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门内|甘露云华]---松风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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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吏部办完了事儿，打马再出往西直门方向，不过小半柱香脚程，已是到了这间嘉瞻府的新屋。此门中自然不认识我是哪个，也不与他们客套，再报上小善名讳，他们总不至于不认得自家六爷】
【见我通身朱紫，来引之人也不至于将信将疑，再摘下毡帽，一径已往二楼去了】
你自忙你的去，我知道你家六爷正在二楼第六间候我呢
【我从张家口来往往要半日功夫，与他从保定来也差不多时辰，这日正是吏部点卯。何况此间茶舍新开张不久，从前听他提起一句，二楼第六间，乃是嘉瞻府上与他这一房的自留】

【遵化之春，也在长久的阒静肃穆中，于无声处慢慢磋磨着人的性子。】
【可我还念京畿街衢的热闹，还有西直门内若有若无的茶香。我爱茶否？自然是可有可无，但临窗所见的风物，却绝没有皇家之威，时时在心头撞钟。好不易自吏部放了半天的假，策马而来，径直奔向二楼，牛饮一壶，而后松松散散瘫在里间椅上，叠脚搭在小几上，随手召来见林，听他慢慢说着京里轶事。】
啊——神仙日子。【闭眼仰首一叹】

【隔间的水晶帘被我用象骨扇轻轻一挑，从容拨开，再侧身进里，凝神一嗅便知，今日这融融炭火里掺是我家的苍艾远疫香。又到隆冬，每岁到如今这时令，若逢浊气降而清气升，难免要添些天灾人祸，乃至时疫横行，现下的都畿便是这般形状，惹得太医院、惠民局，请户部调拨了几回不提】
【乳香、苍术、细辛、甘松、艾草、云香，这些本就是海内常见的药材，无非是要细研成粉，再用蜜丸之，一来二去，倒显出宣和内府香方的金贵来】
【我不是什么下世的真仙，渡劫的菩萨，本家所司香药生意，虽在大姑姑手里，但外间儿商事，我尚能说上两句，就许他们将药价又提高了二成，有钱买香买药，熏衣愉心的，多是些八旗勋贵，哪就舍不得这多出的几十两银了？倒使香药局司下每月还多出了上千两营收】
【桌前马蹄凳撩袍坐定，便伸手去摘桌上沉香泥供春紫砂壶的把盖】
无事才敢称神仙，好容易回京一趟，你的差都办完了？

【此间香气远沉，却不繁冗，如没有侵略性的佛经，点点滴滴渗透进个人的头发丝儿、衣袖口里。见林第一桩热事说了泰半，此间帘动，不消睁眼便知来人——他较我要庄肃的多。】
【鸟啼花发都在外头，物候妍然，是遵化处绝无的生机。我很是不舍的从椅上起身，抬脚下地，仍是一副懒散样。】
差事是办不完的——今年、明年，年年都不会得清闲。【便算我在那最肃穆无声之处，每日里也并非只是应卯则毕。】我还是喜欢热闹。【山林碑字太过清冷，连带着那一班的新侍，个个都是老沉秉直的，难办。眼见他去取壶】
如今这儿用的是什么？要比遵化那处...【汇聚天地灵气之处，可不能说什么不好。】我也带些走。还有如今外头，似乎新起了些舶来品？

【长日我不爱在闲时节会友游宫，庶免交朋结义，云来云去，是以也并不以为世人所爱吹捧结营的八旗纨绔可为我日后助益。但眼前的奉善到底当有几分不同。他是嘉瞻子，论理也在我五族之中，椿萱膝下独我一男，原该与兄弟脱口而出的话，多半也已令他听去】
【今他在遵化执事，比起往间，到底又见面少许。茶坊里不事酒色，便不好饮得酡颜醉脸，低头定计，往他桌上也斟了一盏热茶来饮，一扫腑内寒气，适才又道】
近来京城时疫横行，今日是用太医院与惠民局避瘟丹的方子取了药，再制成香丸子爇着，可为避医讳疾之用，我早叫人包好了一份儿，并一提香饼，你一会儿提走便是

这东西好，遵化里这儿虽不算远，但等这些好东西过去，也要写时日。
【他总是这样周全，便如今日我来见他前，他早料理好了这些。随手接过热茶，扬头一饮而尽，掷下杯盏，又去添。也与他叹】
这时节，易生疾，如咱们年轻些的还好，最怕府上那些长辈熬不过。
【略想一想平日当值处的境况，赓续】不过我看遵化那儿一切如常，也不知是否因为武人习性，竟没见些疫症。

【心中正依言称是，又不免要笑，前日听青时话里排揎，于奉善所戍之地正是大大的不满意。论理眼前人也是嘉瞻府第嫡出之子，很不该在朝务功名上受些冷落】
【然而人杰地方，多看玩些时日，对初出茅庐的竖子而言，也未必是桩坏事，冷僻处才好磨磨心性。见他如此话中也正是优哉游哉，又笑道】
如此正好，正待你在外州府县少憩片时，再回京立些功业，倒也不迟。

【我又想起每每归家去，府上长辈总要轮番提点我一道，指着入了官学的末位子，如今又领了闲职，似乎很对不起嘉瞻这镶金排玉的二字，如今怎么连他也有些老成持重的味道了？心下有些纳闷，难得直了身，眼光凝在他身上，又周游一遍，没看出些门道，只好重躺回去。】
立业不必回京，咱们山河广阔，外头也有着数不尽的机会，是不是？

【一饮既罢，少不得要招呼人来添茶，提壶自斟一杯，见他话里闲闲，险把往昔诳语作真，是以江山点看不尽，何须困在四九城并京畿短短百余里内。一盏茶品完，闭眉合眼，银毫酕醉，正是有些盹睡】
【指骨在桌上从容轻点，自揣自摸，得他一问，不禁又笑】好一句山河广阔，那我就在这儿先祝嘉瞻大人，前途似海，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