹就足以瓦解越盟在这里的攻势)。因此毫不意外的,当父亲在法式鸡尾酒会的密室会谈中得知美国人的这些狂想之时,无可避免的被吓坏了,并且在震惊之余生发出一种恐惧。与此同时,越盟在西贡所进行的一系列合法与不合法的斗争(尤其是对富涛、新山一的弹药库袭击)也加深了我父亲的相关不安全感,让我父亲焦虑无比。还好,一位不久前从法国参谋军事学校毕业的年轻中尉潘清告,不忍看到我父亲因子女安全而焦虑的样子,随即向我父亲发出了“避难邀请”——邀请我父亲带着他的家人同中尉的妻女一起避难。我的父亲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决定接受中尉的邀请,即刻启程前往中尉家族位于西宁的别墅。只是我父亲没有想到,他这一为了保护孩子们所作出决定,使得我们开始偏离了他所给我们规定的轨道。

1954年3月14日,越盟部队摧毁奠边府外围防区后,突击兵在敌军指挥掩体顶上高高举起胡志明主席的崇高奖项——决战决胜旗帜。(图:越通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