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快马加鞭的赶了五天五夜的路,綦清胤终于在(guan)道上截住了送亲的车队。看着不远处那辆布置喜庆的大红马车,眼里满是嗜(xue)的愠怒。
他无视掉所有人的跪拜,命车夫驾车靠过去。綦清胤武功高深莫测,却并没有以内力推开小姑娘的车门,只是将马车停在一个她能听到的范围内,用弹指间轻微的功力敲响了她的窗子。
坐在车厢里的长宁闻声再也坐不住,无暇顾及繁琐的规矩,一把扯掉红盖头冲了出去。
距上次御王府一别,已然过去整整六个年头。在这六年期间,她每天都在期望自己快快长大,盼望着早点去苏杭之地兑现当初的允诺。
她有想过穿什么衣服、戴什么发饰,也想过求父君恩准她掩去公主的身份偷偷(qian)入,甚至连怎么到时候怎么趁黑翻墙头都想好了,唯独没想到会在十六岁生辰当天接到和亲蒙古的旨意……
她也曾哭过、求过,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安排。跪别双亲时,她没哭;一路上雨雪风霜,她没哭;然而所有看似一潭死水的沉寂都在见到御王的刹那间灰飞烟灭。
长宁看着那张阔别许久后依然倍感亲近的面容,眼泪‘哗’的一下子掉了下来。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以为许下的诺言早已在和亲启程的那一刻石沉大海。
她想说话,想很大声的告诉他,那一句童年的承诺一直记挂在她的心间,哪怕时过境迁也从未淡去,又怎会舍得忘记。
可哽住的喉咙让她难以发出半个字音,只能高高举起握在掌心里的玉佩。此刻的长宁已经不再奢望还能有谁把自己救出这蔓延至远方的水深火热,只想在临别前让他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信口开河的小孩。
綦清胤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凝视着一身红嫁衣的小姑娘,她高举玉佩的模样让他不禁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他深吸一口气咽下拥堵在喉咙间的情绪,随后缓缓抬起胳膊,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宁儿,过来,到叔王这儿来。”
长宁抹了把满脸的泪痕,提起裙角在车夫的扶持下迈向了对面的马车。前来送亲的大皇子生怕办砸了帝君交办的差事,试图上前阻拦,却被御王的侍卫抢先一步阻挡开来。
小姑娘当场愣住了,它看了看被(qiang)行按着(gui)在地上的皇兄,再瞧瞧始终一脸风轻云淡的御王,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手。
綦清胤抬眸看向距离他仅仅一步之遥的孩子,本想起(shen)相迎,怎奈一路上的劳顿让他周身酸(ruan)不堪,隐藏在厚毯子之下的腹(di)更是一片又冷又(jiang)的坠痛。
他根本不在乎是哪一宫的皇子被按在了马车旁,满眼都是站在寒风里愣神儿的身影。他不想吓到她,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乖,叔王有些冷,宁儿近(shen)说话可好?”
长宁听到他说冷,连忙低头钻进车厢里并关好了门窗。刚想抬起脑袋好好看看他,却因头顶凤冠而撞上了车顶,原本清秀的小脸立马痛到皱成一团。
轻蹙的秀眉、幽怨的眼神、再加上气到鼓起的双颊,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包子。
綦清胤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小姑娘见状,使出一招奶凶奶凶的灵犀一指,他反而笑的更欢了。直到她摘掉凤冠挨到身侧,才敛去笑意(mo)了(mo)她的头,哄孩子似的柔声道:“磕疼了是不是?那就不要再戴它了,好么?这么重的东西,压在头顶都不长个儿了。”
长宁闻言,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泪水再次涌上眼眶。是啊,她才只有十六岁,还是长个儿的年纪呢,怎么就和亲嫁人了呢?
可她又不得不嫁,父君说了,这是她十六年荣华富贵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綦清胤最是见不得她哭,抬手悉数抹去一颗颗自眼角滑落的晶莹。他很累了,尤其是在见到日夜挂心的孩子后,更是累到连抬个手都倍感吃力。
可他还是笑着的,一如既往的温柔:“好了,不哭了,叔王带你回家,嗯?”
“回家?!”长宁一脸惊诧的望着他,哭红的双眸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水光:“叔王此番不是来送我的?!您是来……来……”
“来什么?怎么不敢往下说了?”綦清胤出言接过了她的话,握住她的温热的小手,用指腹细细摩搓着她细(nen)光滑的手背:“有什么可怕的呢?既然你不敢讲,那就本王来说。和亲蒙古,谁都可以,唯你不行。你不需要顾忌太多,有叔王在,赫连庭不敢动你。”
长宁摇头如拨浪鼓,她不能跟他走,不能做挑起(zhan)(luan)之人,更不能为一己之私而葬送了御王府世代忠良的英名。
綦清胤哪里会猜不(tou)她的那点小心思,随手拿上一旁的凤冠从窗户扔了出去:“宁儿,你记住,平定天下靠的不是牺牲女子,而是铁马金戈。倘若你今日执意和亲,御王府必定挥军北上。到底是作为叛军(mou)(fan),还是作为主帅出征,可全在宁儿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