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他摇摇头,“如果是我去杀他,他真的会消失。”
“为什么?”我有点奇怪,“你和他不属于同一个时空,应该不奏效啊。”
“我说过,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不属于任何一个时空。”
操,原来这闷油瓶子是这般逆天的存在。我整理了一下脑子里的信息,一开始老吴说“只有我们的世界存在张起灵”,而且小哥自己也说他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不属于任何一个时空”,恐怕,在这么多世界里,只有一个张起灵。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在这两天之内,我的原本的世界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哗”的一下就碎了,又觉得有点难受,看来小哥,真的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小哥,你……恢复记忆了?”我想起老吴说这小子出来以后又格盘了,就问了一句。
“嗯。到这里之后,都想起来了。”
“那我们要是出去,你岂不是又得忘掉?”
“嗯。”
“靠。”我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身子一软靠到枕头上,但突然想到些什么问题,又整个人弹起来,“小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出去。”他拿起放在他那边的一桶方便面,然后又放下,估计是懒得打热水。
我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的意思是要想办法从这个世界里出去。
“你有其他的出去的方法?”
“对,这个世界有一个‘眼’,它很隐蔽,有一个人可以带着记忆从‘眼’里出去,然后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我现在要去陕西找它。”
“那个‘眼’,是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去?”
他想了一下,然后点头:“嗯。”
“那太好了,”我顿时来了精神,“小哥,你可以从那个‘眼’里出去,这样你就不会再失忆了。”
“不行,”他摇头,“进入‘眼’,会把我送到‘正确的时空’。对我来说,这是不存在的。”
我看着他,有点失落,看来这家伙无论如何都要再失忆一次了。
“吴邪,”他难得地主动开口,“出‘眼’之后,你的时间应该会回到一切刚开始的时候,记好,别再遇见我了。”
我一听就来气,口气立马就硬了起来:“我齤【】操,你怎么也这么说?你他娘也自个儿不把自个儿当人看么?你把我们都当什么了?你就愿意跟那些不知所谓的秘密一起度过一辈子么?”你就没有一点留恋么?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吴邪,我终究会忘了你。”
我愣住了,这台词,跟老吴的一模一样。
“你和他串通好了对不对?”我质问闷油瓶。
他的表情被盖在过长的刘海后面,没有任何表示,不置可否。
“张起灵,我告诉你,”我深吸一口气,“不管你把我看作什么,至少我是把你当作兄弟,最好的兄弟看的,我就是看不得你这副不把自己弄得惨兮兮就不好过的样子。七年前我劝你不要去青铜门,你不肯听,所以今天不管你怎么劝我,我都不会听的。你要把我怎么样随便你,反正我不愿意,这件事情就办不到的。”
他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沉默。
我也赌气不想理他,就掏出手机来玩,把满格玩到只剩一格电之后,抬头看了看闷油瓶。
他也发现我在看他,淡淡地说:“吴邪,睡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路颠簸,我本来是坐惯了火车的,在车上完全能睡得跟胖子差不多香,但是这一次却觉得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在想闷油瓶的事情。
三叔那边的生意我完完全全地接过来了,而且越干越顺。虽然离当年的三爷还有点距离,但是现在,道上“吴小佛爷”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这几年来,他和胖子都不在我身边,独自处理问题让我成长了很多。
就是这种成长,才让我特别害怕他会改变。
好不容易把自己弄睡着了,却很早又醒了过来。我看了看手机,还是六点多,天刚蒙蒙亮,离西安还有一段距离。
铁道两边都是山岭,现在已经是11月份,山林里大片大片地铺着红叶,感觉非常漂亮。秦岭南北差别很大,我一直在南方转悠,很少看到这样的景色,杭州、长沙的树一年里有十个半月是绿的,剩下的一个半月有几颗树是秃的,基本是夏天过了就是冬天,根本感受不到秋天的来临。
我正望着窗外出神,忽然觉得有一股视线朝我这边射过来,转头一看,原来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来了,淡淡的盯着我看。
“啊哈哈……小哥,你怎么也起来了?”我被他这么盯着看有点不舒服,毕竟昨天发生了不是很愉快的事情,只好先打破沉默。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然后又把视线转回来,继续盯着我看。
我心说糟了,他不会在为昨天的事情不高兴吧?或者说我刚才吵醒他了,他准备发起床起?
“吴邪,你再去睡一下,”令我没想到的是,这闷油瓶子居然开了尊口,“别多想。”
靠,敢情我昨晚一夜翻来覆去的,这小子也压根没睡着?早该想到他睡觉轻的很,要不我宁肯僵一晚上也不敢翻身。
闷油瓶仍然盯着我看,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但却似乎有一种命令的意味。我只能按着他的意思,又钻回去,面对着墙躺下,但躺着也没用,我还是完全睡不着,又不好翻身,只能细细听着火车况且况且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试着转了一下身,回头去看闷油瓶。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发现我的这个小动作没有,只是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在看景色,还是单纯地找一个比较亮的地方对着发呆。
我顿时觉得安心了很多,又转回去躺下了。
这次我很快就有了睡意,意识开始游离,半梦半醒之间,脑子里又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幅画面:闷油瓶侧着脸淡淡地看着窗外,刘海、前额、鼻梁和嘴唇映着窗外照进来的光,剩下的全都浸没在阴影里,就像是黑暗里追逐光的朝圣者。
给我的感觉,和当时在墨脱的小邮局里看到的那幅油画惊人地吻合。他果然一点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