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寂寞的人坐著看花
长久以来沉默也谨慎的金钟仁，曾经是个够狠的人。
还没成年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地想闯出 名堂。终於半只脚踏了进去，全身的血气戾气都有了出口，逞凶之间内心竟翻滚出了明亮希望，是巨大澎湃的黑暗之光。直至亲眼目睹一路带著自己的人，怎样在眼 看就要出头之际被内部暗斗狠狠玩掉，自己与兄弟同样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慌了，年少无知的勇气一夜磨尽。可进去容易出来难，他已非自由之身。只能渐渐地屈， 渐渐地退，挨到一个无事却也无光的角落。
像白贤那样的人被押著的或许是钱，他想自己被押著的是更大的。
行有行规，他已对这一切淡漠到没有任何冲撞的心思，总之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了。
然而，那句拒绝说了出口，金钟仁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渴望。
对卞白贤涌上的这些久违的冲动，勾起了他少年时那些曾经能义无反顾的倔与悍。
但 说走就走这种事，跟在人家手下做事越久，他自鄙地看著那些无力感与怯懦已经盘根错节地深植心底。那一夜的残酷也仍是挥之不去的梦靥，金钟仁甚至一度想著， 卞白贤会不会是对方为了斩草除根，安来摧毁自己最后防线的红颜祸水…有这种故事吧？一次酒醉间恍惚地向白贤问了出口，他笑得好开心：金钟仁，该说你太瞧得 起我，还是太瞧得起你自己？
「红灯的花语是，请你等待。」
「绿灯的花语是，一起走吧。」
那些昏黄夜里呢喃在自己耳边的诗情画意，金钟仁听得迷茫，却当宝般一一记下。之后等待的晚上，竟翻起了小说诗集，以为每啃完一点或许能与卞白贤难解的内心世界更靠近一些。
下班途中，金钟仁停了红灯看见对向，被居然天还没亮就出来值勤的**逮个正着拦下来走直线的倒楣驾驶。他望著后照镜中睡意很重地倚在自己背上的白贤，用细不可闻的声音有样学样：
「酒测临检的花语是，步步为营。」
微微睁开了眼，白贤一脸倦容仍是语气轻快：「好耶，只可惜没有花。」
金钟仁瞥那驾驶才走一半就转身抓兔子，皱起鼻子说：「看哪，地上开花了。」
白贤醒了，搂紧他笑个不停，最后几乎笑出了眼泪。
这样一间从黄昏开始营业的按摩店，说单纯不单纯，背景是有的但不是最恶劣的那种，要做黑做白全套半套看个人选择，收入问题。也因此金钟仁什麼都不打算问，为自己保有一点灰色地带的想望。
卞白贤其实很幸运，有个大主顾，要来的时候常是一口气买了他整天的节数，说你今天就只有我。金钟仁探到那是一间大学的文学院教授，年纪很大了，对白贤喜欢耍那些小文艺小清新的调调觉得很是可爱。
如果可以，金钟仁希望在清晨便收工离去，早一分一秒都好。
但白贤既喜欢被延长节数的加给，更喜欢遇见早晨时分那些上班族乌烟瘴气的车水马龙。他说那是他们的人生里不可多得的白昼景象。如诗如画。
虽然似乎没见白贤对鲜花说出一句向往的指划，听他总那样讲话，金钟仁猜想他是喜欢花的。那天路经一家花店，他真的是被那些要不得的儿女情长给浸了脑子，无法克制地脱口问他：
「你想要吗？」
白贤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浅浅笑著答：「真的，就要不起了。」
金钟仁觉得自己总是在雾里看花。
店里大厅菸雾缭绕，坐满等候的人。角落的金钟仁凝望窗外十字路口的卞白贤所谓的灯花，隔著不够明净的玻璃，在模糊朦胧的折射下反而盛开更大朵。他看著花前月下一波一波人潮车潮交错地停止，出发，停止，出发。
金钟仁倒数起来，灯号变换几次，今夜便能够结束。
那个数字已成他埋藏深处的祈祷，也是魔咒。是刻在心上的热切渴求，也是挖著血肉的苦痛折磨。
但要变换几次，卞白贤才可以离开之后，不用再回来？
金钟仁不知道终点，无法倒数。已目送街头的人们启程了千百趟，他们仍在这里动弹不得。
长久以来沉默也谨慎的金钟仁，曾经是个够狠的人。
还没成年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地想闯出 名堂。终於半只脚踏了进去，全身的血气戾气都有了出口，逞凶之间内心竟翻滚出了明亮希望，是巨大澎湃的黑暗之光。直至亲眼目睹一路带著自己的人，怎样在眼 看就要出头之际被内部暗斗狠狠玩掉，自己与兄弟同样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慌了，年少无知的勇气一夜磨尽。可进去容易出来难，他已非自由之身。只能渐渐地屈， 渐渐地退，挨到一个无事却也无光的角落。
像白贤那样的人被押著的或许是钱，他想自己被押著的是更大的。
行有行规，他已对这一切淡漠到没有任何冲撞的心思，总之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了。
然而，那句拒绝说了出口，金钟仁才发现自己是如此渴望。
对卞白贤涌上的这些久违的冲动，勾起了他少年时那些曾经能义无反顾的倔与悍。
但 说走就走这种事，跟在人家手下做事越久，他自鄙地看著那些无力感与怯懦已经盘根错节地深植心底。那一夜的残酷也仍是挥之不去的梦靥，金钟仁甚至一度想著， 卞白贤会不会是对方为了斩草除根，安来摧毁自己最后防线的红颜祸水…有这种故事吧？一次酒醉间恍惚地向白贤问了出口，他笑得好开心：金钟仁，该说你太瞧得 起我，还是太瞧得起你自己？
「红灯的花语是，请你等待。」
「绿灯的花语是，一起走吧。」
那些昏黄夜里呢喃在自己耳边的诗情画意，金钟仁听得迷茫，却当宝般一一记下。之后等待的晚上，竟翻起了小说诗集，以为每啃完一点或许能与卞白贤难解的内心世界更靠近一些。
下班途中，金钟仁停了红灯看见对向，被居然天还没亮就出来值勤的**逮个正着拦下来走直线的倒楣驾驶。他望著后照镜中睡意很重地倚在自己背上的白贤，用细不可闻的声音有样学样：
「酒测临检的花语是，步步为营。」
微微睁开了眼，白贤一脸倦容仍是语气轻快：「好耶，只可惜没有花。」
金钟仁瞥那驾驶才走一半就转身抓兔子，皱起鼻子说：「看哪，地上开花了。」
白贤醒了，搂紧他笑个不停，最后几乎笑出了眼泪。
这样一间从黄昏开始营业的按摩店，说单纯不单纯，背景是有的但不是最恶劣的那种，要做黑做白全套半套看个人选择，收入问题。也因此金钟仁什麼都不打算问，为自己保有一点灰色地带的想望。
卞白贤其实很幸运，有个大主顾，要来的时候常是一口气买了他整天的节数，说你今天就只有我。金钟仁探到那是一间大学的文学院教授，年纪很大了，对白贤喜欢耍那些小文艺小清新的调调觉得很是可爱。
如果可以，金钟仁希望在清晨便收工离去，早一分一秒都好。
但白贤既喜欢被延长节数的加给，更喜欢遇见早晨时分那些上班族乌烟瘴气的车水马龙。他说那是他们的人生里不可多得的白昼景象。如诗如画。
虽然似乎没见白贤对鲜花说出一句向往的指划，听他总那样讲话，金钟仁猜想他是喜欢花的。那天路经一家花店，他真的是被那些要不得的儿女情长给浸了脑子，无法克制地脱口问他：
「你想要吗？」
白贤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浅浅笑著答：「真的，就要不起了。」
金钟仁觉得自己总是在雾里看花。
店里大厅菸雾缭绕，坐满等候的人。角落的金钟仁凝望窗外十字路口的卞白贤所谓的灯花，隔著不够明净的玻璃，在模糊朦胧的折射下反而盛开更大朵。他看著花前月下一波一波人潮车潮交错地停止，出发，停止，出发。
金钟仁倒数起来，灯号变换几次，今夜便能够结束。
那个数字已成他埋藏深处的祈祷，也是魔咒。是刻在心上的热切渴求，也是挖著血肉的苦痛折磨。
但要变换几次，卞白贤才可以离开之后，不用再回来？
金钟仁不知道终点，无法倒数。已目送街头的人们启程了千百趟，他们仍在这里动弹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