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意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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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公垂纶请君,是为翊佐明主成就霸业,而你我饵引池鲤,却要采风入缋作丹青——座上贤君同掌中顽物,又岂能一概而论?元姬妹妹可别只顾着思忆太公垂训,巽微先生的课业倘使续交不上,母后处你又预备如何告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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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至圣先师不也有一句箴言称作‘有教无类’吗?不计是为辅佐明主还是采风入缋,待渭水或清池而言那皆只是垂纶,不当有甚么分别,再则,我们亦是为着附应皇额娘意欲教诸皇女精进丹青的雅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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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帝曹丕言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可见在君王眼内笔墨也如刀兵一般堪用。而于当今坤极皇孋的金口玉诏之下,到如意馆共赏精艺遗墨是为识良工用心之苦、从妙处掌师法造化,好教令逸兴飞,增益其所不能。是以,毋论是王佐或闲趣、文章或丹青,实在不需分清甚么泾与渭、参和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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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馆今岁供用的新绢太亮又太滑,抢褫了这一池的红尾麟光不提,更画不出鱼鳞的鲜活劲儿,白白靡费了这一页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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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惜,不知今年的新绢是在何处造办的,回头该问他们一个经事不逮才是。或者,姊姊再画时,也一并试一试巽微先生所陈的‘矾头皴’之法?便肖是‘每起工字细纹,高峙倒插,如叠矾堆’、‘用笔中锋,用墨可焦可湿‘云云,虽为名家画山石而常见,但若用以绘鱼鳞粗疏,似也可讲得通?先番我见到那位高庙治世时、自西夷来朝的画师郎世宁留下的仙萼长春图册,笔端罕见地融汇着中外两重技法,我想试着仿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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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无妨。新绢滑亮,则便宜翰臣卿家搦管赋诗,再不济搁在库里沉上一沉,兴许明年也就糙下来。皴写嶙峋,再描鱼脊鱼身,竟又是他山石攻玉的妙法。西学追究‘应物象形’的根本,我见过郎师傅的大作,却更偏爱无象之象的留白取意,宁循‘天地一沙鸥’,追寻气韵生动为第一要义,虽未真得此间玄机妙谛,也寥参画个囫囵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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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无第一,笔墨技法各有千秋,只消有进益,想来就近乎得‘道’了罢?姊姊此心——不是恰恰合榫合卯地鉴明了皇额娘‘从妙处掌师法造化、令逸兴飞‘的雅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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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君以“丹青绝艺近来稀”为题,邀皇胤们共赏精艺翰墨,若援笔,兹也为一篇“昭女教于六宫、正母仪于万国”的词华典赡。如我所想,似西陵教蚕、似孔丘授业——这又有甚么分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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俶尔,纶竿忽沉,压下一段凝滞瞬息的弧度后旋被抬起,一尾赤金相间的游鲤跳出绿萍来,映入两位公主眼底,正宜作画卷额首余留处辅成点睛的题款:是“身寄沧波心白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