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尽。
一直一直记着前一天他的话,他脸上凝重的表情。太认真,认真到有一种忽然会失去他的心痛。怎么了呢。
抱着被子,怎么也睡不着。表的指针悄悄滑到了午夜,正好,不差一秒。
马上就是黎明了,可是总有一种再不能看到破晓阳光穿透黑暗的感觉。
如果没有晨光微曦,我或许会一直陷在恐惧中,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口。
“漆拉?”声音很近,就在耳边,低沉却让人心安。
背对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被子。
“漆拉,我知道你没有睡。”感觉到身旁的人起床走了出去又走了进来,将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床头。“你是在担心明天……”
“我在想,我还能不能看到黎明。”
“没事的,会走过去的。把牛奶喝了,早点睡吧。”
起身,将杯子攥在手中,好像看到了它的热气一圈一圈地盘绕上来,消失殆尽。乳白的液体缓缓滑下,能感觉到它的温暖,冰凉的躯体逐渐有了些温度,肆虐的恐惧也淡了。
“吉尔……”戛然而止,没有了下文,声音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再没有说出口。看到身边的人安静地睡去,吉尔伽美什俯身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抱着他,又重归黑暗。
真的,没有看到第二天的第一缕阳光。因为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躺了整整一天了,也就是说,直接越过了【第二天】。
到底是哪儿不对呢?漆拉皱着眉想了很久。牛奶……对,是那杯牛奶,被吉尔伽美什下了安眠药。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吉尔伽美什?明明没有把握,还要一个人走,如果我在的话,会有更大的胜算不是吗?
没有看到吉尔伽美什,一直都没有。人间蒸发了一般,什么都没留下。
没想到,这是永别。
>>>4.Dream。梦。
漆拉也记不清自己是等了他多久了,那一纸素笺,白纸黑字,写下的那句等我回来还是成了无效信件。没有人来实现承诺,那么,放下吧。固执地紧紧抓着什么,才其实只是不想承认他回不来了或者他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只是不想相信,仅此而已。
守着不会到来的光明,明明知道没有希望了,还是要这么做。
走得太彻底,翻遍了全家,才发现他留下的真的好少。
我该拿什么来纪念你,吉尔?
书桌上是他送给自己的杯子。杯与辈谐音,所以,送你杯子,就说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可是把一辈子都送给你了呢。
阳光中他的微笑那么耀眼。
凝固在记忆里的美好最可悲。
倒了半杯温水,一直握着那只杯子,原本没有血色的手更是苍白。
然后呢……杯子滑落,碎了一地。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子与床单,还有……蓝白相间的宽大的病号服。
原来在医院。大概是那天晕了过去之后被格兰仕他们送到医院的吧。
两个人看到漆拉醒了都很高兴,格兰仕更是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话。无力地微笑着,大段大段的话,讲了很多。说到了特蕾娅,说到了幽冥,说到了他们的婚礼,但唯独没有说到吉尔伽美什。
你们……为什么都把他忘了呢……
瞳孔中的光芒越来越暗,最后终于熄灭。睫毛投下的影子钻进瞳仁,深黑得像是没有流动的潭水,死去了。
“我想出院。”苍白的脸上除了淡淡笑容外没有多余的表情,恬静得好似定格在画框中的艺术作品。
“……好。”银尘出去为漆拉办了出院手续。
没有告诉你,你为什么会在医院,漆拉,你不会怪我们吧?
银尘手心捏着一张纸,褶皱不堪,缓缓将它展平,能看到上面刺眼的字。
漆拉,幻想症严重患者。两年前患病,住院半年。已昏迷一个月。
特蕾娅和幽冥的婚礼,在十天前举行。
回家,没有看到他留下的信,没有看到杯子的碎片。一点点信息都没有留下,看不到任何有他气息的东西。现在,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心空出了一块,有他来过的痕迹。希望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黑白色的巨幅画。
房间被阳光照得很亮,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格兰仕说,庆祝漆拉出院,所以所有人决定给他办一个party。
包厢里很热闹,那么多人一起闹,好像这个party是为他们办的。漆拉躲在角落里,杯中的红酒是吉尔伽美什最爱喝的那一种。
用尽一切方法去思念他。放不下,还是放不下。
格兰仕看到了被角落阴影埋没的漆拉,走过去将他扯到了灯下。
“漆拉,你可是主角,怎么能躲在角落呢!”
“格兰仕……吉尔伽美什呢?”
“吉尔伽美什?”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漆拉身上。
“恩,吉尔伽美什……他回来了没有?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脸上的表情被悲伤取代,几乎是渴求地想要得到一个谎言。哪怕,是一个谎言也好……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厚厚的疑惑。
格兰仕的声音很轻,但是漆拉还是将每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撕心裂肺的疼痛将漆拉淹没,无法思考。
“吉尔伽美什……是谁?”
其实早该想到的,他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可是,漆拉,你却爱上了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