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祠堂里跪了一夜，人已经有点迷糊了，抬手揉着有些酸涩的眼睛，听见背后有细微的响动，回头一看原是莲房。看到莲房如同看到救星，赶紧让她过来揭开食盒，里头放在我平日里爱吃的点心还有热汤茶。）

我的好莲房，关键时候还得靠你。（一边夸赞一边拿起糕饼小口咬着，听她说着昨天上午卢氏走后家中境况，蒲春也挨了罚，鹰和狐狸如今都被锁在了笼子里，而且莲房还说，原本昨日走时与卢氏商量得好好的，两家事私下论，可谁料下午便传出了她在叶何府被我豢养的猎鹰所啄，又隐隐提及我八字硬，不好婚配，卢氏门第低于叶何，是以这桩姻缘有强迫之嫌。）

她胡说！（听到这儿，顿时怒火中烧，一个小小卢氏犯得着让我们家上杆子地送嫁女儿吗？莲房压着我的胳膊示意我小点声，还说这桩婚事只怕是不成了，家中顾念姑娘名声，也不好与卢氏当面对质，只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莲房所言，激得烦闷异常，早知道昨日就该让宵晖将那卢氏的脸给啄花才是。正欲问及莲房额娘如何时，屋门吱呀被推开，还以为是额娘身边的嬷嬷来了，着急忙慌地收拾食盒想办法让莲房先躲起来，可谁知道一个瘦瘦小小地身影鬼鬼祟祟地进了屋，歪头细瞧，看清了是小九，顿时和莲房一同松了口气。）

（二姐的婚事突然被定下的时候自己就开始担忧姐姐的事，果然没过多久就有消息说家中在帮姐姐同卢家议亲。自己知道的晚，小定都已走过了，一边气急一边也没有别的法子，索性在那卢家夫人上门时偷偷把鹰和狐狸放出来，鼓动着它两闹了一番还啄了那卢夫人。）
（当时心里还在乐，结果姐姐把这事全揽在了她身上被罚跪祠堂，担心得一夜没睡，几次想跑到额娘面前坦诚一切都被身边人拉住，天蒙亮的时候终是坐不住偷偷往祠堂跑去。害怕有人守着，推门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可惜祠堂年代已久，门栓大概许久没上油，吱呀一声不仅吓着了自己也吓着了屋里两个人。）
（看清是二姐姐身边的莲房，顺带也看到了那还没来得及收拾起的食盒，抿了抿嘴，也被揣在怀里的拿手帕包着的点心拿出来，没递给她，只垂着眼站在她面前，满脸的懊恼还有些委屈，就像小时候朝她撒娇一样，低低唤一声）姐

（前几天我就知晓卢氏要来叶何做客的消息，说白了，也是家中长辈不愿让我稀里糊涂地嫁过去，成婚之前赖好见上一面，总归是心中有数。我对这样的安排并无太多的排斥，毕竟早晚都得嫁，家里人又同我分析了利弊，还说卢家的少爷性格温和，是个好相与的。卢氏门第不如叶何，我去了，大抵能过得自在些。）

（里里外外替我打算，而昨日我又见到了卢家少爷，生得眉眼清秀，脸皮又薄，我同他说话，他都要红一红耳根，这一点倒是与富灵阿有些相似。鬼使神差递给他一块桂花糕，欣然接受说着好吃，过日子嘛，总是得能吃到一处才平顺。）

（私心已将此事尘埃落定，陪同卢家夫人一起逛园子时，就瞧见小九的雪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往卢家夫人的脚边裙底钻，这厢未定，宵晖自上俯冲而下，本意该是想要逮小九的雪狐，却因卢家夫人胡乱挥着衣袖，不小心抓到了她的发髻。乱局之中看到小九躲在假山后露出半个脑袋，顿时明白原委，一声哨响将宵晖唤回，顺道将错事全揽，自然惹得卢氏夫人败兴而归。）

（我看着眼前冲自己撒娇的小九，无奈叹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做这种事？我倒也罢了，现下连累着家中要处理这些流言蜚语，到底不妥。

（姐姐开口问我为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还能为何？就是不愿她嫁人，不想她离开这个家，不想她有了更重视的人，可这些哪里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脑袋垂得更低了，索性蹲下来盯着她膝头，想上手替她揉揉又怕碰疼了她，心里还在怨怪那罚她之人，更恨那卢家夫人，早知如此，合该让宵晖和雪绒抓得更厉害些，抓伤那人的脸让她没脸没皮去和外人乱说才好呢）
（缘由不能说，心头的怨气也不能说，沉默了好半晌只低低问出句）
姐你想嫁给那卢家公子么？

（小九像是憋着一口气，非不同我说清缘由，心下一叹，惯是不会苛责，自然也不会追问，听她突然这么一问，想了想嘟囔道）这不是家里给安排的么，想来那卢家书香门第，人口简单，额娘晓我的性子是个不愿受拘束的，是以寻得这样的人家，往后即便嫁过去，娘家亦能为我撑腰，再者那卢家少爷确实是个温吞性子。

（若说喜欢，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不曾经历什么情情爱爱，自然也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难分难舍，比起二姐姐的那桩，我这个好歹占了个自在。但似乎这个自在也是我想象的，如今卢家来了这么一出，可见日后若真嫁了，定也没什么松快日子。）

不过温吞的如今瞧着也是不行，什么都听自己额娘的，往后谁嫁了他，在内宅里到底是孤立无援，怪为难的。

（看着小九顺着我的话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显然忘记了自己胡闹的作为，竟生出些理所当然的意味。抬头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故意嗔道）你别光在这儿说卢氏的事，他家是他家，你是你，可不是卢氏做得不善，你就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回替你揽下了，往后万一我顾不上呢？

（今日卢氏不成，以后自然还会有别的安排，可这样的事经历一回就觉得厌烦得很，是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省得时候再生变故。心里隐约有点筹谋，瞧了小九一眼，状若无意地嘟囔道）

若是玛法在京中就好了，我哪需要在这儿跪着受委屈。

一辈子不嫁自是不可能的，若是玛法在，最起码能选个自己心里想的？虽然我现在也没有。

（说话间已经没了老实跪着受罚的模样，坐在蒲团上与小九相对，吃了口莲房偷偷送来桂花米糕，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让你这么一闹腾也好，我还能再拖拖，拖不下去就再想别的法子。好在阿玛不在京中，不然这事若是让他晓得了，你和我哪个都逃不得罚。

（想着小九也是偷溜来的，便低声说道）罢了，你快回去吧，约摸着额娘屋里的嬷嬷也该来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