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风过云低，燕随春回，转眼颠倒红绿。】
【不是月在，身非云台，寻常酒肆倡伶能歌金缕。听取琵琶女，人比柳瘦，斜插犀梳，虽无檀板在侧，仍弹拨清音，苦唱凉州乐。】
【我是座下酒徒，却独折丹枝在握。恹恹一手跟击曲节，一手大浮绿蚁。歌五篇，其三最缠绵。】
：开箧泪沾襦，见君前日书。夜台空寂寞，犹是紫云车。

【仍在载酒行时，厌极了饮酒，更厌极了劝酒辞令，譬如当再浮一大白云云。只是脱身久了，也难免想念琼脂玉露的滋味。不叫人随着，自个儿寻了小酒馆，想着自斟自酌，倒也算得趣味】
【甫踏入馆中，便见故人在此击节和唱，词曲却颇凄苦。闻这歌嗓琴技不过平平，丢了通宝令伙计换曲儿，自提了浊醪坐在他身侧，藕臂圈住人脖颈，呵气如兰。】
“贺兰郎君何故闷闷不乐，奴在深深庭院百无聊赖，也不曾听这样的苍凉之曲。”
【取盏饮了一杯劣酒，黛眉轻蹙，狐瞳带媚，曼声打趣】
“饮惯了清酒，这样的浊醪倒也有趣。想必也是因此，郎君才听得进这样的呕哑之乐。”

【惓惓闷闷，甚不自得。清酤浊醪岂有殊异？皆噉之无味而已。但见她来始眉开。】
：一日不见卿卿，胸次便尘土堆积。只能急饮浊醪，聊解秽耳。
【揽玉楼人入怀，冷香惹衣裳，胭脂滚衣眦。芙蓉面上浅妆淡抹，两道修眉如月。我与明月对闲坐。】
：你觉得无趣？是因为没和我同听。你也——
【夺她手边酒盏饮尽余杯，酣放自若。伶优高歌，我来低语。唇齿翕动间酒气喷薄扑云鬟。】
：空寂寞。
【偏不说夜台生人两相隔。】

【我已是世家贵女，本不该在此自酌作乐，更不该与俊俏的小郎君把酒言欢，只是贺兰什寅、其人确实有趣。一身荣宠富贵，却总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引得多少痴女柔肠百转，不惜飞蛾扑火般簇拥在他身侧。】
【我无心于男人，更何况这是贺兰。于是玉指堪堪横在他的唇与我的颊间，轻柔地往他口中旋，也是浅尝辄止。不欲真的引起他的兴致，思及往事，试探发问】
“本是寂寞，如今满城风雨，倒也静不起来了。”
【抬手为他续上一杯酒，轻声】
“淮西生乱，打与不打，不知何时能闹出个名堂来？”

【兰指横亘唇珠间，欲拒还迎。点到为止轻轻一啮，不满她于风月情浓时还说煞兴事。】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适野则必服马，楚馆岂无饮酒。醴泉又满，如膏露降恩。天女好物施，沾概于我。不欲空闲了玉斚金樽，偏要拉她思凡，与她同甘。渴饮一口，唇齿相接渡她。】
：昼夜苦短长，何不秉烛游。
【扣住脑府，逼迫她承受一段绵长缱绻的、充满津液与汁水的勾连。雷霆雨露，恩威并施。】
：战争是男人的事，与你不相干。再说兵燹一起，我死了，你岂不是真的夜台空寂寞？

：我饿了，要寻个下酒菜。卿卿恰好秀色可餐。
【烧酒性烈，覆唇顷刻便创剧痛深，一霎梦魂飞堕——原来若非无坚不摧，区区恬醴也能摧心剖肝。怒极反笑，利齿顺势咬住轻拂来去的绢帕，一声裂帛。疾风甚雨般重又吮住朱唇，鲜血代胭脂，给她涂上最艳色鲜焕的口脂，共她一同尝知爱痛。】
【星霜屡变，如今不付情、不留心，是霸王风月。】
：这算什么，要与我歃血为盟？
：那我答应你，便他日纵有一死，也当死在牡丹花下、石榴裙边。
【风流鬼甚为满意这一番杰作，眉棱去了五分郁郁，剩三分孤意难平。眉开漫笑凝神细视她，浮滑轻抚桃面，轻佻一抬香腮赏玩于股掌之间。情伤难愈，浑然不意，但盘诘她。】
：你能答应我什么？

【少年意气，虽是唐突莽撞，却令我在愠怒中还品味出一丝兴味来。娇娘力弱，不敌他健硕的一臂之力，被轻而易举捉至身前，被迫领略他刻意彰显的雄风。浊重酒气与草屑清香铺天盖地，不做挣扎，顺从地凝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面，任他掠夺。只是腥味浓郁，铁锈之气太甚，不免轻蹙峨眉，娇娇推人远】
“谁与你歃血为盟？你死了，我可不守着白骨度日的。”
【懒怠回答他的调笑之语，他日横尸何处，与我何干？不论是河边白骨，还是花下亡魂，贺兰什寅的生与死，解不开乔家五娘的悲与欢。借着他拂面的手蹭去猩红余污，如餍足的狸奴，一丝不苟地整理皮毛。暧昧一笑，眼底薄凉】
“贺兰郎君要我允诺什么？又能允诺我什么？”

【眼见柳眉微蹙，娇波顾来，嗔得是地动山摇，千娇万态。朗声大笑，不由分说便单手绕弄，轻去罗带，解下她腰间绛纱佩帏。当此际，甚销魂。抬手握住信物，扬眉笑谈。】
：把这个留给我护身。或者也未必轻易死了，挣个衣锦归觐也不一定——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兀自沉吟思虑允诺何如何如，眼风扫至那未饮完的半壶酒，方道。】
：我要你答应我，来日相逢，你还为我斟酒。
【血不流干，自然死不休战。但为李钧——？不值得。归来何必朝天子，当是我为青帝，引春复还。】

【大手入怀，不意被人扯下绣着含苞芙蓉的香缨，不禁低呼一声，劈手欲夺，却是扑进他怀中，无计可施。恨恨望人，樱色小痣与颊上绯红晕成一片，恼他的失礼，羞我的失策。见他眉飞色舞，一时得意，不愿令他顺遂，语中带刺，犹带妩色】
“没正经的东西，合该——”
【“死”字在喉头一转，终又咽了下去。我虽从未有心托付于他，却也积累了多年情分，饶是多有恼怒之时，倒也不舍他命丧沙场。神采飞扬的俊郎唇上犹带啮痕，两人的挣扎于皓腕留下模糊的红印。热浪退却，淮西之战必然凶险，便也不在最后关头逞凶掐尖，莞尔一笑，半咒半愿】
“这又有何难？你最好有能耐活到那一天。”
【将余酒与他对半而分，算作潦草的践行，浊液顺着玉颈淌下，替他完成在乔抒身上未能实现的远行】

我委实不愿意年年岁岁待在家里，无趣得很，每每总是寻得个借口就出门。可寻常的理由已用尽，连买瓜的说辞都在前几日用完，这回儿我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理由好。
正逢表亲孟家娘子上门，我灵机一动，不由分说，半拉半就着邀了孟娘出门，嘴上说带她出去转转长安，实际上是我想多跑两圈。
随意寻了处酒馆钻入，很是豪迈：“孟娘，随意选，今日我请你！”

赤乌当空，榴月杀人。沉李浮瓜的夏日我本不愿出门，可初来乍到，总是不能拂了梁氏的好意——磨蹭犹豫了半日，终究是硬着头皮去了。意娘拉我入酒楼，即便是这样浓烈的夏日，仍不能浇灭平民百姓的生活气。她大手一挥，很是阔绰。我捻裙踏入，寻了靠窗的位置，偶尔有朱飙袭来，带着火气，但有胜于无，哪来再挑剔？
“今日让意娘破费，着实不好意思。只是我初来乍到，还不知点些什么。不如意娘来看看，可好？”

要我来选，也不是选不出来。只是我回回往酒楼来，多邀着霜娘一同吃酒，她比我更爱这些，我更对下酒菜没甚么选择，这一来二去的，倒叫我推荐，也推荐不出什么来。
“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先是俗套的客套几句，同为来长安打拼，更是沾亲带故的亲缘关系，我自然觉得她更比旁人亲近些，“只是这酒我尚且能给你推一二，这菜是万万不能了。”
一顿，又道，“是我冒失了，还忘记问过孟娘子，能不能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