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努戈德•罗兹顿（Nugold Lodston）冲年轻的惹事者们挥舞着筋骨多结的拳头。
“滚开！缠别人去！别烦我！”
肮脏街头流浪儿和围观者们的哄笑中，这个老隐士用前臂护住脸，挡开又一阵小石子袭击。他鄙夷进入迪法尔（Digfel）的这些行程，渴望熔岩河（Meltstone River）岸上他的山洞里安宁的孤独。
“我们不想要你这种家伙在迪法尔，老守财奴。滚回你的希拉，带上你没用的金子一块滚！”
老矮人眯眼看了看成年人声音的方向。他的视力很差，即使相对他四百岁的年龄。一个庞大人影的模糊轮廓耸立前方，挡住了他进米洛•马丁商店的路。很明显，他要么从辱骂者身边挤过去，要么不买冬季补给就逃离围绕的流氓。
“把你的尸体从我道上挪开，带上你没教养的毛病！”罗兹顿喊道。几个观众对老隐士的讽刺大笑。面目模糊的说话者更靠近了，他红润的脸和烟草熏渍的脏嘴展现在矮人褪色的眼睛前。
“你听到我说的了，渣滓！滚出迪法尔，趁我没拿你的瘦骨头喂我的狗！”肥胖的镇民吼道。罗兹顿甚至还未看清男人抖动的红色双下巴，就闻到了陈酒和没洗过的皮肤的气味。他咧嘴一笑，向流浪乞儿们做了个手势。
“如果那些是你的**狗，你交配时该更小心。你会糟蹋你的血统！”罗兹顿讥讽着，向醉汉的脸挥舞他的长手杖，醉汉脸色随人群嘘声增大愈加怒沉。
“要让他那么跟你讲话吗，乔斯？”有人撺掇醉汉。
“踢那个傲慢矮人的牙，如果他有！”一个流浪儿大叫。
醉酒的恶霸咒骂着，举起一只肥硕大手。同一瞬间，罗兹顿将胡须覆盖的嘴紧贴沉重手杖光滑的杖身，低语了一个词。这根罕见青铜木的棍子忽地由内发光，开始在隐士手中振动。老矮人看来几乎和他人一样惊讶于魔法武器的力量，差点扔下它。他更紧地握住手杖，感觉到它在恶霸头顶升高时内部能量的跳动。
突然，手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反复下落，击中面对努戈德•罗兹顿的攻击者头部。在万分惊讶的旁观者看来，它就像支熟练鼓手手里的鼓槌。每次打击都以凶狠的力量和精确度到位，给震惊的恶霸满头满脸留下了裂伤和瘀伤。
“快跑，乔斯！那是根法杖！他会杀了你！”
恶霸的眼睛被额头伤口流出的血蒙住了。他从罗兹顿闪光的手杖前退开，双手遮脸抵挡魔法武器无误的击打。在隐士微弱的视力中，此刻情景是街道变空人群逃跑的混乱画面。迪法尔是个迷信的小镇，尤其在米洛•马丁开店的粗陋街区。
“进来，努戈德，在他们回头前！”
马丁的圆胖身影站在他的店门口。他慌忙打着手势叫隐士进店。手杖已经失去了古老命令带来的辉光，但商人突出的双眼贪婪地盯着它。
隐士咕哝了一个对方的矮人语小绰号，从兴奋的店主身边挤进商店。烛台、油和肥皂的气味，与木柴烟雾、香料和皮革的气味混杂，是马丁百货商店舒适而熟悉的气息。罗兹顿来迪法尔一年不超过四五次，这里是他少数喜欢购买食品的地方之一。迪法尔是矮人山脉边缘一座混乱的人类矿业小镇，充满大灾变以来的恐惧和偏见。米洛•马丁的商店被誉为时代动荡中短暂的避风港，也许因为马丁本人就相当宽容。这个乐呵但有事业心的小商人卖货给兜里有钢币的任何人，无论矮人、人类或精灵。只有坎德人，那些臭名昭著的扒手，在他的店里不受欢迎。
“你这老傻瓜！难道不明白，你没法独个跟那些乡巴佬斗吗？不管你有没有一根魔法手杖。”米洛的柔声斥责被他清澈蓝眼里兴奋的闪光盖过。商人对在生铁酒馆有新谈资的保证极为激动。他也对这根神秘的青铜木棍充满好奇，它看似有自己的生命。
“呸！”矮人啐了一口，“你们人类觉得你们啥都懂。我的同族早就在这些山脉上开矿了，在你们农民学会怎么种你们恶心的蔬菜之前。我告诉你，我们从土里挖出的可不止土豆！”
马丁明智地点头，然而他知道，矮人老隐士的骄傲只是片刻的。罗兹顿独自生活，因为他疏远了自己的同族，像疏远了迪法尔的人类一样。商人想把谈话转向手杖。他当然不想引发对方的长篇大论，论过去的矮人荣光和现在的人类弱点。
“那是根迷人的长手杖，努戈德，”他试探道，“如果你告诉我你怎么弄到的，我可以花大价钱买它。我一直需要一根那样好的老棍子。”
罗兹顿胡须下的嘴曲起一个诡诈的笑容。马丁的脸对他来说只是模糊的，但狡猾的人类声音中的圆滑暴露了一贯的贪心。
“多少钱？”他迅速索价，对着店主模糊的面容抬起头。
“足够抵完你欠我的，也许再加上这次的——如果手杖值这么多。”马丁精明地补充了。
“噢，它价值你这里卖的垃圾的十倍，”矮人发誓地说，“我从一个精灵法师那里得到的！”
如果隐士的目光更锐利，他可能会意识到店主立刻的皱眉动作是种怀疑表情。
“希拉没有任何精灵！我见过的精灵全都不会和矮人有任何关系！”
“这就有一个会的，好啦，而且他住在我的山洞里！”罗兹顿挑衅地反驳道。

隐士把一小桶腌鱼拉近壁炉，坐到桶上。他紧握身前的法杖，仿佛在从商人的垂涎目光里守护它。然后，他伸手进口袋，递给马丁一张起皱的羊皮纸。
“他写下了我们需要的东西。你在我歇脚的时候把这些都拿来，之后我会给你讲个故事，你能在这丑陋傻瓜镇上听到的最奇怪的故事。”
米洛•马丁从隐士脏兮兮的手指间抓起清单，眉头皱得更深。他本以为会看到勉强文化水平的潦草字迹，而认出粗糙羊皮纸上一位学者的精良书法时，他很吃惊。每个字符都以优雅的曲线写成，拼法和短语都是古老的。
“「线球，三个一组；磨碎的谷子，细到能通过茶叶筛；两蜂箱蜂蜜，带有完整蜂巢……*」”
很明显，老矮人没有写过这张清单。马丁怀疑这位隐士是否识字，他确信，那粗糙的手和衰退的视力无法这样细致地划动笔尖。
“真是份不寻常的清单，努戈德，”他承认，“我可能没有全部的货。讲讲这个住在你山洞里的‘精灵法师’，我会一边尽力搜集你和你的房客需要的东西。”
“他的名字是达拉马，”矮人开始讲述，“我上个月在河岸边发现了他，饿得半死又神志不清。我知道他很奇怪，因为他皮肤雪白，长发像他的法师袍一样乌黑光泽。‘这不是人类。’我告诉自己。然后，我把他拖进我的山洞，在火旁给他铺了张床。他醒来时，我以为他会害怕，但他只是尽可能地平静。他表现得像知道自己在哪，还像也知道我。他甚至叫了我的名字！”
米洛•马丁暂停搜货，手里拿着几支蜡烛：“你说黑发？不仅仅是深色？”
“不！”罗兹顿暴躁地回应，“我说黑色，就是本来意思！是黑如煤炭的头发，而他的皮肤像纯白的亚麻布，如同夜空中的满月般白到发光。”
商人抚摩自己圆乎乎的下巴，仔细考虑矮人的话。“好吧，假如他合你所言是个精灵，我猜他来自西瓦纳斯提。我听说过东方的精灵外表像那样，但从没见过他们中任何一个。”
矮人兴奋地点头。“就是的！”他惊呼，“西瓦纳斯提就是他说他来自的地方。你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让我另眼相看了，米洛！”
店主耸了耸肩。这不是猜测，但他决定让隐士相信他有如此难料的技能。人们更不愿意欺骗能“猜透”他们的人。
“继续你的故事，告诉我手杖的情况，”马丁催促着转向他的货架，去搜集更多清单上的物品。
“嗯，他立刻问我有否找到他的箱子。当我告诉他，既然命被我从溺水中救出来了，就别为箱子苦恼时，他一言不发。他只盯着火看了很久。之后他站起来转向门口。‘等等！’我叫道，‘你还没恢复到能走路！’‘跟我一起来河边。’他用奇特的声音说。就像他的言语比我更强大！我明白自己在做啥之前，已经踏进泥里，帮精灵找这根手杖和那个倒霉箱子。”
“什么样的箱子？”马丁停止按清单取货，靠在柜台上，他的好奇心过分激增，都懒得再掩饰。
“一个黄铜条绑着的小木箱，”罗兹顿回答，“我们找到手杖后，我把箱子提回了山洞。等我们俩重新干燥暖和时，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说他曾是某个叫‘罗拉克’的国王的法师。”
这名字对马丁来说毫无意义。被迷住的店主示意罗兹顿继续。
“达拉马说，他在这个西瓦纳斯提有了些麻烦，因为他把长袍从白色改成了黑色之类的事。说是他只能在国王杀他前离开。当我告诉他，我不认为一个国王会那么担心一个人的衣服颜色，他只是微笑着转头面对壁炉。”
马丁对魔法和法师知之甚微，但比老罗兹顿懂得多。店主胖墩墩的脸涨红了，炫耀起他对神秘事物的更优越见识。
“傻瓜！你难道不知道白袍和黑袍法师间的区别？你曾听说过邪恶精灵吗，更不用说邪恶精灵法师？”
“邪恶？”隐士问，“你是指，比如外边的乔斯和他那些**孩子？”
“不！”马丁吼道，“我不是指简单的扒手和酒鬼，如果你从你的山洞里出来过，就会知道有些黑暗势力正席卷克莱恩，而在我听来，你的新伙伴就是其中一员！”
店主清澈的眼睛愁云笼罩。这个平时快活的人似乎突然被忧郁压垮了。“我曾想迪法尔太不起眼，不会卷进这种事。”他悲伤地咕哝，“我曾想那些人会放我们自己呆着，只要我们给他们的剑和矛提供钢铁。”
“以李奥克斯之名，你在嘟囔些啥？”罗兹顿问。
“我在说你那位房客！”马丁生气地回答，“他和他的邪恶朋友们会把战争带到迪法尔！”
“战争？什么战争？我不明白……”
“继续你的故事，”店主催促着，用平静声音打断了矮人的连串问题。这个隐士对外界的天真无知根本没救。马丁几乎无法向自己解释近年来的不祥事件，更别说向隐居的矮人了。
“哼！”罗兹顿响了声鼻息。他太过年老且厌战，听不来人类的战争故事。战争的生动记忆还存续在他上了岁数的头脑里，那场战争，迫使高山矮人们离开了世代的家园。

“好吧，像我说过的，”他继续道，“达拉马自从被赶出这个西瓦纳斯提以来，一直在西方游荡。他说他必须在威莱斯接受某种‘试炼’，以成为一名法师，这让他如病在身。我问他是否胃痛，但他只说就算他告诉我，我也不会懂。他到达索拉斯时，一个追寻者牧师企图杀他。于是他做了只木筏，在他们把他当女巫一样烧前借河溜了。”
“他们现在追着他？”马丁赶紧问。迪法尔已经摆脱追寻者的疯狂，在克莱恩这个粗陋但安然的角落，他希望罗兹顿家的难民不会引来那些狂热猎巫者。
“你这可问倒我了。”罗兹顿回答，“我想，他们在一场摧毁他木筏的暴风雨中丢了目标。没人会信他能漂到这么远的下游，一路经过奎灵那斯提森林。我告诉他，我会把他藏起来，躲开那些疯子，直到他康复到能照顾自己。他并没感谢我或怎样，只是翻过身去睡下了。”
“你在他睡觉时搜过他的东西吗？”米洛•马丁热切地问。机会主义的店主正想象同样情况下他会做什么。
“我是啥，一个坎德人？”被冒犯的矮人大喊，“反正，我不需要打探。他给我看了他箱子里的东西。”
隐士暂作停顿，从他的毛皮斗篷下取出根发黑的陶烟斗，指了指柜台上的烟草罐。
“来些烟叶怎么样，你用蜂蜜酒浇的那种？也许再配上点麦酒和饼干。”马丁拿来烟草时他补充道。隐士或许几乎失明，但他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用故事钓上了听众。
店主塞给矮人一大杯冒泡沫的新酿黑啤酒，矮人等到烟斗充分燃烧才接过酒杯。他正享受于吸引米洛•马丁的好奇心。
“啊！”隐士赞叹道，用袖子擦着嘴边的啤酒。
“继续故事！”急不可耐的店主强烈要求，“箱子里是什么？”
“卷轴和书！”罗兹顿以粗哑低语回答，“一大堆！和一副细金属框的滑稽旧眼镜。”
“那些卷轴上有什么？”马丁叫道。
“咒语，我估计。”矮人怒吼，“我怎么知道？我不识字！”
店主的胖脸蒙上失望。“那你怎么知道它们是魔法？”
“因为我看到达拉马用其一预见未来！”
马丁好一会儿默然无言。他的眼中充满想象，暗自推测如此宝藏的价值——如果老矮人说的是真话。
“那是两天前的晚上。我们刚吃过鱼汤和面包。我正坐在火边抽些野烟草，不像这里的好料，这时达拉马戴上那副眼镜。他对待圣物般展开一张羊皮纸，凝视了火很长时间后才开始阅读。我问他在做什么，他却像没听见的样子。”
罗兹顿痛饮了一大口啤酒，又抽了几口芳香的烤烟，再讲起他的故事。
“达拉马大声朗读词句，但内容是种我从未听过的语言。词里有很多‘ssss’和‘ffff’的音，以‘i’或‘o’结尾。你听过有人那样讲话吗？”
“没！”他急躁的听众脱口而出，“别管语言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安静下来，让我讲完故事。有了光，月光般洁白的光芒，随他读出每个词变得更强烈。它来自卷轴，却扩散到了他周身。他读完这些词时，我的山洞里变得极其明亮，我看着他都会刺痛双眼。”
“这持续了多久？”马丁屏气凝神地问。
“我估计在他停止朗读后不超过两三分钟。”隐士说，“光一消失，他就起身去门口。他在外面走动，查看山洞附近，像在检查地面上有无脚印之类的。‘你在做什么？’我问他，‘之前的亮光是什么？’”
“他们还没到这里。”他说。
“谁没到这里？”我问他，但他只是回到洞里，重新坐在火旁。就那时，我看清了他在阅读的卷轴。
“哦？它看起来什么样？”马丁追问。
“没有东西。”老矮人答道，“上面完全没有任何东西。达拉马今早在上面写了那个清单！”
店主大吃一惊，把羊皮纸丢到柜台上，仿佛那是块热炭。接着他把纸取回，更仔细地研究了文字。他甚至把它举到蜡烛边，看高温是否会揭露某种隐藏字符。
不管在隐士的山洞有过何事，“魔法卷轴”如今仅仅是张杂货清单。
“看到我告诉你的吧？”罗兹顿说，“咒语词句消失了。我只知道，他昨晚那样看见的什么吓坏了他。”
“你为何这么说？”
“因为他没睡好。他在门内侧用炉灰做了个标记，再把门栓上，像他认为有人会试图闯入。早上，他给了我这张清单，告诉我赶快备好东西。他递给我他的手杖，说我需要随身带上它；那时，他在我耳边悄声说了使它起作用的密语。”
“什么密语？”马丁问，他牢牢凝视着那附魔的武器。
“与你无关。”矮人回答，“我不能给你这根手杖，这是精灵的，不是我的。现在把货给我，好让我天黑前回到山洞。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些东西，但他叫我赶快。”
“你答应过我……”
“我从没答应你什么，米洛•马丁！”隐士反驳道，“但如果你想让我告诉达拉马，你不会把清单上的东西给他……”
“好吧！好吧！”谨慎的商人吼道。马丁生自己的气，对让努戈德•罗兹顿欺骗他再度延长欠款期限，但他也希望找到方法，取得不仅限法杖的更多收获。

“告诉这个达拉马，我想见他。”店主语调冷静地说，“我有些生意点子，他或许会感兴趣。如此的学识能成为贵重的商品。我知道一些人，会支付巨款以看一眼未来。”
“比如你？”罗兹顿讽刺地哼了一声。他把补给品装进一个大麻袋，走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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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记
*达拉马写下的内容都是古体英文。
Nugold这个名字有黄铜的意思，但偏偏是矮人的名字而不是姓，很难翻出来就纯音译了。地名Difel没找到已有译法(地方就在索拉斯和盖特威边上)，也是自己掰的。还有熔岩河，万一已有梅特斯东河之类译法还请原谅我……

02
罗兹顿的“山洞”其实是个废弃的矮人金矿。隐士出生前的几世纪中，他的族人在熔岩河附近山坡上掘采，靠大量黄色金属让他们自身和当地人类商人致富。当铁锭——因制造钢铁武器的需求——取代金银成为克莱恩上最贵重的物质时，迪法尔周边的希拉矮人沦为乞丐。仅少数健壮矿工留在矮人高地山麓间的人类城镇，成为铁匠和武器匠。人类勘探者顶替了他们的矿工职业，但开采的是铁矿，而不是金银之类较软的金属。
努戈德•罗兹顿选择留在希拉山区，为当地儿童制作便宜的金玩具和小饰品。他珍爱这闪耀的金属，胜于爱任何矮人或人类。他也无法忍受在酷热的锻铁炉边、为制造武器和工具苦劳的乏味。渴望矮人锻造工艺所制兵器的人们，把罗兹顿视为叛徒，一个拥有关键能力却拒绝使用的叛徒。甚至连迪法尔仅剩的同族，在他经过时也会往地上啐唾沫，在希拉矮人中这是极端排斥的表示。
“达拉马！来帮帮我！”隐士从河边小径上喊道，“我带这些东西走了够多路了！”
罗兹顿等待着，顺河岸注视向矿井入口，但那里没动静。随即他注意到，门是半开的。罗兹顿向迪法尔出发的几秒后，忧心的精灵曾在他身后使劲关严了结实的大门。为什么现在达拉马会让门开着？
老隐士把沉重的布袋扔在沙子小径上，跌跌撞撞跑上山丘，前往他的山洞。甚至在看见矿井入口外泥里的足迹前，他就感觉到，一些可怕的事已经降临在了精灵法师身上。松软土壤上，有几十枚穿低跟靴的足印，还有几只大猎犬的踪迹。矮人凑近地面，把模糊视线集中到搜寻者入户时弄得泥泞的门。半敞的门的木料表面，有黑灰画下的四个大符号，但文盲隐士无法理解这些题字。
“达拉马！”他轻声呼唤，不愿去推门。在他的噩梦中，不可视的邪恶总是潜伏在像这样的寂静门口。“你在里面吗？”
只有矿井下方河水的持续流声，打破不祥的寂静。罗兹顿终于鼓起勇气压下想象，踢开大门，让视野宽阔到能端详古老矿井的前厅。
厅里是空的。炉火还很温暖，小桌旁燃着一盏灯。没有死亡或肢解的残留痕迹——他本以为会看到，甚至没有任何挣扎迹象。通往废弃矿井网路的门牢牢闩锁在前厅边缘。达拉马和他的卷轴箱消失无踪，或许被随行犬群的陌生人们轻松带走了。罗兹顿粗糙双手里的魔法手杖，看来是他这位奇怪房客的全部遗留物。
渐沉暮色中，隐士仓促爬下陡峭河岸，取回了那袋补给品。他返回矿井，立刻用力关紧门，把沉重木柱滑到封门位置上，以防御任何来找过精灵法师的家伙。然后，他把另一根圆木扔进炉火，随手摸进桌旁篮子里的大金块堆，想拿一块融制成玩具人像。他刚移动第一根金条，就看到了一个装羊皮纸用匣子的末端。那是精灵的卷轴之一！
“啊！他们落下了一个！”他大声惊呼。矿井前厅内响起他自己声音的熟悉回音，友好又令人安心。罗兹顿的紧张消融了，让位于兴奋。老隐士笨拙地摸索卷轴匣，总算成功把整齐卷起的白色羊皮纸倒进了他的脏手。
他因期待浑身发抖，把卷轴一端按到桌上，在灯光下展开了它。纸张顶部有幅潦草的线条画，紧挨一些属于达拉马华丽笔迹的不可辨认字符上方。
“嘿！这是我！”罗兹顿沙哑地叫道，端详着绘画。再明确不过，达拉马画了一幅隐士侧脸的简陋夸张肖像。那圆胖鼻子和浓密眉毛绝不会被弄错。在脸旁边，法师画了他自己的眼镜，同样特征明确，因为它稀奇的六边形镜片和细金属框。一个虚线箭头从眼镜指向罗兹顿的侧脸，另一个实心箭头从他的眼睛指向画下方的文字。即使孩子也能理解这张简单的示意图。
“他想让我戴上他的眼镜，但眼镜在哪里？”隐士咕哝道。
他翻找起整个房间，兴奋的想象发展为完全的狂热。把陈设稀少的室内上下搜遍后，他仅发现他最旧的斗篷失踪了，那是件破烂拖地的粗羊毛织物。他重重坐到椅子上，又一次注视精灵的画。
突然，他知道眼镜应该在哪了。他转身走向装金矿的篮子，着手将沉重的金块扔到地上。细金属框的眼镜在这堆矿石底部，用厚实山羊皮裹着，塞在两块巨大金块之间，以保护其不受矿石重压。罗兹顿把细金属框架戳在毛茸茸的耳朵边，再端详起羊皮纸。
画下方的黑色字符在他眼前开始游弋扭曲。这种变动起初过于扰乱人心，导致罗兹顿有点头晕目眩。然而很快，在矮人的脑海中，字符们稳定为比在卷轴上更确切的形象。
“我不识字，”他惊奇地嘀咕着，“可我确实明白这上面说的什么！”精灵写得潦草如咒文的信息简短但清楚：
奎灵那斯提的法师找到了我。用你的生命保护住我的卷轴和书籍。如果我一个月内未能回来，你必须把它们带给拉多娜，威莱斯大法师之塔的黑袍法师首领。你会在那扇旧门后面找到它们。进入隧道，在第四条通路左转。走十二步后向上看。我的法杖和这副矮人制造的真知眼镜，将回报你过去和未来对我的帮助。
不要试图阅读其它羊皮纸！它们的力量会摧毁你并引来我的敌人。
——达拉马

罗兹顿摘下魔法眼镜，却看见魔力文字在脑海中再度自行重构。他又尝试了几次，感觉每次戴上和摘下眼镜时，信息都在意识里游进游出。他还注意到，只要戴着魔法镜片，他就能完美地看清周围环境。
“‘真知眼镜’，嗯？这当然是种法术！”他讶异地大喊，“治愈一个老矮人的视力，同时能教他阅读秘密咒语！”罗兹顿不可能知道“治愈”效果是偶然的。由不知名矮人法师制作的这副魔法眼镜，采用的镜片恰好具有合适的折射角，从而改善了罗兹顿衰弱的视力。
兴高采烈的隐士打开锁闭的屋内门，跑进了隧道，跟随着达拉马信上的指示。在第四条通路的第十二步位置，他向上望去，靠灯光和神奇的新眼镜研究天花板的阴影。小箱子被塞在隧道顶部与一块可活动木材之间，如羊皮纸所保证的。他迅速撬出箱子，急忙跑回前厅去研究新发现的宝藏。
罗兹顿打开没锁的箱盖，把内容物倒在灯光中的桌上。达拉马宽大的长袍滑落下粗糙的木质表面，形成一块黑色软垫，里面有几十个小小的羊皮纸用匣子，和几本紫色丝绸封面的薄书，书用皮带捆在一起。
“所以他用他上好的黑袍，换走了我的旧斗篷，是吗？法师们也许很聪明，但缺乏常识。”罗兹顿喃喃自语。隐士分别拿起每个卷轴，在手中掂量着，并用他能力强大的新眼镜检查。但他看不出其中任何一个有什么不寻常的。
“他干嘛不给它们贴上标签？”好奇的矮人嘟囔着，“如果没东西可阅读，魔法眼镜又有啥好处？至少它们该有标题，让我能知道我在‘用生命’保护什么。”
在几分钟内折磨人的诱惑里，罗兹顿先盯着卷轴，然后盯着达拉马的字条。最终他哼了一声，开始把卷轴匣一个接一个放回箱子。他握住最后一个太长时间，让好奇心战胜了判断力。随着一声投降的沉闷咆哮，他从架在大鼻子上的小眼镜后面眯起眼，打开了卷轴匣。
再次，羊皮纸上的魔法铭文转化成一种有意义的形式，未知语言的咒语字节自行闯出了矮人的喉咙。
“得力施•费兹，得力施•费兹，罗尔贡•特力兹。（Drishfetts,drishfetts,lorgontrits.）*”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读，却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罗兹顿很难记得，他念出奇怪咒语最后音节的瞬间，先发生了几件事中的哪一件。卷轴自身闪耀黄光，随后在他手中化为细灰。（似乎是）同时，一个巨大橙色火球从卷轴的黄色辉光里形成并射出，朝远离隐士的方向。在一次刺目震耳的爆炸中，火球以惊人能量击中了食品储藏室的墙，罗兹顿砰地被摔到了前厅的岩石地板上。
“李奥克斯在上！”他咒骂着摇摇晃晃站起身。食品储藏室，连里面的脏盘子和餐具，加上几袋食物，都被彻底摧毁了！古老矿房最近的角落被烧焦了，一片空荡。木架子已经在地板上碎裂成冒烟的余烬。罗兹顿看向箱子里那堆貌似无害的卷轴匣，惊恐地大叫一声，使劲关上了箱盖。
“我不会再碰一个这些见鬼玩意了！”他喊声响亮地发誓，仿佛在向缺席的达拉马保证，他再也不会违反他的要求。“你和这个‘拉多娜’可以自己留着这些邪恶东西！”
当晚，老矮人梦中充满了黑袍法师的画面，他们用致命的魔法攻击着他。他并无依据去想象达拉马的敌人，那个“奎灵那斯提的法师”，但他的脑海中构筑出一个戴兜帽的白袍幽影，脸藏在帽檐下，只有可怕的红眸在阴影里闪光。罗兹顿从噩梦中颤抖着惊醒，躺在床上盯着壁炉里奄奄一息的余烬。
“要是这个奎灵那斯提的法师来找你的卷轴和书，我该怎么办？”他轻声喊道，仿佛达拉马能听到并给他建议。“我对魔法一无所知。我甚至会迟迟弄不清念哪个咒语。为啥我得在你自己逃走后跟你的敌人作战？”
紧随他的绝望呼救声，寂静没有提供任何安慰。罗兹顿在黑暗中摸索着法杖和眼镜。找到两样魔法物品后，他爬向门口。看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事情留给达拉马和奎灵那斯提的法师——不管那是谁。他回忆起童年时听过的、不同精灵部族间阋墙之战的故事，片刻间怀疑这会否就是米洛•马丁提到的“战争”。
“怎么看都不关我的事！”他在门前嘀咕着。然后他把木柱滑到一边，走进了自己的矮人造山洞外的黑暗。凭借白月的银辉，他能看清正门上之前读不懂的古怪题字。符文们在真知眼镜的效力下共同涌动，其严酷的警告令隐士震惊。
“叛徒和包庇者都得死！”上面写道。
罗兹顿因恐惧而浑身发毛，当他读出自己的死刑判决。他猛然转身，借新眼镜探查过黑暗，希望在崖边灌木丛的暗影里发现一个达拉马的敌人。
“你也去死！”他在黑暗中喊道，挥了挥长手杖。“这是我的家！走开！我不想和精灵的斗争有任何关系！”
老矮人绷紧肌肉，准备迎击任何回应挑衅者，但宁静依旧，只有他下方熔岩河的潺潺流水安然响动。
“好吧，如果魔法是你的把戏，那你就会从努戈德•罗兹顿这里见识它！”隐士在夜色里叫嚷。大肆虚张声势一阵后，他冲回矿井，锁住身后的门。随即他打开箱子，看着沉默的木制卷轴匣们。最终，他在法师的眼镜后闭上双眼，伸手进去拿另一份羊皮纸。

他这回更加谨慎。粗糙手指颤抖着展开卷轴顶边一两英寸，他用附魔的眼镜仔细检查纸面。单独一行符号在他脑海中开始扭曲，化为一组有意义的短语。
提斯诺络的奇妙暗示术（Tisnollo's Wondrous Incantation of Suggestion*），羊皮纸的标题写道。
没有引发险象，受到鼓励，罗兹顿又展开了几英寸长的卷轴继续阅读。
“为获得使用对象的肉体与思想的强大控制权，熟练施咒者必须将自己的奥术能量集中在……”
啊哈！等我把这个砸到米洛身上！他高兴地想。罗兹顿孩子气的兴奋压过了直接的好奇心。他重新卷紧羊皮纸，放回卷轴匣。然后，在光滑的木头上，他用壁炉里一根烧黑的木棍做了个小记号。他不会写字，但至少能标记这些卷轴，把貌似安全的从更危险的之中区分出来。他继续伸手去拿另一个包含力量的卷轴。
时至日出，这位准法师已经将所有卷轴归为四类：“戏法”，表示（他认为）无害并想对认识的人使用的咒语，比如对米洛•马丁；“防守咒”，这类看来能保护施咒者不受伤害；“进攻咒”，它们的标题暗示了更凶暴的效力；还有“不明咒语”，未经训练的隐士即使阅读和尝试理解卷轴前几行，也无法预料其后果。
一个法师需要一件法师袍，罗兹顿想，欣喜于崭新非凡力量的保障。他从桌上拿起达拉马的黑袍，套过脑袋让它松垮垂下。一阵复杂的甜腻香气冲进他的鼻孔，气味来自几百个暗袋，袋中曾装过法师的法术材料和草药制剂成分。口袋现在都是空的，但它们奇异内容的残留，使丝绸织物仍然散发芳香。
隐士本打算把这件宽大衣服在腰间折拢，以调整长度，但长袍像能识别他较矮的身高。轻盈却结实的布料贴合肩头那刻，罗兹顿感到达拉马的力量在长袍中奔涌，并扩散到他自己身上。完美的缝线似乎收缩得更紧密了，从地板上把衣摆拉高至稍盖住矮人的靴子。
突然间，暗精灵留存的咒法用异族的思想和冲动淹没了罗兹顿的脑海，用火焰、痛苦与黑暗存在的闪烁图景迷惑着矮人。正当心理混乱变得难以忍受时，它停下了。这些强烈记忆消融进罗兹顿衰老的头脑，与他自己模糊的往昔回忆混合。一波能量扫过他患关节炎的四肢，减轻疼痛，将他推向门口。黑袍身影从悬崖降下，自信地阔步走向迪法尔，和给孩子们制作金玩具的隐居矮人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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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咒语我对不清楚哪个法术，单论大火球选项有点多。
*暗示术在法术列表里，但是没有这位提同志的前缀，不知是否同一个。

03
四天后，生铁酒馆里沸腾着流言蜚语，关于罗兹顿和他来自西瓦纳斯提的房客。
“他肯定是个邪恶法师，北方麻烦的一员。”有人低声道。
“没人见过他，但看看老罗兹顿吧！”
“我看到他读一个卷轴上的咒语！”有个目击者声称，“他召唤出一道闪电，点着了铁匠铺，就因为铁匠在他走过时往地上啐唾沫！老罗兹顿一直是个暴脾气，但从没这么刻薄。我认为，精灵对他施了邪咒。”
“矮人对魔法一窍不通。”一个不太迷信的镇民嘲笑道，“我听说，那是某种家族世仇，和老金矿有关。多半是隐士占用铁匠注意力时，精灵放的火。”
“我清楚我看到了什么！”目击者抗议，“他戴了副滑稽眼镜读着羊皮纸，当时闪电紧随卷轴的爆炸，直接飞出他的手！”
“我听说，老罗兹顿告诉提德伯•乌莫（Tidbore Ummer）他的羊群会死，而羊就死了——每只都。提德伯说那个老傻瓜解释，他从一个魔法卷轴上读到了未来。”
“那条老猎金犬不识字！”
“识字？帕拉丁作证，他甚至看不见！”
“哎，他现在能了！我听说那个精灵是治疗师，不是法师，他还做了副眼镜治好矮人的视力。”有人小声说。
桌间传开一阵关于治愈眼镜的碎语，众人紧张地嗤嗤窃笑。
“如果是真的，索拉斯来的追寻者会爬遍我们这。克莱恩有治疗师？别傻了！”
“要我说，最大的谜团是：为什么一个矮人会和一个精灵来往。他们应该厌恶彼此，你知道。”
“那对于努戈德•罗兹顿不会是特殊问题。他厌恶所有人和事物，就是除了金子！”
“我告诉你，这事并不比一个穿黑袍的精灵更难以置信。我是觉得，事情和北方那些麻烦有关。”
“也许，他和这个达拉马在别的方面喜欢彼此，如果你懂我意思！”
这记醉醺醺的擦边球，打破了谈话深层的紧张气氛，引起酒馆里满堂大笑。罗兹顿与达拉马相关的荤段子喧闹迸发间，一名裹在粗羊毛斗篷里的男子按下兜帽，让其更加笼罩面孔。随后，他把一枚钢币扔到桌上，离开了酒馆。
当生铁酒馆的顾客争论着他和达拉马的真正关系时，努戈德•罗兹顿在迪法尔另一边，对米洛•马丁红润的脸挥舞着他的手杖。过去几天里，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有所改变，出现了不耐烦的锐利和古怪的轻捷口音。
“你听到我们要什么了！我们会等你交货，照例，在天黑之前！”
“我做不到，努戈德，”马丁坚持着，“我的运货车放在了铁匠铺，当你……呃，当铺子着火的时候。还要一周，我才能把所有东西拿出来给你。告诉达拉马，这不是我的错！”
马丁回避了奇特六边形眼镜后矮人的愤怒目光。尽管从未和那个精灵会面，他现在害怕着罗兹顿的房客。精灵法师赋予了他令人意外的矮人朋友力量，超出店主愿意面对的程度。这些力量，难道不是把暴躁却无害的老隐士，变成了一个性情更危险的可怕法师吗？那个精灵，难道不是出于某种原因，用罗兹顿大鼻子上的魔法眼镜治愈了矮人的衰弱视力吗？
“好吧，你修完车就立刻拿货来。”矮人咆哮着，转身离开马丁的商店，“记住我说过的关于门的事，如果你惜命！”
“我知道！我知道！”店主咕哝道，“你和精灵对它下了诅咒，没有头脑正常的贼会尝试从你或你的新‘朋友’那里偷东西。”
罗兹顿从胡须后得意地笑着，穿过门口走上街。他大鼻子上的奇特小眼镜在上午阳光里闪亮。那个恶霸，乔斯，中断了与两名少年扒手的密谋，仓促嘟囔了声警告。三个不法之徒飞奔进阴影，离开了罗兹顿的路。隐士怒视他们的方向，希望有个合适的报复咒语能施于逃跑的三人。
我用了所有能理解的卷轴，他在回家的路上沉思着。我猜我必须赌运气试个陌生的，如果指望这些人类**保持忌惮。
一到达矿井，罗兹顿就走向箱子。他已经用过了全部的“戏法”和“进攻”咒语，准备冒险阅读一两个属于他“不明”分类的咒术，以强化他在迪法尔作为危险法师的形象。展开找到的第一个带四道黑标的卷轴，隐士开始阅读。
哈普嘉弥顿的跨位面启门法（Hapgammiton's Mode of Interplanar Gating*）
为了召唤居住在其它位面的智能体，施法者必须在念出咒语前，连续五个夜晚做好准备。施法者在事前纯化自我的失败，会使咒语变得无效力或不可预测。
哼！我已经知道它不可预测了！罗兹顿想。它能有的最糟后果就是会失败。那样的话，我再挑一个就行。毫不动摇地，这位业余法师跳过了这页其余部分，开始读羊皮纸底部的古老文字。
他的发音与对被遗忘精灵方言的理解，每次阅读达拉马的卷轴时都变得更准确。这次，他的矮人口音已经仅剩寥寥，就像他被暗精灵的咒语和长袍支配前的原本个性。罗兹顿完美地吟诵了这些古老文字，让卷轴上的咒法与他身心中达拉马的残留力量融合。

玛尔伽施•乔拉斯•诺棱•葛拉斯
葛力斯特•铎尔斯，葛力斯特•卜鲁得；
埃特尔•佛玛•得睿力得•殊得；
玛尔伽施•涅朴斯•邬•海勒牟•葛拉斯！
（Margash joras nollen grath
Grissit dorsi, grissit blude;
Itel foma drilid shude;
Margash nepps u hallem grath!）
服从这权力之言
界限的看守者，大门的看守者，
启封被守护的门；
服从这权力之侍的命令！
在矮人脚下，随他说出咒语最后字节，坚硬的岩石地板似乎震颤起来。当一束浊光看似贯穿了坚固人造山洞上下壁时，罗兹顿未经训练的专注力完全崩溃了。惊恐的隐士胡言乱语着垮倒在地，从不断增强的光线中护住脸。
光束突然开始分裂，仿佛一扇出入口正在打开，通向一个更黑暗的新维度。穿过颤抖手指间，罗兹顿看到了就在开口内移动的形体们，带诸多披鳞附肢与触手的怪物，扭动着蹒跚涌向达拉马的卷轴画出的界限。
矮人开始呻吟着往山洞门爬去。他才伸手摸门栓，敦实的木头就在某种可怕外力下炸开了。爆炸把数十块厚重碎片砸到了矮人的头和胸部，并将他猛抛向远处的墙，力量之大让他晕眩地瘫在地上。真知眼镜从他脸上掉到膝头，给老隐士的恍惚添上他本有的视觉衰微。
由于入口外的阳光，他仍可以看见敞开的门。他还可以看见一个高大身影，脸和身体都裹在粗糙羊毛织物里，被破碎的门槛围绕。
“**！你都做了什么？”
达拉马独特的口音在小房间里低沉轰响。
“达拉马！”隐士试图呼喊，“救命……”
“安静，你这无知的傻瓜！我必须在大门扩展前设法解决你做的事！”
头部数个伤口的出血让矮人更加失明。他越来越虚弱，拼命地紧抓住知觉。迷蒙中，他只能隐约看到，达拉马用短粉笔在地上标画着。触爪与异形附肢探触着暗精灵头顶上的空气时，在匆忙绘成的五芒星防护阵内，他反复咏唱起一段单调音律。
有一瞬间，被罗兹顿释放的大群邪异生物似乎会骤然涌入房间，吞没法师。但他仍用无畏而强烈的专注面对怪物们，直到“大门”开始关闭。随即，达拉马抬高双手和嗓音，尽力大声地喊着相同的短语。能量最终的激增成功驱散了余下的超凡光线。寂静与灰暗笼罩了隐士逐渐消逝的意识。
达拉马先瞥了眼矮人，再瞥向屋里粗糙的桌子，桌上是敞开的箱子，装有他的咒语书和剩余卷轴。暗精灵开始从箱中取出魔法书写品们，检查每个是否有损坏迹象。
“帮……帮……帮帮我，达……达拉马，”罗兹顿虚弱地恳求道。他缓缓地爬过去，从许多伤口沿路拖出血迹，直到能用粗糙的手抓住精灵的脚踝。“我需……需要一些……水。”
达拉马坚定地把腿抽离隐士紧握的手指。
“你很快会再无所需，老矮人。”他对隐士说，“你将得到安宁，不过会为你的违约付出高昂代价。你那些粗心大意施法的传闻，已经北至奎灵那斯提*，假如没传更远的话。这个僻静村镇将被卷入黑暗之后的战火，多亏你和你的瞎胡闹。但你将得到安宁。”
达拉马在冷峻的沉寂中注视着，罗兹顿紧握的手指松开在他脚边地板上。然后，他把隐士的粗糙斗篷扔到一边，俯身从矮人躯体上取回他的黑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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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咒语我也没在列表里找到？感觉类似异界生物召唤，如果有已存在翻译文本请见谅。
＊原文就是“北至”，但按三版地图，奎灵那斯提在迪法尔西边。可能是成文时地点位置细节设定不同。

04
米洛•马丁刚到通往罗兹顿金矿的河边小径，就发觉非常不对劲。他把几袋补给品留在小径上，通过灌木丛悄然摸索前行，直到能看见黑暗的矿井入口。
沉重门扇的残片晃荡在门框上，被孤单一根铰链挂着。某种可怕力量把厚实的正门向内炸毁了，粉碎到仿佛它是枚蛋壳。紧张的店主蹑手蹑脚靠近，检查地面迹象。沙土上布满数百个足印，是低跟靴式样，精灵们常穿的那种。他还注意到了多条大狗的爪印，很可能是追踪罪犯用的寻血猎犬。确认过绝无罗兹顿的访客还在矿井附近，马丁小心翼翼地走到敞开的门口。然后，他用低而结巴的声音喊话，好像既害怕有回答，又害怕全无回应。
“努戈德！努戈德•罗兹顿！我是米洛•马丁，带着你要的货！”
不知何故，谨慎的店主感觉，寂静似乎比有回应昭示更多不祥。他走进昏暗的房间，跨过曾是门的碎片。房间被洗劫乱翻过，腐肉的恶臭令他几乎作呕。他店里的食品袋被弄破并撒落各处。一层厚厚的面粉覆盖了整个前厅，给房内一切都添上了诡异的白。
马丁点燃一盏在小桌上发现的灯。灯光透过他进屋时搅动的面粉薄雾。房间后侧，他看到另一扇破碎的门，通向一条漆黑的隧道。炸裂这些门沉重木料的力量，肯定不是普通的撞锤。准确来说，这扇内门是完全从铰链上被炸飞了。
商人动身向隧道走去时，脚立刻绊过了桌子旁的什么软物。他把灯凑近，意识到那是老矮人破旧的羊毛斗篷。它盖在一样更坚实的东西上，这东西明显是小房间里恶臭的来源。马丁提起脏旧布料一角，于是确证了他的怀疑。老隐士腐烂的躯体躺在某种神秘图形里，肿胀面孔木然盯着天花板。隐士头部和胸部满是外门的尖锐碎片，后脑有严重的划伤和瘀伤。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老朋友？你漂亮的法师袍哪去了？”马丁酸涩地咕哝道，泪水湿润着他的蓝眼睛。虽说罗兹顿是个暴脾气，但商人知道，自己会想念那些矮人前往迪法尔的旅程。“你当时让精灵法师教你魔法，就是在玩火！”他训斥沉默的死尸。
马丁摇着头，转身离开了罗兹顿的尸体。作为一名务实者，他找来个空面粉袋，开始在废墟中翻寻，搜索任何能在他店里转卖的有价值物。 在一个烧焦的角落，他找到了一个金属杯和一把勺，加上几个半成品金雕像，与少许廉价烟草，他可以通过浸酒掩饰差烟草的刺鼻。灯光中，他看得到足印，来自奎灵那斯提的搜寻者踩着面粉进了矿井。就在矿井通道里，他能看见一个结实的小箱子，空着侧翻在那。
不管箱子里曾有什么，魔法还是别的，现在都属于暗精灵或他的朋友们了，马丁冷冷地想。正当离开时，他注意到，门口透进的光线在桌下某件物品上闪烁，那是件金属与玻璃制品。
“啊哈！是著名的治愈眼镜，我敢打赌。”马丁嘀咕道。他擦掉眼镜上从脏地板沾附的面粉和血渍，把它平放到鼻梁上。厚镜片极度扭曲了他的视野，导致他几乎立刻开始头痛。
呼！不知道迪法尔有谁视力差到能戴这副眼镜。真是浪费好工艺！他想。不过，一些旅行者也许会需要它。马丁皱着眉摘下眼镜，随手塞进一个裤兜。然后，他转向罗兹顿的破门外熹微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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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后来泰斯拿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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