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醒了？感觉好点了没有？”
“你喂了我什么东西？”
“牛奶。”
金钟大“啪”地一下把鹿晗的手打开，翻身下床，鹿晗一把拽住摇摇晃晃的人：“你去哪儿？”
“别管我。”
“你别告诉我就这么一点东西你都要去吐出来！烧成这样再不吃东西你就完了！”
“你别管我！”金钟大一边试图甩开鹿晗的手一边低声吼着：“我让你进来不是让你来管我的！你认识我才多久？有一天吗？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皮包骨头的身体这会儿居然力气大得吓人，鹿晗干脆掰着他的肩膀一下子把他摁回床上：“你这么折磨自己是想干什么？想死吗？想死的话就给自己个痛快啊！”
“好啊，你放开我，我现在就去。”金钟大红着一双眼睛喘着气。
“晚了！你想一想你弟弟！他会想看到你现在这样吗？”
金钟大突然不动了。
鹿晗停顿了一下，按着金钟大的双手又加了几分力气：“对，你弟弟，金钟仁，我认识他，所以很早以前我也就知道你。”
“你别提他！”
金钟大突然提高声音吼了一句，沙哑的嗓子差点儿破了音。鹿晗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看到被按在床上的人胸膛剧烈地起伏，嘴角抽动着似乎是在极力忍耐，但眼泪还是从细长的眼睛里涌出来沿着脸颊滑落到枕头上。
眼看着金钟大像着了魔似的越哭越厉害气都快喘不过来，鹿晗没了办法，只能先放开双手然后把他从床上拽起来，看他没反抗才敢试着抱住他。
“别提他……我求你……别提他……”金钟大把脑袋埋在鹿晗胸口，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
“别哭了，是我的错，没事，别哭了……”鹿晗无奈地叹了口气，摸着金钟大的后背帮他顺气，脊椎骨硌着手心，有多少节好像都能数的清楚。
胸口很快就湿了一大片，鹿晗一度担心金钟大要是再这么哭下去会脱水。他从来都没这么哄过人，但是这次只能跟哄猫似的哄了半天，怀里情绪崩溃像个神经病一样的人才慢慢安静下来。
这是作的什么孽。
鹿晗想起了那个男孩。
那个叫金钟仁的男孩有古铜色的皮肤，肌肉线条完美的身体，镜头前性感而私下里无辜的眼神。
那个男孩曾经总是对着一张照片发呆。
那个男孩曾经和Baek是一对好搭档，后来却突然有一天不再肯两个人合作。
那个男孩曾经抓着他的手说“鹿，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我哥的话，拜托，请帮我照顾他”。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吧？”金钟大从鹿晗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头来看着他：“真不好意思。我没事了……谢谢你。”
看着眼睛还红着嘴角却挂了笑容的人，鹿晗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金钟大又开口了：“你要借住多久？床留给你，我去打地铺。感冒很重，别传染你。”
看鹿晗没反应，金钟大抬起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脸上笑意更深：“喂，怎么了？我和你讲话呢，不会被我吓傻了吧？”
下一秒他就被捏着肩膀重新摁回床上，鹿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得像个无赖：“让一个发烧的人去打地铺……我看起来难道长得很像个混蛋吗？我不想睡地板，你也别想去。别反抗，你打不过我的。”

【8】
开了冷水兜头浇下来还是压不下心里的烦躁，鹿晗洗完澡头发梢还在滴着水就套上衣服往外走。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有点事情要办。”
“钥匙挂在门边的衣钩上，你带着吧。”
在居民区杂乱的巷子里七拐八绕，鹿晗在一处铁栅栏门前停下。
“Baek？你在家吗？”
没有人答应。
“Baek？在家吗？开门，我是鹿晗。”
有用力拍了拍门，生锈的铁栅栏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在深夜显得格外刺耳，依旧没有人来开门，旁边二楼的窗户猛地被推开，有人吼了一句“吵什么吵”，泼了一盆大概是洗脚水的东西下来。
幸好没有弄到身上，听到窗户嘭地一声关上了，鹿晗继续拍门：“Baek，开门！……卞白贤！你在家的话就应一声！”
“死爹了啊！”伴着啪嗒啪嗒由远及近的拖鞋声，先是里面的木门打开，然后哗啦一声栅栏门被拉开，卞白贤一脸不耐烦地倚在门框上：“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神经？”
鹿晗上上下下扫了卞白贤几眼：“坏你好事了？”
上半身光着，锁骨上还留着口水的痕迹，头发乱糟糟的，内裤裹着鼓起的东西，两条腿光溜溜的露在外面。
“你知道啊！老子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晚上回来爽一下。妈的白天那个笨蛋……”
“还不如Kris是吗？”
“我可没这么说，都一样的货色。”
“没个两三年你是见不到Kris了。”
“哟。你大半夜跑过来是为了通知我大直男准备从良回家喂孩子了么？”
“他被抓了。”
“什么？”
“抢劫，被抓了。”
卞白贤抓了抓头发：“有烟吗？”
鹿晗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来，掐了一半丢给他：“带料的。悠着点儿。”
卞白贤接过火来点上，慢悠悠喷出一口白气来：“这可真是没想到啊。他也有这么一天。”
“他老婆快生了。”
“那又怎样？难道我们出奶粉钱？”
“他不在了你们的片子就黄了。”
“换一个人接着来吧。咱们这行又不缺人。亮出家伙来就能赚钱，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想干呢。就是工资再拖一阵儿呗……还好我还能撑得下去。灿烈新找了份看场子的活儿，明天就去上班了。你呢？不至于他不在了就不干了吧。”
“我再看看吧。不过我快撑不下去了，已经被房东赶出来了。”
“要我收留你吗？可惜家里住不下。”
“不用。我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遇到金钟大了，现在住在他家。”
卞白贤踩灭了烟屁股：“呵。这世界还真是小啊……不过现在他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了。事情都过去了。说完了？说完了你快回去吧，明天上班呢。”
鹿晗转身往回走，卞白贤隔着栅栏门又冲他喊了一句：“喂，我说，你……还是小心着点儿。”

【10】
早上到了公司，胖子先把每个人叫到办公室发了一周的工资。鹿晗捻了捻几张薄薄的纸钞揣进口袋里，走进影棚看到Michael叼着烟坐在那里眉头紧皱。
大概只是担心再多几个像Kris那样的疯子罢了，哦也许现在应该叫他吴亦凡了，毕竟Kris只是他在公司里、镜头前和影片字幕上的名字。
“鹿，你真的不要考虑一下吗？”
听到Michael的问话，鹿晗没有抬头，继续调试着机器：“考虑什么？”
“不再站在摄像机后面，而是走到镜头前面来。Kris不在了，你或许可以取代他的位置。你的外形并不比他差……”
“谢谢。不过，真的不用。”
“当初你和Baek一起进公司，其实我更看好的是你，但是你却选择做摄影师。现在这个机会很好，不想抓住吗？”
“抱歉，我并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公司最近确实不太景气，而且，我也听说你在经济上遇到一点困难。可以赚更多钱的事情，真的不要考虑一下？如果收入不够的话，你也撑不了太久吧……”
鹿晗拆开新带子的包装，搁进机器里。今晚又该去老地方了，口袋里那几张轻飘飘的纸片交过房租后剩不下多少，然后很快就会变成更轻飘飘的烟雾。
“我不会让他抢走我的生意。”卞白贤抄着口袋漫不经心地走进来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抄起桌上的新剧本翻了几页：“早上一进来就听到风声了。Michael叔，真打算这么做么？”
“如果鹿晗刚才答应的话，你或许接下来还可以做享受的那一个。”
“呵……享受么？我不介意在上面，既然老板想赌一下，那我也听话好了。不知道Michael叔找的新人水平如何呢。”
Michael回头冲着更衣室喊了一声：“好了没有？”
“Ready!”化妆师拉着一个男孩的胳膊从更衣室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祝你成功。”
这张陌生的脸孔看起来还是一副学生的模样，个子比卞白贤更矮一点，骨架很小，一双大眼睛却很是动人，如果他懂得如何藏住自己的紧张与恐惧的话，也许会更好。
鹿晗走到Michael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他成年了吗？”
“这好像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今天是试拍，你还是多想一想怎么把一个没经验的新手给拍好吧。”
男孩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四处看了看影棚里的状况，还是先走到卞白贤面前鞠了个躬：“前辈好。”
“叫什么名字？”
“我叫……你叫我DO就好了。”
“呵，这名字倒是很好记。”卞白贤伸出右手和男孩握手：“那么……合作愉快。”
卞白贤脸上笑得云淡风轻，手上却用了不少力气。男孩的脸痛得扭曲了一下，又马上尽力换上谦逊的笑容：“谢谢前辈。请……多多指教。”
“洗干净了没有？”卞白贤越过男孩的肩膀直接冲着后面的工作人员喊话。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干脆利落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丢给旁边打杂的人，打了个响指：“开始吧。”
从鹿晗的角度，很容易就看到男孩对着卞白贤的背影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