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徐冰冰和傻强租下了我家对门的单元，作为工作室。我在楼梯间呆了半小时，抽了半包烟。做了几下深呼吸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家门前。手碰到金属门把手的瞬间，我仿佛触电一般，心跳忽然加速。
我硬着头皮转动门把，脱掉鞋子，走进4天没回的家。
妻子正在给女儿喂饭，看我进来，脸上一黑，把塑料碗往桌上一摔。巨大的力度把勺子从饭碗里震出来，跌在饭桌上转了一圈才停下。我的心也跌到了谷底……
我解释了十分钟，妻子愤然走进了厨房，然后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两岁的女儿坐在婴儿座椅上，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你又要和妈妈比武了嘛？”
我苦笑地点点头，勉强挤出微笑说:“是啊，等下爸爸给你表演铁头功。”
趁妻子挑选趁手平底锅的时间，我悄悄给傻强发了条信息，叫他过来救我，随便用个什么借口，无论如何要把我拉出去。
为什么不叫徐冰冰？因为她是个女的，一定会让事情更糟。发完短信后，我拿了个碗，坐下给自己装了半碗汤。没一会，妻子从厨房了出来，这次她挑了一只20CM的煎锅。乳白色的麦饭石涂层，棕色榉木手柄，看来她一定很生气。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傻强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冲了进来。
“夫人，请等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请概率微笑先生出去一下。”傻强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我得见救星，十分感动，正要起身。
“且慢！”妻子把平底锅横在我和傻强中间，落地电风扇恰时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袂，只听她冷冷道：“请问何事？”
我双腿一软，跌坐在凳子上，伸手颤抖地拿起碗假装喝汤。傻强也被妻子的霸气震慑，后退半步语无伦次地说：
“尊夫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我要请他回去接班！”
噗！我口里的汤喷了一地，还把自己呛到了。就在我咳嗽时，大门再次被打开，原来是徐冰冰听到动静也进来了。我眼前一黑，随后又绝望地咳嗽起来，越咳越绝望……
徐冰冰走了，傻强也走了。
妻子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我说：“你真的成了面壁者？”
“只是低级面壁者”我说。
“那也有不少权力？”
我耸了耸肩，摊开双手：“那你想怎样？”
“废话，你现在成了面壁者，当然是要很多很多金银珠宝啦！”妻子双眼发亮，仿佛那些闪亮亮的东西已经到了她面前。
“哼！”我轻蔑地笑了一声，说：“要是论保值，当然是要砖头了。”
“要金银珠宝！”妻子坚持说。
“要房子最实际了！”
“金银珠宝！”
“房子保值。”
最后妻子争不过我，我们决定要房子。于是我走到对面单元，向傻强提出要求。要两套房子，在地铁口附近的，一套自住，一套收租，这是我的梦想。并告诉他这是面壁计划的一部分。
傻强打了个电话，很快对方就有了回复，两套房子已经安排好了。原屋主知道联合国行星防御理事会想要买这房子，而且是面壁者想要来住，狠狠涨了两成价。
“只是”傻强迟疑了一下说：“这两套房子是联合国的资产，你住可以，但是另外一套要是出租的话，租金是属于行星理事会的。”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是傻强说罗辑那个庄园的产权也是属于联合国的，而我只是低级面壁者。我还能说什么？而且想想搬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生平最怕麻烦。所以跟傻强说另外一套也不住了，还是住在自己家舒服。
回来的时候，傻强给了我一份文件，说是联合国行星防御理事会给低级面壁者安排的第一个任务。我气冲冲抓过文件，摔门而去了。
回到家，我把情况跟妻子说了，妻子也觉得搬家没必要了。她也不想要联合国借过来的金银珠宝首饰。然后我回到书房，细看那份文件。
文件第一页是一个网址，我打开电脑，登录了网站，马上弹出一个页面。一位香港演艺明星穿着全反射银色外套模拟三体人，用带有粤语口音的普通话说：
“是兄弟就来脱水！我在三体世界等你！”
我点了下载游戏，一边翻开文件的第二页，里面说了这是情报部门发现的一款非法游戏，叫《三体世界》。他们有人打入内部做卧底，发现有ETO活动的痕迹。作为面壁者，我可以试着去接触他们了解三体人的情况，这对我制定对付三体人的计划也许有帮助。
游戏安装完成，我穿上V装具，登录《三体世界》。
黎明的荒原，我站在一座风化的金字塔前，表面坑坑洼洼，一条长长的石阶，直通金字塔的顶部。我仰望高高的塔尖，发现金字塔顶部被削平了，成为一个平台。
沿着石阶，我攀上了金字塔的顶部。这里站着十来个人，围着一个升火的大鼎。见我上来，为首的一人和我握手，介绍几个头领给我认识。
他说自己叫纣王，然后几个头目分别叫墨子、周文王和冯诺依曼。介绍完后他们把目光转向我。
“我叫陈永仁”，我随口说。
“好了，阿仁，我们是同志了。”纣王说。
在那一刻，我对在场人士的性取向产生了怀疑。
“在聊正事之前，我们要先解决一件小事。”纣王对把声音提高，对在场所有人说：“我们这些人当中，有联合国派过来的卧底！”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整个人都僵硬了。“居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吗？”我心里想。
中间纣王伸出右手，食指在人群中扫过，慢慢往我这边移动，越靠近我，就越慢，眼看就要在我面前停住了。我紧张得屏住呼吸，盯着周围的手指，只见它指向我，然后又越过我，指着我身边的另外一人。
只见那人颤抖起来，一滴滴液体流到地上，看来是膀胱局部脱水了。马上就来了两人把他架起来，往纣王身后的大鼎投去。
“用文火！”纣王说。
大鼎里面不断发出痛苦的叫喊，那个被抓的人大概是作战中心的卧底，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不强制下线。这个时候纣王继续说话了：
“相信大家都知道，在联合国启动面壁计划之后，亚洲也启动了低级面壁计划。”
墨子说：“这很不错，面壁者越多，行星防御理事会的资源就会被分得越散，被用在主流防御工程上的资源就越小。”
纣王说:“主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们要成立低级破壁人计划，一方面密切关注他们行动，另一方面让行星防御理事会觉得低级面壁计划受到三体人重视，投入更大资源。”
“那么，下面针对亚洲区8个低级面壁者，开始分配对应的破壁人……”纣王说。
不知道是因为天上两个太阳，还是因为纣王身后烧鼎的火越来越旺，我热的浑身不自在，额头开始渗出汗珠。鼎里被煮的人持续发出惨叫，如果他是真人玩家的话，为什么不强制退出游戏呢？我不懂。
当我回过神来，7个破壁人都已经选出来了。
“剩下那个写小说的概率微笑呢？”有人问。
“我要亲自做他的破壁人。”纣王说，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在看着我。
登出“三体世界”游戏后，我浑身是汗，天已经黑了，窗外的世界被霓虹灯招牌染成了迷幻的颜色。纣王那双眼睛似乎从游戏里被我带到现实。无论在做什么，都好像被人监视着一样。
我洗了个澡，在楼下的风筒辉烧烤店找到了徐冰冰和傻强。我在空位坐下，此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烧烤。烤凤爪、香葱大肠头、鸡脆骨还有鲜鱿鱼。半杯冻啤酒下肚，我和他们说了今天在三体世界收集到的情报。
徐冰冰说，作战中心一名潜伏在ETO的卧底被发现了，对方入侵了他的V装具，不仅无法退出游戏，而且把V装具的发热功能开到最大。由于卧底探员是单独进行任务，等到他被人发现时，已经烧伤半个多小时了。该名探员现在还在医院接受治疗。
听到这里我很担心，我可不想自己步了那位探员的后尘。同时心里有个怀疑，联合国搞这个低级面壁者行动，不会是想借着面壁者来吸引ETO，好让他们充分暴露在行星防御理事会的监视之下吧？
我摇了摇头，想赶走这不好的想法，但还是和傻强说：“我以后也不主动去接触ETO了，这没问题吧？”
傻强点了点头：“这个当然是你的自由，试玩三体游戏只不过是我们提供的参考意见而已。只不过要避开ETO可不容易，因为他们可能是我们身边任何一个人。”
“那……有什么简单办法可以识别出ETO吗？”我担心地问。
傻强说：“一个人很不认真在做事，又常常盯着你，那他就是ETO。”
我环顾四周，不远处店老板辉哥，拿着一个红色的老款电吹风，一边往烤炉上的鸡翅吹，一边看着我们这边。
“照你这说法，满大街都是ETO呀！”我说。
“很有可能。”傻强说。
就在这时，店老板招呼一个店员过去接手：“明仔，帮我烧着这串鸡翅，我去看看炭窑。”只见他把红色电吹风交给那个叫明仔的店员，走了几步，又回头交代：“用文火，记得啊！”
“用文火？”我一个激灵，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第十七章
桤心拆开了一捆猫薄荷。
松鸦羽抽了抽鼻子：“这一捆快要烂了。”
桤心开始检查这些叶片。它们的边缘有些发黑，这些部分已经开始蔫了。“也许今天雨就会停呢。”
“你昨天也这么说过。”松鸦羽从药草仓储中翻出了一卷紫草。辛辣的气味立刻充斥了整个巫医巢穴。
桤心皱起了眉头：“干燥的药草的味道可没有这么冲。”
“它们本来就不干燥。”松鸦羽哼了一声，“这座森林里已经不剩什么干燥的东西了。”
荆棘光在巢穴里翻了个身：“这雨应该马上就会停了吧？”
“但愿如此，”桤心焦虑地走向了巢穴门口。在巫医巢穴外，雨点乒乒乓乓地敲打着营地。空地已经被一个大水洼吞没，雷族猫纷纷在巢穴入口外堆起了泥土与树枝，试图防止积水涌入——如果水洼的规模继续扩大的话。
族猫们这会儿都躲在巢穴里。外面只有灰条一只猫，他正蹚着水嗅闻湿淋淋的猎物堆，厚厚的毛发紧贴在他身体的两侧。灰条瞥了桤心一眼，兴趣缺缺地扬了扬尾巴：“真是好天气啊——假如你是只鸭子的话。”
“我想也是。”桤心心烦意乱地眨了眨眼，看着老公猫捡起一只滴水的老鼠涉水返回长老巢穴。
黑莓星和松鼠飞都出去了，他们在和亮心、烁皮还有莓鼻一起捕猎。在这样的天气里很难闻出猎物的气味，桤心不知道他们能带回多少收获。
荆棘屏障摇动了一阵，藤池率领着刺掌、狮焰和香薇歌走进了营地。桤心低头钻出巫医巢穴，一路踩着水花跑到了他们面前。“你们找到有关鸽翅的任何线索了吗？”
藤池眨了眨眼睛，雨水从她的脸上汩汩流下。“什么也没有。”她沉痛地喵道，“花楸星和叶星都说没有猫见过她，也没有猫闻到过她的气味。”
“在这样的天气里很难追踪到她的气味。”桤心抬头望向天空。黑色天幕所预示的绝非风暴。星族警告他们必须关注的风暴这就开始了吗？鸽翅的失踪和预言究竟有没有关系？
狮焰打断了他的思绪：“枝爪说她曾发现鸽翅在天族的领地上和虎心说话。”
“什么时候？”担忧刺痛了桤心的肚子。鸽翅是因为虎心的缘故才出走的吗？
“四分之一个月以前。”藤池回答。
刺掌和狮焰交换了一个眼神。
藤池皱了皱眉：“我们必须在她做出任何蠢事之前把她找回来。”
没有猫回答她。刺掌转头看向了育婴室：“我去看看梅花落和幼崽有没有受寒。”这名武士匆匆地走过去，消失在了厚厚的黑莓丛中。狮焰则走向了武士巢穴。
藤池焦急地看着香薇歌：“他们是在怀疑她当了叛徒吗？”
香薇歌用口鼻蹭了蹭藤池的脸颊：“鸽翅肯定不会背叛雷族的。狮焰比任何一只猫都更清楚这一点。她当初在群星之战中还帮助过他，你忘了吗？”
藤池的眼神矇眬起来：“我只希望她平安无事。”
在她开口的同时，鹅卵石哗啦啦地从山谷顶端滚落，洒在了擎天架上。
桤心紧张地向上看去。雨水正沿着岩壁表面潺潺而下。山崖顶端的香薇和黑莓丛耷拉了下来，泥水顺着它们的根茎渗出。这片土地在呻吟。
藤池的毛发竖了起来：“也许我们应该撤离营地。”她瞥向营地里那颗倒落的榉木，长老巢穴就建在那些枯死的树枝之间，“之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大雨天里，水把那棵树从山崖顶端冲了下来。它杀死了长尾，也害得荆棘光再也无法行走。”
桤心看向巫医巢穴。它看起来很安全，毕竟它位于石壁上的山洞里。但巢穴的顶部是直通天空的。落石会掉进去吗？“我去问问松鸦羽要不要在天气好转之前先把荆棘光转移到武士巢穴去。”
话音未落，山崖顶端又传来一声呻吟。桤心的心猛地一缩，因为崖顶的一大块石头晃了晃。伴随着一声脆响，它从山壁上脱离出来，像俯冲的隼鹰一般掉了下来，身后还拖着泥土和植物。当它撞上擎天架时，桤心一跃而起冲向了营地边缘。泥土与碎石从擎天架上倾泻而下。
他向藤池和香薇歌看去，脑子还晕乎乎的。他们都躲了过去，这会儿正紧贴着长老巢穴的围墙趴着。
藤池慌张地瞪大了眼睛。群猫钻出巢穴走进空地，她抬起头大声喊道：“都从营地里出去！”
狮焰一下子就从武士巢穴里弹射了出来，蕨毛紧随其后。他抬头望了望崖顶，那里的土块摇摇欲坠，灌木丛也纷纷从山崖边缘耷拉了下来。裂缝像蛇一样顺着边缘的石块蜿蜒而下。噼里啪啦的落石声响彻营地。狮焰的琥珀色眼睛目光严肃。“蕨毛，”他转向同巢猫，“去确保武士巢穴和长老巢穴完全清空。带所有猫去湖边。”
蕨毛点点头。“炭心！黄蜂条！”他呼唤着瞪大眼睛脚步慌忙的族猫，然后重复了一遍狮焰的命令。
他俩都果断地点了点头。炭心转身消失在了巢穴里，而黄蜂条留在外面指挥武士们冲向荆棘通道。
蕨毛又叫住了罂粟霜：“去带灰条和米莉出营地，”他命令道。当罂粟霜冲向那棵横倒着的榉木时，他也跑向了营地入口：“都去湖边！”白翅、百合心和暴云从他身旁鱼贯而过，他冲他们大声说道。
藤池和香薇歌在育婴室门口等待着。刺掌已经钻了出来，嘴里叼着小鹰。黛西紧随其后冲向了营地入口，而梅花落也把小壳和小茎从黑莓丛的缺口里递了出去。香薇歌和藤池叼住幼崽们的颈毛扭头就跑。当梅花落叼着小梅跟上去时，悬崖顶端传来了一声不祥的碎裂声。
桤心瞪大了眼睛，恐惧将他冻结在了原地。一大块岩石从山壁上脱离了下来，冲着空地砸落。狮焰冲到了他身旁，用肩膀将他向后推去，直到他们紧紧地贴在荆棘屏障上。在他身后，巨大的石块撞上了擎天架，然后滚到了空地里，一大片碎石与泥土爆炸式地溅射开，激起一道横扫营地的泥浪，浸透了奔逃的众猫。
冰冷的水刺穿了桤心的皮毛，将他从慌乱与恍惚中唤醒。“松鸦羽！”他冲向巫医巢穴，“荆棘光！”
狮焰像兔子从他身边蹿过，艰难地翻越过营地中央的一堆碎石。金毛的公猫冲着族猫们大吼道：“云尾！桦落！雪丛！都过来，帮我们一把！”
桤心一头撞开掩映着巫医巢穴入口的苔藓，松鸦羽正趴在荆棘光身上护着她，泥水与碎石从头顶的悬崖边倾泻而下。
巢穴上方的土地仿佛在怒吼，越来越多的土石掉进了营地。
狮焰将松鸦羽推开，叼着荆棘光的颈毛将她从窝里拖了出来。桦落抬起了她的后半身，将她扛在肩膀上，两名武士一起抬着她离开了巫医巢穴。
“我的药草还在里面！”松鸦羽尖声咆哮。
“别管了！”云尾朝他怒吼。
“反正它们也快烂了。”桤心努力将松鸦羽向巢穴入口推去，但盲眼巫医用爪子牢牢地抠着地面。“我们花了一个月才把它们收集回来，这个秃叶季族群就全靠它们了！”他狂怒地盯着桤心和云尾。
雪丛一头冲进了储藏药草的岩缝，开始一捆一捆地抢救药草。云尾竭尽全力叼了满满一嘴，松鸦羽也是一样。桤心用爪子把猫薄荷拢成一团，用牙齿叼住了它们。他转过身，跟着云尾和松鸦羽冲出了巢穴。
雪丛还在向外掏着药草。
“别管了！”桤心努力在叼着叶片的同时呐喊出声。
雪丛顿了顿，朝他眨了眨眼睛。
桤心焦急地一挥尾巴示意白毛的武士跟他离开。泥土与碎石更加狂猛地落进了巢穴，用不了多久泥水就会把他们吞没。雪丛抓起一大卷百里香和锦葵跑向出口。
桤心从他身边挤过，冲向营地对面。
罂粟霜和樱桃落正领着米莉和灰条走向荆棘通道，狮焰正在那里等着他们。他的嘴里叼着药草，目光不住地扫视着空地。桤心和雪丛是最后一批出来的猫。狮焰示意他们到他那里去，他的眼中闪着焦急的光。桤心看到他瞥向崖顶，然后满眼都是惊惧。桤心放慢速度转过身，抬头向上望去。
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在从悬崖表面脱落。它像融冰一样滑了下来，向着空地砸落。泥土、灌木和碎石像瀑布一样从它周围洒下。在桤心的眼中，时间仿佛凝滞了。然后他感觉到身后的雪丛正在推着他前行。狮焰伸长爪子勾住了桤心的颈毛，将他从撞向空地的岩石下拖了出来。巨石吼叫着割裂了空气，然后摔成了无数碎片。
气浪推着桤心一头撞在了狮焰的身上。落地时他吐出了嘴里的草药，等待着碎石的狂潮侵袭他的皮毛。脚下的土地颤抖起来，泥水组成的巨浪吞没了他。随后，营地陷入一片寂静，唯有急促的雨声响个不停。
桤心抬起了头。
身旁的狮焰呻吟着站直了身体：“你受伤了吗？”
桤心动了动腿脚，惊异地发现身上并无伤痛。他用颤抖的四肢撑起了身。“雪丛。”他的声音被泥土闷在了喉咙里。他吐出嘴里的泥水，转头向后看去。
一团白毛瘫在泥土和碎石堆成的小丘旁。
狮焰冲上前去。“雪丛！”
桤心蹒跚着走到狮焰的身旁。“他还在呼吸吗？”他挤开金色的公猫，将耳朵凑到了雪丛的嘴边。没有喘气的声音。“快！”桤心用鼻子向着埋住雪丛后半身的碎石一指，“把他拉出来！”
狮焰将口鼻伸到雪丛无力的头颈后叼住了他的颈毛。随着一声闷哼，他将雪丛从废墟中拉了出来，然后将他带到了空地的边缘。
桤心将白毛武士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然后用脚掌用力按压他的胸口。他按住雪丛的肋骨用力下压，然后收力，随即再次重复这一动作。我必须让他重新开始呼吸。“去叫帮手！”他对狮焰说道。
狮焰茫然地看着他。
“快！”桤心吼叫起来。
狮焰扭头冲出了营地。
桤心更加用力地按压雪丛的胸口。他摸索着把爪子按到了雪丛的肋骨偏下的位置，然后轻喝一声用力一推。
雪丛的身子猛然一抽，呕出了一大股泥水。
桤心的肚子里闪过希望的光。他用爪子拂过雪丛粘满泥浆的皮毛，寻找是否有断掉的骨头。当他的脚垫摸到白色公猫的后腿时，桤心的动作猛地一顿。这里的肿块预示着里面的骨头一定断裂了。
雪丛茫然地睁开了眼，脸上的雨水使他不住地眨着眼睛。
“你很安全。”桤心对他说道，“但你的后腿骨折了。狮焰已经去找猫帮忙了。”
在他说话时，狮焰已经从营地入口冲了进来。鼹鼠须、桦落和云雀鸣紧跟着他，然后是百合心。当看到雪丛时，她的眼中放射出痛苦的光。她挤开前方的族猫在伴侣身旁伏下。在白毛被雨水与泥水浸透之后，雪丛看起来异常瘦小。他的眼中闪烁着痛苦。
“他没事。”桤心对她说道。他真希望松鸦羽也在这里。“他的腿骨折了，但也只有这一处伤。”他知道自己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雪丛的呼吸曾中断过，他皮毛下隐藏的暗伤也很可能比断裂的腿骨要严重得多。
“我们先把他从这里挪出去吧。”百合心紧张地望着崖顶。
“动作要轻。”在桦落和狮焰来到受伤的族猫两侧并俯下身时，桤心提醒道。
“我还能走。”雪丛翻过身用爪子撑起了身体，这令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狮焰和桦落从两侧撑住了他，并扶着虚弱的他一瘸一拐地走向了营地入口，他的伤腿一直悬空着。鼹鼠须和百合心紧紧地跟着他们。
云雀鸣在营地里看了一圈，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桤心的麻木地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擎天架已经被一大堆土石淹没，空地上铺满碎石，一直堆到营地的最边缘。每座巢穴上都糊着一层碎枝烂泥。被滑坡拖下来的树与灌木像残肢一般支棱在这一片废墟上。巫医巢穴的入口已经被落石堵死了。
桤心抬头望向孕育暴雨的黑云，任由雨水冲净脸上的稀泥。“它还能停下来吗？”他喃喃地咕哝道。
云雀鸣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也许这就是星族所谓的风暴呢，没准现在它就快停了。”
“也许吧。”桤心深吸了一口气。或者，也许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十七章，完

17.王世琇，字昆良，清苑人。崇祯十年进士。授归德推官，迁工部主事。十五年二月，李自成陷陈州，乘胜犯归德。世琇将行，僚属邀共守，慨然曰：“久官其地，临难而去之，非谊也。”遂与同知颜则孔、经历徐一源、商丘知县梁以樟、教谕夏世英、里居尚书周士朴等誓众坚守。贼攻围七日，总督侯恂家商丘，其子方夏率家众斩关出，伤守者，众遂乱。贼乘之入，世琇、则孔并遇害。则孔女闻之，即自缢。一源分守北城，杀贼多，城陷，巷战，骂贼死。以樟中贼刃，久而复苏，妻张及子女仆从皆死，以樟竟获免。世英持刀骂贼，死于明伦堂，妻石亦自刎。同死者，尚书士朴，工部郎中沈试，主事朱国庆，中书侯忻，广西知府沈仔，威县知县张儒及举人徐作霖、吴伯胤、周士美等六人，官生沈佖、侯饕拥热耍鄙詈恪⑸虺稀⒅苁抗蟮劝巳耍類洝⑸蛸玫人娜耍钌獠帷⒄盼肌⒘醪薜纫话偈嗳恕Ｊ裕糖鹑耍笱坷鹬铩Ｗ髁亍⒉贰⒉帷⑽肌⒉蓿钥ぶ忻俊Ｔ蚩祝弥萑恕Ｒ辉矗Ｑ稳恕Ｊ烙ⅲ榉恕Ｊ科幼杂写Ｔ艏绕乒榈拢跋萋挂兀丶晚乐Ｏ萦莩牵鹣厥轮鞑究琢了乐
18.吕应蛟，保定右卫人，历官密云副总兵，谢事归。贼至，总监正化知其能，延与共守，昼夜戮力。城破，短兵斗杀十余贼而死。
19.张罗俊，清苑人，字元美。父纯臣，由武进士历官署参将、神机营左副将。生六子：罗俊、罗彦、罗士、罗善、罗喆、罗辅。罗俊娶瞽女，终身不置妾。罗彦，字仲美，举崇祯二年进士。累迁吏部文选郎中。
     十七年二月，贼逼京师，与总兵官马岱出屯蠡县，公廪不足，出私财佐之。罗俊顾其下曰：“欲降者，取我首去。”守益坚，贼为引却。
后闻京师变，众皆哭，北向拜，又罗拜相盟誓。城陷后。罗俊犹持刀砍贼，刀脱，两手抱贼啮其耳，血淋漓口吻间。贼至益众，大呼“我进士张罗俊也”，遂遇害。罗彦见贼入，急还家，大书官阶、姓名于壁，投缳死；子晋与罗俊子伸并赴井死。罗善，字舜卿，为诸生，佐两兄守城。城将陷，两兄戒勿死，罗善曰：“有死节之臣，不可无死节之士。”妻高携三女投井死，罗善亦投他井死。罗辅多力善射，昼夜乘城，射必杀贼。城破，与罗俊夺围走，罗俊不可，罗辅连射杀数人，矢尽，持短兵杀数人乃死。惟罗喆从水门走免。一门死者凡二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