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声辘辘,残阳如血。
老旧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官道上,马蹄急踏,扬起丝丝沙雾。
“兄弟,我刚才可偷偷看了眼,这次劫的富家子弟里,有几个姑娘长的挺漂亮的,咱们二当家也二十有七了,是该娶一门亲事了。”
“你懂个屁!咱们二当家原来也是有……”
马车拐了个弯,卷起一层沙砾,厢壁咯吱咯吱地剧烈颠簸起来。车内发出一丝声响,几个胆子大的少爷喃喃嘀咕了起来。
“你们听见外面那两个人说了什么吗?我听闻啊,这红树山上的土匪个个杀人不长眼,可不只玩女人,有时兴致来了,若遇上长的俊俏的,还玩男人呢。”
“看这马车如此破旧,想必那土匪窝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听着同私塾书生的话,阮文书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难得趁着爹爹不注意溜出去玩儿却被土匪给绑了,常听人说这红树山的土匪杀人如麻,怕不是今日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阮文书转着圆溜溜的杏眼,贴着厢壁用手蹭了些灰,往清秀的脸上胡乱抹了几把。
长的俊的没有命活,把这脸抹成脏兮兮的模样,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呢。
天色已晚,马蹄渐止。
阮文书混着人群中被赶下了马车,又被推搡着押进了寨子。
密不透风的石门拉开又合上,寨子内热闹非凡,坐于堂上正座的男人正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阮文书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这人可真厉害,比爹爹还会喝酒,啊啊!我在家里这样翘着腿坐可是会被爹爹骂的呢。
“大当家,这次我和二狗出去什么也没捞着,不过路上碰见群官僚子弟,兄弟想着这不快年底了寨子需要点人手,就给您带了回来。”
男人放下手中的碗,摇头轻笑道:“一群娇生惯养的奶娃娃,读着几本破书,走哪儿不是人伺候着,怕是连柴都不会劈,哪里会做事!”
堂上发出一阵哄笑,二狗也附和着点头应道:“大当家说的是。”
“真是口出狂言!”阮文书被人重重的推开,私塾里那个地位最高的少爷涨红了脸从后头冲了出来:“不过是一群贼寇罢了,待我爹知道我被抓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定上报给朝廷,让皇上剁了你们的狗头!”
“呸!”原本与手下打趣玩乐的大当家勃然大怒,“甚么鸟朝廷!真当老子怕了他了?”
话音刚落,堂上顿时鸦雀无声。阮文书就像一只金丝雀,从小养在府里,府里的人个个把他当宝贝,连一句大声的话都不敢冲着他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阮文书有些害怕,他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突然生气,更不知道下一秒男人会不会就把他们这些人给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侧堂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声,不同于大当家粗犷的嗓音,另一种震慑力的低沉的声音在堂中传开:“把他拖下去,舌头割了。”
阮文书看着刚才那个冲出去的小少爷,他的背脊在微微发抖。有些晃神,就在这一瞬间,阮文书红了眼眶,在这里,土匪们随便一句话便能决定他们这些人的生死。他终于意识到土匪窝的可怕了,他想爹娘了,想回家了。
堂下走上来两个黝黑的汉子,一左一右架着那个小少爷出了堂。紧接着,侧堂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深邃凌厉的双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当家侧头看着他,语气放松了些:“云弟。”
萧云冲他轻轻一笑:“大哥,何须生气。如今朝廷迂腐,西北战事频繁,关中又不时有农民起义,皇帝哪里有心思管我们的事。”
见大当家面色有所好转,萧云喊来堂下的两个兄弟,问:“你两个这次出寨子,说要给爷抓个小娘子回来,人可带到了?”
二狗撇了眼大当家,心领神会的点头应道:“带来了,二当家您看这几个有满意的吗?”
萧云走下堂去,一把抓住旁边一个美人的手腕,娇滴滴的小美人哪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就被吓哭了,也不敢挣扎,只一手抽抽搭搭的掩面哭泣着,萧云哈哈大笑,转身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罢了,到底是个女儿家,出身又金贵,爷都怕把她那手腕子给捏碎了。”
大当家无奈的摇摇头:“我还想给你指门亲事呢。那这群官宦子弟岂不是没用了?”
“这几个月地区混乱,兄弟们出去也常常劫不到财物,眼下又已入秋,年底前寨子要翻新,需要一笔大的费用,依我看,大哥不如将他们留下来做人质,过几日写封书信遣送到他们家中,让其用金钱赎回子女。”
“只是咱们寨子可不养闲人,先抽几个会干活的来我房里做些琐碎的杂事。其他都交由云弟来办。”
“不必,全由大哥做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