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赐婚的旨意下来,指挥史家的女儿做了燕王世子妃,而成国公的孙女却屈就侧妃,一时议论纷纷。而二人也在出宫归府待嫁的宫道上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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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升平六年五月
地点:皇宫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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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惠音
[梁氏正被一顶小轿颠晃得将要合了眼,在手紧攥那枚御赐的象征身份的冰凉玉牌轻轻嵌入掌肉里,三两月下来,也不再为人提起“高门望族为人侧房”的一派隐晦议论而烧得面皮通红,只坦然地伏受名号,领旨而谢,更附几分防备人言。饶是敲定人选之前,这位旁人看来“温柔沉静,观之可亲”的梁氏小姐即使居上也一贯的清虚自然,不曾流露要挣个两立的激烈举动。除了一道恩旨使人颇有几分意外,留了印象,旁的也无搅起些微波澜。][这会儿看对面一粒豆大的人影由远及近,拖着一列长尾随众,也再没有径自而去的不礼举措。梁氏将五指蜷进袖里,面人而立时两脚也收拢裙下]您是今日归家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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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宛
[十颗笋尖上薄敷的榴花红,终不经将近季月的炎蒸,在一双薄嫩白润的细掌上显出些微的黯淡来。恰如善清此下的心绪,蒙蒙又缠绵着,一贯不似她通畅又声张的性子。同行将归的一众人里,俨然添出几个耷眉木相的内监,停留随走俱有章法,及见打前头的善清住了脚步,也鲜无促声,仍旧俅俅垂首地静候。近于皇宫外廊的一片子檐荫底下,梁氏的模样仍同善清头一回见的那样,态度风气必竟脱俗,只是难免读见那一分拘谨意思] 非是径直家去。接礼后仍有许多章程,只怕到能坐下歇口热茶的时候,也要见月亮了。说来是我忘性,该一句同喜呢。[声音像碾过酥粒,随着语气抑扬,一双罥烟也挑过几回弯] 姐儿是在此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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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惠音
[被人一声抑扬调,自察觉了手脚缚束,许是今日仪仗庄重,亦或人盛服严妆通身难抑的气场,梁族小姐和武仕女儿,倒像是转了个儿,不该!于是将烫金线的一只螺纹榴花袖口慢慢平开,收在宽袖里掐尖的五指展成放松姿态,话里也露了坦率真性,摊一摊手]并…不是。只巧缘分遇上了,我便送一送,道一声顺利与您。[这一两分的沉默并不算长,若与上位对言,或可算作失仪了。丰肌温润,腻鼻微动,接而牵头添补](我)须得晚几日,不过已经拾掇齐备了,以纪姐儿为先,断没有我在前头的道理。[这话说得伴着一个笑脸平平而道,教人听不出半点含酸的意思,续来的细声好似剖白的宽言慰语]这一句喜,该是梁氏回给您。且容揣度,陛下与娘娘(立妃)当考量的是中和平衡之道。她们(下人)犯了事儿来问,依着(我的)性子,我也没有法子,不加讨情,不去苛责,少不得私下里直言甚么“拿捏事儿的没个主意决断”之类的话,一家若许人,更也无从裁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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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宛
[倘论这一纸恩封的内义,有皇印在章,善清自不敢称明白揣度,而话柄绕至此处,也因有一分人多口杂的牵念,教自己抿笑谢过,却缄口不提了。余下是坦然受贺,正要领着步子前挪,与梁时齐身说话时,却未有因高下分判而先人半肩的架势。须臾间展笑的脆声便跟在她的话尾之后,悠悠转承] 我是个心浅的,甚么犯错儿、裁治的主意,统统都要排在后头。可方才独独你那一声“一家若许人”,才是教我今日听来,心里第一分熨贴和欢喜的。[添转个脸] 梁姐儿,你是出身高门旺族,家中可有信缘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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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惠音
[醍醐灌耳,听取人的言论姿态如清凉扑面。两人大约离着一脚距离,教人停了仪仗顾自闲谈有些不好意思,也咂过原话中的冒犯意味,故此也不接口了,只就势点了头][其实梁族是以征伐拥主累下世代的功勋家业,对比之下若说信仰较为空无的缘法,恐怕也堪堪只有一脉女眷时而提诵。诚实作答]祠宗佛堂长常焚燃香火,虽不称尽信,却是总怀一份虔敬的。[对人骤然提起尚且转过弯来,仍有几许疑惑不解挂在面上,是扬调]纪姐儿奉仰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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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宛
[眼风自梁氏的一张秀面上移至前方的板道上,方正的砖块,密铺的石子……这些往日里不曾留意的寸亩金贵,也成了善清今后或远或近的归宿。一分怅然就此心底滑过,缓缓摇头之后,语气越发悠然开来] 我本也是不尽信的,故而头回与梁姐儿相识,我那时自觉有缘分,却也未便说嘴,不想被人笑了攀亲。[历时就转了个寻常利落的腔调,字字如滴,生脆仍旧] 只是咱们将是一座檐下的人了,这缘法之妙,歹说也教我信过一回。我是想同你讲,不论咱们谁先谁后,有这个缘字,往后切莫在礼数上生分起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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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惠音
[一番朴质话比甘泉淌进胸腔还要使梁氏周身生起暖融,即使自认不易与人交心,此刻也不由得产生了几分更亲近好感起来。随着衣缘上的花饰微微动了动,一张略显娇憨的素面上化开鲜活明丽,比方才更添颜色了。][此刻聊得长了,便有一位亲近伺候的姑娘循着礼数上前来,梁氏也看懂意思是催促耽搁得久了。于是对她的,再不是尊上卑下的礼,而是礼送家中长姐的一记深揖。待到一双眼望着这仗长列归于豆影,脚下的步履也轻盈起来,索性弃了小轿,步步慢悠悠地走回了寝殿。]