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之交,听说他又住院了。没多久,就传来了他病逝的消息。我和两个同事,赶到他家里,把一篮洁白的菊花和百合花,放在他生前卧室的床头,表达我们对他的景仰和哀思。
天气日见寒冷起来。转瞬间,他已经作古三个多年头了。去年社里为纪念他,专门出版了《王仰晨编辑人生》一书。封底上,印着他的手迹:
“夕阳”是无法挽留的。当“古稀”日益向我逼近的时候,“做什么”和“怎样做”对我来说就是念念不忘的一根鞭子。
起码可以说,在半个世纪编辑生涯中,王仰晨先生是创造了两项纪录的: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编巴金和茅盾的文集算起,他大概是一生中编辑作家文集、全集最多的编辑;他大概还是绝无仅有的进入耄耋之年后仍在孜孜矻矻从事编辑工作的编辑,接手编《巴金译文全集》时已经过了七十二岁,八十周岁那年还在做《巴金全集》(补编)的工作……
在人文社工作几十年,王仰晨先生仅仅在短期内当过编辑室主任,而绝大部分岁月他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编辑;然而,他却数十年如一日默默无闻地在平凡的编辑岗位上,做出了完全可以说是伟大的、令人惊叹的业绩。我觉得,对于一个编辑来说,这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甚至是无与伦比的。
在北京的冷寂的冬晚,想起这些往事,领受过他的教益和恩惠的我,就又不可遏止地怀念起这个具有坚定信念和鲜明是非感,表面看起来很平和、但实际上内心燃烧着热烈爱憎的、可亲可敬可爱的老头儿来。
2008年11月7—9日写于北窗下
2009年《书城》第1期
这笔迹,是我所曾经十分熟稔的。读着这行字,他拎着布口袋、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慢慢往楼上走的身影,似乎又在眼前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