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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末日祷言——墨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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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2-01-21 20:36回复
    一,祈祷
    我名叫西罗先,克里斯蒂亚诺.西罗先。
    我不是一个特别善于言辞的人,所以我会尽量说得简短。
    如果我没法活着把这段讯息带回文明世界,我希望偶然收到它的人能够把我的经历告诉其它人,这不仅关系到……关系到我们会面对怎样的未来,更关系到我们生而为人的基础:一些潜藏在我们灵魂里的本质,一些使我们能够称之为“人”的东西。
    “不好意思,大叔,打断一下你的遗言。这盘肉你到底还要不要?不要就给我全吃完了吧。”
    刚刚说话的这个嘴里塞满食物,性急、粗鲁、且缺乏教养的年轻人,叫做拉法尼亚。别看他一脸玩世不恭的混混样,在我的故事里可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从某个角度说,我应该好好对他道声“谢谢”,但他也许不会接受——我猜他不会接受任何除了现金以外的“谢意”。
    我两天前才认识他——确切的说是三十八个小时前。
    是啊,那是多么令人难忘的三十八个小时啊!在经历了如此多莫名其妙的苦难和悲伤之后,在目睹了世界被人类亲手葬送之后,在发现希望之火已经可以隔海遥望之后,我还是要说,这绝对是我一生中最精彩、最刺激的三十八个小时。
    当然,如果上帝能偶尔听见我的祈祷,我希望他能关照这一句:
    “拜托别再这样折腾我了,阿门。”
    二,原罪
    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谈起呢?这个故事?
    知晓了结局的我,也许应该从4年前那场毁灭世界的战争开始说起,但这既不公平,也没有必要,而且我相信,能接收到这段讯息的人,多半可以找到关于一星期圣战的详细资料吧?所以,就让我们从两天前那个浑浑噩噩的日子开始好了。
    也就是我遇到“他”和“她”的那一天……2024年9月18日,礼拜三。
    啊,差点忘记自我介绍……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介绍的。
    我是一个牧师,一个非常普通的牧师。相信我,在这个年头做个牧师并不容易,真正的善男信女大多已经被核龘弹和瘟疫召唤进天堂了,剩下的只是一些祈望被拯救的,怎么说来着?“迷途的羔羊。”哦,对,当然,还有我这样的倒霉牧师,上帝没在战争中把我带走,可能是因为,作为推销员的我还有点用,可以为他的信徒名册再添上几个名字。
    当然,这只是玩笑,现在的我并不在意这种玩笑,我相信如果他真的是上帝,在如此沉重的惩罚了这个世界之后,应该能体谅我的心情。现在仍然苟活着的世人,都背负了前所未有的“罪”,在还清这些罪业之前,我们还不能撒手离世——那很不负责任,不是吗?那么既然我们是如此有责任心的活着,对赎罪如此执着的活着,上帝应该会给我们一点小小的,“开玩笑”的权利,这,才叫上帝,对吧?
    我的教区很大,大概有4,5个村子吧,以前可没有这么多。战争前我只是阿梅尔塔镇的穷酸牧师,16岁开始入道,辛辛苦苦20年,也没做出什么成就。拿着微薄的薪水,听着琐碎的忏悔,散播主的圣言和光辉,我很满意这样的生活,是的,如你所见,我很虔诚,连老婆都没有,可惜在21世纪,光靠虔诚可没法让你当上地区主教。
    一星期圣战改变了很多事,比如说我的职位。方圆20里,我是唯一活着、并且没有逃走的牧师,自然也就代理了上帝在这里的全部业务。
    和过去安逸的日子相比,现在的工作可要复杂多了,看到我背着的大包了吗?黑色的那只,里面装着圣经,药龘品,食物,干净的水,哄小孩的糖果和突击步龘枪。医生对我进行了简单的培训,然后是民兵训练中心的上尉,再然后是巴伐利亚州的州长秘书——即使政龘府和国家已经不复存在,纳税人的钱还能发挥上作用,可真算是这几年为数不多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差不多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记得山上的枫叶才刚刚变色,阿梅尔塔镇来了几个科学家,他们自称是“南内斯特制剂”的员工——战争爆发前世界最大的微调剂生产商,向幸存的镇民推销一种疫苗,一种装在细小针管中的暗红色液体,他们管它叫“阿布罗迪二完成版”,说了一大堆名词和数据。而我记得的,只有这些小药瓶全部免费,并且能救我们的命。
    


    2楼2012-01-21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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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8 11: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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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黑衣党遭到了红脸的袭击,他们仓促应战,边打边逃,然后丢下了一些同伴的尸体,被那些饥饿的掠食者给拖走了?”
      “不错的假设。”拉法尼亚微笑着点点头:“唯一的漏洞在于,红脸不吃同类,也鲜有生物对红脸的尸体感兴趣,我们在这里应该至少能看到那么一两具才对。”
      他说的没错。红脸是种凶残野蛮的变异怪物,它的肉有毒,毛皮也没多少价值,无论是自然界还是工业界对它都没太大需求。黑衣党常年生活在黑森林和红杉沼泽里,几乎天天要和红脸打交道。看到地上的弹壳了吗?如此激烈的战斗,至少应该有半打卫兵级红脸躺在我们面前。
      抱着最后的希望,我们爬上了树屋。我以前可从没到过上面,也不曾想象过里面的环境……好吧,也许想象过,但都是一些负面的景象,邋遢,肮脏,乱成一团,每逢下雨天还摇摇欲坠。你想,为了躲避野兽而选择住在树上,这本身就够辛苦了,难道还谈得上什么装修吗?
      但等我接过拉法尼亚的手,顺着梯子爬上树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大错特错了。
      树屋一共有三座,而且彼此用吊桥相连,我们进入的这间最大,还分成上下两层。虽然建在树丛之间,但结构却十分精巧,房间完全顺着枝叶的形状排列,下层是厕所和居住区,上层则包括了瞭望哨、厨房和一个小型餐厅。
      不得不承认,那些黑衣党还挺有品味,把纯木质的临时旅馆修得像小别墅,如果不考虑周围的环境,这简直是童话故事里精灵的居所。
      最大的树屋里没有任何战斗过的痕迹,我们粗粗转悠了一圈,便顺着吱吱嘎嘎的吊桥来到另一间树屋——也就是刚才血流成河之地的正上方。
      攀爬用的绳梯被人斩断,零零星星的血点子铺满了树屋的外沿过道,拉法尼亚走在前面,示意我放慢脚步。这间树屋不大,确切的说是很小——只有一个房间,而且只有一个入口。
      一具男性尸体斜靠着坐在门口,右手里握有一把银白色的手枪,从光头和黑色防弹背心判断,这家伙是黑衣党的成员,也是到目前为止发现的唯一一个黑衣党成员。
      “小腿上有伤口,”不知什么时候,拉法尼亚给自己戴上了黑色的橡胶手套,蹲下身开始检查尸体:“像是被什么撕下去一块肉,4厘米的伤口……力量很大的东西啊。”但就连我也知道,致命伤明显不会在腿上:“右侧太阳穴中枪,”他轻轻拨动了一下尸体的头:“伤口有灼烧的痕迹,可能是……是自杀。”
      “自杀?为什么?受不了良心谴责?”
      拉法尼亚没有回答我,而是直接把尸体推到一旁,探身进入黑洞洞的树屋内部。那真是漆黑一片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灯——袢倒我的那盏应急灯除外。倒在地上的时候,我闻到一种淡淡的芳香,有点像甘草,又有点像蔷薇,实在形容不出究竟是何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摔晕了还是确实闻到了什么。
      拉法尼亚把应急灯扶正,用力按下开关,于是整个房间便被微黄的灯光印亮,于是我们便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白衣少女。
      她已经死了。我本能地这样觉得——只有死人才会这么宁静,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下纹丝不动。
      


      8楼2012-01-21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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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激动,对他说的东西也搭不上什么话,只有呆呆地看着他。好像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喘了口气,等到面色渐渐平静才继续说道:
        “瘟疫影响了我们每一个人,牧师,它也许比毁灭世界本身更加可怕,因为它摧毁的,是我们思想中凝结出的理性,以及赖以生存的基础:对它人的信任。”
        我难以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以一种几乎是说教的口吻。但我又找不出理由对他的话进行反驳,想想看阿梅尔塔的镇民,想想看奥菲利娅的遭遇,任何试图辩解的语言此时都如此苍白乏力。
        等等,说了半天,我最需要了解的事还没沾到边,看着拉法尼亚越来越疲倦的脸色,要问也只有乘现在了:
        “拉法……”
        “嗯?”
        “你又是为什么要来这儿?为什么要找奥菲利娅?”
        他笑了笑:“你猜呢?”
        “你不可能是他的丈夫,也不可能是追随她的仆人,因为你在看到她的尸体时,有的只是遗憾,而不是悲伤。同时以你的身手,实在不像是普通老百姓,所以我猜测应该是有什么人派你来救她,但是任务没有完成,于是……”
        “恰恰相反,牧师……”
        我一辈子也忘不掉他忽然流露出的,带着刺骨寒光的冷笑:
        “我是被人派来杀她的。”
        “你……你说什么?”
        “我是个清道夫,或者通俗点说,”他指指胸口:“是个杀手,职业杀手。有人希望这个叫奥菲利娅的女孩死,而且希望我带着全尸回去,所以我才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因为这关系到我的报酬。”
        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拉法尼亚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就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隐瞒似的,也正因为如此,让我更加疑惑。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要杀她?”
        “牧师,”他顿了顿:“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瘟疫改变了我们所有人。有人对奥菲利娅怀恨在心,也许是因为亲人被僵尸杀害,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有人想要她死。至于她是不是无辜,是不是可怜,是不是很值得同情,这对雇佣我的人来说,并不重要,而对我来说,更不重要。”
        “如果下午我们找到奥菲利娅时,她还活着,你会对她下手吗?”
        “当然,”他微笑着,不假思索:“我是个有职业精神的杀手。那么你呢?牧师,你会阻止我吗?”
        “会,”我也微笑着点头:“当然会。”
        “会死哦。”
        我耸耸肩:“没办法,因为我也是个有职业精神的牧师。”
        “你可真是个诚实的牧师。”
        “谢谢,你也是个诚实的杀手。”
        “对了,大叔,”拉法尼亚话锋一转:“如果你真的有职业精神,应该会对我说的话保密,是吧?”
        “如果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忏悔的话,我自然是会保密。”
        “那你就把它们当作是忏悔吧。”
        “可老实说……你的情况比较复杂……”
        “怎嘛?”他故意摆出一副很夸张的表情:“不是信徒就不能忏悔吗?你们的神可真狭隘!”
        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被他的这句话给逗乐了。我很难相信,一个杀手,一个以取人性命为职业的人,竟会有如此孩子般纯粹的笑颜,竟会如此坦率的对陌生人吐露心声。而我这个自以为刚直不阿、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牧师,竟对他无法产生丝毫的厌恶。
        为什么?
        “诠释人的,不是名分,而是言行。”我强作严肃地道:“不论你是不是信徒,如果你真是在用心忏悔,神自然会聆听你的每一句话。”
        因为在他身上,在这个叫做“拉法尼亚”的杀手身上,我看到了一些毕生追寻的珍贵东西,一些可能早已被世界所遗忘的,“人性的碎片。”
        


        14楼2012-01-21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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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邂逅
          症状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突然,刚过9点,他便昏迷不醒。我翻开手册,里面说这是“正常现象”,是“新注射的阿布罗迪二完成版在进行身体机能的恢复和重新启动”,并且写明“此时只要等着病人自己醒来就没事了”。
          既然官方手册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再做些什么呢?而且老实说,经过这一天的奔波,我也累得要死——要知道,他可至少比我年轻10岁!
          不过我却睡不着,倒不是因为环境,你看,起码我还有屋子住,还有摊子盖,比我当年在红杉沼泽的露营可要舒坦太多了。
          我辗转反侧,是因为一直没法驱赶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和念头。于是我就索性半坐起身,摸出《圣经》,读起里面已经烂熟的故事和祷言,但今天所经历的种种,却像电影般在眼前反复浮现,我努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了几次却都办不到。
          作为一个虔诚的牧师,迷途羔羊的楷模,在心有杂念时对上帝祷告简直是亵渎,所以我只好放下圣经,随手抓起搁在应急灯旁的《南内斯特生化制剂紧急处理条例》看了起来。真是糟糕,身边连一点可以娱乐的东西都没有,这本鬼手册里写的东西对我来说更是如同天书,还不时配上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理图片,弄得我更是睡意全无。
          “……阿布罗迪二完成版具有极其强大的自我再生和恢复能力,”我默默念着书页上的字句,不管能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注射进宿主的体内后,会立即进行DNA和身体状况解析,以唯一确定的DNA段落排列方式作为识别代码,建立相应个体的独立免疫体系,整个复制过程会在5小时内全部完成。此后阿布罗迪二会自行维持其运行数量,并根据个体需要改变密度,终生无需再次注射。”
          下面还有一行红字:“如果对宿主进行第二次注射,后进入的阿布罗迪二会重复之前的步骤,并试图同化原先已经存在的微调剂细胞,后者会视入侵方为病毒,并利用免疫系统予以还击。老版本的阿布罗迪二在这种情况下有可能引发宿主死亡,但完成版设定了‘优后序列’,即后注射的微调剂始终拥有最高优先权,但同化过程仍有可能引发剧烈不适,因此在注射阿布罗迪二之前,务必对被注射者进行精确检查。”
          看着拉法尼亚的惨模样,的确是很符合手册里描写的“剧烈不适”。比起想笑的冲动,我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更重要的、而且是被不小心忽视了的问题:为什么拉法尼亚会中招?
          我手里的是皮试针,是一支没有开封的皮试针,和今天下午给拉法尼亚注射的那支是同一批。我仔细检查了一下生产年月,绝对是在保质期之内。可皮试的结果却和拉法尼亚的说法一致:他体内并没有阿布罗迪二或者其他任何品种的微调剂。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得上那个什么“侵入式异感微调剂防御性综合症”呢?看看他的胳膊,紫得都像茄子了。
          思绪被一阵“簌簌”声打乱。
          外面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声响,其实刚才就有了,只是没现在这么明显。我抬起头,看看依然紧锁的屋门和窗户,像是自我安慰似的捏了一下胸前的十字架。我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速,紧张吗?当然,如果换你呆在黑森林深处的某个树屋上过夜,听见什么稀奇古怪的声响的话,你肯定会和我一样紧张——也许会比我还紧张。
          我感觉背上有阵发凉,看来今夜是注定睡不踏实了,索性拾起靠在墙角的突击步龘枪,开门出屋一探究竟。
          “簌簌。”
          那应该是什么东西摩擦枝叶的声音,就从邻近的另一个树屋旁发出。像是有谁,或者有什么东西在沿着树干攀爬。我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一边叨念着上帝,一边蹑手蹑脚通过吊桥。
          月色撩人,能见度出乎意料的好,为了不惊动可能的造访者,我决定暂时不要打开步龘枪上附带的战术手电。
          “簌簌。”
          那声音更近了,好像就在木屋边上的树枝里,我轻轻抠下扳机旁的保险,抬起枪口瞄准。
          “扑通!”
          声音贯穿了树梢,直接砸在地面,不管掉下去的是什么,这可不是舒服的降落方式,我立即打开了手电筒,大喊一声:“谁?”
          没有人回答,光斑笼罩的位置,只有缓缓飘零的树叶。我肯定刚才有一个影子从那里经过,一个不大的影子,像是刻意在躲避我似的钻到了树后。唯一可以确定的方法,就是亲自去看。
          在决定爬下绳梯之前,我着实犹豫了好一阵,如果底下等着的是一群红脸,别说是G36步龘枪,就是上帝之手也救不了我了。
          四下安静得出奇,我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树冠之上的明月,深吸一口气,便慢慢爬下了树。树下混着血迹的泥泞发出阵阵腥臭,让人厌恶非常,我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喘息,更压抑不了乒乓乱跳的胸口,只有小心翼翼地移动,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周围——我不知道要对什么“小心”,所以是每走一步都得担惊受怕。
          突然,我停住手上的动作。
          月光在水面上映出扭曲的白影,正好让我能看清树后物体的轮廓——从这个角度,格外清晰。
          


          16楼2012-01-21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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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菲利娅……”我自己都能感觉出嗓音在颤抖:“是、是你吗?”
            我举起步龘枪,对准她,在军用手电射出的强光之下,女孩本能地抬手遮蔽。
            她衣衫褴褛,身上也多出了几个不大的伤口,应该是在刚才坠落时被树枝所划伤,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没有放下瞄准她脑门的枪口,因为我不能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究竟是“没有死”,还是“又活了”——这两者可是天差地别。
            “水……”她发出沙哑的低吟,就像是刚刚从大病中苏醒的老人:“我只是想要水……”
            僵尸可不会主动向人要水,我甚至没听说过僵尸能讲人话。所以你可以想象我当时的震惊:天哪!她还活着!还活着!在被拉法尼亚这个职业杀手确定“死亡”了之后,她居然还活着?居然还能凭着自己的力气爬下树屋?
            “我的上帝啊……”
            除了神迹,我实在想不出有其它解释。在稍稍冷静之后,我才想起少女刚才的话:“水?你要喝水?等等,”我有些手忙脚乱:“你先在这里等着,我给你拿水。”四下张望之余,我一眼扫到树干上的绳梯:“不不,这里不安全,奥菲利娅,你是叫奥菲利娅吗?跟我先回到树上,那里比较……”说着我就要上前去拉她的手臂,但立即就放弃了。
            现在上树,被拉法尼亚撞见,绝对只有死路一条——她和我都是。
            “你还是先在这里等着吧,我马上就回来。”我做出安抚的手势,努力让她保持镇静——虽然现在看来我比她要慌乱得多。
            “你叫什么名字?先生。”
            她的问题很唐突,好像藏着什么言下之意,我松开手里的扶绳:“我叫西罗先,你可以叫我神父。”
            我微笑着,期盼它能打开女孩的心扉。常年为人做忏悔的我知道,无论经历过什么,只要说出来,只要能够说出来,伤痛就会开始融化,心里的疙瘩也会慢慢开解。
            她低着头,避开我的目光,轻柔的嗓音比刚才还要难以辨认,像一阵微弱的风在林间呢喃:
            “对不起了,西罗先先生。”
            恩?
            袭击来的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我根本回想不起是在哪个瞬间被狠狠打飞:是在女孩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前还是之后。当我吐掉嘴里的泥水,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时,背上的剧痛几乎让我昏厥——以前有人告诉我,“最深的疼痛总是沉默”,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现在的我疼得根本就叫不出声来。
            我用胳膊肘撑住上半身,别过半个头,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玩意拍中了我的背,直接把我轰出好几米。
            “上、上帝啊……”
            没有语言足以形容我看到的恐惧:那是一个人般模样的怪物,手脚瘦长,胸前被毛,皮肤泛青。在它光秃秃的脑袋上,应该是眉毛的部位,长着一大一小两对眼睛,泛着略带血红的黄光,而在它的下颚,我原本以为是“胡子”地方,几条触须似的肉条在微微蠕动,借着月色,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密集的牙阵。那应该是它的口器,天父在上,我可不想被咬上一下。
            我从没有见过这种梦魇般的生物,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而以背后的疼痛来说,它的杀伤力即使在黑森林里也不算小了。
            


            17楼2012-01-21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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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菲利娅?”不知何时,女孩已经站在了怪物的身后,我艰难地翻过身,错愕之余,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你怎么会?”
              妖精公主——脑海里闪过的这个词为我做出了回答,她也是个怪物——毫无疑问。
              步龘枪掉落在草丛中,离我大概有3,4米远,虽然有些力不从心,但那恐怕是我唯一的机会。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支起上身,保持半跪半蹲的姿势。
              “西罗先,谢谢你,”她转过身,红艳的长发轻轻摆动,宛若飘逸的火苗,伴着冰冷、了无生气的话语:“我得走了。”
              话音刚落,树丛中传来一片嘈杂,无数黑影摩挲着枝叶,鱼贯而出,它们完全吞没了女孩泛白的背影后,在我前方10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是一群僵尸,一大群僵尸,在夜幕的笼罩下,就像是层层叠叠黑暗的海浪,空洞无神的双眼注射着前方——有的正注射着我,它们面无表情,也不可能、不应该有表情,但也正是这些面无表情,触动了我身体里最深层次的恐惧。
              “我们在天上的父……”我用颤抖的双手,捏住胸前的十字架,喃喃自语:“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万籁寂静之中,只剩下我惨白无力的祷言,和女孩雾水般似有似无的回音:
              “原谅我吧。”
              然后,僵尸们迈起了整齐的步子,向我缓缓逼近。我早已放弃了取枪的念头——在这种时刻,面对数十、可能是上百具无所畏惧的僵尸,一把可怜的G36又能改变什么呢?
              但是,至少,我还有信仰。即便是死,我也必须让这些妖魔鬼怪知道,我是上帝的代言人,它们或许可以夺走我的生命,却没法夺走这份荣誉。
              “愿你的国降临!”我扯断挂绳,拽下起胸前的十字架,绕在手腕上:“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强撑出来的勇气让我暂时忘却了恐惧,那本该平心静气的祈祷,此刻也变得越来越声嘶力竭: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别人的债!”
              僵尸听不懂祈祷,显然也不害怕十字架,它们从三面围拢过来,身后便是沼泽,无路可退——如果是白天我或许会拼一下体力,跳进水塘,但现在是晚上,在黑森林的沼泽里游泳和被僵尸吃掉并没有太大区别。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一只手已经搭上了我的左肩,然后是另一只,然后是第三只,“救我们脱离凶险……”
              我本不想反抗,但当其中一个僵尸胡乱抓挠我的胸口,甚至开始撕扯衣领的时候,本能的厌恶让我中断了祈祷,“滚开!”我大喝一声,拼尽全力想要把它推走:“以主的名义!别碰我!”
              不可思议。它们仿佛听懂了我的话,当真缩回了手。或者我应该说,是“上帝”听懂了我的德语,让它们缩回了手?
              神迹!是的!这他妈的就是神迹!绝对是神迹!谁说上帝不存在?谁说祈祷没有用?无神论者们,你们在哪儿?看看我!好好看看我!我还活着!这就是上帝存在的证据!这难道不是上帝存在的证据吗?
              我当时几乎都要精神错乱了,振奋、激动,混杂着莫名其妙的希冀和期盼,我不知道其他人在大难不死时的表现是什么样,但我首先要做的肯定是感谢上帝——而且,你瞧,并没有一道圣光从天而降把僵尸都扫倒,它们现在还围在我的身边,用阴森森的眼睛盯着我发呆。
              我双拳紧紧握住十字架,颤抖着把刚才未完的祈祷词念完:“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险,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僵尸们没有动作,依旧立在原地,把我堵在沼泽边一块很小的方寸之地上。
              “凝视主的光辉!妖孽!”我从没想到我会发出这么洪亮的咆哮——在有后台老板撑腰的时候,人的胆子和嗓门总是特别大,更何况我的后台老板特别硬气:“以主的名义!滚!回到你们安息的黑暗领域中去!回到属于你们的永恒死亡中去!”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下,我一边大声呼号,一边冲僵尸们挥舞起十字架,对方好像真在害怕我手里的圣物,每当它靠近,僵尸群里就会出现小小的骚动,整齐地向后退去半步。
              “全能的无始无终者啊!恳祈你聆听我等为信徒亡灵而做的祷告,赦免它们的在世之罪,以天主的慈悲,赐予它们永远安息的居所……”
              


              18楼2012-01-21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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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尸们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后退,一开始还只是害怕十字架似地躲避,到后来几乎是在溃逃,仿佛是我的每一句祷言都有了杀伤力。
                “……人子基督亦是我等世上的王,”我小口喘息,只是机械地背诵着经文,虽然僵尸已经退去却丝毫不敢有所停顿:“圣父圣子圣灵,神圣皆为天主,阿门。”
                但“它”并没有离开。
                那只从背后偷袭我的怪物,仍然站在我第一次看到它的位置上,蠕动着它章鱼似的丑嘴,完全不为我的祈祷所动——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
                我一点也不奇怪:亡灵尚存依稀的良知,而真正的妖魔又怎么会畏惧天惩?
                于是我干脆停下祈祷,放下高举着十字架的右手。我斜了一眼草丛里的突击步龘枪,如果只是它一只的话,应该用不着拜托上帝就可以放倒。
                我使出浑身力气向右前方跑去——也许用“跳”这个词更精确。“拿到枪,然后朝那个混蛋开火,轰掉它恶心的嘴唇”——这就是我当时所有的念头,因此我几乎是像饥饿的豺狼一样,根本考虑不了什么姿势,手脚并用地扑向了步龘枪。
                它实在是太快了,我甚至复述不出它究竟是怎样把我击倒的,总之当我又一次飞出数米,捂着肚子哼哼时,这个怪物竟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就好像早就等在那里一样。
                “没……这……可……许。”难道是幻听?我听见它哼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单词,而且重复了两次:“每……着……克……许。”
                我捏紧手里的十字架,半是紧张,半是害怕,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却怎么也做不到。它抓住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整个人拎了起来,扛在了背上,转身便走。我还没从重击的眩晕中恢复,手脚酥软,根本无力反抗。
                谁能想到呢?在关键时刻救下我的不是大天使加百列,而是一个职业杀手。从黑暗中突然闪出的拉法尼亚,一击侧踢扫中怪物小腿,将它直接放倒,我也被重重摔在地上,还不等我挣扎着爬起身,低沉的怒吼便已经回响在耳畔:
                “闪到一边去!”
                我蒙着头侧身翻滚,只听见子弹“嗖嗖”地贴着脸划过,八声脆响之后,我才敢睁开眼。
                “这么快就想回去找你的上帝?牧师?”
                拉法尼亚微笑着抖开转轮,晃出弹壳,摸出子弹一颗一颗慢慢填上。我瞄了一眼地面,青绿色的怪物在微微抽搐,看上去还没死透。
                “是……”我艰难地润了润喉咙,它干渴得像是有快骨头塞在里面:“那是什么鬼东西?”
                “黑夜里的妖魔,食人的野兽,你能想象出来最深一层地狱里来的访客。”拉法尼亚走上前,伸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在英国和非洲,人们叫它青爪,中东人叫他吸血鬼,但在这里好像还没有统一的称谓。”
                好啊,又一个为世界增光添彩的新物种!我苦笑着摇摇头:
                “是被辐射变异的狗熊吗?还是大猩猩?”
                “是僵尸。”拉法尼亚顿了顿:“是高度异化了的‘人’。”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没有比人更可怕的怪物。”我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从地上拾起突击步龘枪,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我整个人好像快要散架似的,浑身酸痛:“谢谢你,拉法尼亚,我差点就要被它拖去当夜宵了。”
                拉法尼亚举起缠着纱布的右手:“恩恩,我们扯平了。”
                他话音未落,突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那只刚刚被轰上八枪的青爪,扭动着身体,拽住了拉法尼亚的脚踝将他拉倒。我倒吸一口凉气,抬枪瞄准,它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眨眼间便跳到面前,在我扣动扳机的同时一巴掌把枪口扫到身侧。它的力量远远超出想象,我不仅没法握住步龘枪,更是被冲击力连带着扫倒在地。
                “梅……遮科……许。”它伏下身,含糊地在我耳边闷吼:“煤着……可许……”
                它靠得是那样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从它恶心的章鱼嘴里哈出的温热腥气,而它脑门上两对黄澄澄的死鱼眼更是撼人心肺,仿佛鬼火似的在我脸上摇晃。突然这怪物做了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动作:
                它伸出手——或者应该说是“爪子”,猛地把我绕在手腕上的十字架给扯了下来,炫耀似的在我面前晃了两晃:
                


                19楼2012-01-21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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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8 11:0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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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霉、这、颗、许。”
                  它又重复了一遍古怪的低吼,然后从我身上跳起来,一个箭步窜到后面黑暗的树丛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长串渐行渐远的“沙沙”声。
                  然后,是拉法尼亚今晚第二次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之前他试着追了一下那只青爪,但还没跑出两步就发现这样做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该死的杂种,”他啐了一口道:“怎么会恢复的那么快?早知道就直接上硫酸弹了……”他转过身,上下打量着我:“你没事吧?”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还有气儿。”
                  “我终于明白你怎么活到现在了,牧师。”拉法尼亚微笑着收起枪,掸掸领口:“你运气真好,真龘他妈的好。”
                  我颇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回应:“你怎么不说是有上帝保佑呢?”
                  “被吸血鬼推倒,上帝也帮不了你,我还以为它刚才把你的心给掏出来了呢。”
                  我低头一看,衣领处被撕掉了一大块,都搞不清楚那怪物是什么时候下手的。
                  “更糟糕。”我沮丧地摇摇头:“它拿走了我的十字架。”
                  “哦,还是个有品位的吸血鬼嘛。”
                  “拉法,这一点都不好笑……”我背起步龘枪,转身向树屋走去:“那东西对我很重要。”
                  老实说,那是我父亲送给我的东西,也是他父亲送给他的东西,虽然它只是个铜质十字架,并不值钱,和我后来选择做牧师也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好歹也算是传家之宝,可现在看上去是没啥希望要回来了。
                  “很多动物都喜欢亮晶晶的小玩意儿,”拉法尼亚笑嘻嘻地跟在我身后:“或者它还没忘记过去的信仰,想找点什么能够膜拜的东西?别在意,牧师,十字架而已,想要我再给你做一个。”
                  多么让人恶心的玩笑啊——如果他觉得这是玩笑的话。
                  “谢谢关心,”我没好气地道:“倒是你,小伙子,你的麻烦可比我要大呢。”
                  “哦?”
                  “你要杀的那个奥菲利娅,活了,跑了。”
                  “唔,是啊,没办法,”他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明天只好去一趟梅哲克仙,找雇主退订金了,虽然这也不是我的第一次失败。”
                  等等。
                  我松开握住扶绳的手,从绳梯上跳了下来。
                  “你刚才说的应该是,”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梅哲克许’吧?”
                  他愣了一下,挠挠头:“唉,你看,大叔,我小时候可不是在德国长大,请别对我的发音吹毛求疵好不好?”
                  那只青爪不断嘟囔着的,难道不正是“梅哲克许”这个单词吗?它取走了我的十字架,然后冲我念叨一个地名——一个离阿梅尔塔只有13公里、离松鼠洞只有9公里的小镇子的名字。
                  为什么?
                  “不,”我拍了拍拉法尼亚的肩膀:“你念得比它可标准多了。”
                  “呃?”他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笑道:“去梅哲克许的路可不好走,你不介意带个本地人同行吧?”


                  20楼2012-01-21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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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的雇主在梅哲克许?他在那里开旅馆吗?”
                    “不知道,”拉法尼亚耸耸肩:“他告诉我,如果完成了任务,就把全尸带到梅哲克许去,见货付款。”
                    “‘货’?”我有点抵触这种叫法:“你说的是那个女孩?奥菲利娅?”
                    他点点头,刚要说话,我突然停住脚步:
                    “等等,拉法。”
                    “恩?”他回过头,一脸茫然:“怎么了?”
                    “你刚才说‘她’?你的雇主……是个女人?”
                    拉法尼亚摊开双手,显得挺无奈:“你总不能叫我放弃世界上一半人口的生意吧?”
                    我其实只是不愿相信有女人会雇凶杀一个……甚至连“手无寸铁”都不足以形容的小女孩。
                    “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漂亮!”拉法尼亚笑道:“绝对是个大美人,身材也不错,声线细腻温和,气质典雅大方,你很难想象世上还有这么完美的女人。”
                    被他这样一说,我也有了点兴趣:“年纪呢?大概有几岁?”
                    “哦,你瞧,牧师,”他指指自己:“我是个有职业精神的杀手,而你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到中午12点的时候,我们经过一座小石桥。是的,这座桥,我记得它,印象中应该是叫“恋母桥”吧——别问我为什么叫这名儿。桥上石砖的缝隙中长满了杂草和细藤,看上去已经有了千年的历史。桥下原本是条涓涓细流,现在却被水草和乱石挤成了小水沟,脚一伸便能趟过。
                    看看四周,如汪洋般层层叠叠的苍翠几乎把视线塞满,一座被植被环绕的古老石桥点缀其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精灵的住所,这难以形容的美丽不禁让人心生叹息:
                    “生态炸龘弹也蛮好啊,”我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树香的气息:“看看这里,”然后张开双臂:“从来就没这么漂亮过。”
                    “不,牧师,和生态炸龘弹无关。”拉法尼亚微笑着摇摇头:“是人。”
                    “人?”
                    “一旦没有了人的贪欲,世界自然会变得充满了美好。但是……”他用手在石桥的扶栏上轻轻一抹:“如果没有了人的目光,谁还会欣赏这美好的一切呢?”
                    人是原罪,也是救赎,从一个职业杀手嘴里,竟道出了耶稣的真理,不得不承认,无论从气质还是境界,他都是个做修士的好材料。
                    “别放松警惕,伙计,”我锤了一下他的胸口:“这是在黑森林,到处都有致命的陷阱。”
                    “放松警惕的是你吧,大叔。”他指着我身后:“那只龙猫跟着我们有好几里路了,你连步龘枪还按在包底里呢。”
                    我将信将疑,回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棵参天大树,枝叶繁茂到连树干的位置都看不清。在注视了整整半分钟后,我才隐约在连成一片的墨绿里找到星星点点的暗黄。
                    “叫‘龙虎’,年轻人,”我笑道:“它们可比‘猫’凶残多了。”
                    其实“龙虎”也不算是很贴切的称谓,因为这种身手矫捷,样貌优雅的中型猫科动物,实在比老虎要小上很多。与大部分被视为“怪兽”的生物不同,龙虎的“变异”更多来自于生活习性而不是生理特征,和四年前的欧洲山猫相比,它们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只不过为了适应黑森林险恶的环境,这些大猫学会了爬树——应该说是非常擅长爬树,它们在树上生活,在树上休憩,从树上发动进攻,再回到树上。
                    “而且这是好事,”我满不在乎地补充道:“肯一连好几里跟着我们,就表示它不是很饿,只是觉得好奇而已。”
                    


                    22楼2012-01-21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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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谜团
                      很多次,我幻想这样的一个时刻。
                      当我撒手人寰,通过那条蓝色的发光隧道,某只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天使牵着我的手,面带微笑,把我带向最后的归宿,带向主和他的怀抱。
                      我理应获得这一切,不是吗?我诚心侍奉天主二十年,即使身陷绝境也不忘记聆听主的教诲,教导其他人乐观地憧憬未来,即使再苦再疼,也总会在解脱的那一天得到幸福。
                      但很不幸,我的那一天还没来。
                      拉法尼亚再次代替了天使,向我伸出手,用不知是嘲弄还是关切的酒窝笑面以对:
                      “起得来吗?大叔。”
                      嘴里有些发苦,我想我多半是受了点内伤,如果不是很严重的话,阿布罗迪二应该能慢慢把它修复——至少保证我死不掉。
                      呸!吐掉粘在舌头上的砂土,我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爬了起来。脚不是很稳,头也有些晕,看着天都觉得到处都在打转儿。
                      拉法尼亚座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前燃着一小堆营火,好像还在烤什么东西,黑乎乎圆溜溜,冒着几缕淡淡的青烟。
                      “红脸呢?”我想到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安全:“它去哪儿了?”
                      拉法尼亚伸出手指点点我身后,我扭头看去,那只红脸背朝天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没了气儿。我第一次见到死去的勇士级红脸——对我来说,这简直是一种只生活在传说里的怪物,无数旅人传颂着它们无坚不摧的力量,它们坚不可摧的骨甲,以及它们所能带来的恐惧。而在我亲身经历之后,才明白这些传说并没有丝毫夸张。
                      但这畜生现在呢?躺在那里,死了。
                      “你……你杀了它?”我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个人?”
                      “不,”拉法尼亚故作严肃地点点头:“还有你呢。”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斤两:“上帝啊!你怎么办到的?”
                      “唔,”拉法尼亚叹了口气:“硫酸流进了脑子,神仙也死了。”他用小树枝拨了拨面前的火堆:“可惜毁掉了一只眼,不然绝对够我们两人吃。”
                      那圆溜溜的、我以为是苹果的东西竟然是……
                      “红脸的……”我指着火堆上的球型物体:“眼、眼球?”
                      “是啊,你有带椒盐吗?撒点味道就更美了。”
                      今天世界是怎么了?我遇到了一只勇士级红脸,不仅没有被吃掉,还和一个自称是“杀手”的超人谈论起烹调它眼球的方法。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突如其来的安全感反而让我有些虚脱,愣了半天神,才有气无力地开口:“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吧,我看你呼吸脉搏还算正常就没再碰你了。”他笑着耸耸肩:“我可不是护士,连急救都没学过,要是把你给弄死就不好了。”
                      “嗯……”我点点头,沉默了几秒:“……谢谢。”
                      “啊?”
                      “救了我的命,”我提高嗓门,一字一顿:“谢、谢、你!”
                      拉法尼亚“哼哼哼哼”地笑着:“谢它吧!”他举起右手:“你治好了它,枪才能打那么准。”
                      纱布已经被拿掉,右手掌上只剩下一道弯弯的伤疤。实在难以想象昨天才被僵尸咬得血肉模糊,今天就已经基本恢复了。
                      等等。
                      我正要说“这是疫苗的功劳”,却突然语塞。
                      “等等,你别动。”
                      我抬起头,盯住他的手掌。
                      


                      25楼2012-01-21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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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他看到我的眼神,也有些疑惑,看着自己悬在空中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杂乱的思绪在我脑中碰撞,就像是暴风雨中扭曲的海面,我努力捕捉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灵感,沿着想象的末梢一点一点向上攀爬。
                        “我的包!快!”我着了魔似地吼道:“我的包在哪儿?”
                        “在我这儿,我帮你拎过来了。”拉法尼亚指指背后。
                        我立即跳了起来,冲过去,几乎是用扯的把包拉开,手忙脚乱地在里面一阵乱扒,终于找到了我所需要的东西:《南内斯特生化制剂紧急处理条例》,随即又满头大汗地一页页翻看,想要找到昨天晚上不经意间瞥到的一段。
                        “是这儿!”我兴奋地指着一行红色小字:“‘大面积外创使用注意:一,微调剂细胞利用血管进行移动,因此在遭到体外伤害并出现创口时,请务必保证血液流动畅通,以获得最大的辅助愈合效果;二,由于外部创口接触空气,为防止感染引起微调剂的剧烈应激反应,请尽量对伤口进行消毒及包扎,并请待表面愈合后再用清水冲洗。’”我稍作停顿,因为读到了最关键的部分:
                        “‘注意:微调剂对外伤愈合的加速效果不明显,在不使用其它辅助治疗的前提下,深至肌肉组织的小创口约需4至5天、大创口约需一周至两周时间方能痊愈。”
                        我念完,慢慢合上手册,回头盯着拉法尼亚,一语不发。这两天的接触让我确信,他是个聪明人,而且还很擅长察言观色和推理,有时只需一个眼神,或者说一点暗示,他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所有的意思。
                        “呃,你急着读这个干嘛?”
                        很显然,我高估他的悟性了。
                        “拉法尼亚,你还记得昨天咬你的僵尸吗?”
                        “你说那个黑衣党?当然记得,一个光头嘛。”
                        “他是什么时候咬你的?”
                        “时间?”他略作思索:“大概是下午吧,下午4,5点钟,快落日的样子。”
                        “咬得有多深?”
                        “好家伙,骨头都要被咬出……喂!”他皱起眉头:“你当时不是在场吗?”
                        “对,但是只有你本人才知道伤得究竟有多重。”我举起手册,拍了拍封面:“肌肉组织的伤势最少也要四天才能愈合,而你的伤口有那么深吗?”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我抓住他右手的指头:“阿布罗迪二不可能让你恢复得这么快,世界上没有任何灵丹妙药能做到,像你这种情况,除了一种东西,再也没有了。”
                        沉默,就像难以逾越的帷幕,谁也不愿意把最后的话挑明,但我从拉法尼亚的眼里,确定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放下了他的手。
                        他慢慢坐下,托住下巴,像是在思索。
                        “僵尸,”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现在死了,我铁定变成僵尸?”
                        “很不幸,”我走到他面前,蹲下,点点头道:“是的,你已经被感染了,注定得不到安息。”我话锋一转:“不过,比起你已经中瘟疫的这个结果,我更关心原因。”
                        “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在还没有死时,就被我肯定死后会变成僵尸的人。”
                        “哼哼,”拉法尼亚笑了:“你想说什么?你的驱魔人天赋觉醒了?”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至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可能是脑震荡的“余韵”还没完全过去,一闭眼,满头是点子,就是说不出口。
                        于是我决定开门见山:
                        “咬你的僵尸,唾液里含有病毒,这就是你感染上瘟疫的原因。”
                        他先是一愣,继而很夸张地握住我的双手,一边颤抖一边兴奋地叫起来:“我的天那!您这简直是哥白尼式的发现啊!”
                        这小子总是选择在不恰当的时间,以不恰当的方式开玩笑,不是吗?不过我刚才说的也确实是废话——如果单独听的话。
                        “你听我说完,拉法尼亚,”我挣脱开他的手:“我不是科学家,但我也一直在思考这场瘟疫,它很不寻常对不对?“
                        “嗨!老兄!尸体都站起来走路了,你还问我寻常不寻常?”
                        “病毒会摧毁人体,会杀死组织,会破坏细胞,但病毒不可能让人体加速复原,更不可能让死去的、开始腐烂的生物起死回生——”我耸耸肩:“这根本不符合生物学常识。”
                        “嗯,”他点点头:“这人人都知道,可是……”
                        “可是,有没有人想过,那根本就不是瘟疫呢?”我打断他的话:“而是另外一种人人都有可能患上,并且人人确实都有的东西呢?”
                        拉法尼亚脸上流露出了认真的神色:“你是指……”
                        


                        26楼2012-01-21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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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阿布罗迪二,”我的结论显然让他吃惊不小——说实话连我自己也感到吃惊,甚至怀疑是不是脑子被撞坏了:“我觉得所谓的‘瘟疫’就是微调剂,也许是某种变种,也许是程序上出了什么问题……这些都不是我的专业,我不好乱说。”
                          “等等,西罗先,”这好像还是拉法尼亚第一次叫出我的名字:“你怎么会觉得阿布罗迪二是瘟疫的根源?我觉得……这两者之间,根本毫无联系啊。”
                          “手,”我抓住他的手腕,在他面前抖了两抖:“是你的手,给了我灵感,我一开始觉得,‘即使是阿布罗迪二也不可能这么快治好你的伤’,继而又想到,‘只有僵尸才有你这样的恢复速度’,最后,突然一个灵光乍现,‘难道僵尸不就是阿布罗迪二的强化版本吗’?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牵强。”他摇摇头,做了一个“思考者”的姿势:“……虽然有点道理,但这个世界还是讲证据的,大叔,即使是杀人,客户也要拿到证明才肯付钱啊。”
                          我很厌恶他把自己的本职拿来作比喻,但此刻那并不是讨论的重点。
                          “没有证据,只有现象。”
                          “现象?”
                          “首先是瘟疫的起源。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巴伐利亚,瘟疫是在一天之内突然出现的。”
                          “在奥格斯堡。”
                          “没错,在奥格斯堡,没有人知道瘟疫是怎么开始的,复活的僵尸生前既没有被野兽咬过,也没有其他疾病的异状,就好像是在死后才中了什么诅咒,约好了时间一起爬出坟墓。”
                          “唔,”拉法尼亚插话道:“所以才有了‘亡灵巫师’,‘妖精公主’这样的传说。”
                          “但如果瘟疫早已注射进了我们体内了呢?如果在一开始,甚至从刚降生那一刻起,我们就成为了潜在的‘僵尸’了呢?”我亢奋地挥舞着手指:“如果是这样,当然就找不到任何‘瘟疫的起源’,因为瘟疫就起源在我们体内。”
                          “你说的是,阿布罗迪二?”
                          “没错,微调剂。想想看,拉法,你对我说过,‘同一时刻死去的人,如果能变成僵尸的话,也会在差不多同一时刻变成僵尸’,还记得吗?就在昨天上午。”
                          他点点头。
                          “病毒,无论是感冒还是埃博拉,发作期都会因人而异,即使是一星期圣战时使用的生化战剂,至少也有数个小时的死亡时差。而在同一时刻倒下,在同一时刻站起,如此精确,也只有计算机能做到,只有微调剂里的纳米计算机能做到。”
                          “等等,牧师,你的意思是说,在人死去以后,他体内的微调剂还在工作,不仅修复了致命伤,还维持了基本的身体机能?比如……寻找食物和水?”
                          上帝啊,他的想象力比我还丰富呢!
                          “对对,正是如此!”我激动地连连点头,站起身道:“还记得那些僵尸的皮肤吗?柔软光泽,就和活人一样,而且它们需要吃喝拉撒,如果无法进食,还会饿死。”
                          “是啊,”拉法尼亚笑了起来:“所以射它们的头才管用。但是……”他又收起笑容:“这些僵尸是为了什么而活动呢?只是本能?”
                          “也许吧。”我不太肯定地点点头。
                          “那为什么有的人会变成僵尸,有的人不会?如果是微调剂出了问题,那我们所有人都应该跑不了啊?”
                          


                          27楼2012-01-21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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