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他是偷跑出来,京城事情统统交予了顾谈,王一博先是有些愠怒,可对着自己教出来的孩子终归是下不去手。何况他同少年时候那般轻轻拉扯自己衣袖,眼睛黑亮:“叔父,您不会怪我吧。我真的是太想念您和先生了。”
春正好、故园桃李,待君花发。
王一博终于是叹了口气,看着这个长大了的孩子,年轻的帝王,不像他的身生父亲那样喜怒无常又阴郁沉闷,如同一块打磨好了的璞玉,不加遮掩,毫无瑕疵。
往事都已成空,王一博摸摸他的头发,软了声音:“今日天气甚好,回头让柳烟姐姐做几个你喜欢的菜,傍晚便在这里吃吧。”
王宣嘴唇蠕动片刻,虽然想念柳烟的菜可一思及那两个为老不尊的他还是有些牙疼,自我拉扯许久,捂着肚子:“哎哟——叔父,侄儿最近有些不舒服,明日、明日午后再来蹭一顿饭吧,今日先走、先走!”
说罢脚下生风,活像练过武艺那般飞快地走了。肖战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王一博,两个面面相觑良久,才缓慢地捋了捋青衫袖口:“还是这么怕你。”
“若不是当年他偶然撞破我们的事,现下可就没法这么坦荡了……”似是想到了很好笑的过去,
“听闻他快要迎娶那位刁蛮任性的小郡主,以后大概又是一段佳话。”
“随他去吧。”肖战随意拈过落下来的一朵粉白海棠。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乱红飞过秋千,庭院深深,不比凝和殿的小巧玲珑,也不比华阳宫的万顷白梅,可却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安心。
王一博以前总不知到底是为何,半年来游历过江南、洞庭,最后落户渝州,方才晓得原来那幅山水画屏上的景致远远不及亲眼所见的震撼。
时光织锦,岁月缱绻。当年那一剪冷清的光影,终没有被淹没在世事葱茏中。
他突然想到了以前。“那时候”,多么奢侈的字眼,他们相识的年份在他的生命中只占据了小小一部分,却好似已经牵扯开来一生那么长。
那时候肖战还是个愕然失落站在紫宸殿外的少年,他走过去说“从此我们可以相伴学习”;那时候肖战在飞华亭中练字,他写“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他便拿过仔细看笑完了眼;那时候肖战单膝跪在他面前说此生不负;那时候他脆弱,而那人不甚宽阔的肩膀成了最合适的安抚;那时候很好。
是要同你并肩高处,王朝国祚,万里山河,是我们两个人的。
那时候,他们还都很年轻,年轻得还没来得及看三千世界,便许下了一生。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足够了。
秦淮清歌,湘北大江东去,峨眉秀,华山险,看不够的风光无限。
只是,都比不上同他并肩之人。
他问他,“你是哪里人?”
“渝州。”
如此便是最初了。他们得以回到这方土地,钟灵毓秀的地方,长江绕过了险滩变得平稳。
王一博想他还是喜欢这里,甚至比故乡更让他觉得亲切。每日柴米油盐的生活,偶尔看柳烟带着大胖小子去逗弄几下,揶揄江云和他家媳妇。
闲暇时纵马江岸,岁月无声又安然。
“战战。”突兀地叫了他的名字,蓦然回首,恰似初见。那人看过来的时候里头落满星光让人恨不得能够给他所有。王一博握住肖战的手,十指交缠,已经少了过去的暧昧,平淡中透出一点缠绵,他终是淡然笑起。
“没事,就想叫叫你。”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望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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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城红袖招。
而今千帆过尽,万里山河万里晴,终是不负年华不负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