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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麦客》 作者:邵振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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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客
邵振国
一
天还没亮,只是东边有些发白了。
这里是陕西千阳县城唯一的一条街,赶集卖当全在这达。
街,渐渐显出了轮廓。那是啥,像是过去富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石磙,黑糊糊的一堆?走近些看,一个个蜷腿躬腰,东倒西卧
。
他们是做啥的?“跟场”的。噢,庄浪的“麦客子”嘛!
庄浪是甘肃的一个县,关山脚下,方圆几百里。别看庄浪地大,可人稠,天爷又年年不作脸,十有九旱,一亩打上200就算是破天
荒。包产后,听说有不少地方打五六百的,可也有部分山地没水少肥,说是有水也不敢浇,庄浪的土地怪着哩,一浇就结板,把
苗活活地给箍死。哎,就是这么个势,一人一亩多地,种上算得了,闲下时间跟场走!
每年古历四月,庄浪人便成群结队来陕西割麦,一步跨到顶头,一站站往回走。宝鸡割罢,凤祥的麦刚黄;千阳的麦倒了,陇县
的又跟上了。到了古历五月,便离家门不远了,回去割自家的麦还能跟上。
麦客跟场,可说是庄浪人的“祖传”。爹这相,娃也这相,习惯了,咋也改不下。一年不出来,总觉得有件啥事没做,全年不得坦然
。出来闲心不操,一天三顿饭“掌柜的”管,要馍有馍,要汤有汤。可话说回来,那三顿饭不是个好吃的!太阳晒得肩胛子上戳下一
层皮,晚上在哪个草窝窝、树荫荫、牛棚马圈里一睡,乏得像死驴一样不知道动弹;晒倒没啥,单怕天爷变脸,刚跌个雨星星,
就像石头砸在了心上:“害死喽,害死喽!麦割不成喽!”不割麦,掌柜的把饭一停,只得打开干粮袋子吃炒面,或吃平时攒下的干
馍馍。这些都没啥,最怕跟不上场。这两年麦客子多,掌柜的少,来一个雇主,蜂一样地围住,步子稍迟就跟不上了。再说人多
不值价,早先一亩三五元挣哩,现时,掌柜的胸脯一挺:“一亩一元二,谁去哩!”麦客照样跟上走。过一半天,一亩几角,或是光
管饭,看看再没雇主,眼见这达的麦快倒完了,“走,日他妈,肚子吃饱就行!”……
说时,天已大亮了,赶集、卖当的都来了,这条街渐渐红火起来。那些麦客早已坐起身,一边搔着昨夜蚊子咬下的腿,一边瞅着
推车挑担南来北往的人们,看其中有没有“掌柜的”。
迎面,一个壮实的小伙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爸!你不会灵透些,只是个坐下等,等到啥时辰去!刚刚,汽车站那达,水川的一个队长来着,一下要走了四五十个……”
小伙身材匀称,满脸秀气,大眼珠灵透地闪着。白褂子上印满汗碱,黑裤子打着补丁,一双麻鞋磨掉了后跟,可他却浑身精神。
吴河东望了望气喘吁吁的儿子,仍旧坐在水泥台阶上吃炒面,待把那口干炒面咽下,这才一边刮着碗底一边说:
“甭急,甭急,这达我夜个就观看了,麦厚得很,广得很,一时它割不完。”
说着又把目光移向街上的行人。
儿子叫吴顺昌,对爹妈可说是“顺”哩。这会,尽管他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但还是一屁股坐在了石台阶上。
“吃些不?给,炒面,干馍馍,去,那面饭馆子里要碗面汤拌上、泡上吃!”
“我不吃!”
顺昌娃把头一甩,两只秀气的大眼竟直呆呆地发愣。记得前几年,一次跟老子去西安割麦,老子一看那800里秦川黄黄的一片,麦
厚得风都吹不动弹,两眼笑得弯成了镰刀。见掌柜的吝啬,不肯多给,他“哼”地一声躺在地止:“哎,路上走乏了,咱‘歇马三天’!
”心说,看你不拿大价来抬我!结果第二天睁眼一看,那望不到边的麦全都割倒了,顺昌急得泪珠子直跌:“现在好了,好了吧!”
可吴河东望了望那满世界的麦捆子,又说:“哼,光这麦捆子往场里掮,也够他狗日的掮几天!甭急,咱再‘歇马三天’!”可是刚过
头晌,再一看,那800里地连一个麦捆子都没了。“好我的爸哩!‘麦熟一晌’都不懂,你还算是个老庄农!龙口里夺食哩,谁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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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晌看着麦还发绿呢,后晌那麦芒就都北起了,麦粒子直落……”“对了!对了!我啥不懂,要你说!……”
吴河东真就不怕误场?咋不怕,你看他那老长的头发,多久没刮了,麦土落了寸把厚。别人几把凉水往头顶一撩,抽下镰刃子噌
噌几下刮个净光,又凉快,又舒坦。可他,听老人有个说法:头发长了不能刮,一刮就“断了”,搭不上场了。吴河东知道这是句迷
信话,闲扯淡,可是你让他刮头他却说啥也不刮。
此时,他那两只浑浊的眼睛里深埋着忧虑,直盯盯地瞅着街上的行人:炒面沫子狼藉在布满黑胡茬的下巴上,瘦凸的喉咙骨一上
一下,不禁自语道:
“唉,早先还有个‘当场的’,如今各顾各喽!……”
当场的,早先也叫“霸场”。一个身强力壮,自以为有些“武艺”的汉子,从麦客子群里通地站起来,胸脯一拍:“这个场我当了!五个
元一亩,没五个元谁也别想雇,谁也不准跟!”谁要雇、要跟,就是一场好打。掌柜的被唬住了,只得抬高雇价。
当年,吴河东就当过“当场的”,胸脯一拍天价响。可有一次,当他双臂一挥,举起石磙子的时候,并没把对方吓倒,几个赎买来的
恶汉忽地拥上来把他压倒在地,打得再也没爬起。到现在,左腿还有些跛。吴河东牙一咬说:“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
走着看!等到你到老子的门上当麦客的时候再看,球!”……
“三十年”过去了,吴河东还是个麦客子,这些赶集卖当的、过路的、来寻短工的,都像是比他高着一头,那眼势一瞥一瞥的,不屑
一顾地从他面前走过……
是的,谁把麦客子放在眼里哩?提起来都说:那些,10人有9个贼,见啥偷啥。饭馆里吃饭,把碗偷走,一双竹筷子也不放过;搭
车哩,一眼看见了刹车绳,解下来跳车就跑……所以,每年一到过麦客的时候,家家提防,门户紧闭,生怕自家丢床被子少只鸡
的。
可是你要想偷他一只“鸡”,给他割的地少算一亩,那可是打错了算盘。他的腿就是尺,240步是一亩,24步是一分,一分也少不下
。说是吴河东年轻的时候,扛活回来看见一只老鹰把他家的一只老母鸡抓走了,气得咬牙跺脚恨自己飞不上天。事过几天还一个
疙瘩堵在心上。后来他想了个法,跑到山坡上,脱了个净光,把猪血往肚皮上一洒,猪下水往胸口上一摆,躺在地上闭住眼装死
,单等那刁鹰盘旋下来吃“死人”肉。果然刁鹰落下了,翅膀遮天蔽日,光那鹰钩嘴就能把活人吓死,可吴河东躺得坦坦的,一动不
动。等那鹰跳上他的胸脯,正要啄他的眼的时候,突然,他大眼一睁,双手一合,一把抓住了那刁鹰的脖颈。站起来把那猪下水
一抖搂,笑着回了庄。满庄子人都跑来看,吴河东一边把鹰往死里打,一边说:“我让你这贼知道哩!我都是偷人的人,你还偷我
的鸡,我让你偷!我让你偷……”到了把个“大鹏”打咽了气,剥下皮拿到收购站上一卖,又换回一只肥嫩嫩的鸡来……
顺昌知道老子的脾气犟,看着雇主越来越少了,却也不敢吱声,一旁讨了碗面汤,默默地拌起炒面来。
正吃着,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停在了街口上。车上站起个人,扯嗓一声:
“南川里谁去?麦不算厚,一亩两元二,去的上车!”
“顺昌,赶紧拾掇!”
吴河东大喝一声,通地腾起身,一根棍挑起那干粮袋子、破棉袄,连着那滴里当郎的镰把子、烂草帽,三步两步已蹦到了车上。
“昌娃子,快!快——!”
待顺昌奔到跟前时,那掌柜的已数完车上的人头,大手一挥说:
“不要了,不要了,你听见了没!”
他一边厉声喊着,一边用力掰着顺昌扒在车帮上的手。
顺昌扬起那张秀气的脸,央求着说:
“爸爸,爸爸!”他这样称呼着对方。“你把我要下吧,我跟我你一道……”
“不行,人够了,多去了也白跑路!”
“爸爸,要下吧,爸爸……”



2025-05-17 04:5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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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给咱割麦的。”
“哦,饭做好了,在厨房里呢,快吃,吃罢就赶紧割,我看麦都黄得劲大了。”
顺昌把行装放在院墙根里,解开布包,拿出两把镰刃子和一块磨石,要了碗水蹲在一旁噌噌地磨起刃子来。
老人听着那“噌、噌——”的磨镰声,又眯起眼:小伙肩膀头圆圆的,一动弹那肌肉一鼓一鼓的,胸膛子挺着,两条长腿叉着,脚跟
有劲地蹬着地石,看那相就是个做活的!娃长得也心疼,脸圆圆个,鼻梁鼓鼓个,眼亮亮个……要是我的“白货什”生成这相该多好
!
“老奶奶。”
顺昌亲亲地叫了老人一声。一边在大拇指上试着镰刃,一边说:
“麦黄得劲大些不怕,我割得快,我给你抢着割!”
老人连连眨巴着眼。
“哦,哦,我的好娃,这心疼哩!水香——,快端饭来!”扭头一看,只见水香早就端着饭站在一旁,不知想些啥……
拖拉机突突突地一到南川,等候已久的各家主事的便吵嚷开来:“我定了三个”“我要两个”“我要个小伙”……加上大队广播喇叭里“大
花脸”正唱着的一板“乱弹”,真是包谷散饭掺黄米,“搅”作一“团”。
陕西人爱吃“搅团”,张根发却另有胃口。他不慌不忙地蹲在一旁,两臂交叉,右手在左边捏着根烟抽着,左手腕戴着块新崭崭的表
,在右边闪着……麦割得咋相,不图快可图个干净;“围腰”打得咋相,不在花而在个牢实,年轻娃子打的那捆,一提散脱了。娃子
饭量大,大汉吃得终归不那么凶,好价,一顿七八碗……
他眯缝着眼瞅着吴河东,掏出一包“红牡丹”,锡纸沙沙的响。
“老哥,接住——”
一根牡丹烟落在吴河东的脚下。
“还有你,你,你们四位跟我走!”
一个背锅(罗锅)老汉,一个圈脸胡,还有一个40开外的中年人一起来到地头。一眼望去,张根发的麦齐茬茬的一片,厚实得不
进镰,穗粗芒壮,上面能铺张席让人睡觉!
吴河东把行装往地头一撂,一边给镰把镶刃子一边瞅着那麦说:
“掌柜的,这一亩怕过500喽!……”
“唉——那没有!”张根发摇着头,又续了根牡丹烟。“你甭看‘齐’,其实薄着哩,一天割个一亩半亩没问题!快收拾,收拾好就下镰
!……噢,饿不?早饭的时辰过了,若不饿就等着吃‘晌’!”
“嗯,”背锅老抓着顶烂草帽拍着肚子,“吃两嘴能行,不吃也能行,还,还觉不出饿得像是……咋相?”他说着转向同伴,眉骨尴尬
地耸着。
“……”吴河东那浑浊的老眼眨巴了两下,又移向麦田,瘸腿一抬,三步两步跨上前去,“嚓、嚓——”地割了起来。
这时,张家女人端着笸箩走来。望着麦客们的背影刚要招呼,见丈夫向她直摇手:
“娃他妈,走,取我的镰去,快呀!”
她不过意地半天扭不回身去。
……
“嚓、嚓、嚓……”只听镰响,不见挪步:几镰就是一捆,几捆就得换镰,时近响午了,没割下几分地。吴河东那褪了色的麻黑褂子
,像块蒸笼里的布,热气一股股地往上冒。觉得那条伤腿有些酸痛,想坐下来歇缓一会,眼前却立时望见了顺昌妈那张脸。他妈
在屋做啥着哩,还在劈那毛竹?竹皮子一茎茎地劈开,剥得一般薄厚、一般长短;水里泡柔,编成席、编成筛……她愁倒了,苦
倒了,可昌娃的婚事还是没着落,就因为付不起彩礼,说下的媳妇又另嫁了……想到这,他瘸腿一蹲往前赶:麦,一片片地倒下
了,倒下了……
太阳已经偏过了,大队的广播喇叭又响起来,大花脸一板“乱弹”唱过之后,开始广播本队的稿子:“今年比去年更上一层楼,‘责任
制’越搞越红火……”陕西腔,土语,高亢、洪亮。“‘冒尖户’王家、赵家、张家得奖不骄傲,干劲更加高,他们……”
张根发站在树荫下听着,望着自己的麦田,抑不住笑咧了嘴。
“老哥——,树底下歇缓,吃‘晌午’!来,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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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女人把那只笸箩又端了来。馍馍、青菜就地一摆,一盆面汤,勺子往里一放,说:
“哥哥们,快吃,饭不好,只管吃饱,喝的在盆里,自己盛。”
麦客们围成一堆,席地而坐,狼吞虎咽。
掌柜的走了。圈脸胡正要把馍馍往怀里揣,中年人用胳膊肘把他一捅,向那边努了努嘴。他手里的馍又放回笸箩里。
吴河东往老槐树那边一看,一个70开外的老者躺着身,头枕在树根子上,像头累倒了的牛。没了牙的嘴里咕弄着啥吃什,一动弹
抽起满脸的皱褶,麻胡子一撅一撅的。
“哦……没啥,装了装上些,没啥,没啥……”
老者说着,脸上呈现出善良的微笑。
这下麦客们放心了,吴河东也将一个馍馍掰碎晒在了阳坡里。等它一干,好存起来。忽然,他想起了顺昌娃。娃这时吃晌午了没
?娃,你在哪达哩?……
三
晌午,一顿“油泼面”,连吃四碗。末了见水香又端上了馍馍,顺昌不过意地忙说:
“唉,对了对了,还没做活计哩……”
“走了一早晨路,多吃些!”水香劝着。顺昌又拿起一个雪白的蒸馍,吃罢,嘴一抹便说:
“掌柜的,我割去。”
“唉,这时晒死哩,过一会儿吧!”
“那……不怕。”
说着,他镰刀一所走出院门,水香那深汪汪的眼睛直盯着他的背影……
早上在千阳咋就挑上了他?是见他可怜着,还是看出他老实、能干着?最初见他蹴在街口上,大眼睛寻着雇主,抑不住自己多打
量了他一会儿;后来,商店门开了,她走进去随便转转,一抬头,又见到了他。他手里拿着双41码的胶鞋,抬起脚,在那磨掉了
后跟的麻鞋底子上比试了半天,口里小声嘟囔着“五个元,五个元……”末了把鞋放在了柜台上。再后来,见他扒在拖拉机旁哀求那
个人,不知咋,自己心上忽地涌上来一股子苦味,不由得喊出了声。对,是可怜他,可是,苦焦人多哩,为啥自己单就可怜他?
忽地一下,水香脸涨得通红通红。她觉出,好象自己“相中”的不是个麦客,而是个别的啥,于是她狠狠地骂自己:“你坏,不要脸
,媳妇家生邪念!”
“水香!”
水香一怔,见妈妈站在上房石台阶上说:
“你呆愣着咋,咋不去招呼人家?”
“噢,我,我寻镰把哩!”
镰把、草帽就在眼前,她摘下来匆匆走出门。
顺昌割麦不算慢吧,别人用手割,他连脚都用上。割下的麦不见倒,随着左手转着圈儿地往回卷,刚卷成一大捆,镰头儿并脚尖
一抱,刷地撂在一边。可是,顺昌往坡下那块地一看,“咦?怪,掌柜的咋那么快!”
水香也觉得自己快,虽说这块地小些,可不一会儿就割完了,身子还觉不出乏,竟像有使不完的劲。她站起身,从腰里解下汗巾
,擦了擦红扑扑的脸颊和那纤长的脖颈,目光不觉投向那边。
她经快地越过田埂,望着他的背影,他背后那割得干净利落的地。荐儿短,穗儿齐,捆子一般大。望着、望着,像是身上更添了
劲似的,几步上去,插在顺昌的垅旁割了起来。
“唉,唉……掌柜的,你咋在这达割?”
“看你割得慢!”
顺昌不怔,紧赶了几镰,忽停下又说:
“到时候,工……咋算?”
“我知道该咋算!”
水香的话,硬得像镰碰麦秆,嚓嚓地响。
“那……”
“咋?你算20亩,我算10亩还不行?”
“那、那咋能行!那、那就一家一半着算吧。”
草帽下面,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儿,偷偷地笑了,不觉,她更依近了他,依近了他……
暮色笼罩着南川,笼罩着那棵露出树根子来的老槐树。
几个麦客吃罢饭,坐在树下闲聊:聊,最能解乏。背锅老咂着冒烟,一口比一口有味:
“那天,打宝鸡走到凤祥,天麻麻个了,老腿些乎走断,看好碰着一个在城里工作的,像是个做官的‘哎——,上车来!’我心想,‘
咋,没偷没抢,麦客子犯啥法抓哩?’噢,才是叫着给他屋里割麦哩!‘尕卧车’把我一捎么,屁股后面冒着烟就到了乡里。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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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走了,麦客们躺下了,渐渐拉开鼾了。
吴河东躺在麦垛根里,身上搭着那件针麻线密的破棉袄。伤腿一阵酸痛,他将棉袄往下拉了拉。
夜,静悄悄的。他睁大眼睛望那密麻麻的星,像是在数数,一个、两个……又像是在想事,这颗是我,那颗亮的是他妈,那颗隔
得最远的,是顺昌娃……
真的有使不完的劲!水香从地里回来,镰把子一挂,又拾起木权,喊哩喀喳地把摊在院里的胡麻芥子挑成一推,靠在了院墙根里
。妈妈踮着小脚,一股劲压权:
“唉,我的娃,你咋没个乏的时候,快歇下、快歇下!”
杈放下了,却又挑起担、担起桶。这时,正蹲在一旁洗脸的顺昌扔下毛巾,两步跨上来:
“掌柜的,让我去!”
“那……”
水香正在犹豫,顺昌却已夺过担走到门口,她忙将那绺浮在脸颊上的发丝往耳后一捋喊道:
“哎哎,你知道井在哪达?”
星星闪着,炊烟绕着,一个摇辘轳,一个接水,水哗哗地响……
吃罢饭,顺昌把镰刃子一片片地磨完,便打开行装往院墙根里一铺,准备过夜子。正要躺身,老奶奶叫着过来:
“我的娃,快拾起、快拾起,我早就把那间草房腾好了,去睡去!”
“妈——”水香娇滴滴地嗔怪地喊道。
“嗯?咋……”
说时,水香已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他哥,进屋里住吧!”
“……”顺昌呆愣了,半晌才说,“唉,不不,我是哪达一倒就行,不,不……”
老奶奶也愣了一会,可一看顺昌那老实相,却又不禁说:“对对,咱屋里宽展,随便住,走,走。”说着拽起顺昌那晒脱了皮的膀子
走进西厢房。
屋里没啥家什,炕上一张席、一床被,地下一张桌,桌上摆着只闹钟滴滴嗒嗒地响。
“这是我那‘白货什’的房,他走亲戚去了,转去、耍去了,割罢麦,他就耍回来了……”
“噢……”顺昌感激地望着老人家,不自在地坐在炕沿上,粗手摩挲着沿边那磨光了的横木。“奶奶……”
“哦,甭叫我‘奶奶’,我看上去老气,其实才50几岁,那是苦老了。我30几上有了水香,才觉得日子好过些了。”
“噢,掌柜哥咋不能做活计?”
“……唉,跟他爸一样,完着哩!”看得出,老人家满肚子辛酸,她颤着手擦了根火柴,默默地点亮了一盏煤油灯。“我生了几个都
是‘白货什’,两个没活,丢下一个,还、还不如死了好,不是水香娃,我早就跟那‘老鬼’一达‘走’了……”
顺昌娃心软,眼圈早已湿漉漉的了,不过灯暗,看不亮清。
“哦,娃割麦乏坏了,睡吧,我去了……”
她刚要出门,却又折身回来,“哦,那达的被子,嗯,盖上……”半会、半会,总是迈不出屋去,末了蹭到桌前,吃力地、为难地伸
出了手,抓起那只闹钟。昏黄的灯光照着她那张苍老的脸,尴尬地笑了笑退出门去。
顺昌知道这是不放心自己,但他却没有半点怪怨老人家的,反倒觉得自己使人家作难,过意不去。跟了一路场,见得多了,能让
咱住到屋里,就把咱当人得很哩……
正在思想,吱呀一声门响,水香走进屋来,她一手抱着一把新新的花皮暖壶,一手拿着两只精细的瓷茶杯。
“他哥,渴了喝水!都给你放下。”
说着,她从衣袋里掏出了刚才那只闹钟,放回原处。
顺昌一见这种,不觉脸红了,好象他真的对它动过心思似的。水香留意了他的神色,忙说:
“我妈不会给钟上弦,上个弦都得叫我干哩!”
顺昌听得出她是在说谎,但一片感激堆在脸上。麦客子吃百家饭,哪家水甜,心上尝来。虽说掌柜的待人都好,可他真正尝到被
人看起、信过、当人的甘甜滋味还是头一遭。它唤醒了他那麻木了的自尊感,细细品尝还有些苦涩,就象久不吃糖,一下吃多了
就会觉得苦一样,不禁心上针刺似的痛,但他却又觉得像有只手在那痛处抚摸着、抚摸着。他由不得抬起两眼直直地望着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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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河东呆到天亮,和同伴一起背上行装走出场院。经过庄口正准备上路,突然,一片急促地脚步声、吵嚷声在身后响起:“我的表
肯定在他身上……”吴河东不觉加快了脚步。
“站住——!”
麦客子四人一同扭回身。圈脸胡和中年人忿忿地瞪着眼,背锅老蔫笑着走上前;唯有吴河东脸上忡忡一怔,呆若木鸡。
“咋?掌柜哥、掌柜嫂,又咋?”背锅老笑着问。
张根发推开他,望着吴河东走过来:
“老哥,昨天割麦,你……你在我边里哩!”
吴河东半晌呆愣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不由他竟慢慢放下肩上的干粮袋,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
“甭动弹!”
抬头一看,那位累倒了牛似的老者,竟挺着腔子蹒跚过来。
“没有,夜个我把他的袋子翻过了,没有,你让他走,”老者说着转向吴河东:“你走,你们走,走!”
“爸,你这是做啥哩!”张根发喊叫着。
老者声色俱厉地说:“表在哩,我赔你,是我偷上了!”
“在?……在哪!”
“在看场房里放着哩!”
老者一声高过一声,张根发无奈吞没了声气。老者转对大家说:
“走吧,大家走吧!”
吴河东反倒迈不动步了,直到那三个麦客头里走了,他仍旧呆立在这达。这时,老者又返回原来的样,善良地笑着,皱褶抽搐着
,麻胡子一撅一撅:
“他哥,甭难过,我亮清你,我旧社会打了大半辈子短工,我知道,知道,我的娃错怪了你,甭记恨,快走,快走,给,这是我攒
下的几个钱,你装上……”
一双干枯的手战战抖抖地举着钱伸了过来。
吴河东像是从梦中渐渐醒来,不禁老泪纵横了。那浑浊的泪眼,似乎才看清老者的面容:
“老爸,……呜,呜……”
他哭号着俯下身去打开干粮袋,老者急忙跌抢上去,一把攥住了袋子口,是吴河东硬掰开老者的手,从袋子里摸出一声馍馍,又
从那馍缝里抽出了那块亮锃锃的表。
“我、我吴河东是个贼,是个贼呀!呜呜呜……”
年迈苍苍的老者,竟抑不住那同情的泪珠扑簌簌地掉,张家女人也抽泣起来……
七  
古历五月十几,麦客们陆续从陕西回到甘肃境内。
这里是华亭的一个小镇——安口。十字街口有块路标,箭头西指,写着“庄浪150公里”。时有拉煤的卡车路经,扬起那掺着煤末的
尘土,灰蒙蒙好久不散。把那黑色的粒子,洒向卖猪肚子羊肠的小摊,洒向凉粉儿、醪糟、一锅子面……
时已黄昏。
一家店铺外面,一张小四方桌,几条低板凳,围坐着五六个人。桌上一盆汤,一碟儿盐,几双湿筷子头儿在那盐里一蘸,放在那
泡着干馍馍的碗里搅和起来。
吴河东例外地端着碗面条,从店铺里走出,一步一小心地看着碗,走到桌前。
“昌娃,给,吃上!”
“嗯不,你吃,你吃吧。”
“快端上,端上呗!”
顺昌接过面条,一边吃一边却眼盯着爸爸的伤腿,再往下又望见那双脚板,忽地想起了那双41码的胶鞋,于是几口把饭吃罢,从
行装里把它取了出来。
“爸,明早回家哩,把鞋换上!”
“嗯——?你咋买这么贵的鞋哩!”
“不是买的,是……”
顺昌忽地脸红了,咋也说不出口。
“‘不是买的’?”
吴河东望着儿子那神色,两眼渐渐地落在那双鞋上,浑身嗖地一个冷战。
“那是从哪达来的?”
“嗯,是……”
吴河东心碎了,通地一声碗筷礅在了桌上。
“爸,是……是别人送的!”
“‘送的’?嘿嘿,贼骨头,谁把你教下的,还……还会编、编谎!”他强抑住伤心的泪水,一把从行装上抽出那条棍,忽起身一棍打
落了儿手上的鞋。
顺昌双膝跪下,一把接住棍,说:
“爸,真的是人送下的!”
“谁!谁会送你个驴日的哩!”
“爸,是、是……是水香——”
顺昌呜呜地抑不住声。
第二天,吴河东还是让娃自己穿上了这双鞋,爷俩扛着棍,挑着行装回家。快走,回到家还能跟了割麦……
                                             原载《当代》1984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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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好的文章竟然没人评?我当年和女朋友就是一块抄写的这篇文章,很有感触,淳朴的感觉萦绕在心田,释怀所有的伤痛。


  • 远方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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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没见过麦客,可我每次看都泪水盈眶。


2025-05-17 04: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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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狂放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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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重温佳作,真的感到非常高兴,这才是有力度和生活气息的作品。


  • 杀人送电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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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好东西


  • 关山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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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的,应该写椐本


  • gssd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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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感人


  • wangsurel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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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客的辛酸与快乐!


  • 庄山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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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的确很感人。但真正的麦客实际要艰辛很多。据曾经者说,他们往往顶着烈日,一干就十几个小时不休息,晚上连腰都直不起来,好一点还有个破庙或戏台什么的睡觉,找不上活的时候,只能睡桥洞或马路;饿了吃几几口炒面,渴了喝点凉水。有位老人说:他有一年赶完了回家,正遇上发大水,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手拉手一起过,有位逞能独自涉水,一个趔趄,瞬间就不见了踪影。老人提起至今还叹息不已:家里人等啊盼啊却等来个尸骨无存,真是个凄凉至极。好在如今家乡百姓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再也不用背井离乡去受那份苦了,这才是最值得我们庆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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