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吃完饭自然也轮不到我收拾桌子清洗碗碟打扫餐厅,我剔着牙晃晃悠悠径直走向自己的新房间,踩在嘎吱嘎吱有些古旧的楼梯上往下看着贺瑞斯带领一干人等做着清理,适才饭桌上的阴霾竟然一扫而光——俯视的感觉真丄他|妈的绝了,光在气势上就高人一筹。我学着柯克兰先生的样子仰起头,矜贵的迈出步子。一步、两步、三步,大概只走了五步我就因为僵直身板而腰疼,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而后立刻捂住自己的嘴迅速闪进屋子里。
门锁好后我三下五除二解开衬衣纽扣——这衣服设计的糟糕透了,差点让我喘不过气,居然有人愿意穿这种设计繁复的衣物——脱下鞋子光着脚仰面躺在大床上,床垫承担了我的重量,还居然有种跌在温柔乡里让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错觉。
我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吊灯上装饰的水晶因阳光折射出的五彩光泽令人炫目,而我经历的一切也都如同这光彩一般极其不真实。我顺利的横渡了大西洋,在这个只懂英语是很难站得住脚跟的国度寻找到了大概可以称得上亲人的男人并寄宿他家,并且这个男人未给自己想象中的难堪。亚瑟•柯克兰先生只是个有些古板、陈腐、因循守旧的不列颠绅士。其他都还不错。
我突然想起了四年前冬天的那封回信。妈妈的信是寄到英格兰朴茨茅斯老家的,但是我注意到回信上的地址却是来自这里——法兰西的波尔多,妈妈打开信只看了一眼就红了眼睛,挥挥手叫我自己出去到哪里溜达,我躲在门板后担忧的注视着她,那整个一晚上她靠在火炉边上一边哭泣一边咳嗽,手中的信纸捏的变了形。
第二天她像是换了个人一般,虽然苍白消瘦的脸上仍带着肺结核病人常见的潮红色,但她的神情却很愉悦,我一靠近她她就握紧我的手:“阿尔。”她笑眯眯的歪头盯着我,“虽然你那顽固的外公和其他亲戚还是不让我进家门,但是你的舅舅——他搬离了英格兰,在法国有一块地——表示愿意收留我们了。真是幸运,不是吗?”
“妈妈其实我们完全可以不用去。”我撇撇嘴,饶是妈妈非常高兴,但我对那素未谋面的舅舅并未有什么好感。我低声嚷嚷,“再过几年我就可以出去工作了,我可以赚很多钱的。我们不必要去舅舅那寄人篱下,况且我又不会说法语。”
“我会。”妈妈仍然笑着。我惊讶的发现原来我的妈妈这般美丽——那也许是她的回忆和憧憬又唤醒了她内心里残存的大家闺秀身影。让我隐隐约约拨开长久以来笼罩在她身上拼命劳作挣钱蓬头垢面的虚假迷雾。
“好吧。”我妥协,在妈妈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笑的洒脱,“那么您就快点康复吧,让我们甩开没用的老爸在法兰西过着幸福富足的生活吧。自由万岁!金钱万岁!”我对着妈妈做出“V”的手势便冲出家门。那天南五街边有格斗,我得赶着去参赛。我背着老妈报了名,因为赢家可以赚到五美元,这怎么能不让人心动?!不过最后的结局是我被揍得鼻青脸肿还没赢到钱。一想到那事就沮丧,该死。
正当我舒舒服服的沉浸在回忆中,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琼斯先生,老爷请您去书房,他有话想对您说。”
我边扣纽扣边套上鞋子冲进了书房,亚瑟•柯克兰先生坐在窗前看着屋外风景不发一语,我偷偷瞟了他一眼,他应该比在餐厅时要正常的多了,应该说是完全的平静下来。我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他会对肺结核有这么大的反应。——我还以为这种病在旧大陆更常见,毕竟我认为这种病菌是从这里传染到美洲的。
啊啊,他不会担心我也携带病菌吧?我黑着脸又看了看他,突然发现他已经把视线转向自己,吓得我连忙站直了身子如同即将接受检阅的大兵。
“阿尔弗雷德。”我听到他喊我的名字,于是挑了眉看他:“什么?”
手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在我的腿上,我差点因此跪下来。我大怒,刚准备向他咆哮却被他抢了先。“你应该回答,是的,先生……或者舅舅。”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轻而易举的压抑住了我的暴怒,我心里堵得慌却只得装腔作势用那古怪的调调回他:“是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