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这么早?”解雨臣吐掉一口牙膏沫,有些诧异地问电话那头。
对方回话时候的字句模模糊糊,像是含了东西,解雨臣与镜面中自己无意识对视,那位主不可能像现在自己这样刷着牙突然间心血来潮,沫没吐干净呢反手一个电话扣自己。如果真是如此,这行为也太***了,他一定当场把电话掐断,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出现人传人现象。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随手拭去沾上唇角的白沫儿,关上免提将手机举到耳边,“第几包了?先警醒你一句啊,你徒弟的肺已经不大行了,你俩别什么习惯都共享。”
“第一根。”黑瞎子蹲在山头叼着烟屁股就开始笑,这偏地儿外族鸟都飞不进来,不必说他找个稍微有两格信号的位置费了多大劲。这一单他接得多少有些懊悔,不是说路上行得多少多少艰难,只是一想到近几月只能和一帮子直眉楞眼的伙计朝夕相伴了,而与“雇主”的交流仅能限于电信通讯,竟难得涌起个“我要罢工”的荒诞念头。
但他终于没有表现出来,偶尔抽空就钻林子给千里之外的那位扣个电话,状似随意扯几句皮,还不是次次能通,每每冰冷的电子女音越俎代庖尝试和他对话,黑瞎子阖眼缓舒出口气,自觉身为成熟男人的坚忍耐性都要一溜够给交代在这里了。
解雨臣那头对他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你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黑瞎子把烟灭了,很有公德心地依旧两指夹着,没有随便扔在地上,几乎是同时他就听出这句“公事公办”的接头是在变相地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唇弧忍不住又是一扬。
他知道解雨臣有认味道的毛病,尤其近几年工作繁忙期过去,这个问题就开闸洪水似的尤为凸显。有时候半夜醒来,能看见一床被子朝对方那边扯过去不少,人却总是往自己怀里拱得很深。这事他不常翻出来玩笑,偶尔无意提及两次,解雨臣总是以一种“你诈唬小孩呢”的鄙夷眼神投之,全然不相信黑瞎子话里那个睡相不佳的“钻怀精”是他本尊。
如果没有他临枕而眠,解雨臣的睡眠通常就会变得很浅,秋雨梧桐的声响也能惊他一个激灵,解雨臣从来不说,黑瞎子是自己发现的,故而也极力避免这种“两地分居”的处境。
哑巴涝的清晨很是怡人,双方毫不尴尬地在电波中沉默,能听得出解雨臣应该是把牙具放回了柜台,脆响与这头一串鸟啼意外地撞在一起,黑瞎子侧耳,他觉得有些好听。
“我给你留了东西。”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起了话头,那边解雨臣呼吸顿了顿,似乎笑了一下:
“是吗?”
黑瞎子顺势盘坐下来,习惯性弹了弹烟屁股,而后发现这一支已经被抽完了,不免有些沮丧:
“在你枕头底下,我以为至多半天就会被发现的。”
于是那头窸窣一阵,开始有翻动的声响,闻声黑瞎子就乐了:
“大动干戈啊,往床上堆了几件我的衣服?”
“只是在扫除。”解雨臣苍白地解释了一句,即刻生硬转移话题,“哎我找到它了……”
他将那只盒子打开,那物什便一下撞进眼中,惊得他好险没有蹦起来:“哥们,不都说穷得去跑滴滴了吗,怎么还买这个?”
粉红的戒指很衬手,解雨臣的手指又尤其好看,黑瞎子谂知这一点,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戒指被戴上之后的模样,美得不可思议。
他这厢肖想着,一边很不认真地胡编:“打气球的摊位赢的,没怎么花钱。”
黑瞎子偶尔逛夜市的时候也乐意玩玩这些小游戏,不管那些个玩具枪准头有多么烂,但凡他射击,第一枪可以是试准头,第二响还没有不中的记录。
解雨臣把玩了一会儿,着实喜欢,但也无奈骂道:“您是觉着我不认识‘舒俱来’吗?拿这个当奖品,摊主开兰博啊?”
那头就嘿嘿地乐,虽然解雨臣自己没听出来到底有什么可乐的。但他还是被这件事调动了情绪,面上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一下他认为,似乎接下去要做的事也没有太多的不如意了。
……
解雨臣跟着吴邪一行人,出了大院走到街上,听他们打算去撸一桌龙虾压惊。
方才吴二白瞟他手的那个举动让他莫名有些在意,于是顺势抬起右手查看,这一眼就见那枚戒指不知何时已经被自己锢在无名指的指根,正安安静静地熠着并不刺目的光。
他呆了两秒,然后释然将手放下插回裤兜里,几个快步就要赶上已经走到前方的人。
“就这事啊?个老古董。”他想,随即莫名莞尔。
——又没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