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雷乃镜头下的法国香颂到金棕榈评委,她用才华书写了女演员的第三种维度
浪影 评论 导演的诞生 2017-04-26 10:4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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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浪影(来自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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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book.douban.com/review/8501328/戛纳电影节70大寿之际,由阿尔莫多瓦领衔的评委会主席团星光熠熠,当大家都在热议主竞赛单元一部中国电影都没有,以及范冰冰入选主席团时,一个陌生的名字却悄悄地代替年轻的法国女演员蕾雅·赛杜,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她就是集演员 / 导演 / 编剧 / 歌手于一身的——阿涅丝·雅维(Agnès Jaoui)。
作为一名电影演员,她出演过雷乃和克拉皮斯的电影;作为话剧演员,她接受了法国著名导演帕特里斯·夏侯的魔鬼训练;作为一名音乐剧演员,她出演了品特的话剧《纪念日》,还出了唱片;作为一个编剧,她给雷乃的《吸烟,不吸烟》和《法国香颂》写剧本,拿奖拿到手软;作为一名导演,她的处女作《他人的品味》 成为法国最受欢迎的电影,并获得2001 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下面我们就听听她是怎样拍摄完成自己的第一部电影,以及身为演员的经历怎么样帮助自己成为更好的导演。
『我想让画面有电影感,却又不那么刻意。这是一部介于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电影。』
阿涅丝·雅维(Agnès Jaoui,以下简称“雅维”),1964 年生人,父母是突尼斯的犹太人。她在巴黎长大,之后接受了法国著名话剧导演帕特里斯·夏侯(Patrice Chereau)的表演训练。二十几岁时,她发现表演行业的艰难处境,开始与她的搭档兼合伙人——著名演员让-皮埃尔·巴克里(Jean-Pierre Bacri)一起创作话剧剧本。当他们的第一部话剧《厨房浮世绘》(Cuisineet dépendances )获得巨大成功后,这对搭档受邀将该剧搬上大银幕。电影好评如潮,并取得了票房成功,雅维和巴克里在法国迅速成为著名的编剧搭档——他们被崇拜者称为“雅巴克”(Jabac)。他们的作品以聪颖、机智和温馨幽默著称,其中包括阿兰·雷乃(Alain Resnais)导演的《吸烟/ 不吸烟》(Smoking /No Smoking ,1993)和《法国香颂》(Same Old Song ,1997),以及塞德里克·克拉皮斯(Cedric Klapisch)导演的《家庭气氛》(Family Resemblances ,1996)。2000 年,雅维担任编剧、导演并主演的第一部电影《他人的品味》(The Taste of Others ,2000)成为法国最受欢迎的电影,并获得2001 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除此之外,雅维编剧、导演并出演了巴黎文学社(Parisian literary society)的《宛如幻象》(Look at Me,2004),还在《妮娜之家》(Nina ’s House ,2005)中扮演主角妮娜。她的第三部电影《让我们诉说雨日》(Let ’s Talk About the Rain ,2008)已于2008 年上映,她在本片中继续集编、导、演于一身。
洛温斯坦:在成长的过程中,你是否想过以后会拍电影?
雅维:没有,我没想过拍电影,我一直梦想着成为演员。除了写作之外,我想迅速成名,被关注、被爱,这才能证明我的存在!我会反省自己,但我又极度渴望受人关注。从15岁开始,我参加了许多不同的戏剧课程。后来,我去了阿曼迪斯,到帕特里斯的表演学院(The?tre Nanterre-Amandiers)学习。其实我毕业后从没有表演过,而是在昂吉安音乐学院学了两年女高音。之后,我参加了帕特里斯学校的考试,被录取了。所以,我从音乐学院退学,去了楠泰尔,在那里我遇到了非常好的声乐老师!
洛温斯坦:跟着帕特里斯·夏侯学习感觉如何?
雅维:那是一场战争。他不喜欢女人。不只是女人,他就不喜欢人类。这让我明白,人在艰难的时候,很容易失去判断力和勇气。
洛温斯坦:你在那里学习了多久?
雅维:两年半。每天24小时,非常紧张。
洛温斯坦:那时,你还坚持写作吗?
雅维:我依然写日记,但不写小说了。
洛温斯坦:音乐呢?你还继续唱歌吗?
雅维:唱。我从没有停止过学习音乐。从来都没有!我一直都在学习舒伯特的颂歌和巴洛克音乐,因为我的老师是巴洛克音乐的专家。
洛温斯坦:你离开阿曼迪斯后都做了些什么?
雅维:我们去美国做了两个月的音乐剧工作坊,效果很好。回来后,有个导演来找我,请我出演一部品特(Harold Pinter)的戏,即《纪念日》(The Anniversary)。
洛温斯坦:你在那时遇见了未来的搭档和合伙人——演员兼剧作家让-皮埃尔·巴克里吗?
雅维:是的。那时我还在阿曼迪斯学习,只有二十一二岁。我们当时都在帕特里斯的学校学习,但是你需要理解的事情很难,正如我在《他人的品味》中想表现的,文化区域化,不同文化相互之间的隔离。有些人这么想,有些人那么想。在法国,受资助剧院和商业剧院之间有很大区别。请我的导演错就错在,他在商业剧院里做品特的剧目。
洛温斯坦:在这之后你做了什么?
雅维:之后的几年什么也没做。
洛温斯坦:你的意思是,你不再演戏了?
雅维:是的,不再演戏了,再也不演了。
洛温斯坦:那还写作吗?
雅维:也没有。
洛温斯坦: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雅维:我得了抑郁症。
……
洛温斯坦:《他人的品味》的剧本是如何产生的?
雅维:《他人的品味》有点特殊,一开始我们想写惊悚片,也想为我们的朋友们写点东西。这或多或少改变了我们的主旨,因为我们考虑的角色也必须适合我们的朋友。我们试着改变自己的思路去写一部惊悚片,但过了不久我们意识到,我们找不到主题,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们只是在编造陈词滥调,诸如持枪的主人公或者毒品之类的。
洛温斯坦:你们为什么想写惊悚片?这与你们的风格相去甚远。
雅维:我不知道。我觉得让-皮埃尔·巴克里想写。但即使是现在,想让自己改头换面、换换口味,也并不简单。因为我们不想无病呻吟。我不想写出来的惊悚片只是(雅维举起她的手,从假想的枪里射出三发子弹)嘭!嘭!嘭!绝不是。我们想写,是因为我们喜欢那种风格。但后来我们发现——尤其是我——这不太可能。这不是我们所擅长的领域。所以,我们回到最开始的地方,我们想说什么,想表达什么?我们想向观众展现什么?我们想和别人分享什么?
洛温斯坦:写《他人的品味》用了多长时间?
雅维:不到一年。一般都是一年。
洛温斯坦:写起来困难吗?
雅维:只是在认识到错误之前比较困难,我们在惊悚片这个思路上浪费了两个月的时间。这之后,我们带着相同的角色回到我们的主题上——保镖、商人和司机。
洛温斯坦:你改变了风格,却保留了人物?
雅维:没错。我们的主题表达的是隔离。
洛温斯坦:你说你的灵感来源于现实生活。这意味着《他人的品味》的灵感也来自于你身边熟悉的人吗?
雅维:是的。
洛温斯坦:他们知道自己对应的角色吗?
雅维:不知道。人们从来都看不清自己,从来都不会。
洛温斯坦:那时,你是否已经开始设想自己会成为导演?
雅维:我不是在导演,只是在观察。当你读一本书时,会想象,而当你看电影,你会说:“啊哈!这就是我所想的。”我也有同样的感觉,特别是我在写作的时候,一直都在想象。当然,雷乃还有克拉皮斯做得都很出色,但他们都还不是我脑子里所想象的样子。我慢慢地建立起自己的导演观念。法国电影还有另一个特点,每年200部法国出品的电影中,只有10—15部不是由编剧担任导演的。所以,在《厨房浮世绘》公演后一周,高蒙公司(Gaumont)的人来见我们,商量将话剧改编成电影,他们问:“谁来导演?”我们说不知道。当时没有人选,因为在法国,电影导演就是创作者。我们只知道我们想采用和剧院演出一样的剧本,用同样的演员阵容。所以他们说:“你们自己导演吧。”实际上,他们这是对让-皮埃尔说的,因为他更老到,而且是个男人。我那时还是个小女孩。但他没兴趣,因为他讨厌没完没了地开会,而我只有26岁,怕这怕那。最后,我们找到了个导演(菲利普·穆伊尔[Philippe Muyl])。
但每次我去片场,就会想:“换作是我,我会怎么做?”我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成长。
洛温斯坦:你当时已经是颇为成功的剧作家和演员。你是否对自己的导演能力很有信心?
雅维:没有,没有,一点都没有!我很害怕。特别是在此之前,我在克拉皮斯和雷乃导演手下做过演员。但我对剧本和演员都很有信心。我了解演员,当然也了解剧本。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尽可能地在这个过程中,小心地处理剧本和演员的表演。
洛温斯坦:能谈谈你和演员是如何准备拍摄的吗?
雅维:多亏了我当演员的经历,尤其是和阿兰·雷乃合作,让我受益匪浅。雷乃对演员的指导不多,他做的——也是我在自己的两部电影中所做的事情——就是安静地观察每一位演员,让演员阅读台词,避免产生误解。雷乃的排练都是如此。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增加演员的信心。这是导演能做的最重要的事。在我看来,好演员会怀疑他们自己,坏演员则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好演员,尤其那些顶尖的、最有名的演员反而需要肯定。最关键的就是让好演员演一场好戏,这是导演最应该关注的事情之一。当你和演员研究剧本时,你要赋予剧本生命。演员也要为剧本带来生命,为此你必须制造信心。当然,这只是我的经验。
洛温斯坦:所以,导演的任务就是激发演员的信心,让他们尽可能自由地发挥?
雅维:是的,没错。他们感觉到被爱,被我认可。电影最疯狂的地方就在于拿大把的钱下赌注。第一天到片场,你只能看到服装师,你被告知说:“这是你丈夫、那是你最好的朋友。”这当然没问题,这是你的工作,但太疯狂了!我想在拍摄之前就和剧组相处融洽。片场很安静,大家也认识彼此。你不会在拍摄第一天却发现有60个人都是初次见面。但通常情况下,它和其他日子没什么不同。前一天你还在走戏,现在,那里已经架起了一台摄影机。但没什么不同。拍电影就像是生活,这一点最重要。这就是我的导演工作。
洛温斯坦:你有很多时间排练走位吗?
雅维:我有一个月的时间。一开始先是走戏,后来我们对摄影机进行测试,服装师来试服装。人们一直在一起。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但感觉非常好。
洛温斯坦:你和你的摄影指导洛朗·达扬(Laurent Dailland)的合作如何?
雅维:我在其他电影中和许多知名摄影师合作过,他们都太自负,充满了控制欲。我不希望发生类似的事,所以我选择那些我尊敬的、脾气好的、不太自负的人。我们一起看了很多电影,伍迪·艾伦、米哈尔科夫,还有刘别谦的片子。我们讨论所有的细节,完成所有场景的故事板。
洛温斯坦:这部片子中透露的淡淡的幽默和天真烂漫,让我想起了东欧导演,类似米洛斯·福尔曼的作品。这些导演是否对你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雅维:多谢你的夸奖!东欧电影对我非常重要。但这部电影并没有沿袭东欧电影的那套理论,它只是我的个人爱好。比如,我选用了超35毫米胶片。影片使用了宽银幕画幅,但它又不是宽银幕电影,正如你说,它现实又不真实。我知道自己并不想让它只表现真实。我想让画面有电影感,却又不那么刻意。所以,这是一部介于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电影。
作为一名优秀的导演和演员,雅维用自己的才华征服了法国和世界影坛,她书写了女演员的第三种可能性——她可以是大银幕上艳光四射的凝视对象,也可以是红毯上艳光四射的尤物,同时她还可以挽起金发,穿上工装背心,成为水银灯后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