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颜色浓的化不开,浊色的天空飘荡着混沌的云,象是巨型的花洒没有节制地浸淫着大地,天与地,通过密密的雨线相连,在暗夜里吻接到一处。
越前的两根手指夹住了高脚杯,慢斯条理地托起。暗红色的液体在室内灯光的晕染下一圈圈地流转动人的光泽。玩味、再玩味地转转,根本就没有把杯子放到嘴沿的意思。另一只手轻轻地敲着乳白色的大理石小圆桌,半月形的指甲扣在桌子锃亮的表面,叮叮的声音。空旷而寂寥的悠扬,往一个微妙的方向晕开去,似是窥探着,豪华私家别墅高墙外的秘密。
雨点肆虐地泼洒着,花园里的玫瑰掉了火红色的鲜香花瓣,水洼中的倒影看得分明,映出两个人仓皇的脸。
戴着无框眼镜的高大身躯被眼前人挚烈的莹蓝色视线定住,暗夜中两个被雨打湿的魂灵在无奈中做着无果的纠缠与交战,男子坚毅的脸庞上一再地眉头紧锁,拂去眼前人纤弱的手臂早已不在是与非的挣扎之内。过去的惶惑可以在排拒中抵消,顺便斩断通往未来航船的桅杆,剩下那个蜜色头发,有着一双美丽海蓝色眼睛的人儿,独自飘摇。
绝尘而去的脚步踩在凋零的花瓣上,一片破败的腐色。青年蜜色的发紧贴在脸沿,雨水煞白了一张原本就显得瘦削的脸,海蓝色的暖热潮水与冰冷的尘水交织纵横在颊上,颤抖着的双手不甘心地伸出去,扯下那人比自己高壮得多的身子就是一吻。
印象中曾品尝过的唇,此刻不带半点热度,雨水带走的显然不只是表皮上的温度,还有多年积淀的余热,恍惚之间,记忆像燃尽的烟,在不留情的钟表声中于时空的夹缝里灰飞烟灭。——烟蒂是突兀多余的东西,见证的不过是破败的惨象,为何仍旧要执迷不悟的品尝?
生腥的液体,沿着蜜发人儿的嘴角滴下,被强吻的那个人显然没有给予对方最后的温柔,吻与吻之间早已阻隔了看不见的透明玻璃,一旦唇舌交缠就会触落锋利的碎片,将精致的嘴唇刺得体无完肤。
走的时候他甩了甩手,剩下蜜发的人儿独自踉跄在花园的一隅,踩伤了最后的尊严。
尽管拥有比谁都要坚强的一颗心,却支撑不住那片已经崩裂坍塌的天空。纤瘦的身躯慢慢地蜷了起来,埋首在臂膀的暖热之中,期盼着自我的救赎。
越前放下了高脚杯,暗红色的液体漾起了波澜的酒花,在室内窒闷的空气中飘着缕缕的葡萄香,蓦地,被开门带出的风所吹散,只流一室的静默长叹。
夜流长。
越前踩过凌乱的大厅,宴会后残余的欢乐痕迹和那个人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笑颜仍旧活在他的脑内,不过是30分钟,这股余热就被冰冷的潮水所覆盖,至少对蹲在房外的那个人来说是如此吧?
凛冽的风刮在越前的身上,傲视一切的眸子却没有丝毫动摇,踩着脚下的鹅卵石小道,坚实的触感与脚步的力相抗衡,高大的身躯俊挺在飘摇的雨中,威慑性的存在,仿佛他是天地的唯一主宰,没有任何人事可以动摇。
霸道地径自牵起那个人的手,将早已比自己矮小的身躯揽入怀中,冰冷的唇吐着沙哑的句子,灼热的气息试图将一丝温暖传递到那人的心里。
“已经……没事了。”
尽管无法修补他那颗被万丈狂谰冲得支离破碎的心,也无法抵达孤独在深不见底的海蓝色中那一个与尘世隔绝的岛屿,然而他还是带着荧火虫的光亮企图进驻,借着星点的火光让他不至于在黑暗中失去倚仗。
他趴在他的怀里哭着,颤抖的双肩仿佛连灵魂都在抽噎,滂沱的大雨在他们的周围,在他的心里倾泻而下,两个人的衣物不断地被打出杂乱的声音,融于天地之中,奏出规模宏大的交响。
寂寞在两个人的心里晕开来,坚强的一方用自以为是保全的爱支撑着对方已经失落的世界,若是挡不住坍塌,就希冀和他一同坠落。
越前捧起那张精致的脸,轻轻地啄吻,每一下柔软的抚触都在为对方的心打着零散的补丁,即便再也无法愈合,至少也要止住汩汩的血流,让心不至于干竭。
蜜发的人儿连灵魂都在哭,又哪记得惶惑?
滂沱的雨落,唇间还带着血腥味的激吻,身上的灵肉只能感知自身此刻与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心,意识和理智,早已经消隐在苍茫的夜色,融于清新的泥土香味之中,仿佛自己只是其中一株凄寂飘摇在风雨中的玫瑰花,不断地抖落着飘香的美好,剥蚀分裂的灵魂薄片纷纷扰扰地飘落在清冷的世界里,所有和那个人牵手的回忆都是麻木的刺痛,只想把一切通通通通都消融在此刻的怀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