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微弱风丝混著入秋的凉意,由左颊轻拂而过。足畔折枝的花茎正缓缓淌著生命,原本清丽的洁白也因为火光而染上了一抹鲜艳橘红。
明明一切早有预料的…为何众人总是习於追悔?
再一刻钟不到,她十六岁的生日即将驰过,就如同这燃尽的绸锦华衣终将随风烟散。
繁华的秋知城,她所爱著的秋知城,那昔日的惬意安适到那儿去了?
少了仕女银铃笑谈,更不见深夜该有的幽长谧然…这世界一切都静默得出奇,好似独遗下她一人在黑暗的涡流里静待著被吞噬的那一刻。
「… …朔。」原本飘长的发尾因瞬间风止而垂落胸前,视野里的浓黑夜色的确如预言般警告著人们浩劫的到来。她缓缓敛下那双罕有的湖水蓝,身后杨柳已於同时间袭上了绝命的火苗。
现在身处的秋知,居然光亮得像是日间。
从身后响起的沉重节奏缓慢却令寂静泛起了涟漪,她澹然旋身,视线在上移前即於那把仍滴著半凝腥意的刀尖凝著。
「…你是最后一人了。」
年轻男人清秀俊美的五官被火光照亮,那眼底眉梢所凝著的,是层冰霜。
毫无感情的视线投向眼前女子,她与他同样沉默。身后渡廊早已被火焰所吞噬,伴随剧烈声响持续倒塌著。他睨著她那头罕见的发色,接而阖上眸子。
早在秋知无视规则杀害代替自己前来做为人质的宇智波鼬时,他就决定在三日内,要将这座大城夷为平地。
一想到他所敬爱的兄长居然被这群人渣所害,他就觉得心底狠狠抽痛著!
他们凭什麼…
到底凭什麼!
毫无犹豫地向前一步,此时两人之间刚好为一刀的距离,他翻飞的衣袖与她即腰长发几乎同时扬起,交错在风中。
「有没有遗言?祝祷之姬。」反照在幽眸上的刀尖冷光没有温度,就如同此刻的他,只能以一具嗜血的躯壳来形容。
她静静注视著那半边被火光照亮的轮廓,失了血色的双唇仍然紧抿著。
早在父上与家臣们决意杀害鼬时,她就料到了这结局。秋知为了一时间的示强,居然忘了———憎恨能使人变强的事实。
错在先的,的确是秋知。
但她怕死吗?
当那把武士刀抹过颈项,先是感到冰冷抑或尖锐的痛楚?
十六年春秋实在过於短暂,春夜酒宴、秋节和歌时众人谈笑声似乎还能听见,而那混入了风中的虚幻,居然让人期望著永远不要飘散…
她知道眼前这男人拥有摧毁秋知的理由,她明明再清楚不过,也早已做了心理准备啊!
大刀举起时的风压带起了一绺金发,此时天井周围已然被一片红亮覆盖,将两人围在圆心。
「祝祷之姬啊,」
「请记得,你拥有著让人幸福的力量… …」
宇智波的刀尖以不变速度落下,她缓然睁启那双澄澈的水蓝,幽深安静的眼底宛若漂浮在海面上的月光倒影,清亮,却又深沉汹涌。
「… …我恨你。」
菊月冷风再度带起垂於身侧的大袖,上头的飘带一次次急速飞起,犹如迎向朔风的雪白荻芦。他看著那双似成相识的眼神,竟微微闪过一抹诧异。
那丝凄悱的情绪从刻意伪装的坚定中溢出,这女人现在的眼神,居然和他一模一样!
宇智波微愣,继而倨傲一笑,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